做客人的，总得顾及顾及主人家的想法。
好在唐忆初被自家爷爷轰了出去，柏鸢松了口气，跟日理万机的唐家家主来了场煮酒品菊。
“柏丫头，听吴老说，你是他的师祖？”
坐定，两杯暖酒下肚，唐老爷子开门见山地挑起了话题。
不意外吴供奉会把这事儿跟奉主说明，柏鸢微微笑，不承认，也不否认，“所谓的辈分而已。我对这些不太清楚，您见笑了。”
“好丫头，难怪忆初那孩子想和你亲近。”唐老爷子颌首笑着，夹起一块花糕放在了她的盘子里，“我从未问过吴老系出何处，自然也不会问你师从何门。咱俩随意聊聊，做个忘年之交，也无妨。”
“老爷子，就算您问了，我诚实答了，终归也得不出个结论。我只是个野路子修士，接受正经教导不多。老吴那声‘师祖’，是他求心安，还是我求理得，其实无伤大雅。”礼尚往来，柏鸢替老爷子斟酒，眉眼淡淡，一派清然。
老头欣赏地看了她两眼，连连点头，“是这个理。我虽然非修道中人，但也多少听闻过天赋一说。你修行之路颇为坎坷，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开口便是。”
坎坷，么？
除了修炼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心法，她的“坎坷”只怕是修士们求也求不来的，这老爷子，还真逗啊……
灿然笑笑，柏鸢微微颌首示礼，“您有青眼相待的心，我就很感动了。老爷子，您若有要叮嘱的，直说便是。”
“哈哈哈，聪明的女娃娃。好，那我就直说了。柏丫头，做我孙媳吧。”
唐老爷子大笑，爽利地丢出了一枚炸弹，雷得柏鸢外焦里嫩。
她这是幻听了吧？
没慌着应声，柏鸢细细观察着老头的模样，暗暗嘀咕了一句笑面虎，良久后才开口道：“拿着富可敌国的孙儿的婚事说笑，老爷子，您未免也太大方了吧？”
“嘿，这丫头，不羞不恼的，反应太平实了啊。”老爷子打趣，颇为和蔼，“你很不错，忆初那小子又喜欢你，你还是从了吧。”
从个毛线啊？！
没人跟她说过唐老太爷还兼职说媒啊！
眼角一阵跳，柏鸢没再顾虑，很直接地拒绝了，“您还是另寻他人吧。我对唐唐没那个意思，志向也不尽相同。唐家偌大的基业，势必要磨砺个合格的掌舵人，您总不能让他丢着家业不管，只求修行得道吧？”
唐老爷子笑意越深，对这个内定的孙媳妇儿是越看越顺眼，“好！那咱就来说说，为何世人皆认为，世俗不能与修道并行！”
诶，这一辩选手上身的姿态是闹啥呢？
柏鸢张张嘴，没等说话，老头就兴奋地说开了：“柏丫头，你知道青岚大陆有多少门派，多少修士么？数不胜数！有多少修士能修到天阶，飞升仙界？屈指可数！即便是这样，修士们依然一门心思为修炼而勤勤恳恳，求的是什么？无非是长生不老，命与天齐！每个境界有每个境界的心境，我不尽然能说明修士高人们的高瞻远瞩，但，不管如何神通，本质终归不会改变。”
演讲兴致大发，老爷子一口闷下杯中的酒，接着热讲：“人这辈子，苦寻的便是逍遥自在，内心欢宁。这样说起来，修士和普通人，又有何区别？你也说了，唐家家大业大，忆初那臭小子不想当这个家也得当，但身边如果有个情投意合的姑娘相依相伴，他会心甘情愿地背负一切。柏丫头，这个姑娘，老子就认定是你了。”
诶，这豪情万丈的演说需要跑偏到这个程度咩？
柏鸢无语，真想对老头说一句“怎么能放弃治疗啊”。忍得很辛苦，她在老爷子十里八道弯的绕圈后，只回了一句：“我不同意。”
还等着她来个鼓掌叫好，万分崇敬地被自己带到沟里，没想到费半天口水就等到她这么简单的回答，唐老爷子一噎，吹胡子瞪眼，“你这丫头！吴老年近二百，也不过是六品玄晶师的修为。你和忆初小子年纪轻轻，就算要修到天阶，那也得是老子死硬了很多年之后的事儿了。在之前生个十个八个的小家伙来继承唐家的基业，之后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这是何等合理的计划啊！”
合理个毛线……
十个八个？她长了副好生养的模样吗？
柏鸢叹气，开诚布公，“老爷子，跟您直说吧。我来自一个跟这个时空完全不同的地方。”
不觉得有什么好忌讳的，柏鸢把自己的经历侃侃而谈，听得老头渐渐冷却下来，捏着酒杯的手背也冒出了道道青筋。
良久良久之后，唐老爷子冒出了长时间冷却后的第一句话：“妖界好玩儿么？”
一报还一报，现在轮到柏鸢大跌眼镜了。
哭笑不得，她点点头，“比人界纯澈不少，是个好地方。”
“嗯，柏丫头，你跟我讲实话，我很高兴。不过，我只有一个问题问你，你一心要回到你原来的世界，难道就没想过等你有能力回到那儿的时候，你想见的人，牵绊你的事，早就已经淹没在了岁月中？”
唐老爷子一针见血的提问让柏鸢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吗？那是不可能的。但她从来没想过她会败给时间，败给自己。
“柏丫头，现在我知晓了你的来历，咱爷俩也算交了心。这孙媳儿，你还是认真考虑一下吧。”
唐老爷子锲而不舍，把深思中的柏鸢拉回现实。她无奈，有些郁卒地问道：“老爷子，为什么非得是我？”
“因为你镇得住那臭小子。”
老神在在，老头答得理直气壮。
柏鸢语塞，“就这个？”
“嗯，什么美丽大方、聪颖机智之类的，也不用我这个老头子再多说。你以为忆初小子是谁都能管得住的吗？柏丫头，给你个小提示，唐家的人，认起死理来，无人能及。”
伴着唐老爷子哈哈的笑声，柏鸢凌乱风中。
闹哪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