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域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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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凰要找龙玺。

  内院的总管月娘说:“爷一大早,便去了邀月楼。”

  她看着凤凰的眼神,十分敌意。可是凤凰全没把这一点敌视放在心中,淡淡的一笑:“请替我准备一套男装。另外,安排个人送我去见龙玺。”

  月娘冷着脸,不说话,亦不挪动脚步。

  凤凰完全不受她情绪的影响,平静的看着她,问:“需要我再说一次?或是我需要找其它人?”

  月娘生平第一次悲哀的发现,她的敌意她的冷淡她一切女性的攻击性法子在这个内心强大无比的女郎面前,完全没有一丝杀伤力。

  她忽然有一点明白为什么从来没对哪个女人另眼相看帮主会特别告诉她,面前的女郎要做任何事,她均需不折不扣的立时执行。

  原来,这么强大的她,才是帮主心目中配得上他的人吗?

  她黯然的退下去,执行凤凰的要求。

  半个时辰后,凤凰在泾海城有名的酒楼——邀月楼见到了龙玺。

  他坐在二楼的窗爆自酌自饮。

  俊帅的脸上,仍是那样浪荡不羁的神情。眼中锋锐凌厉的神情在此刻淡去了,深褐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点暖意,眼神略为迷离。

  她静静的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才吩咐尾随而来的小二:“拿只杯子来。”

  龙玺淡淡的说:“我记得你从来不碰这个。”

  她微笑,接过小二送上的杯子,也倒了一杯酒在杯中。

  “万事总有第一次,大哥你说是不是?”

  龙玺的眼睛,斗然间精芒闪烁,让人不敢逼视。他爽快的与她一碰杯,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才问:“你是来同我告别的?”

  她望着他。

  这张脸,这双眼,仍如记忆中那般英俊。可是此刻再对他深深凝视,心却已经不会再酸楚难言,不需要大力压下那种无望的渴盼,不会再涌出极度的绝望感。

  挣扎了那么多年,经历了生死一线。如今,她终于痊愈了么?可以这样平静的望着他的面容。

  其实心里仍有轻微的抽痛,她唇边却绽出笑容,平静的答:“是。”

  他一挑眉:“我都躲到这里,你还是找了来说要走。”其实他真的不该躲她。她决定要做的事,怎么可能因为他一躲,便放弃找他说。

  她致歉:“对不起。”

  他长笑:“不选我,又何须说对不起。”

  她轻声说:“我是为了不能再追随你,而同你说声对不起。”曾经,她在心中许下誓言,一生都要对他忠心追随,戮力效死。

  那,曾经是生命中唯一的信念。

  而今,他亲口同她说需要她,她却选择了放弃追随。

  对他的满心歉疚,岂是一声对不起可以说尽。

  他讶然,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居然是为这个。”他望着她,眼中透出淡淡怜惜:“阿凌,你要为自己活一次,天经地义。”

  她亦笑了:“大哥,很早以前你便同我说过,要我为自己而活。到今天,我终于决定执行。”

  从前强力排斥的念头,在这个时空中,不可抑制的泛起。虽然她还是崇慕他,信仰他,可是心中不知何时,已进驻了更强烈的一种感情,令她想自私,想为自己活一次。

  想幸福一次。

  所以,背弃了她昔年的誓言。虽然放下对他的追随令她的心中灼痛,愧疚难安,却仍抵不过另一种而的情感。在生死关头得到的那一点温暖,令她那么那么的留恋。

  舍不得那种温暖从此淡出,远离身畔。

  她望着他,眼中仍然有仰慕的神色,可是唇边的笑容十分宁静。

  “也许是我太现实。若留在你身爆我永远不会有为自己而活的机会。习惯了把你的一切事项优先,把你的安全置于自身之上,习惯了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命令。可是我们的关系,甚至不能做到象在现代时那样单纯的追随崇慕。”

  “你喜欢我的强。可是我不能保证自己在成为你的女人之后,会不会多疑善妒,会不会患得患失,会不会变成为情所困的弱女子。对于没有把握的事,我的选择是回避,自身安全第一,不让自己有受伤机会。”

  很有趣的剖白。龙玺微笑了,这还真是她的风格,多年杀手生涯中训练出来的惯性思维。

  “我亦觉得你的选择没有错。”他轻笑。“这么说来,选那小白脸,是因为你对他有把握?”

  她怔了怔,眼中闪过思索神情。

  “我应该对他……是有把握的吧。”她慢慢的说,“可是我选他,不是因为对他有把握,而是想到他若伤心,我的心,亦会痛。”

  她凝视着龙玺:“那种痛,跟以前受伤时的痛不一样。想到若是他伤心,我的心,就仿佛象掏空了那么痛。我选他,没有经过精密计算,只凭本能,因为我怕那种痛。”

  他抿紧嘴。

  果然感情只会令人软弱。这么多年来一直坚强冷静的她,此刻竟然会同他说她怕痛。

  真是不可思议。

  扬一扬眉,他注意到她身上淡淡香味。“你身上的香味有点问题。”他特别指出。

  她承认:“是子母香的味道。”

  他震怒:“你居然允许他对你用这样的东西!”将杯子往桌上一顿,眼神冷冽慑人。

  昔日的冰山杀手,怎么现在竟然笨到任人在身上施下可轻易追索的香!简直等于将自身死人前。

  她没被他的怒容吓到,轻轻的笑:“大哥,我在学着信任。”

  “信任!”他冷冷的睨她。“你昏了头才真!”信任在男女之间,是最廉价名词。

  她并不生气,想了想,才说:“大哥,你在现代时,有横刀堂的弟兄,象张秀和何以他们,对你忠心耿耿,肯为你出生入死……”

  他微笑,面容解冻,说:“还有你。”

  她:“不,我没有机会跟你共进退。虽然我一心仰慕你,我亦绝对信任你,可是一早被送到暗影,我的生活,跟你大不一致。做杀手,是绝对不能相信任何人的。所以,我从来没有伙伴,也从来不能信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大哥,你不知道那种绝对冷冰的感觉,从某种程度来说,你比我幸运,无论在现代还是在这里,你都有肝胆相照的伙伴,有愿意为你出生入死的人。”

  他怔了一怔,承认:“这倒是真的。”

  她说:“我很羡慕那样的感觉啊,能够让我完全信任,并托付生死的人。或宅信错了人,真会令自己极端危险。可是若终此一生,都不能体会那种肝胆相照的感觉,生命岂不是会更加苍白?”

  他轻笑:“现在看来,你真不适合留在我身边了。”

  这个堕入爱河后便放弃了种种自我防卫的女郎,昔日铁血的心已经软化,不再适合腥风血雨的生活。

  想了想,还是禁不住关怀她:“你会否去极乐帮寻找回去的路?”

  她:“我决定了就留在这边。”

  他大笑:“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她的脸微微一红,再敬他一杯酒:“大哥,仍然是说,对不起。”

  他不悦:“少在这里婆婆妈妈的。莫非没有你,我就混不下去?”

  她腼然微笑,仍是举杯向他示意,然后以杯就唇。

  他大笑着一饮而尽:“阿凌,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来找大哥,有大哥替你出头。”

  她笑:“谢谢大哥。不过,我估计也受不了什么委屈。”

  他打个响指,马上旁边走上来一个人,奉上一只包袱。

  “拿着。”他酷酷的说。

  她眼睛睁大:“你一早就想好了要赶我卓”

  他绽出洒脱笑容:“你既然选了他,那么肯定会来跟我说要走。”

  起身走到她身前,他伸手,摘下颈上红色丝绦系着小饰物。“这个给你,留个纪念吧。”

  她熟悉这件小小的饰物。从她认识龙玺的那天,便已看到龙玺挂在颈中。是一只小小的子弹弹头,仿佛击中过什么至坚硬物体,有一点轻微扭曲。

  十余年来,龙玺身上,便只挂过这件不算饰物的饰物。

  他竟将他身边唯一的纪念品赠给她。原来,在他心中,她终究是有些特别的。

  这样,便够了。

  她站起身,静静的任他替她将这件小小饰物挂在颈中。凝视着他的笑颜。心中,涌出淡淡的感动。

  他,仍是最了解她的人。亦只有他才能透过她的重重保护色,将她看得清楚。

  可是太相似的两个人在一起未必可以相互取暖。有一些人,与一些事,错过了,就只能错过。

  伸手,抚着挂于颈上的小小弹头。这弹头,还带着他的体温,与她的体温融在一起。

  就象这些年,她与他仿佛血肉交融般全心信托的关系。他的影子,一直牢不可破的焊在她的生命里。

  直到此际。

  她笑了,任由眼中透出暖暖的笑意。

  “大哥,再见。”

  这一声再见,仿佛是同过往的岁月,道再见。

  曾经誓死追随的人,此刻竟要放开。她踏前一步,踮起脚,无视旁人错愕的眼光,轻轻的吻他的颊,一偿多年宿愿。

  说起来,那么多年苍白的青春岁月中,她最大的奢望,不过是能吻一吻他的脸。

  而此刻,吻上他,却是为着同过往的岁月道再见。

  转过身,很干脆的拿着他为她准备的包袱离开。

  没有回望,没有迟疑,一步一步,在他的凝视下离开。

  心情,于此际,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仿佛十余年来,要到这刻,她才真正离开了他的身边。

  为他禁锢了那么多年的感情,在这一刻,轻轻放开。她选择了与他完全不同的人生方向,他仍在江湖睥睨众生,她却已想退步抽身。

  这一刻,想感谢命运,让他与她重聚。虽然重聚后,仍然是别离。可是这一番离合之后,她的心境,已与当初在现代得知他身死时的心情迥异。

  或宅让她在这异时空遇见少女时期一直魂牵梦萦的人,不过是为了求取一个没有遗憾的转身。

  或宅命运安排她在这里同他再相遇,不过是要帮她把年少时的迷恋,完美的划一个句点。

  他的这一次出现,也许只是为了让她弄明白,什么样的感情叫做迷恋,又什么样的感情叫□□。

  她步履平静的下楼,投身到街中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有人迅速接近。她抬眼,就看到了卓不凡。那样耀眼的白衣,与那样耀眼的男子。他眼中的深情关切,浩淼如海。

  她仰头看着他,突然有种恍惚的幸福感。

  对他笑,轻轻的把手交到他掌心里。是他令她开始试着学习信任与爱。但愿这一次牵手,可以永久。

  不离不弃的永久。一直一直,盼他都可牵着她的手。

  邀月楼下,她与他十指紧扣,慢慢消失在人群中。

  楼上,冷冽的眼,静静的凝视着她与他离开。

  看着她如何将手交到他手中。如何对他绽开笑颜。

  龙玺仰起头,笑了。

  之前她吻上他脸的那一点点暖,似仍留在他颊边。可是这般的温暖幻觉,亦不可避免的将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

  就如他一直深知世事就是这般无常,所以,含着笑,坐视了她的离开。

  金色的阳光,映花了他的眼。

  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稚弱的小女孩,全心信赖的那一双眼,曾经那么的勾出他深埋心中的爱怜。

  可惜现实总是森冷。从头到尾,他亦从没有冀望过那种被叫□□情的感情出现于生命中。而对她……怜惜她,就是帮她变强,让她成为象他一样不容易被伤害的那类人。

  她确是他心目中最特别的存在。她仿佛镜子,反映自身。怜惜她,便是怜惜自己;助她变强,亦是重复义父让自己变强的轨迹。

  却始终不敢说爱。纵然在这里,已换过一个时空,没了昔日的顾忌。他愿意让她以伴侣以伙伴的身份平等的站在他身爆可是心里仍然坚持这样的选择,与爱无关。

  纵然对象是她,宛如另一个自己的她,仍害怕那种陌生的情感,会成为自身致命死。

  曾以为她会懂他。可是她显然对爱情仍有冀望。

  或者她比他勇敢,敢将一颗心,毅然交出给陌生人。不怕会受伤,不怕会从此软弱无能。

  他抬手,召过手下吩咐:“叫怡情院的芳红和小燕来。”

  或者只有这样不用交心的倚红偎翠生活才适合他。生命中,他始终拒绝会令他心软的情感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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