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天兵之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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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杜绝这些忧患,没有一件不需要流血。有时甚至得用成千上万人的性命,才能换来成果,你不愿杀人,那便什么也办不成。街头巷尾的说书人不会告诉你,太平盛世其实是用鲜血换来的,但不管你知不知道,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持刀少年皱眉:“你心中的太平盛世,究竟是何模样?”

  “很简单。”

  青袍书生神态自若,从容道:“兵出西域,踏平异族,令南苏、北唐撤除封号、缴出玺印、纳归兵权,所在府大小官员改由朝廷指派,一如其余各府,统归朝廷管辖。黄金八姓降为白身,打破四种姓制度,与庶民同等。最重要的是,天下武林诸门派各自解散,狩刀缴剑,盐铁收归国家专管专卖,平民百姓除了农具,不许持有或铸造武器兵刃,违者不赦!”

  “到了这一步,天下再不需要世袭罔替的镇国将军,须予以拔除。任内效忠朝廷者,使归故里,做一田舍翁,骄悍不驯者,借其首脑一用,以儆效尤!兵权复归皇帝陛下,四方无患,令大部分将士卸甲归农,致力生产。这,才是真正的天下太平!”

  他想也不想,一口气说完。

  持刀少年无比震撼,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若你和我生错了时代,咱们便让这个时代反转一下,如何?”

  持刀少年闻言,电目微抬,眸中射出精光。

  青袍书生笑着,泼啦一声,似从怀里抖出了什么物事,迎风道:“你可会听过,什么是‘金刚不坏、撒豆成兵’?”

  木沧海想起先前那位包打听死前的零星话语。再与青袍书生之说相印证,更加确信自己猜测,这厮知晓的秘密定然与猫老大的怪状有关?最不济。也是跟《碧霞篆录》相关!甚至有可能,这两者根本就是紧密相连的一回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手中此刻拿着的,应该就是藏宝图之类的重要讯息了!

  一念及此,木沧海翻身跃起,伸手喝道:“拿来!”

  红灿灿的邪眼一睨,不禁微怔。

  青袍书生与持刀少年早已摆好接敌的架势,而青袍书生手中所扬,不过是一条陈旧的搭膊而已。

  “早跟你说了。”他转头对持刀少年一笑,“这人不是简单人物。一有机会便该下手。眼下可就麻烦啦!”

  木沧海出道十余年,向来只有他阴人,不料今日却被一名江湖小辈算计,怒极反笑:“你不容易啊!乖乖将那物事交出来,老子留你一条全尸。”

  谁知青袍书生只一耸肩,竟是毫不在乎,笑顾少年道:“这样也好。杀了这人,当作咱一起入伙的投名状,我把这个倒转时代的惊天秘密与你共享,从今而后。由我们来亲手开创自己的时代!”

  木沧海忍不住可怜起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来。

  如他俩非是第一天出江湖混的傻鸟,听到“修罗狱主木沧海”七个字的一瞬间,应该会开始后悔自己打娘胎生出来。

  纵横邪道十余载、足令天下武人闻风丧胆的木沧海一向不会错过这样的场面。

  “……自我木沧海出江湖以来。这是头一回,有人要拿我的脑袋做投名状。”

  他抱臂冷笑,潜运阴寒内劲,皮肤下隐隐透出一股青气,浑身肌肉一束,骨骼喀啦作响,整个人看起来突然变瘦变长。

  皮肉绷紧之后,毛发似也随之根根竖起,宛若钢片尖针。

  明明面目未变。五官却因贴肉露骨,口鼻更加突出尖长。眼尾斜开,眼瞳里闪烁着橙红异芒。半人半鬼,犹如修罗厉魔。

  这下,也不用问是哪一位木沧海了,普天之下只有修罗狱的大狱主运功到极致,会是这种德性!

  就连他那位亲弟弟木秋涛,也仅能骨爪锋利,激发不出毛发如钢针!

  青袍书生与持刀少年对望一眼,俱都变色。

  想像指爪入肉的那股温热黏滑,木沧海的心头不禁掠过一丝异样的兴奋。

  他的指头因长期分裂骨肉、刀甲等,指甲弯如鹰爪,厚黄滑亮的角质增生,与指肉嵌合得异常紧密,第一指节长得吓人,指尖扁如铲、尖如钩。指头摩擦之间,竟发出骨角一般的嚓嚓声响,令人不寒而栗。

  “在老夫‘修罗白骨爪’之下,无有全尸!”

  他说话如咀嚼,滋滋有声,口涎自牙间不住淌出,绷紧的嘴角面颊依稀浮出一丝扭曲残忍的笑意,橙红交闪的瞳眸狰狞如异兽:“这是我给你们的唯一好处,报上名来!便是尸骨无存,衣冠冢上也好写两条姓字。”

  青袍书生面色苍白,全身微微发抖,木沧海本以为他吓傻了,岂料书生突然纵声大笑,久久不绝,片刻才道:“名字么?本大爷叫赵钱孙李,你记好了。”

  持刀少年扛刀上肩,似觉无聊,冷笑:“我叫王二麻子。这样可以了吗?”

  说着,啧的一声,迎风舞刀:“枉你是邪道上成名人物,要杀便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木沧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错愕之余,一时竟忘了动手。却听青袍书生冷道:“你是必死之人,便将姓字说与你听,又有何用?”

  转头笑顾持刀少年:“你还说这不是天意?这厮是当世恶人,本领强得很,杀他不单是替天行道,也代表你我合当如此,大事必成!”

  “夸口!”

  木沧海狂怒已极,十指如钩,“唰”地一声,直取青袍书生咽喉!

  他毕竟身负惊人艺业,非是两名初生之犊可比,那持刀少年虽是扛刀斜眼,模样轻狂,视线却始终不离半人半鬼的修罗狱主,一见他眼神倏变,立时回刀出手。却仍是慢了一步。

  全身青皮刺发、突吻如兽的木沧海扼着青袍书生的脖颈,一瞬间越过少年身畔,直直向前劈出的钢刀顿时落空。斩砍得地上凸岩一阵火星飞溅——

  持刀少年的刀艺曾得高人指点,眼见这一刀全力施为却骤失目标。劈空的刹那间体势用老,持刀的右臂竟“喀啦”一声,暴长寸许,单膝跪地、霍然回转,强大的腰力甩着刀臂飕地旋扫而回,以不可思议的方位与速度,挥向木沧海的背门!

  可惜人终究快不过鬼怪。

  木沧海去路不变,头也未回。钢刀明晃晃的刀口只来得及贴背掠过,削下的衣布里混着无数粗硬刚毛,却未能稍阻木沧海之势。

  青袍书生失了断剑,手无寸铁,一手抓着扼在颈间的狼爪,另一只手里揪紧那条陈旧的灰布搭膊,被叉得双脚离地,一路被推途至岩台的边缘,“泼啦”踢落几块松动土石,身子竟已悬空。

  持刀少年的回旋刀式牵动伤处。创口爆裂,背上渗出大片乌渍,勉强咬牙拄刀。发是朝二人奔去,大喊道:“放……放开他!”

  木沧海放声大笑,回头狰狞:“你确定?”

  正欲松手,蓦地右臂一阵激痛,忍不住仰头嚎叫,双膝跪倒于地,手掌一沉,却被书生的重量拖倒,半身直被拖出岩台。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好不容易回神。穿过雨帘般汨汩而出的冷汗望去,木沧海发现自己的右前臂被一支泛着黄铜暗芒的奇形铜钱锥贯穿。

  那铜钱锥形似钴杵。横剖面是四边凹陷的四角菱,形似方孔铜钱,锥身却像织布机的梭子,两端尖细、中段圆鼓,入肉时无比锋快,一经搠入便紧卡着伤口不出,凹陷的方孔铜钱菱面,以难以想像的速度放血——

  不过须臾间,木沧海已被放掉近一只海碗的血,全身精力飞快流失,青气褪去的唇面一片惨淡蜡白。

  疲痛交煎之际,木沧海忽然明白:原来这柄铜钱怪锥始终藏在那灰布搭膊里,以青袍书生的心机城府,能不加思索便扔去断剑,必有更好的武器防身。

  此时他大半身子滑出岩台,又被青袍的重量一拖,眼看要跌下断崖,蓦地踝间一紧,持刀少年及时扑至,双手牢牢抓住。

  “先杀了他!”

  崖下,青袍书生大叫:“莫教他爬将上去,你我只是个死!”

  持刀少年双手死死握住木沧海的脚踝,背上金创迸裂,肩头碎骨渣破肤,鲜血汩出,依然阻不住下坠之势,脚跟抵地,三人缓缓往崖边滑行,松动的土石不住滚落。

  “我匀不出手来!”

  持刀少年低吼着:“要……要掉下去啦!”

  青袍书生怒道:“一刀将他钉在地上!既能杀人,亦能攀附!”

  持刀少年猛地会意,压低重心屈坐在地,以单臂牢牢钳住木沧海的脚踝,左手回过身去,往地上摸索着钢刀。

  青袍书生正欲催促,木沧海忽然睁开眼睛,眸中橙红异光一闪,面上青气大盛,狞笑道:“你道这样,便能杀得死修罗狱主木沧海?”

  缓缓提起被怪锥贯穿的伤臂,仿佛不复有痛觉,将青袍书生的头脸提高些许。

  饶是青袍书生心狠手辣,也不禁看得呆了,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般坚忍之人,猛地一咬压,冒险转动杵锥,听伤处血肉唧唧作响,狠笑倒:“鼎鼎大名的修罗狱主木沧海,自然不能就这么平白死去。我本想给你爽快一刀,是你自个儿要尝这些个零碎苦头。”

  木沧海却恍若不觉,肌肉绷束成团,缓缓提臂过顶,直至两人四目相对,才冷蔑一笑:“你若没有别招,老子便要拧断你的脖子了。”

  青袍书生咬牙道:“这招如何?”

  一按握柄机簧,“嚓、嚓”两声,两条尖刀突出木沧海的上臂,刃上稠黏腻滑,竟分不出是血是肉。

  他本拟这魔头就算没当场痛死,也该痛晕过去,岂料木沧海只是冷冷一笑,眸中红瞳森冷,狞笑着说:“你可知道,我修罗狱绝学练到极致,不但能练成这一双稀世魔眼,运功更可抵御刀剑拳掌、疼痛毒患,甚至于令伤口加速痊愈,还能拥有强韧如野兽厉鬼般的生命力?我这辈子不知道受过多少次穿胸破肚的伤了,伤我的人俱都死去,老子还好好的活在世上!”

  仿佛为了炫耀自己还有一臂得自由,张爪重新掐住青袍书生之颈,却未运劲将他捏死。

  青袍书生双手分别攀着狼爪、杵锥不敢放,视线越过眼前的煞星木沧海,朝他身后疵目大叫:“快……快!一刀钉死了他,快!”

  木沧海心中一凛:“莫非那使刀小子还有余力?”

  急急回头,但见持刀少年正抓着他的脚踝苦苦支撑,哪里还能造次?

  猛然醒觉:“不好,又中计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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