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而来?”孟孝反问了一句,云霄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不错,当年的事情你可能都不知道,曾经有位姓宋的天师就曾在你上山那天于天华殿前大闹了一场,据说当时连我爹都亲自出手了。”
孟孝继续沉默,当日的事情他记忆犹新,云霄则面露愁色,“若是他们一味来硬的,倒也不用担心,可是我一打听这次来的是天师门中一位极有分量的人物,好像叫做李天齐,我还隐约听说他许诺下奇宝练海镜,就为了交换你去天师门。”
“换我去天师门干什么?我比那奇宝还要重要?”
“这个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说他们掌教张真人身患奇症,只有你才能救他。”
“我?”孟孝一时间更摸不着头脑,自己有什么本事能救人?云霄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依我看就是说的好听,说什么要找那天生就五行齐备的童男,他们已经仔细算过,八年前的八月初八,天生男童孟孝正是五行恒运……什么乱七八糟的一篇说辞,我也记不清楚。”她目光一转,“承忠,你的本家是姓孟么?我还一直以为你姓韩。”
“我也不清楚,不过听师父说我当年差点死在乱匪手里,是韩师兄把我救了。”孟孝一脸郁闷的摇了摇头,看来这天师门还真是没少在自己身上下功夫,云霄又气愤的说道:“我就说嘛,什么狗屁天师门,他们既然早就算到,当初为什么不前去救你?现在又让你救人,依我看他们把你抓去也是剥丹炼药,不然怎么会拿宝贝来交换你,所以现在你必须走!”
孟孝再望向眼前这个略显单纯的女人时,心中油然而生了一股莫名的感动,无论是因为什么,她对自己的好乃是发自真心,“云霄师姐,你把我放走,就不怕掌教真人怪罪么?万一连累了你……”
“哼!我怕什么?”云霄全不在乎,“那天师门既然是邪佞手段,早晚有一天爹会看透他们的嘴脸。只不过眼下三十年一度的封疆武会在即,天师门在这个时候拿出奇宝为引,正戳在了几大长老的痛处,算了,我也没必要跟你说这些,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云霄说话间伸手入怀拿出了一叠东西来,“我都差点忘了,这些兑票你带好,记住,一离开这里就赶紧找地方换成银钱,还有,你修炼的乃是在咱们天靖山的功夫,轻易不要暴露,我想你离开以后那几大长老一定会派人四下寻你的。”
孟孝稍加犹豫,还是伸手接过了兑票,只见其上汇有符箓,云霄不放心,又仔细叮嘱道:“你拿着这些兑票下山,去钱庄里交换,若有人为难,你便把弟子令牌拿给他看,记住,一旦换完就要赶紧离开。”说完云霄往四下里看看,不由得轻叹了一声,“这后山早就被我爹布下了眼线,你若躲进竹林里只怕熬不过明天,可是除了这里,我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地方……该怎么办、怎么办?”
见云霄急得搓手,孟孝缓缓道:“师姐,其实我刚才出门,就是因为得到师父的指点,他老人家让我从后山绝壁上离开。”
“什么?”云霄十分惊讶,“你是说天机老头也让你走?他什么时候回来了?”
“师父没有回来,不过是留下的一点意识提醒了我,并且还给我了一件宝贝。”说着话孟孝摸出那枚颈饰来给云霄看,“师父说有这个东西就能保我安然离开。”
云霄盯着瞅了两眼,“若是天机老头这么说,想来应该信得过,可是他又是如何知道?他还有跟你说别的什么么?”
“没有。”云霄一连串的追问,孟孝只是摇摇头。
“既然天机老头有算计,那事不宜迟,你快些走。”
“是,前边的路我也差不多认得,师姐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被掌教知道了迁怒于你。”
“嗯,也罢。”云霄凝眉细思,一会儿若真有人来寻找孟孝,她还可以帮忙拖延一会儿,“我先回去,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多谢师姐。”孟孝转身便向着那漆黑如猛兽般的深山走去,云霄似乎想起了什么,却欲言又止,原来她有心托孟孝打听一下廖元的消息,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孟孝走到前边一转,身形隐没进竹林中,云霄已飞快的回去了。说来亏着天枢正在会同八大长老议事,不然的话若是盯着铜镜,孟孝出逃的希望就十分渺茫。
天师门来了三号人物李天齐,又许以重宝,条件是十分诱人,可是这件事若传出去必将使天靖山威严扫地,以门下弟子交换法宝,会为各方所不齿。可是天枢等人空有壬古圣碑,八年来一无所获,眼瞅着北会之期临近,以他们这代弟子的能耐实在是没有把握克胜慈贤谷,失去三门六院,天靖山就等同于失去了三分之二的供奉来源,所以想处理好眼下的危机,唯小心与谨慎。
佑安殿上天枢与八位掌事长老齐聚,气氛压抑沉闷,天璇正在口若悬河,将换得练海镜的种种好处一一列举,其他几位长老或沉默不语,或一脸忧郁,直到丑时过半,这几位天靖山的掌权者仍然没有得出个结论来。
孟孝进了翠竹林直奔韩仓的坟前,匆匆拜了三拜,今夜一别,恐怕再到此地便遥遥无期,之后收好了随身事物,径往北去,穿过翠竹林,当初随师父采药曾来过一两次,翠竹林外不过四五里远就是一面悬崖峭壁。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孟孝已经来到崖边,此前虽然来过,却也从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只见那壁立千仞,现在又是夜深人静之时,脚下深渊仿佛一张夜魔早就准备好了随时会跃起噬人的巨嘴,恐怖如此,在自然的神力面前,除非造物,任谁都会心有戚戚然。
哗啦啦,孟孝走得急,不小心将崖边石子踩落,只听那声音连串想起,许久后弱不可闻,知道这绝壁或许不下数千丈,直走了半天,孟孝也没有寻到个路径。
“师父的意思到底是让我怎么做?”半天找不到出路,孟孝不由得急躁起来,正在这时,天空中三道流星划破长空,两道是自东南向西北,一道是自西南向东北,天象之美,他忍不住抬头,正望着,一阵山风忽来,不觉脚下一滑,顺着崖边便跌了出去,好在这一年来他跟随云霄习练长春拳,倒也矫捷,腰部用力,伸手一勾抓住崖边石棱便已稳住身形,哪知随之而来风啸甚急,石棱竟被他扳裂了。
“哎呦我糙!”孟孝忍不住骂出了声,只是他已经看不见,那石棱断裂处如削似切,光滑如镜,他只知道手里扳着的那块比脸盆小不了多少的石块倒砸下来,若不是反应快可能就头破血流,只不过此时手脚无处着力,任他如何挣扎,身子已不可控制的向着深渊中跌去。
耳边呼呼风生,一切景象就像是飞一般在眼中掠过,孟孝竟想起来自己前一世坐动车、乘高铁时的情景,或者现在更像是坐飞机,愁云薄雾滑过两鬓,从没有如此清楚、真切的感受甚至让他想不起恐惧,尽管是在深夜里,月光如水,倒影印在崖壁上,突然之间,只见那道背影肋生双翅,扑啦啦一抖,两道翅膀就像是苍鹰展翅。
孟孝也是始料未及,背后那一对双翅展开,他感觉到自己下落的速度瞬间减缓,借着月光一瞧,那对羽翼薄如蝉衣,呈淡淡的褐色,其上一翎一羽都清晰可见,“这大概就是诡件的厉害了吧?”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他落在了脚下山谷的密林之中,那两翼翅膀也砰然消散。
这片林子怕是不下万年之久,叶落积腐,瘴气漫生,也亏有着诡件护身,孟孝才没有被毒气入体,却是每迈一步,暄软的泥土上都会留下深深的脚印,走起路来十分吃力。可是孟孝却不敢有丝毫耽搁,看周围古树参天,幸好眼下深秋时节,树叶多数已经凋落,才有零星的月光投下来,无数枯藤缠绕在巨树之上,狰狞如莽兽,就在藤树纠缠之间,孟孝寻路向北,一步步的赶往前方。
簌簌,孟孝在林中小心前行,却不知危险悄悄临近,等他差不多离开山崖十几里远,刚一步迈出,脚下却像踩在了棉花上,直接把整个脚腕都陷了进去,他忙往外抽腿,身后窸窣声渐近。
“终于来了!”孟孝心中暗道,片刻之前他发觉了身后似有异响,可是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又不敢冒然疾行,此时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回身观瞧,不过在回过头去的那一刹那,孟孝震惊了。
“天哪,那是什么怪物?”孟孝的瞳孔中映出了一条巨蟒的影子,只见它正张着血盆大口,半段前身昂起,几乎有一丈多高,两只眼睛透着幽光,额上还生着一只独角,孟孝打了一个寒颤,“天靖山下怎么会有这等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