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的月色突破层层障碍,高挂于天际。
开了窗,雨后的空气伴随着清新的青草与混合的花香钻入心肺,深吸了一口气,又沉沉的吐出,似乎吐尽了心中的浑浊之气,温润的笑意重新爬上嘴角:“容总,站了这么久,该想清楚的应该也想清楚了吧,你打算给什么赔偿都可以,不赔偿也行,反正染染只是受了点惊吓而已,孩子也都平安无事,我还应该感谢容总的手下留情吧。”
“是应该谢谢我,我还真有些后悔,让我再选一次,我应该会直接撞过去。”他言不由衷的胡乱说着。
乔云深的眼眸有片刻收缩,他知道容铭远不是开玩笑的,为了苏染好,他觉得有必要把话说清楚:“容铭远,俗话说好聚好散,错也不在苏染,既然你跟她都离婚了,那就放过她,别再继续折磨她了,她没对不起你不是吗?莫千语如今成了你的未婚妻,你应该好好对她才是。跫”
“错不在她?难道全部是我的错?”容铭远失望中透着玩味,他像个毫无灵魂的行尸走肉,“乔云深,上一次我想告诉她真相,你是不是胆战心惊了?你有胆量三个人站出来对峙吗?”
乔云深僵硬的立在原处:“我有没有胆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容铭远,自己错过了那么多机会,是你爱苏染不够深,才会任由她那样受伤害,现在你想解释,挽回,我也不会再给你机会。因为你给不了她想要的婚姻,想要的幸福,所以就请你高抬贵手,放了她吧。”
容铭远笑的那么邪恶,现在的他,已经被沉重的恨意所包围:“苏染是我容铭远的女人,你这样蹬鼻子上脸让我步步难堪,你觉得自己很伟大?乔云深,我现在不是不肯放过苏染,我是恨她!”那个恨字,咬牙切齿,就连乔云深的呼吸,都被夺走了,容铭远很满意乔云深那虽然掩饰却掩饰不住的震惊,“所以,与其说我不放过苏染,我是不肯放过你!说到底,是你害了她!”
走廊上的灯,突然爆了,陷入了失明的黑暗中。
可容铭远站在窗口,窗外的月色阴森的照在他脸上,那是一张被伤害后绝望的脸,他说他不爱苏染,可乔云深却看的分明,他是爱惨了苏染。
爱子害人,情字伤人,若非深爱,怎会这般痛。
容铭远如恶魔附身,笑着离去,身影掩入黑暗的楼道中。
乔云深想,也许容铭远是对的。他之所以那么对苏染,只因为自己的出现,给了苏染依靠,让苏染的逃离变得更加轻易而从容,加之自己的维护,给了容铭远快速的两巴掌,所以才逼的他如今这疯狂的报复。
人心,深不可测。
容铭远成魔,只因,一个苏染。
而自己,确实是没有勇气告诉苏染真相的。
若是苏染知道了容铭远从未对不起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那无法诉诸于口的痛苦承诺,是不是就会后悔当初的草率与冲动?
而他,是不是就会再次失去她?
*
莫千叶这几天为莫国华的事情都快急疯了,起了满嘴的水泡,但却无能为力。
那些平日里那些私交甚笃的叔伯与官场上花重金结下的人脉到用的时候却都人间蒸发了。
没人出面过问莫国华一句,更别说出手相帮了,莫千语登门去拜访,却全都碰了一鼻子灰。
但她一直不肯放弃。
后来,她得到消息,是容铭远疏通了一切关系,要判莫国华终身监禁,他要让莫国华老死狱中,永世不得翻身,永世不得见天日,莫千语一瞬间就心死了,死了去救莫国华的心。
因为她知道,是救不出的。
容铭远一出手,他们就挫骨扬灰。
见不到莫国华,又不敢回容家去,莫千语突然觉得人生已经没了奔头。她突然明白莫千叶的那种绝望。
世界之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的绝望,真的不如一死,一了百了。
但她没有自杀的勇气。
所以最后只能试图抓住许靖华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莫国华当年之所以那么瞧不上容铭远,现在又能这么轻易的将莫千语送到他的身边,其实,跟许靖华是有很大关系的。
莫千语跪在许靖华的跟前,声泪俱下:“阿姨,救救我爸爸吧,现在除了你,没人能救得了他了,我求求你救救他吧
。”
许靖华半闭着眼,一手捻佛珠,一颗颗快速拨动,嘴中喃喃诵着佛经,另一手却被莫千语死死抓着:“阿姨,请你看在过去的情份上,救救他吧。”
“千语。”许靖华突然睁眼,望着莫千语那一张凄惶的梨花带泪的脸,拿了张纸巾递给她,“先擦擦吧,你这个样子,实在不好看。”
莫千语听话的接过去,但一时仍是止不住的抽噎:“阿姨,爸爸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见死不救啊。”
“那也得能救才行,我去说了,铭远也是不会听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爸都做了些什么,铭远这么做,还是轻的了。”
“阿姨……”莫千语呆愣在当场,嗫喏着嘴,欲言又止。
许靖华端肃着一张脸,表情也相当凝重:“千语,如果不是因为看在过去跟你母亲的情份上,你以为你能站在这里?你以为我会让你靠近铭远?”
“我的母亲?”莫千语不明所以,奇怪看着许靖华,“阿姨,你认识我母亲?”
许靖华叹了一口气,望着莫千语迅速消瘦的脸:“告诉你也无妨,千语,莫国华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已经去世的莫夫人也不是你的生母。”
“什么?”莫千语完全惊呆了。
许靖华又叹了一口气:“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也是时候说说清楚了,你的亲生母亲是我年轻时候的小姐妹,后来我嫁给了铭远的父亲,她就嫁给了一个做泥水的工匠,那才是你的亲生父亲。不过后来你父亲在工作时出了意外,全身瘫痪,迫于生计,你母亲被逼无奈,去夜总会坐台。也就是在那时候,她认识了莫国华。莫国华有钱又年轻,还很风趣幽默,很捧你母亲的场,久了,自然也就产生感情了。”
陷入沉思中的许靖华慢慢揭开这段尘封的往事,就连她自己,都带着无限唏嘘,她似乎还能看到那个年轻却辛劳的姐妹那么无助迷茫又彷徨的求助她,到底该怎么办,是走还是留,是继续还是一刀两断。
生活太艰难,太辛苦,她一个人要照顾一个瘫痪的丈夫实在太难了,更何况那时候她肚子里已经有了身孕。
“但你母亲也不知道究竟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自从瘫痪后,你父亲的脾气越来越坏,常常无缘无故的摔东西骂人,看你母亲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那些污言秽语可想而知。人的忍耐都是有限的,生活已经那么困顿,又那么绝望,终于,你母亲告诉莫国华她怀了他的孩子,莫国华知道后,吓了一大跳,但是他大约也是真的chong爱你母亲的,相信了,并且让你母亲离开了夜总会,给她找了个地方安顿下来,直到你生下来。”
“后来呢。”莫千语的声音都哑了。
“后来莫国华就去验dna,你母亲也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她找我帮忙,暗中把你的头发掉了包,结果,就如同莫国华所愿,孩子确实是亲生的。”
“那个掉包的头发,是莫千叶的吧。”
“对,”许靖华又叹了一口气,“莫千叶跟铭远其实是同学,我去接铭远的时候很容易拿到莫千叶的头发。”
莫千语死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那为什么莫夫人一直待我那么好,视如己出?”让她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样!
“因为莫夫人后来发现了这件事情,莫国华逼不得已答应她,离开你母亲,但要把你接回家,莫夫人其实是个很善良的女人,她答应了莫国华的要求,我也没想到这些年她待你这么好。”直到几年前患癌去世,生命尽头时也没有将这个秘密说出来。
莫千语跌坐在地上,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就不停哽咽着。
许靖华又递了一张纸巾给她:“先起来吧。”
“那我的亲生父母呢,现在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