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时后,又一班飞往柬埔寨的航班开始登机了,罗生走在空桥上时,是晚上8点10分,日期是7月11号。
这是小型客机,座位都安放在两边,单个一排,中间就是过道,飞机上没几个乘客,眼睛扫一圈就能大致记下所有人的形貌。
其中,有个似曾相识的狐狸脸正坐在座位上,目光正迎着罗生,带着温情脉脉的笑容。
罗生记得他曾经在审问室第一次见到这个笑脸之忌讳,一笑藏千刀绝对有。所以当下撞见,感觉某种灭顶之灾即将招致而来。
今天狐狸脸没穿西装,而是休闲的针织衫和运动鞋,倒是柔和的米色调,但锐利眼锋和初见时是有增无减,即便他一直笑着。
这显然一副有备而报仇来的架势,情不自禁的,罗生往后退了一步,应该说是半步,后面不断往里面走的人抵住了他。
“先生,请您往里走按照登机牌找到自己的座位。”
空乘员微笑提醒道,罗生致歉的点点头,但一点也不想往里走,他想出去。
罗生一闪身,让过后面的乘客,自己贴在过道一边,他的脸已然对着舱门的方向,想出去的心思昭然若揭。
空乘员似乎看出了他的动机,再次说道:“先生,您不能站在这里,请往……”
罗生还不等对方说完,陡然转身,大步朝舱门方向迎着来人逆行,就在他右脚落下继而抬起左脚时,空乘员上前拦住了他,不是刚刚说话轻柔带笑的空姐了,是从舱门方向过来的空中保安。
“对不起先生,请您回到座位上扣好安全带,舱门已经关闭,飞机马上起飞了。”
“我有紧急事情需要下飞机。”罗生说道,不知怎么,他回头去看狐狸脸,果不其然,狐狸脸以上位者姿态向空乘员点点头,接着,他交叠在膝盖上的手,翘出食指指着同排的空位子,又指指罗生,啥意思显而易见。
“请吧先生,请不要把事情闹大。”
空乘员把罗生请回座位,毋宁说是被胁迫回来的。
与此同时,罗生发现飞机上似乎多了几个略为熟悉的面孔,他们曾趴过审问室的墙,他们的老大被安弋用枪筒子对着一只眼睛,他们的枪被罗生当场全部劫走,怎么会不记得。
现下场景重现,无非是换了地点,换了武器——冲锋枪改手枪。人都没换。
狐狸脸是打算公然在飞机上扒他的皮吗?
审时度势,罗生想了想,决定先老老实实回到那个被狐狸脸指定的座位,无论是不是和他登机牌对号,反正现在他必须坐在上面。
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罗生闭上眼睛,他开始思考时总会闭眼睛,思考内容当然是飞机着陆后怎么逃脱。
话说回来,罗生对狐狸脸的认识,是在研究所的一次意外事件上,那是程胤往研究所运进来一个东西,东西呈长方形用布裹着,严严密密的。程胤有意避开罗生问他“这是什么”的时机,又把东西放置到他那间游戏牌房间,然后门加了锁,处处都很谨慎。
当时罗生就想,那个东西抛却裹布的话,里面倒是极像个箱子,若再论箱子的用途,罗生固然不可能知道,只推断,如果躺进去一个人的话,大小正好合适。
那天护送东西的人,就是狐狸脸,他似乎没正经名字,只听程胤叫他,乌鸦。
“是在想我们初次见面的情形吧?”
此时飞机进入平飞状态,乌鸦解开安全带,面朝罗生的姿势坐着,猜透别人心思的诡异笑容浮在嘴角。
罗生乜眼看他,没说话。不知是从第一次见面还是审问室见面开始,罗生就产生一种直觉——和这个人说话越多,越对自己不利。
乌鸦继续说道:“这事情,你找到程胤也没用,你想知道答案,下了飞机就跟我走。”
“答案”两个字如针尖,在罗生心里扎了几下,他很想和此人直切事件核心的谈一谈,但很难说这人在游戏中扮演着某个角色,还不到卸下戒备的时候。
于是罗生也转过身问道:“你说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你找不到你杀的人,却像无头苍蝇一样盲目的找程胤,我见过的杀人犯都是能逃则逃,最好一辈子没人知道他杀人的事情,而你——”乌鸦冷笑一声,接着道:“该不会你觉得这事情不正常吧?”
罗生也笑道:“这个游戏里,你也担着什么角色吧,也是程胤利用的一颗棋子?啊?要不然你说话,我怎么听着像是故意在抛砖引玉——”
“别一言不合就随便把人指向对立面,我是在帮你,但你却认为我不怀好意。”
“那你安的什么心?飞机上劫持我,这叫怀好意?”
乌鸦摊开双手耸耸肩,“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有我的立场和不得已。我知道,因为那天在警局见面的情形很不乐观,我一开始就用枪指着你,所以你对我怀有敌意,可是,那天我带着人进入警局时,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我为什么一进门就要那样?理论上我是研究所的人,你想过吗?”
听到这话,罗生有点愕然了。
“你想说什么?”
“你为什么死心塌地的相信那个警察,你怎么不想想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为什么要一路跟着你,这些你想过吗?”
“我杀了人,他是警察,为了破案他一路跟着我,理所应当。”
“真的理所应当?”乌鸦挑挑眉毛,“你说你杀了人,死者在哪儿?这几天你见过或听过相关新闻报道吗?都没有,那如此不正常的凶杀案里,又怎么能出现理所应当的警察呢?那天你在审问室里,直到那个警察出现在你面前,前前后后你不知道审问室外面发生了什么吧?想知道那天我进入警局是什么样子吗?我来告诉你吧,不过请稍等,我必须去一下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