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的满月酒最终以一场荒唐闹剧结束,宾客带着或冷眼,或嘲笑的心情四散。而此时陆白方和秦无绣却是没有心情管这些。卧室之中,秦无绣抱着小柒在房中来回溜达,坐在正厅的陆白方心烦的说道:“好了!便是你亲哥,但他打破了太一之束,已是众矢之的,我把他放走已是仁至义尽!”
秦无绣冷哼一声,“便是他打破了太一之束,他也是我唯一的哥哥,如今他身受重伤,又被人围捕,你却漠视无睹,这些年的礼义廉耻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陆白方闻言怒哼一声,别过头去。秦无绣心怀惴惴,念念有词,“不行,我要去找他,此次有董家那名凶名在外董恶出动,若是哥哥稍有不慎,便要命丧凶锤之下!”说着秦无绣将婴儿放在床上,夺门要走。
陆白方见状急忙起身,将秦无绣拦下,妥协说道:“好了好了,你走了若是小柒饿了怎么办,我这就派人去找你哥哥下落!”说罢来到房门前,隔门对着外面那道人影说道:“有劳洪叔辛苦一趟,探明秦无衣踪迹。”外面一道苍老声音响起,“知道了!”随即人影便消失不见。
陆白方看向秦无绣,“洪叔追踪的本事不差,定会寻得秦无衣踪迹,这下你放心了吧。”秦无绣表情稍暖,点了点头,不想未过片刻,敲门声骤起,陆白方轻咦一声,“这么快就找到秦无衣了?”开门一看,表情讶然,“秦,秦无衣,你怎么又回来了?”
秦无绣听到陆白方之言,赶忙走到门前,只见一身锦衣的秦无衣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前,冷眼注视着自己,秦无绣喜声说道:“哥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话还没有说完,一记长刀刺出,竟将秦无绣刺穿,秦无绣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口中一口鲜血喷出。
面前的秦无衣武元一动,长刀刀身现出琉璃炫彩,秦无绣身上瞬间破开一个大洞,鲜血倾洒喷薄,溅在陆白方脸上,此时的陆白方已是呆若木鸡,房中只有小柒哭声回荡。秦无衣不发一言,又是一刀刺出,陆白方忽觉冷风刺面,这才回过神来,想要逃跑,怎奈书生无用,还未逃出两步,便被长刀挑穿,陆白方忍痛回头,看向秦无衣,口中断续,“你,你!可恶!可恶!”秦无衣武元涌动,陆白方霎时成了碎片。
秦无衣长刀一甩,将上面血迹甩净,收了刀,一脚踏碎掉落在一旁黯淡无光的衔命玉,走入房中,将嚎啕大哭的小柒抱起,出了房门,看了一眼已是血流成河的陆宅,一跃而起,消失在夜色之中。
尿液二次淋头,坟中的秦无衣气急攻心,两眼一翻,竟是昏了过去,再醒过来时,天已大亮,透过缝隙见周围无人,秦无衣破土而出,低头看到自己邋遢模样,秦无衣一声苦笑,回头望了一眼广樊城那模糊的轮廓,秦无衣暗自思索:此时若是再回广樊城岂不是自投罗网,妹夫有皇上宣召上京,想必城首不会为难他们,为今之计,先是要把伤治好,再图复仇。
秦无衣踢了踢身旁的坟堆,“青州有那救一人便要杀一人的医邪方琥,还有三刻大夫老不死,老不死虽然医术高超,无论多重的伤,多急的病,纵使魂归黄泉,也能三刻之间起死回生,故名三刻大夫,不过他要求的诊金,要有等同于伤者体重的黄金,我现在身无分文,怎么有钱交付诊金,还是去找方琥去吧,毕竟杀人之事相对简单。”
秦无衣心中有了定夺,不过方琥所在的一生一死堂离此地有上千里远,自己现在的身体已如枯中老木,若是走上千里怕是不到一天便要客死他乡,不如去外驿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去一生一死堂的马车。
城郭外驿乃是朝廷下令为来往客商提供代步工具所建,驿内马匹车辆一应俱全,既有瘦骨嶙峋的劣马,也有日行万里的灵兽青云骢。破衣烂衫的秦无衣还未等踏入外驿大门,便被门口的守卫轰了出来,其中一人长枪指向秦无衣鼻尖,“叫花子也敢来此处,今天军爷心情好,趁我没发脾气之前快滚!”
秦无衣闻言咬牙切齿,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想当初自己还是门主的时候,就是一州之牧对自己也是毕恭毕敬,如今却被一个草头兵呵斥。秦无衣强压怒气,满脸赔笑说道:“军爷,此处可有去一生一死堂的马车,我不过是想搭个便车而已,还望军爷行个方便。”
此时走过来一名衣着似是头领的老兵,还未等走进,倒是被秦无衣身上臭气熏得眉头紧皱,捏着鼻子说道:“在外驿租车之人非富即贵,你一个臭乞丐竟然妄想要搭车,真是寿星老上吊——活够了!快滚吧,若是被驿首看见门前有个乞丐,又要骂我们了!”说罢抬起一脚,踹在秦无衣身上。
秦无衣脚下不稳,摔在地上,冷眼看向那名头领,那头领被盯的有些发毛,厉声喝道:“还不滚?好好好,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说着抽出腰中长刀,举刀要砍,却被身后一个声音拦下,“住手!”
几人循声回望,只见一名衣着华贵的清秀男子走了过来,男子抱拳说道:“几位军爷,此人的目的地乃是一生一死堂,怕是有重疾在身,不如给在下个面子,牵出一匹劣马,由他去了,也算积些阴德,至于费用方面就由我出资,可好?”那守卫似是认识男子,满脸堆笑,“既然郝少爷发话,我们岂有不从之理。”说着头领对手下人一努嘴,一名门卫匆匆跑开,不多时便牵出一匹老态尽显的瘦马。
郝少爷几步上前,全然不顾秦无衣身上臭味,将其扶起,又是将几块碎银塞在秦无衣手上,柔声说道:“观兄台气色,定是疾病缠身,这些碎银虽不多,但这一路用来吃食已是够用,还望兄台多多保重!”说罢郝少爷转身便要离开,秦无衣开口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来日秦某定会涌泉相报!”
郝少爷闻言一笑,“萍水相逢而已,何须知道姓名,叫我郝少爷便是。”说罢飘然而去,那头领亦是低三下四,满脸谄笑,步步紧跟。牵着老马的门卫将缰绳递给秦无衣,蔑声说道:“算你小子走运,碰上了郝少爷,这马你也不用还回外驿了,赶紧滚吧!”
秦无衣牵过老马,问向门卫,“不知这郝少爷到底是何来头?”门卫摇了摇头,“我也不知,这郝少爷来这里三天,也不租车,也不进广樊城,终日在驿里闲逛,花钱大手大脚,在驿里当差的没有不受其照顾的,与驿首似是有几分交情,不然无故在外驿停留多日可是要定罪的!”
门卫絮絮叨叨了一阵,忽然反应过来,“诶,我跟你一个乞丐说这些干什么,快滚,快滚!”秦无衣一跃上马,心中若有所思,一揽缰绳,老马一声轻啸,马蹄声声,出了外驿。
秦无衣策马而行了一整天,眼看夕阳西下,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秦无衣一摸肚子,已是两天没有吃饭,又经历了一场恶战,当务之急是要找个茶肆觅些食吃才是。大约又行了十来里,看到不远出一道轻烟升起,秦无衣心中一喜,以为是炊烟,快马一鞭,奔向轻烟方向,还未走进,秦无衣眉头却是皱起,眼前升起的烟并不是炊烟,而是一人蹲在地上烧着黄纸,口中念念有词,身旁插着一柄近丈高的大铁戟,戟上竟然挂着一面大旗,大旗上面血色斑斑,迎风飞舞,上书三个斗大的字:无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