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衣跳下马,缓缓走向那烧纸之人,只听那人轻声说道:“张师兄,何师兄,老三,孔伯,还有无衣门上下一百多条人命,我计獒会帮你们报仇的,纵是凶手是咱们无衣门的门主,我也绝不姑息!”说罢慢慢站起,秦无衣只觉面前有如站起一面墙,将眼前的阳光完全挡住。
只观此人身高九尺,身材魁梧,一方国字脸,不怒自威。站起的巨人双眼怒视秦无衣,秦无衣身体一颤,不自觉的退了一步,却见此人对着秦无衣猛然一跪,地面随之一震,对着秦无衣抱拳说道:“无衣门旌旗将计獒拜见秦门主!”说罢往地上狠狠磕了一个响头。
计獒抬起头来,脑门上沁着鲜血,“那年家乡闹瘟疫,父母不幸病亡,我亦满身脓疮,本想跳崖寻死,却被路过的门主你发现,不仅医治好了我的病,还给我银两让我能安葬双亲,这个头,是谢你当年的救命之恩!”说罢计獒又是一头磕下,掀起一阵尘土。
秦无衣面露恸容,一时无措。计獒又是抬起头,“这一磕,是谢门主不念我出身卑微,仙质疵差,传我《云经要考》,领我走入仙武道,入了无衣门,做了这旌旗将,让我有了新生!”话音未落,计獒又是磕下第三个响头。
“门主多年栽培,我早已视门主如再生父母,但张师兄、何师兄与我有过命之情,老三和孔伯更是有恩于我,无衣门上下一百多条人命更是不能让我徇私,这个头,代表你我恩断义绝,从此不共戴天!”
言尽于此,计獒身上武元澎湃,兀然起身,对着秦无衣面门一掌劈下,秦无衣听到计獒一番言辞,心中已有防范,而那掌似是虚晃一招,掌风袭来,秦无衣一声轻叹,向后一仰,堪堪躲过。
计獒施出一掌无功,也不追击,只是退了一步,一把将身旁的大铁戟揽过。秦无衣看了看旗子上的血,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冷声说道:“无衣门已经被屠门了?”计獒闻言不怒不恼,面无表情的说道:“自己做过的事,怎么不敢承认?无衣门一百多条人命,皆是死在你这无情无义的畜生手中,秦无衣!纳命来!”
秦无衣眼中闪过一丝晦暝,胸中血气一阵翻滚,强压下喉咙中涌出的鲜血,双手背在身后,“那我最亲爱的兄弟,卓不二,也是死在我的刀下了?”计獒怒哼一声戟尖指向秦无衣,“对,就连你最看重的兄弟卓不二,也是死在你的刀下,一刀两断,死状尤其惨!”
秦无衣双眼一眯,嘴角一挑,“哦?那倒要谢谢那位出手杀人之人了,不过为何唯独你没有死呢?”计獒表情伤悲,“昨日早上因我看无衣门的旗帜微旧,就下了山去寻人做了一面新旗,不想再回来,无衣门已是遍地残肢,血流成河,宛如人间炼狱。”计獒看了一眼戟上飞舞的旗子,低头泣声说道:“我用这旗将无衣门上下一百多口人身上的血污擦拭干净,才将他们下葬。如今我就让你死在这面血旗之中为他们陪葬!”
计獒说完朝天一声怒吼,双臂持戟,含恨一击,刺向秦无衣。秦无衣一声重咳,丝丝鲜血从嘴角流出,却是不敢怠慢计獒攻势,双脚连踏,疾疾后退,却见铁戟呼啸而来,步步紧逼,竟是无法与其拉开距离。秦无衣退至老马前,身形一压,从马腹底下滑过。只见铁戟势如破竹,无坚不摧,一戟将老马刺穿,计獒双手一扬,铁戟随之挥动,那老马哀啸一声,被铁戟挑空,四蹄空踏,计獒一丝武元流出,老马随之四分五裂,鲜血如瀑。
秦无衣见唯一的代步工具毁了,心中微焦,脚下快了几分,怒声喝道:“你怎知是我屠了无衣门上下,我乃是无衣门的门主!”计獒武元一提,手上铁戟冒出一丝缥缈云气,“哼,所有人的身上皆有你独有的锦绣之气,你说不是你杀的还能有谁!”
秦无衣闻言心中一凛,自己所习的《锦武三要》虽不能称为世间绝学,但也算是独门功法,加之自己特殊经历才能将这门功法完全掌握,可以说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用得了这《锦武三要》,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计獒见秦无衣一阵失神,以为说中了其心事,冷哼一声,双手握戟,凶招再出。一戟刺出,寒风乍起。秦无衣心神恍惚,躲闪不及,左肩被刺中,巨痛瞬间让秦无衣清醒了过来,秦无衣一把握住铁戟,摇了摇头,冷声说道:“计獒啊计獒,你这愣头愣脑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计獒抽出铁戟,看了一眼旗子上新添的鲜血,眉头一皱,“嗯?为何你身上无半点元力,经脉尽断。哼,不过我却是知道门主的小秘密,蛛丝缠脉,编经织脉不在话下,计獒虽报仇心切,但也不会做趁虚而入的无耻小人,七日之后,计獒再来夺你狗命!”言讫计獒一把将怀中的黄纸抛向空中,扛着铁戟徐徐而去。
秦无衣闻言苦笑一声,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小时候不懂事,误吞了团绣蛛的卵,导致蛛丝缠脉,虽对练功无益,但却有了经脉断裂能再生的奇效,而且《锦武三要》所凝出的绣元,寻常经脉若是承托,必受其绸化之害,唯有这蛛丝缠脉能承受,除非有人亦是吞了团绣蛛卵,不然世间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完整动用《锦武三要》。
秦无衣看了一眼已是碎片的老马,重叹一声,踉跄而行,心中暗忖:我这蛛丝缠脉的秘密,只有爱妻知晓,连无绣都不知道,为何计獒会知道,而且他为何会在此等候,哈哈,什么编经织脉,这团绣蛛卵已在和董恶鏖战之时完全破碎,现在的我是真真正正的废人一个,卓不二啊卓不二,想我那无衣门也有你一半的心血,竟,竟然一夕湮灭,卓不二,我就是死,也要化成厉鬼扰你不得安生!
秦无衣念此,已是压不住心中怒火,朝天怒吼,而压抑多时的伤势此时完全爆发出来。只见秦无衣连吐三口污血,两眼一翻,昏了过去,却在恍惚间,见一辆马车匆匆赶来,然后便不知世事,瘫在地上。
广樊城,城首府。
董城首眉头紧皱的看向下面跪着的董恶和严幕僚,端起身旁茶杯,似是要浇灭心中怒火,一口气将茶水饮尽。董恶见爹爹脸色失望,又见严幕僚一脸凝重,抱拳开口说道:“爹爹,此事错在我,是我一时兴起,坏了大事,还望爹爹责罚!”说罢董恶一个响头磕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严幕僚亦是抱拳说道:“不,是我误信了斥候消息,此事责任在我。”董城首闻言冷哼一声,严幕僚便不敢再说话。董城首缓缓起身,看了一眼下面两人,长叹一声,“一个是我最倚重的幕宾,一个是我的亲儿子,唉,罢了罢了,不过若是太后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啊!”
董城首一番长吁短嗟,捶胸顿足,更是让堂下二人羞的面红耳赤。董恶恼羞成怒,站起身来,“不过就是个绣花枕头,爹爹放心,我这就将那秦无衣抓来,任由你处置!”说着董恶抬腿要走,却被严幕僚一把拦下,“少爷已动了破战之境,已是无力再战,切不可再任性而为了!”
董城首听到董恶对上秦无衣竟动用了破战之境,心中微讶:能让恶儿如此对待之人,怕是有几分真本事,如今秦无衣已逃走,倒不如将这黑锅甩给陆夫人,毕竟陆夫人与秦无衣有兄妹之情,仗着有皇上恩宠,阻挡我们抓人,将我等过错撇干净,嘿嘿,天高皇帝远,不过一妇人,吓唬吓唬,想必便会听之任之。
董城首眼珠急转,心中毒计骤生,捻着胡子发出阵阵奸笑,一旁众人看得是莫名其妙。董城首回过神来,脸色一正,清了清嗓子,“来人,去请陆夫人!”小差闻言出了门,堂下的严幕僚开口说道:“东翁,难道你想让陆夫人揽罪于身不成?”
董城首脸色微变,将严幕僚扶起,“哎,严幕宾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什么你都知道。”严幕僚揖礼说道:“此事万万不可啊,东翁,虽然可以谎称陆夫人一时被亲情蒙了心,做下错事,放走秦无衣,但陆白方刚正不阿可是出了名的,秦无衣已是打破太一之束,成了众矢之的。陆白方怎么允许秦无衣在自己眼前逃走,若是陆白方倒打一耙,说咱们办事不利,到时候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董城首轻哼一声,“哼,那秦无衣就是从陆宅逃出来的,陆白方是脱不了干系的!”话音未落,只见刚才出去的小差一脸惊骇的慌张跑了回来,跪在董城首面前,颤声说道:“大,大人,不好了,陆家上下全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