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娘领着云裳去了她家,云裳发现,小宅的隔壁竟然就是紫曾经与她相会的宅院。
范大娘离开之后,云裳呆呆地站在院子里,虽然这个院子不是那个院子,可是隔着一道墙壁,极容易触景生情,心里潜藏的痛就这般一波一波地涌出。
虽然云裳已经离开了季府,但冰雪公主担心季凉夜出去生事,仍旧关着他,除非他保证不再与云裳往来。
季凉夜完全可以先违心地保证,等放出来之后再去寻找云裳,可是,他终究不是那种口是心非之人,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直,绝不妥协退缩,况且,一旦冰雪公主有心阻拦,他就是放出来,也不会找到云裳。
冰雪公主一直关着他,只是给他时间冷静而已,可冰雪公主不知道,无论他冷静还是冲动,都是想娶云裳为妻。
云裳整日待在小宅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入,范大娘每天一早都会来一次,给她带来一天的食物,云裳只须热热便好。
她的心很是平静,虽然里面有遗憾有伤痛,但已经放下了太多的东西,如今最期待的便是回家,与亲人团聚。
这日云裳正在院子里晒衣裳,忽然听见砰一声门被撞开的声音,以为季凉夜来了,可是回头一看,大门好好地一动不动。
紧接着又一听见砰一声倒地的声音,云裳这才意识到,这声音是从隔壁发出来的。
云裳心中莫名地惴惴不安,手指微颤地晒好衣裳,隔壁却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可饶是如此,云裳的心里反而更加慌乱。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云裳说,快去看看,快去看看!
还有一个声音则理智地在提醒她说,他无情无义,你与他已经再无瓜葛,别去!
两个声音想要一争高下,可半天却无谁胜出,云裳坐立不安,最后搬出一架梯子架到了墙上,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在梯子的顶端,也就是墙壁顶端,往下看去。
云裳往下一看,立即吓得捂住了嘴巴,差点从梯子上掉下来。
云裳首先看见的便是一滩血泊,继而则是一个昏倒在地的熟悉身影,依旧是黑布遮着脸,只是这次,眼睛是闭着的,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正是从他的胸口流出。
云裳呆呆地看着,许久之后才清醒过来,正准备往下跳,却又小心翼翼地下了梯子,直奔范大娘的药房。
范大娘时不时会做些药丸什么的放在她专属的药房里,还做上了标签,看着像是一个药铺,可这些药范大娘说她可是不卖的,就是手痒做出来玩玩的。
云裳找到了一些对伤有帮助的药粉与药丸,再次爬上了梯子,可准备跳的时候又犹豫了,怕把自己的腿给摔坏了,或者把他的身体给压到了,加重他的伤势,不论是哪个不好的结果,她都不能让其发生。
若是她摔坏了,怎么去照顾她?若是他伤势加重,她这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于是,云裳再次小心翼翼地从梯子上爬下,决定从大门赚出门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又傻又可笑,被一个男人那般欺骗耍弄,心里却对他没多少痛恨,当他受伤时,一心想的却是照顾他,让他活着,为何就不能冷冷地旁观,甚至是恶劣地想,他这是自作自受的报应呢?
饶是知道是非,但云裳还是坚定地推开了那扇熟悉到骨子里的门,反锁上们后,直奔而去,恨不能自己变成范大娘,举手投足就能把他救活。
云裳看到插到男人胸口的匕首,知道应该把刀子拔开,但是却不敢,手抖得厉害,生怕一旦拔掉,他全身的血都会一股脑儿地涌出,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云裳拿出了止血的药粉,撒在了匕首周围。
药粉所落伤口之处,不过眨眼之间,涌出的血便急速收缩,大有减少之势,云裳终于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正考虑着要不要去请个大夫,药粉的刺激却让男人的双眸犀冷地睁开,随即,男人身侧的剑朝着云裳刺出。
云裳完全没有想到男人会想来,甚至会拿剑刺她,就那么傻傻地蹲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的剑。
男人在看清她的脸时,及时收手,剑掉在了地上,他看向云裳的眼神立即不如方才那般冷冽,而是带着震惊,甚至于少许欣喜,少许尴尬与惭愧。
云裳立即想到男人跟她离别时的狠心,觉得自己没必要在他醒着的时候那般面露担心他的神情,于是连忙站起来,勉强收起脸上的忧色道:“我去帮你找个郎中。”
“不必了。”男人立即拒绝,云裳却不打算理会,毅然转身,身后又传来男人的声音道,“想让我死得更快,你就去请,谢谢你成全。”
云裳立即停住了脚步,其实她可以去请范大娘,若说别人可能加害他,可是范大娘绝对不会,只是,范大娘此刻正在季府,季府的人都认识她,若是她出面,季凉夜恐怕会延长被放出来的时间。
就在云裳迟疑间,男人吩咐道:“过来,帮我把刀子拔了。”
云裳想也没想便道:“我不敢!”
“你不拔,我便死路一条,你若是拔了,我便还有活着的希望。”男人说罢,忽而苦涩一笑,道,“巴不得我死的人多如牛毛,不缺你一个,你走吧。”
谁说她巴不得他死了?云裳气得鼻子发酸,再次在他身前蹲下,握住了刀柄,闭上眼奋力一拔,男人倒抽一口冷气,胸口的血喷到了云裳的衣服上,甚至是脸上,但云裳恍然不觉害怕与肮脏,手忙脚乱地扔掉刀子,把止血的药粉往他的伤口上撒,又倒出几颗药丸,正准备塞进男人嘴里,却发现他的脸上遮着面巾。
如今他重伤,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大可掀开他的面巾看看他的模样,可是,云裳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还对他心存念想,便将药丸塞进他的手里道:“吃下去。”
说完转身去了屋子里,将被褥从箱子里拿出来铺在,出来时男人已经将药丸吃下,苍白的脸有了些许人气,云裳蹲下扶住他的肩膀道:“我扶你进去躺着。”
男人看了面无表情的云裳一眼,在她的帮助下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慢慢地朝着屋子里走去。
尽管彼此身上都充满了浓烈的血腥味,但两个人相互扶持的时候,彼此身上的味道都冲破血腥味传进对方的鼻息中,二人的心神都为之一振,最美好的记忆如潮水涌上心头,只是,那温暖与痴恋都已数眼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