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城核心城内。紫魂大殿后方座尽数由白银筑造而成圳方院落内。
燕雍和席维斯二人就着一张银色的圆桌相对而坐,桌上两杯银质茶杯里两汪碧幽幽的热茶透着沁人心脾的芳香。端木冰冰神情严肃的坐于一旁,身前是一整套银质的茶具,在小茶炉上方一尊半透明的银色茶壶里面茶水已经沸腾。
埃伊斯大陆也有茶,只是和燕雍上一世的冲茶相比,这里大部分都是使用最为原始的煮茶,而端木冰冰却是极为精通这一门道,此次和席维斯相谈,便是由席维斯指定的由她充当茶童的角色。
“冰冰钟爱银色,所以这所院子我便按照她的喜好专门辟出供她平日休憩之用,席谷主若有良言,在下洗耳恭听。”
燕雍伸出两只手指轻轻的捻着这银质的茶杯啜了一口,先是一阵堪比苦胆的涩味,待那苦涩过去之后,一阵甘甜由淡变浓,到最后更是口舌生香,令人回味无穷。
“好久没有喝过这苦茶了,当年我和凌风二人于山横饮茶,看着群山皑皑白雪,大地峥嵘,先是极苦。待苦尽之时,甘甜自下而上,凌风便说我们所行之事就犹如这苦茶一般,先是极苦,苦得肝胆欲裂苦得形单影只,苦得身死道消,只是在那极苦之中,却是孕育着一丝甘甜,待那极苦过弈,涩味退却之后,甘甜便会自苦中绽放,最后唇齿留香。”
席维斯伸出三指头捏着茶杯端到鼻前,猛吸一口气,良久才缓缓的吐出,轻啜一口,出一声惬意的感叹:“冰冰的煮茶之术已经不再当日凌风之下了。”
燕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喝茶,等待,他知道,席维斯这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不会无事来闲着找他喝茶,尤其是有了之前在黄金阶梯那件事之后,席维斯必然会给他一定的交代。
“没想到古书上所言是真的,冰冰,凌风真的是爱煞了你呀,只是却是付出一个达到了大圆满境界的大宗师,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席维斯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端木冰冰,悠悠叹了句。
端木冰冰双眼通红,神色晦暗。咬着下唇:“爹爹的确是世上最爱我的人,可惜我当时却是不懂事,四处惹祸,给爹爹添了好多麻烦。”
眼见端木冰冰被席维斯一番话说得情绪低落,燕雍眉头一抬,淡淡的安慰道:“端木前辈乃是冰冰的父亲。所谓父爱如山,作为一个父亲为了自己的子女自然是愿意付出一切的。哪怕是自己的生命或理想,在那如山般深沉的父爱面前都不值一提。”
席维斯看了燕雍一眼,反问道:“若是有一天,你和你女儿之间出现了当年凌风和冰冰之间的这种事情。你会做出和凌风一样的选择吗?”
“会!”
燕雍没有丝毫的犹豫,看了一眼满脸忧色的端木冰冰,接着道:
“她是我的女儿,父女之间的情感不是什么大义,理想,目的能够阻隔的,人之所以区别于兽,便在于这复杂的情感,以任何的借口,为任何的目的牺牲自己的父母,妻子,子女都是苍白的。
完美的借口,远大的理想,坚定的目标可以欺瞒世人,可以欺骗朋友。但却欺骗不了自己,无论是站在一个后人的角度,还是以冰冰丈夫的身份来看,端木前辈的选择都没有错。
如果有一天,我的宝贝女儿也遭遇到了冰冰当年的处境,我也会做出和端木前辈相似的选择。”
“难道在你心中,你的家人就比全人类的福扯更加的重要了吗?”席维斯脸色涨得通红,用沙哑的声音诘问道。
“我的家人和人类的福社没有可比性,人类数以亿万计,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而对于我的妻子,我的女儿来说,我代表的就是她们的全部,她们的所有。她们的世界,我不会,也不可能做出任何对她们不负责任的事情。
况且,如果一个种族亿万之数的个体要依靠一个弱女子,一个可爱小家伙的牺牲来保全的话,恕我直言,这样的种族已经没有了前途,毁灭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仿佛没有看到席维斯那激动的神色。燕雍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给出了掷地有声的答案。
席维斯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尔后苦口婆心的说道:
“燕雍,你是一个绝世天才。但是你要知道,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先是群体的一员,然后才是他个人的一员,放到凡人的世界里来说。他先是一国的一员,然后才是一家的一员,放到整个种族的高度来说,他先是属于整个种族,然后才是种族中的一个团体,最后才是属于他个体,这个次序是不可颠到,不可混淆的。”
燕雍缓缓的摇了摇头,在席维斯殷切的目光中,淡淡的说道:
“凡人的世界里有一句话叫做家国天下,意思是对于一个人来说,先要考虑的是家,然后才是国。最后才是这个天下,那些动不动就以国家大义,民族大义,种族大义来说教的个体,对于他们常常挂在嘴边的国家,民族,种族往往是流于形式,或者是成了他们达成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最好的幌子。
所以,不要动不动就上升到国家,人民。种族的高度说话。那只会让人觉得假、大、空,久而久之就让人疲倦,心生抵触,最后变得冷漠和反感。
当然,也不排除有那一些人是真的为整个国家,人民,种族考虑的个体存在,但是这些个体并不会将国家大义,人民大义,种族大义挂在口中,即便是做了也不会说,只会像某些人那样大声疾呼,这样的个体才是真正为国家,人民,种族考虑的个体。”
“可是,若没有一个个体站在高度,高声疾呼,协调各个个体,那那些默默付出,心忧大义的个体岂不是一盘散沙?”
“不要小看了寻常个体的智慧和眼光。每个个体的心中都有一个标准。哪个个体付出了多少,哪个个体的努力的方向是对的,哪个个体是真心实意的为了整个种族努力,那些平常的个体心里是最清楚的。
谁能够真正的代表广泛个体,谁能够真正有资格站在国家,人民,种族的高度协调各”子合种族中所有个体的力量“那此普酒个体心里都会有日只的选择。
不是谁都可以站在国家,人民。种族的高度大声疾呼,不是谁都可以以国家,人民,种族的大义去命令,压迫他人,不是某些个体自己觉的自己有资格就可以那么做的,更不是某些为了私利纠结一起的团伙使用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挟持,逼迫,诱使,盅惑广泛个体的选择就自以为成功的做法。
用凡人世界的一句话,民意不可欺。不可辱,不可违
燕雍款款而谈,看着陷入到一种茫然中的席维斯接着道:
“再强大的个体在种族面前都会变得渺我不反对那些有着雄心壮志的个体在帮助整个种族进步的同时达到他自己的理想和目标。相反,那些将种族利益和个体利益统一的个体具有绝佳的智慧,但是如果为了实现自己或者是某个团体的野心,利益而利用自己所处的特殊地位悍然挟持整个种族的利益,这样的个体或小团体最终必将被整个种族所唾弃和碾压成渣。
如果有一天,我家庭的利益和整个人类联系在了一起,为了我的家。为了我的妻子,为了我的女儿。我可以贡献我的全部力量。
除此之外,若是有人以所谓人类的存亡生死大义压迫我,威胁我行芶且不轨之事,那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民意不可欺,民意不可辱,民意不可违!”
燕雍说完便不再言语,低垂着眼皮,默默的喝着茶,只留下席维斯眼中精光乱颤,脸上一会儿激动振奋,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沉默不语,一会儿沮丧万分。一会儿氟心十足,如同陷入了魔怔一般。
燕雍这一番话,夹杂着上一世的一些观点,综合他两世为人的经验。可谓是开诚布公,也正因为如此,对于席维斯的认知造成了巨大的。
上一世的地球社会,自有文字记载开始的文明不过区区三四千年时间,对于埃伊斯大陆来说十分的短暂,甚至连席维斯的年龄都比地球的文明要长,但是在那短短的三四千年里,地球的人类却是经历了数种社会制度。对于各个时期的社会制度,有大量的社会学家予以总结,而其中个人和种族之间的关系,历来便是这些社会学家们争论不休的话题,燕雍从其中择选了自己觉得正确的观点结合自己的认知所形成的理念在埃伊斯这个还处在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共存阶段的世界里所造成的冲击力就可想而知了。
半晌,席维斯回过神来,脸上有着说不出的疲倦,看着燕雍苦笑的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轻声道:
“如果有一天,人类和神魔二族生战争,你会参战吗?”
“那要看是因为什么动战争了,如果是某些大门派为了争夺一些天材地宝,或者是达到他们统治大陆的目的的话,我是不会参与的,不仅我,紫魂宗也不会参与的。
若是为了和神魔二族争夺生存的空间,为了整个人类的繁衍,我自然是不会落于人后的,我想如果是为了这样的原因,冰冰和紫瞳都会支持我这么做的
燕雍笑了笑,有着一抹说不出的洒脱味道。
“好,我记住你今天的话,也希望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的话,你不负今日所说。”席维斯明显松了口气。眼中泛起一抹喜色。沉声说道。
“我以我的家人起誓。”转头看了一眼满脸担忧的端木冰冰一眼,燕雍坚定的说道。
“好,那我就走了。”席维斯猛地起身,关爱的看了端木冰冰一眼,尔后一声长啸。便见一个黑点自远方的天空中飞来,待飞近时赫然是席维斯来时乘坐的那只巨大灰鹤。
“燕雍,联盟某些人估计会对你采取一些手段,你自己小心了,他们估计会打你功法的主意,这一点上。我帮不了你什么,你好自为之吧。”
席维斯腾身而起,落在那头巨大灰鹤的背上,略一思索,看着下方的燕雍说道。
燕雍点点头。一拱手。诚声说道:“谢谢!席谷主,燕某人也送你一句:将个人,门派利益和整个人类大义真正统一,才能够因势导利,达到你心中的理想,切记民意不可欺。民意不可辱,民意不可违,只要做到这三点,万事皆成
“多谢,告辞了!”
席维斯点点头,一拍鹤头,便见那巨大灰鹤一声厉鸣,双翅一扇,瞬间冲入高空云层,汇合了前方等候鹤林谷那六人六鹤,朝着远方飞去。
“雍!”
不知何时,端木冰冰已经站在了燕雍身旁,伸手挽着燕雍的胳膊,脑袋搁在燕雍的肩上,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我没事,你也别怪席谷主当年的作为,他和你爹爹不愧是至交好友。他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们对于如何达到那一目标却是存在着分歧。
如果说他们的目标是一座山,那么对于如何爬上这座山,走哪条路。他们存在着分歧,但是对于是否要爬这座山这个选择上却是一致的。
和你爹爹一样,席谷主也是一个真正为了人类福扯谋划奋斗的人,这样的人,在魂士界里面已经不多了。”
轻揽着端木冰冰,燕雍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敬佩。
“雍,你说人族和神魔二族最终会打起来吗?”端木冰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迷惘。
燕雍点点头:“会,这是必然的,生存的地方就那么大,人魔神各自的数量都在增加,终有一天,为了这生存的地方,三方肯定会有一场厮杀。”
“那最后这三族究竟谁会赢?”端木冰冰脸上戈过一抹忧色,她想起了燕雍先前说的话。”若有一天,为了生存空间和种族繁衍,人类和神魔二族开战时。我自然不会落于人后
“谁会赢,没到最后谁也难说,不过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况展下去。人类也许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不过还有一种可能,那边是人类落入到比灭绝更加凄惨的地步。”
燕雍脸上闪过一抹深沉,目光穿过了云层,似乎落入到了虚空之中:
“相对于人类的繁殖优势,虽然神魔二族就个体能力远强于人族,但是个体数目却处在了绝对的劣刀小加上。无论神魔二族承认与们的根基还是在千人哉。
人死了,灵魂经过特殊的转化。成为了魅,魅经过不断的进化,吞噬大量的血肉之后,进化成为神或魔。也就是说,若是说人类若是在一夜之间灭亡的话,神魔二族也逃不脱灭族的危险。
所以,神魔二族也不会允许人类灭绝掉的。”
端木冰冰脸上闪过一抹喜色,侧着脑袋反问道:
“那这样的话,岂不是人类稳赢了吗?人类可以毫无顾忌的灭杀神魔,而神魔却是投鼠忌器,不敢过分的杀死人类,更不能让人类灭族,这样打下去,岂不是人类最终胜利?为什么你会说人类也许胜利?”
“抛开人类习惯内斗的天性不说,就拿神魔二族的战力而言,我可以断定在这场大战一开始,人类绝对是死伤惨重的,而那些大门大派哪个没有私心?谁不是打着别人多死些,自己人少死些的心思?
原本就实力不如别人,加上心思不齐,最后的下场,便极有可能魂士界被神魔二族彻底打垮。
到时候。神魔二族只需要将人类的魂士灭杀个七七八八,然后像是养猪一般的圈养人类,这样人类没有灭绝,也就是神魔的根基不会断。并且少了一个作对的魂士联盟,极大的拓展了他们二族的生存空间,而人类呢?
到时候随着魂士联盟被打垮。绝大数魂士被剿杀,大量功法念技被毁。人类高端战力死伤殆尽之后,将彻底的失去了和神魔二族对抚的本钱。到那时候,人类就会像是被圈养在猪圈里的猪一般,不知天时,不知地心,傻乎乎的吃喝拉撒,最后死了就化作神魔二族展的养料。”
“这,这”被燕雍描绘的景象吓得小脸惨白的端木冰冰紧紧的抓着燕雍的胳膊,嘴里喃喃的说不出话来。
燕雍眼中闪过一抹迷茫,回想起上一世的种种,想起在民间广为流传的各种神怪故事,再想想在那个世界人类展的历程,竟是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也许在上一世那个,世界里面,也是这样的吧,古语有云:天地人鬼神。人还在鬼神之前,亦如这个世界一般,人是神魔的根基,人有着和神鬼争斗的本领和本钱,只是人类自私内斗的特性,使愕人类在和神鬼的争斗中最终以败亡告终,于是那些曾经可以修炼的功法法术最终随着人类那些高端战力的败亡而失传,失去了和神魔争雄本钱的人类最终沦落到了不知天命,不明地心的地步。这和那些圈养在猪圈里待宰的肥猪是何等的相似呀?
只不过猪是吃了睡,睡了吃。而人呢,却是不得不为了生存而忙忙碌碌,被神鬼为了迷惑人类本心而增与的各种所谓的“科学”迷惑,失去了追溯本源,求寻大道的本心,浮躁,功利,贪婪,自私遮蔽了智慧。最终双手空空的走在世上走上一遭,而成为神鬼成长的肥料。
甚至有的时候,燕雍想过,那些所谓的科学展之始,那些所谓的科学家先行者们做的成功实验是否都有神鬼的暗助?比如那大名鼎鼎的牛顿被神鬼丢下的苹果砸中脑袋,而“悟”出的牛顿定理,若是那天那个神魔喝醉了不小心丢下的是榴莲呢?若是牛顿那天没有坐到树下,会否有个马顿,羊顿坐在那棵树下领悟出马顿第一定理,马顿第二定理。羊顿第一定理,羊顿第二定理?
一时间,燕雍只觉得自己脑海之中纷乱如麻,各种各样的念头疯狂的生长,前世积存的各种信息,想法。念头拼命的碰撞,如同群魔乱舞一般,将燕雍的精神意识海搅和得乌烟每气。
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表象。什么是本质?什么是迷障,什么是本心?
“雍?雍?你怎么了,雍?”感觉到自己依靠的身体瑟瑟抖,端木冰冰扭头一看却见燕雍脸色苍白,额上的符文青光断断续续的闪烁着。无神的眼眸之中电弧噼里啪啦乱闪一气。
“让我静一静,你先出去。”燕雍强忍着脑袋要爆炸开的疼痛对着端木冰冰嘶吼道。
“可是
“出去,快!”一股暴虐的气息从燕雍导上奔泻而出,一双紫色的眸子射出的目光此时冰冷得令人窒息,仿佛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看着端木冰冰。
“不,我要和你在一起,无论生什么事!”坚定的摇了摇头,端木冰冰猛地向前一步,顾不得燕雍身上散出来的几欲将她撕裂般的气息,死死的抱住燕雍,闭上了双眼。
从走出那个地下冰湖的那一刻开始。我和你就注定了将永远在一起。我已经厌倦了每次遇到困难和危险的时候都缩在你身后的日子,我想用我的肩膀和你一起承担面临的痛苦,困难和挫折,我不怕疼。不怕苦,只求你让我和你一起分担。
燕雍的精神识海中,各种各样的念头,信息,意识流岳相碰撞着,即便是悬浮在精神意识海上空的那三十二个道理文字纷纷沉入到了精神意识海中也控制不住精神意识海上所掀起的惊涛骇浪。
这是燕雍两世为人收集的各种信息,理念,观点,认知的一次无范围的大碰撞,各家各时期各人的观点,看法,理念都在这次大碰撞中纷纷出场,甚至于一些一直潜藏在燕雍意识最深处的东西都彻底的爆。
既然无法辨别谁是谁非,谁对谁错。谁正谁假,那便让他们进行最直接的碰撞吧,撞掉伪装,撞掉虚妄,撞掉假空,将那些真知灼见,将那些本性真如通过这场无范围的撞击彻底的撞出来。只是作为这场真假,虚实,对错观点,理念,信息碰撞的燕雍的精神意识海却是几欲爆裂开来。
疼,比撕心裂肺还疼;痛,比肝胆欲裂还痛。
大量的汗水从燕雍的毛孔中向外渗泄,仿佛有数以亿万计的声音在脑海中交锋辩驳,似乎有难以计数的人影在脑海中交战打斗。
到了最后,就在燕雍实在是坚持不住的那一刹那,脑海中猛地传来一声巨响,意识刹那间一阵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