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你若走了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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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李靖送来的密函,长赢不敢耽搁,从马厩牵出一匹棕色宝马,驾上马身,狂奔而出,双腿夹紧马腹,手脱离缰绳,头微仰,双手将长发高高挽起,以一黑色发带束住。一刀一剑皆挂于腰间,零零作响。

  信上的文字化作李靖沉浑的声音萦绕耳畔:

  “苏州鸿门已成空壳,我等已动身归京,小心醉凌霄。”

  小心醉凌霄。

  今夜二爷既要带她去探一探那戏班子,便做足计划准备,好好探个明白究竟!

  在城外下了马,于各处小巷中穿梭低调回到侯府。

  刚从房顶翻入公子笙居室,就和百里渊撞了个满怀。

  “小心点,是他中午的药!”

  百里渊话音一落,房中一白一灰的两个身影皆一个迅速翻身,一前一后向上跃起,抓住那抛起的药碗,且将其稳在手中,缓缓落地。

  看着碗中的药并未洒出多少,长赢吐出“还好”两字。

  身旁的百里渊皱眉侃道:

  “如今徒弟倒是比师父武功高了!”

  长赢淡笑,将药碗放在桌上,说:

  “是你这些年疏于练武罢了。”

  摸着瓷碗,长赢脸上笑容又没去,便问他:

  “药都凉了,他还没回来。待到回了,只怕更凉。”

  闻言,百里渊似多年前在东瀛时的样子,摁了摁长赢的头,无奈说:

  “无碍,再凉的汤药,入他内体,都算是温热。”

  长赢回头看着他一头不加打理的头发,几缕华发格外刺眼,白色衣袍上还沾上打洒的一两点药渍。许是忆起东瀛往事,长赢对他道:

  “师傅,我替你束发罢。”

  百里渊笑看着她,轻“呵”一声,“稀奇!我这最烦束发的徒儿,居然主动提出要给我束发。”接着摇头摆摆手,“算了,不必了。”便转身要走。

  长赢回想着他方才的笑脸,心中不知何故竟然一痛。

  真真不知何故。

  半晌,不禁道了声:

  “百里渊,你变了。”

  看着他在眼前的背影一滞,自然垂落的右手攥成拳,又猛地松开。留给长赢一句话才迈步出去。

  公子笙回房时,正看到长赢抱膝靠着*榻坐在地上,失神不知在想什么。

  他带上房门,缓缓踱步到她跟前。

  眼前突现一双深紫朝靴,长赢才回神过来,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他。

  “怎么了?”

  淡粉的唇开启,公子笙低头不解的与她对视。

  她忖了忖,也只如常的回答:

  “阁主收到李靖的密函,鸿门入京了。或许是跟单花间来的,也或许,是跟醉凌霄来的,再或许,单花间和鸿门,都是跟醉凌霄一起来的。”

  公子笙听她报告着,却也蹲下身来,单膝跪地,裘袍在地板散开,从袍子里伸出一只过于白希的手,指节分明,指甲也修理得干净。他伸手将长赢肩上的头发拂到背后,看着她淡如清泉的杏眼,又问:

  “怎么了?”

  刚问出口,长赢便扑进他的怀里,小脸埋进他的裘袍,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他皱起眉来,他的影卫,这是怎么了?茫然中,他轻轻拍着长赢的背。

  “你会死吗?”

  静谧得氛围被长赢冷静的声音打破。

  会死吗?

  教他如何回答。

  时间不知道划过多久,长赢听到从上方传出的回话。

  “不会。”

  她的心脏“咯噔”一声。不会?

  可人都会死不是吗?

  “公子。”

  “嗯?”

  “我是你的影子,你若走了,我怎么办?”

  拍着长赢背的手顿在半空。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句话。只把长赢从怀中轻轻拉开。

  “长赢,你已经长大了。就算有一天我走了,也没什么要紧的。”

  她听着,心中略过波澜。或许罢,或许有一天他真的不在了,自己这个影子也还能有地方安生。但漫漫人生长路,除了报仇,却再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

  想来倒也可笑,初见之时,为了报仇的事,坚持不肯做他的影卫。而如今,竟是抛不下这一切了。

  百里渊的话言犹在耳,

  “你们只看到我变了,却不曾探究过为何。其实很简单,虽说我是个天机阁的外人,不参与他们种种所谓的‘大事’,但归根究底,始终是个大夫,真正清楚他身子的人是我,跟他的寒毒最亲近的人还是我。若他只是普天众生里一个我百里渊人生的过客,也就罢了,可他偏偏不是。我,又怎不会变?”

  百里渊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是因为你真的已经无药可医了,公子。

  醉凌霄长安开嗓的这一年,长赢第一次深刻了解到公子笙的病情十分要命这一年。

  她十五岁。

  他二十四岁。

  今日绿萼坊生意不好,大多以往的恩客图新鲜都守在醉凌霄的班子门口,于是姑娘们也求个安闲,一两个提议干脆今天这绿萼坊就关门,大家伙也一同去那醉凌霄见见架势。得到坊妈妈的应允,心砚也跟着几人一块往城东醉凌霄去了。

  时辰还早,众人便就一旁的小酒楼吃着瓜子,温着茶,聊着天等待起来。

  酒楼今日的生意还算红火,大底也是沾着隔壁戏班子的光,二楼倒是人还不多,几个姑娘围坐在靠窗的桌子边,百无聊赖。偶尔碰见几个熟人少爷,也浅笑施礼,不寒碜也不桀骜。

  却没料到,不久后来了个最不愿见到的“熟人”,一向知书达理的绿萼坊姑娘都个个面露不悦,毫不掩饰。

  来人正是戎狄王子,五年前被戎狄王送来大曌做质的完颜昊。

  并非那完颜昊长相如何凶神恶煞,相反,传闻他乃草原上的女人最想嫁的勇士。这一切的根本,是戎狄猖獗多年,近些年才被大将军赵修打败,换来大曌的风平浪静。虽说时有蛮夷骚扰边关,但都不算什么大动作,想来戎狄亦是在休养生息。正是在这样的局面中,完颜昊被送到长安做质。

  不过他这质子倒是做得同别国的完全不同。

  向来为质的皇亲国戚,没有不克尽本分,战战兢兢的。完颜昊却是在皇宫中他的居所处,日夜笙箫,刚来长安的第一天,他就直言告诉皇帝,他有一大缺点,就是离不开女人。皇帝一时尴尬非常,看着他将带来的一众妾侍引进居所,心中不安和怒气共胜,怎奈大曌也需好好休息疗补战争的创伤,不可因一个质子毁了两国难得的表面平静。不过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宫里不但许多婢女遭其戏耍,连他的嫔妃也不能幸免,倒不是那完颜昊真的做出那等放肆之事,只是言语上多有冒犯,却也叫他这个皇帝颜面无存。

  之前他也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完颜昊在逛园子时碰到了乔樱。虽说乔樱年岁上长了他近十岁,但素来保养极好,加之乔樱本就生得娇媚,当年也是大曌出了名的美人。于是也遭到完颜昊*,这才让皇帝火冒三丈,为了乔贵妃,才首次出言警告完颜昊。这一回之后,果然还是起了作用,那戎狄三王子收敛许多。

  宫里的乐子没了,他就往宫外找。

  心砚亦是被他看上,更多番献殷勤。只不过在心砚那儿,他是没触上好眉头。

  原本心砚只想多加忍耐,或许等他没了兴趣也就放弃了。怎料完颜昊竟夜入她房里,趁机欲行不轨之事,心砚这才没有办法,露了底子与他交手。

  叫心砚也没想到的是,她拼尽全力才跟完颜昊打了个平手,更恼火的是,她并不知道完颜昊是否也是用了十成功力。

  奇怪的是,交锋后完颜昊居然阴冷一笑,说:

  “想不到姑娘这样的美貌却不是白生的,不晓得是效忠谁?呵,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势力把你们大曌搅得更乱才好。”

  话毕,便越窗而走。让心砚不敢不高看这个质子了,他可一点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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