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圳从小到大都是“听话”的孩子。
他在开始懂事的时候看着母亲和父亲的分开,然后陪着母亲从一无所有、白手起家,到渐渐有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事业。
他看见过母亲的狼狈,看见过所谓婚姻与丈夫对母亲的背叛和羞辱,看见过母亲一个人是如何硬撑起他的家……因此,从小到大,陆以圳从不会在家里挑战母亲的权威,不会让母亲生气,不会违拗每一个母亲的要求。
陆妈妈把电话在三秒钟后掐断。
陆以圳看了眼手机屏幕,有些挣扎地望向车窗外。
“陆老师,你没事吧?”
陆以圳回过身,抬头望向后视镜,他与陈坦关心的视线交汇。
心里天人交战。
可是……那个人不是普通的朋友,不是他生命里随随便便路过的谁,而是,或许要在今后几十年,甚至是剩下的人生里,要陪在他身边的人,更是他想陪伴着的人。
陆以圳认真地权衡了下,最后告诉自己,容庭……是从今往后,唯一可以与妈妈相提并论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我没事,你继续开吧。”
陆以圳重新将号码回拨过去,“喂?妈妈,是我。”
“现在是北京时间九点整,那就是……纽约时间晚上九点,有时差,您肯定困了,先躺一会休息下,家里的被子褥子我收到了衣柜的最顶层,您拉开柜门可以看到,家里的供暖费我每个月都在交,暖气肯定是有的,如果冷得话开空调也可以,遥控器在床头柜的第二层抽屉里,我现在有一点事情,暂时没法回家,我中午十二点会回去给您做饭。”
陆以圳看了眼手表。
他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嗯,我和助理在一起,他开车,我保证能准时到家,您先睡一会吧。”
挂了电话,陆以圳搭住了陈坦的肩膀,他手上不自禁地用力,“陈坦,车开快一点,半个小时内我要见到容庭。”
-
京郊的一家影视基地。
虽然刚刚下过雪,为了拍摄场景的要求,所有工作人员早晨七点开始清除场地内的积雪。
此刻,容庭和薛珑珑正在拍摄《高速公路》这部电影中,他们遇到的第四个“意外”。
前三个“意外”让他们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时空,这条高速公路上危机四伏,他们已经连着两次不得不打回到这条公路上的起点,从头再来。
虽然漫长的旅程似乎还没有行进到一半,但驾驶汽车的孟凯已经十分疲惫,而樊斯云也惊躁不安。两个人因为第三个“意外”刚刚大吵一架,虽然最后证实樊斯云是对的,但樊斯云并不知足,她盯着窗外,仍然不断絮絮叨叨地责骂着孟凯,最后,像所有女人一样,她将鸡毛蒜皮的话题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孟凯,我问你,你到底爱不爱我!”
然而,樊斯云话音方落,原本一马平川的高速公路上,忽然有一个妇人,翻过了栏杆,不管不顾地横穿整个公路。
孟凯与樊斯云大惊失色,为了不撞上对方,孟凯急急踩下刹车,迅速打转方向盘。
樊斯云坐在副驾驶上尖叫着。
就在关键时刻,孟凯选择用驾驶座撞向安全带,气囊猝然弹出。
樊斯云虽然受到了惊吓,但却并没有一点伤痕,相反,孟凯却是因为车窗玻璃的破碎,整个人头破血流,晕了过去。
“孟凯!孟凯!!!”
在特地搭出来的“事故现场”,薛珑珑惊恐地摇着双眼紧闭的容庭,很快,她眼中蓄满泪水,“孟凯,你醒醒啊!!为什么不回去……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去??”
“卡!”在画面最后定格在薛珑珑悲愤交加的表情上,卫国非常满意地宣布这一条的通过,“化妆师帮忙补一下妆,拍下一个吻戏镜头。”
容庭揉着眼睛从车座里坐直身子,戚梦和化妆师同时跑了过来,他配合地仰起头,方便对方将他脸上的血浆弄得更真实。
戚梦靠在车边上,小声地问:“你确定你没事?如果不舒服就和我说。”
宿醉一夜的人,却还是早晨八点半准时到了拍摄现场。
容庭按着额心摇了摇头,“我没事……手机有响过吗?有短信吗?”
“没有。”戚梦皱着眉看化妆师给容庭遮黑眼圈,然后往他嘴里塞了块口香糖,“一身酒味,还要拍吻戏……你的职业道德都去哪了?真是烦死你。”
很快,卫国那边宣布其他部门已经就位,化妆师简单帮薛珑珑补了补粉底,就迅速离开了。
容庭与薛珑珑对视上。
薛珑珑稍显反感地盯住了容庭的嘴唇,“容老师,不好意思……我不是针对您,我就是……不太喜欢男人……”
容庭疲惫地挥挥手,“没事,理解你,我会尽量错个位置帮你挡一下的。”
要拍弥留之际的深情一吻,和完全没有感觉的女演员拍也就算了,偏偏对方还是个女同性恋,每次亲他都跟亲猪肉一样满脸痛苦,想起两个人上一次的合作,一个吻戏拍了差不多十条……这让本就缺觉的容庭更头疼了。
当然,真正像一把火一样烧在容庭心里的,却是戚梦刚才告诉他的话。
陆以圳还没有联系他。
从昨晚十点到现在……整整十二个小时过去了,陆以圳没有给他发过一个短信,没有打过一个电话。
那么,他应该已经知道白宸被逮的事情了吧?现在他在哪?是不是就陪在白宸身边……安慰他、鼓励他,告诉他,他相信他?
容庭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胡思乱想,颓败地闭上眼。
“!”卫国的声音传来。
薛珑珑柔软的手臂抱住他,一反戏外嫌弃又无奈的状态,而是痛彻心扉地哭着,“孟凯……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容庭适时地睁开眼,表现出挣扎又痛苦的样子,他虚弱地张了张嘴,“斯云……我当然爱你啊……”
他“费力”地扯出一个笑,两人双手交握,接着,薛珑珑含着泪低下头,两人的唇瓣贴在了一起。
“容庭!小郝,你看到容庭了吗!”
安静的片场,一声极不和谐的叫喊,忽然打断了卫国的拍摄。
“cut!”卫国有些不满地叫停,接着回过头。
在剧组的围栏外,陆以圳双手撑着膝盖,着急地皱着眉头,气喘吁吁地拉住了容庭的助理小郝。
只有零下几度的冬日,陆以圳却是满头大汗,他抓着小郝的袖子,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打扰了拍摄,还在追问:“我问你话呢啊!容哥呢,我有急事找他!”
小郝尴尬地指了指不远处,被薛珑珑抱在怀里,满头是血的某人,“容哥在那边……”
陆以圳的目光立刻越过了所有人,定定地落在了容庭身上。
仿佛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被忽视。
而立刻,容庭伸手推开了薛珑珑,一跃跳出了撞得乱七八糟的车,“以圳!”
他路过化妆师,顺手扯了一块毛巾擦了擦脸上的血,接着路过卫国,他毫无歉意地道歉,最后,小跑着来到了陆以圳面前,“怎么了?什么事?”
陆以圳伸手扶住了容庭的胳膊,几乎带上了哀求的口气,“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你现在能不能不拍戏?我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
“好。”容庭干脆地答应下来,他随口向戚梦交代了几句,直接翻出围栏,拉上陆以圳,“你想去哪里说?保姆车?我自己也开车来了……或者去化妆间?”
“化妆间!”陆以圳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距离两人最近的后者。
容庭握着他的手,生怕他下一秒就会后悔似的,“好,我带你过去。”
-
作为剧组地位卓绝的男一号,容庭自然是独享一个配有淋浴间的化妆室。
容庭刚推开门进去,随在他身后的陆以圳就立刻将门反手锁上。
门落锁的声音,让容庭不自觉回过头去看,“以圳,你想说什么……”
陆以圳背对着门站着,他定定地望着容庭,唇峰抿成了一条线,眼圈却是一点一点发红。
“以圳?”容庭惊疑不定地盯着对方,生怕从他嘴里下一秒就会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然而,出乎容庭的预料,就在他想要开口问些什么的时候,陆以圳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接着仰起头,直接吻住了他的唇。
突如其来的吻,陆以圳凶狠得像一个饥饿已久的小狼。
他攀住容庭的肩,明显够得有些吃力,但这并不妨碍陆以圳贪婪地索取着容庭所能给予他的安慰与温暖。
容庭在须臾的怔愣以后就回了神,只是,他还带着一点不可思议,仿佛怀里的人就是一场梦,只有在梦里,陆以圳才会有这样的主动与热情。
然而,当他的手试探地揽住陆以圳的腰,手掌中却是最真实最熟悉的触感。
他就在他怀里,在他身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就算争吵或分歧,他依然没有选择离开或分手。
像是卸下了心里一个沉重的负担,容庭浑身紧绷的弦松弛下来,他拥住陆以圳,配合地低下头,免得对方太辛苦——然后,认真地回应这个索吻。
反守为攻,容庭纠缠住陆以圳的舌尖,进而向他唇齿间探索去。这是永远不会感到乏腻的探索旅程,是永远值得开垦的天地。他轻啜着他的下唇,像是在品尝这世界上最甜蜜的糖果。
然而,就在容庭渐渐投入进这个吻的时候。
“咔嗒。”
容庭一怔,他松开陆以圳几分,但见对方原本还抱着他的双臂,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下来,近乎熟练了打开了自己皮带的搭扣,然后拉下了拉锁。
“以圳……?”容庭双手撑在门上,虽然没有阻拦对方,但他仍是出于紧张地、将喘息着的陆以圳禁锢在了自己所能控制的范围内,“你想做什么?
陆以圳的动作依然没有停,他迅速解开自己的皮带,接着抬起头,扬起一个极灿烂的笑容,“你觉得我解腰带是想和你做什么?”
说着,他脱了裤子,踮起脚,双臂环住了容庭的肩膀,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极快地扫过一眼,接着,陆以圳蜻蜓点水般亲了下容庭的喉结,他看到对方明显控制不住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陆以圳满意地笑起来,他顺手脱了自己罩在衬衫外面碍事而令人燥热的毛衣,再一次恶狠狠地吻住了容庭。
含糊中,他还在催道:“快点,我只剩下两个小时的时间了……”
容庭一头雾水,虽然身体已经凭着本能给出了反应——他从来无法拒绝陆以圳带给他的刺激,但他却还是无法确定,对方究竟在想要什么。
这样的疑惑在心头萦绕太久,就化作了不安的情绪。容庭只是浅浅地吻了陆以圳两下,接着直接将对方抱起,然后放到了一旁空着的化妆台上。
冰凉的台面与肌肤接触,陆以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容庭逼近陆以圳,伸手格开了对方想要继续脱他衣服的意图,“以圳,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他的眼神太凌厉,以至于陆以圳忍不住躲闪开,然后他低头,索性抓着容庭的手指送到嘴中轻轻吮了下,果不其然,容庭瞳仁狠狠一缩,目光中所有的力量化为虚无,剩下的唯有化不开的欲|望。陆以圳嘴角浮起得逞的笑容,他用腿环住容庭的腰,缠着他摩挲了几下,接着道:“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能不能做?不能我去找别人了……唔!!”
容庭干脆地堵住了陆以圳所以的话,明明知道这只是对方的激将法,明明知道这只是玩笑,但他依然会因为一句别人而紧张、愤怒,甚至失去理智。
最终,如陆以圳所愿,他重新吻住了他,认真而投入。
与此同时,陆以圳紧紧地抱住容庭,用尽全身力气,仿佛久别重逢,仿佛从未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