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半拍意识到容庭把他放在了“错误”的角色上,陆以圳吃饭的时候时不时就悄悄瞪容庭一眼。
容庭何等胸襟气魄,一直权当没看见,和谢森聊着最近国内电影行业的动向,国外新上的大片,直到陆以圳气不过,在桌子底下悄悄抬腿踹了他一脚……容庭正说话,忽然就顿住了。
谢森正往嘴里塞饼,毫无形象地望着容庭,“嗯?怎么了?”
桌子底下,容庭双腿紧紧夹住了陆以圳伸过来的脚,很快,他露出了云淡风轻的笑容,“没事,继续聊……”
陆以圳的脚踝被容庭夹在小腿中间,怎么不使劲都抽不回来,他很快觉得整条腿都酸了起来,牵动着大腿、屁股、后腰……然后控制不住地涨红了脸。
“小陆,怎么不吃了?”王希韵侧首,发现陆以圳面前摊着一张薄饼,上面才夹了一筷子土豆丝,“脸这么红呀,是不是热了?我去把窗户开一下吧。”
说着,王希韵放下手里的筷子,就要起身。
陆以圳忙拦下她,“没事没事!我没事!王老师不麻烦了!”
王希韵莞尔,“开个窗户而已,有什么麻烦的,自己家,千万别客气……你们这个年纪的小伙子呀,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呢。”
“噗。”容庭忍不住,险些笑出来,他望了陆以圳一眼,发觉对方快要炸毛了,这才松开腿。
一顿饭,就这么混乱地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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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陆啊,你抽烟吗?”
吃完饭,王希韵要去陪着两个孩子学英语,主动将客厅留给三个男人来谈话。
陆以圳总算找到自己的主场,紧挨着容庭坐下,生怕被带走,“谢谢您,我不抽,谢导您别麻烦了。”
谢森给容庭、陆以圳先后递烟,结果都被婉拒了,老头子撇了撇嘴,啧了一声,“不是一家人啊,不进一家门,我当初就觉得你们两个人挺对路子,没想到还真在一起了!”
陆以圳错愕地看了眼容庭,没想到他坦白得这么快。
容庭笑着按了下陆以圳的膝头,接过了谢森的话茬,“那得谢谢您挑了好演员,要是有机会我们能结婚,谢老师可一定得来主婚。”
谢森嗤了一声,“你想得倒美,还结婚?我和希韵结婚不知道费了多大工夫,你们两个?再熬二十年吧……到时候我还能不能活着都两说。”
陆以圳:“……”
谢森瞥了眼略显拘谨的陆以圳,接着笑起来,“好了,不和你们说丧气话,你们都是好孩子,在一起不容易……小陆喜欢容庭很久了吧?怎么把他骗到手的?”
“哪有!”陆以圳立刻反驳,“明明是容庭骗我上的贼船,我宇宙第一直男,要不遇上他,怎么会搞基!”
谢森哈哈大笑,“我怎么不信呢,我记得你签合同的时候,不是还说看过容庭所有的片子?在片场里,只要靠容庭,就能稳抓你情绪,别以为蛛丝马迹我就看不出来,我当时就想,要是你们拍完《同渡生》就在一起了,估计不少人以为你们是入戏太深。”
他说完这番话,陆以圳本想回应什么,容庭却从背后按住了他,示意他暂且噤声。
接着,容庭眉头微蹙,神色里仿佛藏着许多欲说还休的意图,“谢老师……您还记不记得,您当时给陆以圳找电影看的时候,我私下曾劝过您别这样?”
谢森脸色微僵,似乎不太理解容庭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他坐直了身体,手攥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记得是记得,不过这也没事嘛……我还特地打电话给高思源问了一声,怕小陆在《丹心》剧组里有什么异样,结果小高还说他表现不错呢。”
容庭看了眼陆以圳,两人目光交汇,陆以圳能明显感受到,这一刹那里,容庭心绪的跌宕起伏——有心疼、有内疚、有苦涩、有值得——而他很快扭转眼神,接着望向谢森,“以圳他……拍完电影以后,住了一段时间医院……嗯,因为抑郁症。”
谢森脸色骤变。
陆以圳的手也忽然抖了一下,仿佛过去的伤口忽然被人撕开了茧子,将脆弱的新肉暴露在了空气中。
容庭毫不避讳地握住了他,然后依然望着谢森。
”谢老师,以圳因为走不出戏,病了很长一段时间,包括那个时候我们去戛纳,他其实也是刚出院没多久……我到现在都不敢问以圳,他爱我到底是为了我多一点,还是为了许由那份遗憾多一点。”
“容庭啊……”谢森有些干涩地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沉默了。
容庭微微一笑,“谢老师,您在表演上给了我很多重要的指点,我一直感激您,这次和您说这些,也没有别的意思,您千万别误会……就是时过境迁,想告诉您,当时我是对的。”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谢森原本以为是兴师问罪的复杂心情,很快在容庭这句话中被消解开来。他重新回归他的年纪所应有的平静和宽容,点点头,承认道:“是,当时你是对的,我应该及早听你的意见,任何一个导演都不应该将自己的艺术构想,建立在演员的病痛之上。”
容庭似乎是松了口气,他揽住了陆以圳,接着道:“不过……无论怎样,我们还是得谢谢您,《同渡生》打磨出来一个更优秀的以圳,能陪他渡过难关,也是我的幸运。”
谢森毫不掩饰自己对陆以圳的欣赏,“是啊,虽然小陆最后拿去了影帝,但也确实是实至名归了,小陆啊,那你最近还有什么打算?继续拍戏吗?”
话题弯弯绕绕,总算落在了两人前来的目的上。
陆以圳与容庭对视了一眼,得到对方的首肯后,他开口:“谢老师,我想自己拍电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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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早晨八点,这是全北京非节假日里堵车最高峰的时段,连五环上都是挪不动窝的行驶缓慢,开到东三环上,就彻底没机会踩油门了。
“你信么,我走着都比你开车先到公司。”戴着口罩帽子墨镜的陆以圳缩在副驾的位置上,根本不敢坐直身子,他从右侧车门外的后视镜向外看去,一辆白色的比亚迪s7自始至终跟在容庭车后。
容庭无声一笑,也不管陆以圳的吐槽,只是道:“别看了,这狗仔跟了我快三年了,去年开得还是马自达2,这应该是拿了年终奖换的新车,车牌号都没变……”
“诶?我以前都没注意到他们啊。”
“他们不专跟我一个人,我又没什么恶习,能拍到的料太少,要是每天都跟着我,早饿死了。”容庭开了句玩笑,然后脸色变得有些奇怪,“估计是最近是公司在炒我和薛珑珑的绯闻,所以想跟几天看看是真是假吧。”
陆以圳听了就笑起来,负责跟进这件事的人是戚梦,她既想接着网友的揣测暂时烧一下这把火,又不愿意容庭和薛珑珑真的出门亲密给狗仔看,害得现在网上连容庭的粉丝都看出是炒作新电影的目的,根本懒得掐薛珑珑,风气难得的平和。不过好在还是有很多不明真相的群众在围观,热度维持在相当低的程度上,戚梦只能催促陆以圳这边赶紧出拍电影的新料,免得她还要花钱雇水军来维持话题。
不过……千难万难,幸运的是,陆以圳和容庭总算搞定了谢森。
那日晚上。
拿陆以圳的病煽了煽情,容庭就很快直入主题,并且非常坦白地交代了陆妈妈对两人的要求和现在遇到的困难,希望能得到谢森的支持。
陆以圳特地带了自己在学校拍的微电影拷贝和《鲜橙爱情》的剧本前来,谢森经验老道,一下子就能看出陆以圳目前的水平和这个剧本的难度,知道可操作性并非大家眼中那么低。
虽然三个亿的票房对陆以圳来说或许目标还有点难度,但单就投资风险来讲,其实并非太高。
——和谢森这辈子冒过得险相比,这个实在太不足一提了。
“监制吗?”看完剧本,已经是夜里十点了,谢森摘下眼镜,口吻里犹豫的意味并不是很重,“这是个没有什么难度的剧本,也很符合当下年轻观众的口味……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我这个老头子已经有点过时了。”
陆以圳笑了下,“谢导您可别这么说,我们还在努力跻身观众视野的过程里,但您已经开始成为经典了。”
谢森对此不置可否,“唔,容庭,你打算来做投资?承担全部成本?”
“如果您不肯参与,估计就得我去筹钱了,您要是肯帮我们挂一个监制的名,我和以圳会再去找新艺娱乐谈一谈,他们全资估计是不大可能,一定要我来担一些风险……理想的比例是五五吧,风险均摊……当然新艺肯定会适当运作,把更多的前期成本压在我这边,但是五五可以为新艺保有对这部电影的控制权。”
“怎么不找你自己的东家?华星一向很重视你,说不定肯当冤大头。”
容庭摇摇头,“华星的发行不行,会毁了以圳。”
谢森淡淡一笑,这抹笑容里有对容庭肯定的成分,也有一点戏谑。
这确实是属于男人的担当,但这份担当绝对不会是朋友或者尝试交往中的新恋人所能做出来的决定……为了对方的成功,而不惜一切代价,尤其是自己多年累积财产的代价。
谢森在心里算计着,保守估计,一千万到三千万的成本,容庭说不定还要抵押房产去贷款。
他叹了口气,又想起刚才容庭提到的事情。
关于《同渡生》,关于陆以圳当时极端的表演手法,他谢森确实是用相当独特的主意开发出了陆以圳无限深度的表演水准,不少圈中人见了他,都交口称赞画面里那最后一个长镜头,有人说是神来之笔,有人说这是整部电影无数炫技之后,返璞归真的一大亮点。
然而,当谢森得知陆以圳的病症以后,他无法不承认,或许那个时候,陆以圳已经有初步抑郁的苗头了,他非但没有发现,反而还利用陆以圳的病创作为自己艺术创作的一个踏脚石。
也难怪……容庭会联系他,请他用剩余素材,为陆以圳剪辑了那样一个生日礼物。
纷乱的想法在谢森脑海里一闪而过,以他的身份地位,此刻开口拒绝,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所有的权势都绕不开良心两个字……这是一个艺术家应有的品格与底线。
“好吧好吧,答应你们。”谢森夹着烟的手指在空中胡乱挥了挥,“既然请了我,就别光挂名了,我谢森的金字招牌可不能砸,这样吧,也给你省点钱……我这边大概能帮你们分担下三百五百万,最好可以是两三成的投资与分成比,不接受演员带资进组,选角必须给我一票否决权……拿这个条件和新艺谈吧。”
陆以圳大喜,“谢导!你认真哒??”
大男孩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仿佛那三亿票房已经落在他面前。
谢森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嘴角却流露出非常受用的笑容,“别高兴得那么早,我这边也有戏要拍,初步定在十月中旬开机,要去东北,新艺那边必须快点定下,迟了我是不和你们签合同的!”
“哇!!!谢导你太好了!!!!”陆以圳兴奋地从沙发上跃起来,就要扑到谢森身边,却被容庭一把抓了回来。
容庭:“……这么激动的时候,抱我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