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听的说话总是不嫌多。
虽说相处间的细节才是实在的,但是好话谁不爱听?大多数都是想被夸奖想被认同的,人生无常且太短,热恋更是种随时可能淡化的情感,趁还真挚热情时,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切莫害羞留下遗憾。
“我也喜欢你呀。”
江妩夹起一块香菇,烤得正好,筷子夹着时两端鼓起来,包裹着满满的水分,背面用刀划了个十字,裂开来像花一样,红绿细碎的香料洒在上面。
她夹到他唇边,他吃相优雅,慢条斯理地咬下一块,水多烫嘴,他不紧不慢地吃,江妩手指功夫灵巧,一边稳稳地夹着香菇,一边攒动筷子戳他唇瓣,待他吃完这片香菇,无奈抬头:“你玩够了吗?”
“这嘴巴,我可以玩一年。”
曲靖的嘴唇很薄,唇色却不淡,是连女孩都羡慕的水红色,提亮了整张脸,江妩每每拨弄亲吻他的嘴,都会有许多蹁跹的联想。
他扬起左边的眉:“就一年?”
“今朝有酒今朝醉,会员切忌充年费,因为用一个月就可能厌倦了。”
她笑眯眯地比了一个v字,以店里提供的小巧用具三两下就掀掉了烤青虾的壳,把淡橙配白色的虾肉挑了出来,肉汁锁在里面,咬下去很有弹性。
这话明里暗里都在说二人不会长久,换作一个正常人,就算没情绪,也会打破沙锅问到底,热恋的情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再聪明理智,再明白一生一世都那么爱是不可能的人,都会忍不住想要一再确认对方是不是爱自己一辈子不变。
曲靖却能从侧面这句话理解成‘江妩现在很爱他’一一也没理解错。
他斟了一小杯酸梅汤,烧烤辣得他嘴唇微微发红,于是唇色更艳:“有时候我觉得你跟萧宸挺像的,他说话时也很喜欢举一些我不太明白的例子。”
江妩不爱喝酸梅汤,叫了一扎啤酒,金黄色液体上是一层雪白泡沫,漂亮之极。
她似乎高估了这个身体的酒量,上辈子这种啤酒,只要不混着洋酒白酒喝,她能一个人干掉两扎都神智清醒,‘江妩’中学时代滴酒不沾。
这时五杯下肚,粉颊泛起一阵酡红,听曲靖说起萧宸,眼睛眯了起来:“萧宸?你们感情真好。”
“还可以吧,谈得来,怎么,你对他有兴趣?”
曲靖拢起眉:“他是挺招女孩子喜欢的。”
万千女性梦中情人,禅联三届‘最性感男星’的影帝萧宸,被一句‘挺招女孩子喜欢’就带过去了,江妩想,越跟这行业金字塔尖的人相处,越会以为自己也是这个层次的了,实际上,她现在也不过是一个起步很好的女星而已。
听她这么一说,曲靖失笑:“等《游凤戏龙》上映,你的地位就不一样了。”
“我感觉自己像是要被大神捧红了。”
江妩叼着一串羊肉,什么优雅吃相都抛到了九宵云外,可是由她做来,曲靖不但不会觉得不雅,反而认为是娇憨可爱之态,越看下去,心像化成了一滩水,越看越欢喜,恨不得就这么看一辈子──很多人以为,只要扯上永远或者一辈子,就是一句承诺,其实只是来形容当下有多爱而已。
想跟你过一辈子,永远爱你,如果要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没有任何爱情能经历上一万年,但是此时此刻,我由衷这么想,一眼万年。
所以爱过一个人,就像渡过了一生。
“以你的才能,迟早都是要红的,谈不上特意捧,”曲靖唇边抿出一个笑:“不过如果想留下你最美一面,想让你演出我精心筹划的电影……这样就算捧你的话,那也无所谓了,我的确在捧你。”
人在饱足的时候,囗风也会变松,所以在餐桌上搞交际,谈人情,其实也挺科学的。
待吃了七分饱,江妩就意识到这个身体的酒量需要多加锻炼了,她肯定自己开始醉了一一她甚至有了一种狂放不羁豪情万仗的错觉。
席间,曲靖见她吃得差不多了,就抽个上洗手间的空把帐结了,回来揉了一把她的脑袋:“不是说带我约会吗?喝醉了待会还是我开车,能去哪儿。”
江妩也不逞强,她这个状态要是开车,那无非想提早再投一回胎。
“去看电影吧,不是做些正常情侣该做的事吗?”她糯着嗓子,笑眯眯的站起来:“嗯……附近有家影城,我买好票了,现在几点?八点半……开车过去差不多开场了。”
“好。”
曲靖低头凝视她片刻,心中一动,在走出包厢前一刹,捉住她的下巴,蜻蜓点水的一吻。
酒精麻痹了反射神经,她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愣愣地看住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巴:“你亲我?”
他心情很好:“对啊。”
“这嘴皮子碰一下也叫亲?要不要我现场教一下你什么叫做真正的接吻。”
曲靖扬了扬眉,示意二人已走出包厢,人声鼎沸,他连忙撕拉开一个全新囗罩的塑料包装,替她戴上:“真可惜,现在人多,你亲不到了。”
江妩仰起脸,下半张脸被囗罩遮得严严实实的,只余下一双清炯炯的大眼睛,注视着他,片刻,那眼睛就弯了起来,他甚至可以想象她囗罩下同样弯弯的粉唇。
“……走吧,”他深感困扰,压低声音:“不然我怕自己忍不住在这里办了你。”
于是她笑得更得意了。
江妩喝高了,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上,每个人醉酒后的模样心境都不一样,而她平常就没多少悲春伤秋的情怀,此时反而生出一种无边的自信,叼得分分钟可以上天,给她一串窜天猴,她都能玩成冲天炮。
就在这么随时要上天的状态下,她坐上曲靖的车,开了一路,他晃低车窗,夜风掠过她的脸颊,让她好受了许多,脑袋也彷佛清明了起来:“现在……学校是在放假吧?”
“嗯,怎么了?”
“自从上大学之后,一直没断过接戏,感觉自己都没什么学生的感觉了,”
她孩子气地嘟起嘴唇,絮絮不绝叨了许久,倏地一停顿:“唔,前面是不是有家便利店?我想喝水。”
这城市繁华的地段都很集中,这一路开来,越开越偏,她远远瞧见的一家便利店,又小又破落,只因为建在宾馆旁边蹭生意,勉强得以存活。
曲靖放慢车速,缓缓在路边停下。
一停下,江妩就忙不迭打开车门,他立刻下车拐过去扶住她,没料到她走得还挺稳。
便利店里值班的是个昏昏欲睡的小伙,结账过程就打了三个哈欠,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跟名人见面了,江妩买了一瓶矿泉水,一边扭开盖子一边走出店,对着瓶囗咕噜咕噜的就灌了大半瓶,这才舒坦了。
人一舒服,就开始惦记别的事情来,她环顾了一下,四下无人,曲靖把她拉到一旁,习惯性地护着不容易拍到脸的角度:“要上车吗?”
她嘟哝:“还有一会,让我吹吹风……头晕。”
曲靖自是依她的。
夜凉如水,微风拂过脸颊,撩起了她鬓边的发丝,微痒,糊在一起的脑袋又重新开始运作,她仰起脸,看住他。
“你以前约会会来这种地方吗?”
曲靖摇摇头,又笑:“她们不会真醉的,你很在意这个吗?”
“还好吧,循例问一下,决定我待会怎么亲你。”
“你要亲我吗?”
他扬起眉,很惊讶的样子,又想到在烧烤店时说的话:“你要教我接吻?”
江妩笑而不语,人们会为那些不知道,不明白,神秘的事所吸引,所以当她把要说的话留在心里,反而更让曲靖想要了解她。
在这个时候,忽然想起别人茶馀饭后跟他戏说过的,这回挑的女主演颇有能耐,把一个富家大少玩弄在手心,听说严家那小子也为了她跟家里闹矛盾……他不在乎那些事情,但在此刻都无比理解他们为何前仆后继。
她踮起脚,动作很慢,慢得他随时可以避开,而他低头,吻住她的唇。
人迹罕至的马路边,没有唇舌交缠,就那么简单的接吻,单纯得让她整个脑海都安静下来,只馀下风声,还有他的呼吸声,很轻很轻。
良久,她才松开他。
奔三的人了,跟小年轻一样在路边接吻,实在很不讲究,曲靖有些好笑,又联想到怀中人的确是个少女,应该在大学里谈恋爱,和男朋友压马路的年纪,倏地有点伤感。
“你还想去看电影吗?”他轻声问:“还是想我送你回去睡觉?”
旁边就是宾馆,就在这里将就一晚也行,就怕落下了纪录,日后被人查出来,这是曲靖为她着想的,毕竟他是已经成名的大导,多条桃花新闻根本不压身。江妩就不同了,上升期女星,多的是想抓着她错处打击她的,而在这个年代,想在生活作风上抨击一个女性实在太容易了。
江妩正踌躇,一扬眸,眼尖的她就瞥到了一对人影正走过来,下意识就把囗罩从化妆包里扯出来匆匆戴上。
待看清了来人,她心中一飞过而的卧槽顿时加粗特写标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