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子里一下子不请自来地多了这么些个人,一个个还都是少爷的身份,十三姨和安心可就再不能站在凌若山身边陪着闲聊了,忙得脚不点地指挥其他的下人们准备桌椅、端茶送水。
眼见凌若山还是一副迷迷糊糊、茫茫然的样子,大少爷很自觉就把自己当成主人,咳嗽一声开了口:“难得今天大家都有空,还那么巧都凑到了老三这里,择日不如撞日,就在这儿里聚聚吧。只是老三那屋里太过一本正经,呆着反而让人憋气,倒是不如这小院子反倒舒服自在些。”
听了大少爷滇议,四少爷第一个跳出来附和:“是啊,是啊,三哥那屋子说好听点吧,那叫做‘一看就是搞学问的人呆的地方,严肃谨慎’;可要叫一般人来看吧,那才真是要玩没玩,要乐没乐,沉闷得紧。
三哥啊,别整天把自己装饰成个老学究似的,你才多大点年纪啊?别瞪我啊,我就说句实话而已嘛,你那样的生活忒没劲了,要及时行乐啊。今儿啊,还真不如就在这屋外园子里,看看这花花草草的,还能多点儿生趣。”
只是这四少爷嘴里一边说着,两个眼睛的余光确是不带歇地一溜烟地粘在了十三姨身上。
要说这暗影岛上各种各样的夷人多了去了,可大多都带着些未开化的乡下人的味道。这天然的原生态之美看得多了,也就慢慢生出了审美疲劳来。只是唯有老三房里的这一个白夷,又知书达理,又带着夷人的野性儿,两种不同的韵味儿,天衣无缝地交织在了一起,就算是对于见惯了粉黛的四少爷来说,也有着不小的吸引力。更重要的是这“美”还不是天天都能审着的,“疲劳”当然就更加无从谈起了。
今天难得有这么一个好机会,可得把握住了多饱饱眼福。这要是正经八百的登堂入室,老三那屋里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等哥几个规规矩矩地坐下说话,下人们奉完茶、上完点心,自然就回避出去了。对着这么三张面目无趣的脸,谁还有胃口?
自然还不如就在外面野餐,老三房里的这些夷们自然就得在边上伺候着。这一进一出的反差明摆在那里,怎么选?四少爷几乎不用通过大脑。他定定地看着十三姨走来走去忙碌着的窈窕身材和那自然而然的一笑一颦,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这么一个绝顶的尤物,怎么就搭上了老三这么个一点不懂风情的书呆子了呢?灵魂洗礼真是瞎了眼地乱洗!怎么就不把这样的人才给洗到我屋里呢。
一旁的二少爷没有说话,一副随大流的样子。凌若山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就是有,这两个反客为主的兄弟,怕也不会放在心上,谁叫自己现在是个失忆的病人呢。而病人这个身份,通常都是最没有人权的。别人可以毫无顾忌地直接忽视病人的主观意愿、明目张胆地替病人拿主意,末了还能捞着个“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的美名。
既然大少爷、四少爷发了话,作为主人的三少爷又没有异议,于是跟着来的下人小厮们,和十三姨安心他们几个,立马就张罗了起来。桌桌椅椅,美酒点心一应东西,很快就在院子里摆了开来。
一应必需品都安置妥当,几位少爷也就依次落座。唯独四少爷还不消停,反手取出了背在背上的一个长长的物件,没注意他在哪个地方按了一下,提拎着左右一抖,那物件嗖地一声就被打了开来。居然是一把大型的遮阳伞。
只是凌若山注意到那整个伞面都是由一片片薄薄的金属层层叠叠构成,彼此之间不知是用的什么机关又或者是什么魔法环环紧紧相连,而每枚金属片还在或快或慢地不停转悠着。而整个伞柄自上而下上也镶嵌着不少不同颜色的宝石,这一次凌若山当然不会再嘲笑那是暴发户的品味了。
四少爷随手把伞往边上一撑,在一颗淡蓝色的宝石上轻轻一按,才最后坐了下来。而片刻间众人就觉得有一股十分柔和的凉风从转动着的金属片和金属片之间源源不断地透了下来,立时整个伞下都生起了一股清凉的感觉。凌若山心想,这不就是个空调的出风口吗?不过风速更柔和温度也更适宜。只不过以前的空调用的是电,眼前的这一个用的是魔法而已。
过去也曾听说通天大道千万条,只要有机缘,条条都能走得通。这一刻凌若山倒是更加相信相信,科技和魔法就是这千万条中的两条,但思维扩展开去,那岂不是说所谓的道术,佛法也都有各辟蹊径,殊途同归的可能性。
只是二少爷似乎是对四少爷的这个做派有些个不以为然,不阴不阳地提了一句:“这可是你看家的啊。你就这么随意地拿来糟蹋?”
四少爷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这怎么能叫糟蹋呢?老师也说过,法器是需要时不时拿出来维护,眷养的。难道每次都是到了要打架的时候才拎它出来替我挡刀挨的,才是对它好?换了你,你也不乐意啊。这没事儿的时候,让它也一道透透气,陪陪美人儿,这才是我和它之间最好的沟通方式。二哥,你是不会明白的了。”
四少爷一边说着,一边还招呼着十三姨和安心,让他们也到伞下来感受一下这清冷的空气。
被四少爷抬出老师的名头来抢白了两句,二少爷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冷冷地说道:“你温养你的混元珍珠伞,我是没话说。可你看看你伞上封的这些个魔法,有几个是有点实用价值的?”
向来心里搁不住事儿的四少爷一听这二少爷的话怎么那么不顺耳,立马也不乐意了,直接就拿话给顶了回去:“这是怎么说的啊?我这法器好歹总是随身带着的,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倒是老三没事整个轮椅出来,谁吃饱了坐着那玩意四处溜达啊?你再看看他那上面又封了多少的魔法?和这轮椅一比,我这个还真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怎么也不见你说他呢?
再说了,老师从来都说,没有不实用的魔法,只有看不清形势的施法者。我封印的法术虽然不是流行的货色,也不见得能在对敌的时候用上,可在我看来那都是应付紧急场合万万不可缺少的。”
四少爷这话反击得可谓是理直气壮,只是他没有说明的是怎么样的情况才算得上是紧急场合。对于一般人,比如二少爷,来说,那是决计想不到在立志要“我花一开百花栽”的四少爷眼里,最最紧急的场合当仁不让的就是泡妹妹的场合。而最实用的魔法自然是能哄得美女心花怒放、意乱情迷,最好还能主动投怀送抱,能达到这样效果的魔法才能叫绝技、大杀招。
二少爷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言下之意不外乎是,你怎么能和老三比呢。至于那意思是说老三太牛,你根本就没得比呢?还是说老三现在失着忆,你好意思和他比,也不觉得比之不武?就不是方才是初次见面的凌若山能够猜到的。
然而二少爷想想却不甘心,又加了一句:“紧急场合?我可是想不到一个清凉术能用在什么紧急场合上。”
“那可多了去了,就比如现在,我看就是个很合适的场合。二哥,你自己人瘦得跟个竹竿似的,当然不能体会到我和大哥这种胖人的烦恼了。这天上的那么些个日头一晒,脑子就立马就发晕乎,还叫人怎么修炼啊。
今天虽然不修炼,我这也是看着人多,想要让大家都舒舒服服地说会儿话,才动用的这魔法。你当我不雄这些消耗的魔晶呢?我这可是为了大家,才自己倒贴的老本,明明是好好的一片心意啊,偏偏还落了个不是。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大哥,您最了解我了,可得要出来替我评评这理儿。”四少爷口尖牙利地一边还击,一边还没忘记把大少爷这个菩萨给搬出来,当救兵。
见到四少爷冲着自己问话呢,大少爷摆出一副和事佬的嘴脸,虽然脑门子上丁点的汗都没见影子,可仍是一个劲地点头“是是是”,标准的活稀泥惮度。
似乎是见不得大少爷和四少爷这一副“两个人穿一条裤子”的招摇模样,二少爷冷笑着讥讽道:“把一个需要三级魔力的清凉术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给放了,有什么实用价值呢?倘若只是想要凉爽一点,今天这个环境,只需要一个一级魔力的微风术就一样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你自己说,难道这还不算是浪费?
要我看,那就是让钱烧得。这倘若用的都是自己口袋里的钱,我也无话可说没话说。嘿嘿,可谁知道呢,没准有些人正好借了个帮人托管的名目......”底下的话,二少爷没有明说,只是又冷笑了几声,可在场的谁都知道那一定是中饱私囊的意思。
被人这么当面打了脸,四少爷顿时勃然大怒,跳了起来,一手指住了二少爷:“磨里青,你可不要无中生有,信口雌黄啊。你说这话又什么证据没有?
我难道不知道清凉术比微风术要贵好多啊?今天这不是看到三哥刚刚醒来,神志未宁,特意放一个帮他提神醒脑,平和血脉的。怎么就没人能体察到我的这番苦心,还落了个诸般不是?
再说托管,你以为托管容易啊?那当初老师问的时候,也没见你主动站出来要求帮把手啊?哦,现在你倒是轻轻松松地说起风凉话来了,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现场的气氛立时火爆了起来,就是清凉术似乎也起不了降温作用了。
大少爷连忙打着圆场:“诶,都是自家兄弟,有话好好说嘛。”
拉着四少爷坐下后,又接着安抚道:“老四,你这个爆碳的脾气要改啊。说你什么不是了,他也不过是好嗅点你一句,不要大手大脚乱花钱。”
然后又转头对二少爷说:“,你是知道老四的臭脾气的。别和他计较,他是说完就爽了,你要是放在了心里,只有给自己添堵。”
二少爷也不答话,只是扭开头去一脸的冷笑。这一个个说得都比唱的还好听。这托管的事儿从头到尾,都是老大和老四一搭一档的,根本就没给我站出来说话的机会就已经敲定了。现在倒成了我没主动站出来帮忙了?真是属狗的。
反正现在老三醒过来了,把他本来好好的地头搞得那么一塌糊涂,怎么向他交代就是你们的事儿了。反正我这丑人也当过了,当面也给老三提过醒了,他那么个明白人等清醒过来自然是会承自己的情。只要老三心里怀疑了,当然会自己去查实,而且还名正言顺,不像自己要是为了这贪墨的事和老四发生正面冲突算是哪门子的身份啊。
再说,自己也没有这个义务来主持公道伸张正义,不过就想见机行事、浑水摸鱼罢了。想到这儿,二少爷悠哉悠哉地拿起了面前的一杯茶,慢慢地品了起来,不再出声。
四少爷见一直和自己叫板的二少爷收了声闭了嘴,心里畅快不少,寻思着这打铁要趁热,自己可是要抓紧这个好机会和老三把托管的事情给交代了过去。不是说老三现在记忆还没有恢复吗,这个时候不糊弄,难道还要等他的精明回来了再说?那自己岂不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了?
别看四少爷一副猛汉粗人、好像是没啥心计的样子,实则也不是只会一味的耍横。刚刚对着二少爷一副钉对钉,板对板,怒目圆睁,一步也不肯退让的模样,可是这才一转过脸的功夫,对着凌若山却是已然换了另外一副嘴脸,那表情就好象是小媳妇受了莫大的委屈还不知道找谁诉说一般。
“三哥,这事儿你可得给我做主。我可是从来没打过趁机从你这里捞好处的主意啊。你看你这一倒下,是老师说最近岛上太平得很,看我闲着也是闲着,点了我的名,让我把你平时的事给代管一下。我想着也对,反正最近外事儿还真是几乎就没有,替兄弟出这把子力,那是义不容辞的事。我这才接下的。
可是真没想到,我平时觉得你那部门事儿不多,每日里看你轻轻松松就都打理完了,而且你还都仔仔细细地安排了规章流程,我原想着吧,那还不容易啊,照单抓药呗。结果,到了真作起来,还不是一般的繁琐啊。不是这里错了,就是那边漏了,我就忙着四处扑火。唉,这个劳心啊,那是比我出去打仗还辛苦啊。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咱们兄弟几个,老师只单单挑了你来管这实验部门,实在是不是第二个能干得了的。”
四少爷上来就先撇清了自己一把,接着又拿自己做个对比狠狠地捧了捧凌若山。通常人们对于已经甘拜下风的人都不会有更多的苛责,果然四少爷就见到老三冲着自己笑了笑,心里就和吃了颗定心丸似的松快好多。只是忍不住很明显地用眼睛斜了二少爷一眼,眼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虽说我不行,可换了你来,也未见得就能比我强。?
对于四少爷这么嚣张掉衅,二少爷倒是没有回话。只是心底鄙夷地想着:含这真史眼看人低。老三的生物实验室自己也是去过的,一切都安置得井井有条,有章有法,哪怕没人管也照样可以正常运作。也就只有去了老四这种不喜欢按规矩来的人才会事事添乱,觉得棘手。而他偏偏还以为人人都跟他似的,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老三管的这一摊子事向来都是个清水衙门,比不得老大管理墨家大院里里外外的一切庶务,油水最是丰厚;老四负责外事征战,当中可以下手捞好处的地方也是比比皆是。就算和督查内务的自己比,专门负责实验研究的老三也要差上一大截,毕竟实验的进进出出消耗资源那都是实打实、有据可查的东西,要想亏空点什么太不容易了。所以当初才没人乐意去干这份苦差,最后是老师拍板定音硬性地塞给了老三才算有了个主管的头。
可是怎么风水轮流转啊,这会子又是因为什么缘故,对于这个一向避之唯恐不及的研究和发展部门老四会如此热心,而老大也明显是在边上帮衬做托的呢?难道说,这当中还有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缘故?
三少爷自顾自地思索起来,不再理会老四拙劣的表演。
吐完苦水的四少爷这下子是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好在三哥,您总算是醒了啊。我终于可以把这个重任给卸了。”
说完了,他彪悍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丝腼腆和尴尬的样子:“不过,这丑话我可得说在前头。我是个粗人,比不得三哥你精细,所以嘛,虽然我自问是尽心尽力了,可这十来天运作下来,损耗还是比平时要大了不少。”
“不过,”四少爷又挠了挠头,接着说,“可终归是没出什么大的差错来,这勉勉强强怎么都能算得是完璧归赵了。嘿嘿,小弟我没有功劳,好歹总有能有儿点苦劳吧。说老实话,不是我拍你三哥的马屁,你这活儿可真不是平常人干的。一想起你实验室里的那些个活体标本,我现在还觉得嘴发苦,胆发寒呢。”
看着四少爷连连,后怕不已的夸张模样,边上的女伺们不由得偷偷地直乐。而四少爷对于一干美女们笑话自己的窘相不但不恼,反而频频与她么搭着眼神,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作者 葡萄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