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鹰唳响彻云霄,雄骏的鹰儿在天空中盘旋出一圈圈优雅的鹰舞,锐利的鹰目毫无阻碍的注视着下方正在疾速潜行的骑兵。它再次居高临下的发出一声仿佛是嘲笑的鸣叫,倏的振翼向西飞去。
在遥远的一片丘陵地带上,一名将军正策马卓立于土丘上,手搭凉棚的昂首远眺,另一只手却不停的变幻出各种奇怪的手势。在他身后,几名传令官肃然而立,双目紧盯着将军的手势,在一片白帛上飞快的记录着,并不时命令旗令兵们打出旗语。
“哼哼!”眼见着半空中的鹰儿终于不再盘旋,将军嘴边泛起一丝不屑的笑容:“三千骑兵,也敢前来送死?”
“报!高将军,苏将军来了!”一名传令官转身之际恰见另一名年轻的将军纵马驰上土丘,立即双足一并。
“苏将军一路辛苦了!然而战事紧急,请立即宣读程军师的军令!”那高将军回过身来,向着匆匆而来的苏将军行了一个军礼,劈头就道:“眼前的形势并不乐观,据各处天眼来报,不仅我军前方正有李傕一支三千骑兵的前锋部队杀来,同时,庞德的西凉军显然不甘观望,他们也正向着我军侧翼悄悄运动而来,看来是打着渔翁得利的念头!若我军再不立即行动,将可能陷入两面受敌的困境!”
“高将军放心,本将正是为此而来!”那苏将军面上含笑,不慌不忙道:“首先通报郿坞战事,前夜张济之侄张绣出城夜袭,反遭朴虎将军迎头痛击,郿坞守军伤亡惨重……”
“好!”那高将军大喜道:“这回他们老实了吧!”
“是的!”那苏将军亦欣然道:“所以,程军师已经密令白马羌、叁狼羌、五斗米教和板盾蛮等各路友军于昨夜悄然撤回汉中,如今郿坞城外只余汉中军七千人马在撑着场面,而他们的所有辎重均已收拾停当,沿途也已肃清,随时可以经由褒斜道撤回汉中…….”
“什么?为什么撤回汉中?”高将军脱口大叫道:“这不是我们攻下郿坞的大好机会吗?岂可令功败垂成!”
“高将军!益州刘焉仍在汉中、蜀郡一线布下重兵,随时可能进犯,此时汉中空虚,我军不可能顾此失彼!”那苏将军摇头道:“事实上,我军现阶段的作战目标已经全部完成…….郿坞之役结束了!”
“这么说,我们鹰巢本部兵马也将撤返汉中了?”高将军颓然道:“什么时候行动?”
“我们是要行动,却不是要撤返汉中!”苏将军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指着正中一个红点:“这是我军的位置……”
他又指向东方和西北方两处箭头:“这是庞德军和李傕军的行军路线,不出意外的话,几个时辰后,他们将会在我们此刻的立足处‘会师’!”
“不错!”高将军听着苏将军的言外之音,突然间双目亮了起来:“难道军师另有安排?”
“不错!庞德此人用心险恶,自打开战以来,他便一直隐忍不发,如今更想坐山观虎斗,以期一举吃掉我军和驰援郿坞的李傕军…….真是好算计!”那苏将军冷笑道:“可惜,在我军天眼注视之下,他们的雕虫小技根本无所遁形!”
“该怎么打?你还不快点说!”高将军一把扯着苏将军胳膊,大叫道:“急死人了!”
“程军师的意思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溃李傕前锋军,然后算准时机,我军迅速脱离战场!”苏将军微笑道:“你猜,当恼羞成怒的李傕挥师赶来报复,却与庞德军撞个正着,他们会不会来一场狗咬狗呢?”
“好!好计啊!这正是以彼之计还于彼身啊!”高将军一下子激动起来,他手舞足蹈道:“程军师真是厉害啊!”
“你错了!”苏将军淡淡道:“此计却是受到主公的启发……此时此刻,就在长安城外,主公已经成功令董卓军和韩遂部将阎行上演了一场狗咬狗的大戏!”
“长安……主公……”那高将军一下子怔住了,他突然一把揽着苏将军肩头,压低声音道:“你刚刚说我军击溃李傕前锋后会迅速脱离战场……苏飞,你我兄弟实话实说,接下来是不是直接赶往长安接应主公?”
“咳!咳!”苏飞干咳了几声,直到高将军尴尬的收回手来,突然正色道:“高铁接令!”
“是!末将在!”高铁一呆,下意识的回了一声。
“程昱军师督请高铁将军立即出击,全力打击李傕前锋,然后依计行事!”苏飞装出一副慢条斯理的模样说着,然而说到后来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悦,大叫道:“待李傕和庞德在此纠缠之际,全速向长安方向进击,随时策应主公的除董行动!”
“哈哈哈!臭小子原来一直在耍我……不过我认了,因为这是几年来我听到的最悦耳的命令了!”高铁禁不住仰天大笑,苏飞与他相视之间,亦是脱口狂笑。
狂笑声中,两人一起拨马驰至山丘之侧。
山丘后,赫然隐藏着密密麻麻的军阵,至少一万名精锐的鹰巢军战士正在鸦雀无声的等待着指令。
“弟兄们!”高铁一扯马缰,整匹战马立即嘶昂立起,将上万战士的目光牢牢吸引过去:“郿坞之战就要结束了!在此前的战斗中,我们无愧于鹰巢军的威名!”
“喝!喝!喝!”身着黑色皮甲,头戴黑色角盔的鹰巢战士们大吼着举起兵器。
“想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吗?”高铁语声蓦的高亢起来,甚至有一丝哽咽:“我们要去打长安,我们要去见主公`!”
“啊!”整支大军突然静了下来,猛然间再次爆发出震天动地的疯狂呐喊:“打长安!见主公!”
“比本将还要着急……本将可还没有说完呢!”高铁“唰”的一声抽刀出鞘:“在此之前,我们还要再热热身…….先去踢烂李傕的屁股,然后让他们与西凉军的狗崽子们狗咬狗!”
巨大的狂笑声浪立即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两位将军!”一名传令官踏上一步:“李傕前锋军距此十里,没有派出斥侯趋前探路!”
“哼!是想玩突袭啊!”苏飞亦抽刀出鞘:“可惜我们鹰巢军才是此道的祖宗!”
“此地不利于我军速战速决!”高铁拨转马头,手中寒芒迸现的长刀直指李傕前锋军方向:“本将命令,全军前进!面对面,硬撞硬,打垮他们!”
“且慢!”大吼声中,久违的方悦纵马穿过本阵,直抵高铁马前。
“方大哥!”高铁与苏飞愕然对视,难道计划有变?
“主公已经通过天眼听闻了我们鹰巢军的计划!”一向嬉笑的方悦此时神色无比肃穆,他跳下马来,双手捧着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黑帛:“主公有令,特准我军首次使用鹰旗……并祝万胜!”
“呼”他双手一展,一面凌空下击的黑鹰大旗立即迎风飘舞。
“主公?他竟准我们打出鹰旗!”高铁浑身剧震,他双手接过那面鹰旗,突然间用尽力气大吼道:“兄弟们!主公让我们打出鹰旗了!从今日起,我们可以堂堂正正的向世人宣布……我们是主公的部下!”
“扬起军旗!准备杀敌!”他的泪水止不住划落腮旁:“为了主公!”
“啊—嗬!为了主公!”山丘之间,立即被滚滚黑流淹没。
脚下无边无际的大地向后飞泻而去,数万只铁蹄形成的巨大的轰鸣震天憾地,黑色的浪潮以一往无前之势向前、向前、向前!
高铁纯以双足控马,一手擎旗,一手执矛,迎面而来的冷洌寒风不仅没有让他感觉到寒意,反而令他整个胸膛都要燃烧的炸裂开来……这是多年以来,鹰巢军第一次以全军阵容发起的正面出击,而他也终于有幸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擎出了鹰旗,这是所有鹰巢军战士的梦想。随着今日之战,这面尘封已久的大旗将向世人正式宣告,鹰扬中郎将属下除了渤海军,还有鹰巢军!而鹰巢军,才是最强之军!
在骑兵的快速冲击下,不足十里的路程转瞬即至,随着前方烟尘乍现,董军骑兵已隐约露出了身影,而鹰巢军的马速已经达到了极致。
黑鹰大旗迎空展动中,看似杂乱无章的冲锋阵形突然一变,两百名重骑兵渐渐趋前,以最前列的高铁为首,形成了一支三角形的锋锐矛尖,数千名轻骑兵则向两翼伸展而去,宛如一只张开的巨大蟹钳。
随着轻骑兵们的运动,军阵最后的数百架战车显露出了庞大的身形。“嘎嘎”作响中,几面活动的木板尽可能的护住了驭手的身躯,一扇扇拉开的车窗后,一支支弩箭伸出了锋芒。
鹰旗再展,所有重骑兵同时缩首弓背,将身体隐藏在马颈后,两百支寒光闪闪带着血挡的骑枪同时向前探出……除去高顺当年因为地动而被迫中止的重骑冲锋外,这不仅仅是历史上轻重骑兵与四轮战车首次协同作战,更是枪的首次问世。
轻骑兵们则踩着马镫在马鞍上探身而起,一片“喀啦啦”的绞弦声中,数千张角弓同时斜指向天,随着双方不断接近而转变角度。
鹰旗下挥,无数道撕裂空气的破风之声立即响起,汇聚成可怕的音啸,甚至盖住了敌我双方的万军奔腾。
下一刻,迎着漫天飞蝗而冲锋的董军骑兵们经受了震憾心底的打击,强烈的相对作用力下,很多人被贯穿身体的箭支带得倒飞而出,战马那庞大的身躯也被钉成了筛子,直挺挺的倒毙于地,到处弥漫着血色迷雾。
然而,这一切并非是令董军感到恐惧的真正原因……
“鹰旗!这里怎么会出现鹰旗?”一名董将突然睁大了双目,他骇然大叫着,下意识的勒住马缰,却立即被身后紧随而至的骑兵们冲倒,踏成肉泥。
前排的董军骑兵们也看清了前方那面熟悉的军旗,无不露出惊恐之色……参加过昔日大战的董军将士们均知,鹰旗出现,代表着死亡!
就在那一瞬间的犹疑之中,对面那铁蹄隆隆的重骑兵已经排山倒海般杀至。
“跟着鹰旗!跟着本将!冲!”高铁以手中大旗挥出了最后一道旗语,便一头扎进了敌阵。
广阔的战场上,随着战马奔腾,践踏而起的浓重烟尘越升越高,遮住了刺目的腥红,甚至令日光黯然失色,只有兵刃交击、战马嘶鸣和惨呼怒喝此起彼伏,悠悠不绝。
几个时辰后,当李傕率主力匆匆赶至,他目之所及,只有遍地尸骸……还有远处渐渐逼近的庞德军。
没有片刻的犹豫,双方立即暴发了一场短兵相接,各自死伤千余人。
若非一名倒在尸堆中装死的董将及时现身,并说明了鹰旗的存在,怒急攻心的李傕绝对不会鸣金收兵。然而即使明白中计,李傕却再也无法兼顾远遁而去的真凶,因为此刻,他已是骑虎难下,只能被迫与盛怒之下的庞德大军形成对峙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