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六十二云 心,跳在左边(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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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依然要照常,只是我的身边只剩下此刻正一边摩挲着我的眉心一边低声唤着我名字的风。

  风的衣袖拂过我的眼睑,我的睫毛颤了颤,他的手指立刻自我的眉间弹开。我听到他迅速离去的脚步声。我坐起来的时候,他已在门外,隔着门板对我说:“我去公司,你自己下楼吃饭。明天一起去新学校报道。”

  我望着雪白的门高声答:“好。”心里突然一阵绞痛。

  乔琦逸的葬礼过后,风接手了乔琦逸的房地产公司。今天是他接手公司的第八天,也是加班的第八天,即使是像昨天那样累得进了医院他仍然不放过自己。而我都做了些什么?

  第二天,我和风一起去炳辉中学报道,再次感受到人们对新人、新事探究与排斥的态度,不用半天,祖宗八代已被人掘出来晒在白晃晃的太阳下。

  他们议论我的时候,躲闪的眼神里有着莫名的兴奋。

  “嗳、嗳,听说这一位是天煞孤星的命。”

  “啊,这么严重?”

  “我在老班的办公桌上看到了入学登记表,无父无母。还能有假?”

  “不是,不是,我听说还有一个姐姐的啊。”

  “嘁,早成植物人躺在医院里了。”

  “啊呀,要不要这么邪乎啊。”

  “还有更邪乎的呢,姐姐结婚不到一个月,那个倒霉的姐夫就一命呜呼了。别说我没提醒你啊,没事最好绕着她走。”

  “天哪,要人命了,老班指定我做她同桌。”女孩子小兔子般得惊恐。

  我看过去,那一边立刻就变得死寂,人人警惕地望着我。我抿紧了唇收回目光,那一边又窃窃私语起来。

  “不过,你们知道今天跟她一起转来炳辉的还有谁”故弄玄虚的停顿,然后娇俏的声音说,“是风哦。”

  一石激起千层浪。女孩子们立刻高兴得惊呼起来,早将对我这灾星的恐惧丢到九霄云外。她们刻意压低的声音掩不住兴奋。

  “天哪,天哪,风吗?那个天中的风吗?”

  “那个c城十校联考每次都得第一的风吗?”

  “那个传说中帅到暴的风学长吗?”

  “学长你个头啦,花痴。”

  “风学长现在已经是炳辉的人了啊,可不就是学长吗?”

  “不过话说回来,风学长怎么会跟她一起?”

  “不知道了吧,小道消息,风学长是那一位的监护人。”胖胖的女生瞥着我,笑得阴森古怪。

  倒吸冷气的声音,然后女生们纷纷朝爆料人白眼。

  “切,胡说八道。”

  “就是、就是,臭嘴、臭嘴。”

  “就凭她,配让学长做她的监护人?”

  流言蜚语。我是无所谓的,套一句时下流行的话,冷眼、议论于我都是浮云。

  他们像避瘟疫一样远远地看着我,我便一笑而过,任由他们说我是灾星克死至亲的人,但是有一个人不肯就此罢休,这个人便是江舟。

  在我和风转学到炳辉的第二天,江舟也突然出现在炳辉,并且成了我的同班同学。此人真正是阴魂不散,并且很好管闲事。每次同学对我恶作剧,他总是要跳出来为我打抱不平,但是我并不因此而感激他,因为安然婚礼那晚他就坐在那辆差点要了我命的车里,开车的是他只比风大一岁的姐姐,江碧。

  同学疏远我,我疏远江舟,转机发生在周五的放学时分。

  因为前一天的随堂测验,大部分同学都挂了红灯笼,数学老师一气之下放学后将我们集体留了堂。满满一黑板的题,做完才可以回家。

  中途去了次卫生间,再回来的时候已不见了江舟的踪影,我撇嘴,贪图享受的二世祖。

  我低头走到座位前,四周细碎的说话声立刻隐没,太怪异的转变让我全身戒备的因子瞬间爆炸开来。

  不用看也知道恶作剧者一定正偷偷笑着,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当然,大多数的同学持漠不关心的旁观态度。

  我慢慢抬头,漠然的目光扫向四周,竟然撞上几双藏着同情的眼睛。

  人的本性是纯善的吧?即使他们将我妖魔化成灾星,还是有人对我抱有怜悯之心。谁说人世间没有温情?

  迎着那些同情的目光,我轻轻扯着嘴角笑,却在暗地里悄悄捏紧了拳头,我不知道这一次的恶作剧又会是什么。

  静如死寂。

  骤然间,桌面摊开的课本里传来怪异的“沙沙”声,如蚕食桑叶。凸起的纸张下,分明有黑色的东西在蠕动。

  全身的汗毛顷刻间都竖立起来,我最怕那种软软的不停蠕动的毛毛虫。恐惧让我失去了思维的能力,条件反射地伸手捏起课本一阵狂抖。大概是太慌了,竟然将一条虫子甩到了脚面上。黑黄相间,小指般粗细的毛毛虫顺着我的袜子一刻不停地向上爬……

  软体生物在肌肤上蠕动的触觉,让人恶心得想吐。我被吓傻了,心快要跳出胸膛,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四周一阵骚动,有人在窃笑。我的眼泪在细微的嘲笑声里就快要忍不住冲出眼眶……

  忽然间,那些嘲笑声戛然而止,有高大的阴影落在我的面前,替我挡去刺眼的白光。修长洁白的手指快速拂过我的脚踝,那只毛毛虫便被人夹在了指间。是风。

  他捏着毛毛虫,清冷的眸子环视教室,听似轻漫的声音里有毫不掩饰的威胁与警告,“有人很喜欢这种东西吗?下次我可以送他一书包。”

  我用朦胧的泪眼望过去,风身后的彤云如画,半掩着落日,胭脂色洋洋洒洒,似乎连他的衣襟上都染得到。也许是因为眼中水汽的缘故他冷峻的容颜转向我时,立刻便柔化了几分。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这个叫风的少年,天生就是要以我的救世主身份出现的。

  眨眨眼回神时,风已经将我的课本收拾好,提着我的书包斜倚在我身后的课桌上。我在前,他在后,那种保护的姿态,像一只雄鹰要将受了欺负的雏鹰努力纳在自己的翅膀下,尽管他自己的羽翼还尚未丰满。

  突然地,鼻子有点酸,我轻轻地吸着鼻子,听见风在我身后说:“我叫风,是殷姗的家长。先谢谢大家以后对殷姗的照顾。不过,如果今天这样的事以后再发生,我不会客气。”

  甩下这样清凌凌的一句,风拉着我大步走出教室,毫不理会身后乱成一锅粥的教室。

  “天哪,传言是真的!”

  “嗳,你看见没有,看见没有,学长好帅啊。”

  “简直酷毙了。我要晕了,学长刚才有看我耶。”

  “帅能当饭吃啊。一群花痴。”有男生不满地小声嘀咕,立刻就被女生的不屑淹没。

  女生的尖叫,男生的嫉妒,风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而我的同学不再怀疑那个消息风是我的家长。

  因为风是我家长的关系,那些恋慕风的女生便在我面前毫不掩饰起来。大概她们觉得我会因为她们爱慕我的家长而对她们心生好感,等到好感培养到一定程度,就可以适时向我提出要求,比如传递情书之类。

  也有大胆的女生,尝试亲自向风奉上一片真心,却最终在风漠然的态度里败下阵来,拾起碎了一地的心补一补又转而找我曲线救国。

  总之,风是我的家长,而我是风的情书专使。

  世界真是神奇,一夜之间,几乎所有人对我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走在校园里,不时有迎面走过来的陌生女生冲我友好地点头微笑。每逢这时,尾巴似的跟在我身后的江舟便拍自己的头懊恼地说:“还是风哥厉害,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早知道这样,一早就该抬出风哥来,何必受那些委屈。”

  因为风,受到礼遇,我内心里却神奇地悲伤起来,莫名的情绪让我失控。我站定转头冲江舟大喊:“你懂个屁!”

  那个聒噪的人瞬间便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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