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与设想总是不同的。
獠看着雨淅淅落落的洒下，首先冒出了这么个念头。
撇过头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大叔，一幅昏昏欲睡的样子。点上一支烟，慢慢摇开车窗，让外面的新鲜空气吹进来。
很潮湿，带有种都市特有的钢铁气息，不喜欢这种感觉。獠的心微微有些不自觉地烦躁不安。
又是下雨天，第一次无家可归，第一次抢劫，第一次杀人，第一次受伤，第一次执行任务，第一次…几乎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都集中在了这样潮湿的天气。
真是讨厌啊。
想着，微微握紧了拳，手臂上不很分明的血管显露出来，原本不是很清晰的疤痕也被拉展开来。
“喂，都说过了不许抽烟的，真是的。”清脆的声音打断了獠的思绪。
完全陷入烦躁的獠根本没注意到打着雨伞的女孩什么时候走到了窗边。
打着伞的女孩很不高兴，从便利店出来就看到这个家伙又点燃了一支烟。明明之前才承诺不再抽烟的，“可恶，大骗子。”女孩皱着眉头，顺手把遮住脸颊的金发拨开。
“拿来。”在女孩的瞪视下，獠犹豫了一下，乖乖的递出香烟。
女孩一把夺过獠手中点燃的香烟狠狠的扔在地上，“恩，没收了，给。”
一支棒棒糖代替香烟回到了手上。獠苦笑着，在晃晃悠悠提着一大袋子东西走过来的另一个含着棒棒糖的女孩注视下放进了嘴里。
“你本来就一身的缺点了，再加上这个抽烟的恶习，就无可救药了。对了，把你身上的香烟还有钱包都拿来。”女孩等着他气鼓鼓的说道，嘴高高的撅了起来。
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像个普通人一样。
“哎呀，安娜，现在还没结婚就这样管着，小心獠不和你结婚就跑掉咯。”旁边原本还昏昏欲睡的大叔此时却很有精神的打趣着窗外的女孩，本来无趣的生活偶尔也需要一些调剂。
“大叔，还有你的香烟也给我拿来。”女孩瞪了大叔一眼。于是在獠的微笑与女孩的瞪视下，大叔露出很不情愿的表情一边交出了身上的香烟。
獠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喂，獠，你还没把钱包也给我呢。快点，你就算对我笑也没用。”女孩看到獠微笑着，就开始穿过车窗把手往獠上衣的口袋里伸。
含着棒棒糖的女孩此时也上了车，颇有兴致的盯着獠和安娜，尽管目光却集中在獠嘴里的棒棒糖上。
“咳，咳，好了，怎么样，千绪观察到什么？”獠不自然的把头外国去，对于那个在一边看戏，仿佛只对嘴里棒棒糖感兴趣的女孩，颇有些郁闷。
“恩，给。”递过张纸，女孩继续舔着糖，“恩，那是各层安全人员分布，以及目标所在楼层。”
图纸画的很潦草，不过尚算清晰，标明了各楼层人员安排与巡逻的方向，能够一目了然的看清楚。
“不过，还算简单啦。小意思，你可别忘记承诺哦。哇，我的棒棒糖！”女孩惊叫着抓住从嘴里掉出的糖，然后笑嘻嘻的看着安娜从獠的上衣口袋里拿走了钱包。
扫了一眼千绪递过来的东西，獠微微皱了皱眉。
“安娜，上车了，我们先回去再说。安娜，钱包能不能…”有些商量的语气，不过脸上的讨好之色一目了然。
“当然…不能！”在獠无奈的神态下，安娜高兴的坐到后座，对着獠胜利一般的扬了扬手中的钱包。
“怎么，这就回去了？”大叔看了眼獠。
“恩，从这东西里看出些问题。”扬了扬手中的图纸，獠轻轻说道，原本这么重要的研究所，组织居然只派了一些一般人员守卫，这有些不可思议。
“恩。明白了。”
发动引擎，车缓缓离开。
獠回头看了眼那耸立的大厦，仿佛潜藏在都市中的钢铁巨兽。
“哈，哈…”猛的坐起，獠一口口地喘着粗气。
看了眼身边仍然在熟睡的女孩，头发凌乱的散开，面容平静。帮她拨开遮住脸的发丝，獠轻轻起身，走进洗手间。
他动作很轻，怕吵醒女孩。
镜子里，凌乱的头发，面色苍白，额头布满汗水，还有几缕黑发粘在额上。獠低头打开龙头，捧起清凉的水浇在脸上。
微微的凉意让意识清晰起来。脑中仍是那满目的血色。
梦中，一次次把利爪从场上那些曾经是同伴，此刻却已变成怪物般的少年身体里抽出，场外的中年人只是冷漠的注视着他。
抬起手，默默注视着，獠看着那黑色的组织从皮肤上伸出，慢慢的凝聚致密锋利的爪。那穿透**的感觉仍能感觉到。
“獠。”带着哭音，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哭着从床上坐起，左右寻找着他。
“我在这里，安娜。”
听到声音，女孩慌张的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他。
黑色组织迅速从皮肤上消退，拍了拍抱在腰间的手，转身抱住女孩。“没事，安娜，我在这里。”
“恩。”只是把头埋入獠怀中。只是身体的颤抖显示着主人的不安。
“又做噩梦了？放心，没事的。”
“恩。”女孩仰起脸，对着獠笑了笑，美丽柔弱的笑容。獠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抱着女孩。
两个人的影像在镜子里紧紧相拥。
这些年的经历已经深入了他们每个人的心，哪怕平时笑的再怎么开心，终究只是一层完美的假面而已，后面藏着的是颗虚弱而又布满伤痕的心，脆弱不堪。
“这次的行动明显是个陷阱。”女孩轻轻说道，头靠在了獠的背上。从拿到防卫图之后，獠就一直皱着眉头。
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多年的配合让安娜很容易看出獠的异常，敏锐的从中看出了獠的心思。
“我知道。”平静的语气，手拍了拍女孩在自己腰间的手。
“那我们不去了。”
“…”可是你的身体已经拖不下去了。抚着少女柔软长发的手微微一滞。
两人都沉默着。
“必须去的。这次成功了，我们才能彻底摆脱组织的控制。”顿了顿，獠继续说道，“不仅能拿到抑制剂，而且，这次也能得到关于第三人的情报。”
听到最后一句，安娜一把推开獠，跑上床，把身体埋进被子中。
獠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凌晨2点，还有两个小时，行动开始。
拉开被子，看着缩成一团的女孩，獠从后面抱住女孩，“抱歉。”知道女孩因为想起以前的事，獠心里微微的歉意。
“獠，我们真的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么？”怀里，女孩问道。
感觉着女孩细腻光滑的后背，獠嘴角有些苦涩。像正常人一样？我们这样的怪物？口里却说着：“会的，我们一定能的。”
女孩哪怕知道獠只是安慰自己，也坚定的点了点头。
两人都沉默的紧紧偎依着，享受着行动前难得的两人共处时间。
凌晨四点，行动开始。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夜晚渐渐平静下来的都市。
“行动开始，从现在起，在接下来的15分钟内清扫场内的障碍，取得东西。”在千绪引爆了之前所安装的部分炸药的时候，这场决定了未来命运的战斗就已经开始了。
“开始吧。”獠看着面前十多人熟悉的面庞，点了点头。这些都是他所信赖的同伴。
大家飞速的离开。
“好了，我们也走吧。”黑色的组织快速的从身体中伸出，包裹住要害位置，一把黑色的长刀从手中生长出来。
獠一挥刀，面前的合金大门应声断裂，几个听到了爆炸的守卫，正吃惊的看着进来的男子。
“嗨！”獠毫不停留，一脚踏在地上，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人已借助这股力躲开了几名守卫射过来的子弹。
“啊。”一声惨叫，一名守卫已经到底，守卫背后的千绪却已消失不见。
趁着几人被千绪吸引住的同时，獠已快速上前，手中的长刀快速斩过，一名守卫来不及惨叫就被劈成两节，鲜红的色彩将墙壁染上了新的花色。
“嘭。”巨大的响声，屋顶却裂开一条巨大的裂缝，一些仪器掉落砸在了剩下的几名守卫身上。
“雷炮，你拆楼吗？”千绪原本也被掉下的东西笼罩，身影一闪就出现在獠身旁。
“啊，抱歉抱歉。”从缝隙中可以看到楼上的魁梧黑人男子，一边道歉，一边手不停抓起重物向敌人扔过去。
完全没有道歉的诚意暗暗，不过千绪也没时间跟男子计较，身形便已消失。
獠猛踏一脚，肌肉的力量瞬间释放出来，人跃起一米，手中的长刀迅速变形，变为一根长绳，雷炮一把抓住，往上一拉，獠借力跃上，手中的长绳再次变化，化为双爪，快速的杀死两个试图开枪的守卫。
“A3区已清扫完毕，琥珀与苍鹰前往A25区。”耳机中传来声音。獠微微皱眉，那两个家伙有些太过着急深入了。
对雷炮示意一眼，獠再次化出长刀，破开厚厚的墙壁。
轰然倒塌的墙后，几个守卫正举着枪吃惊的望过来，忙着改变射击的方向。
雷炮手往地上一按，楼层的地板裂开，守卫来不及开枪就被卡在缝隙之中，随后便被原本被火力压制的几人干掉。
獠也不停下，长刀对着面前的墙再次劈砍，破开。
“你们继续一个个区清理掉，我先去苍鹰他们那。雷炮！”对几人说着，突然一下子拉了雷炮一下，手中的长刀再次变化，变为一面巨大的盾将几人挡住。子弹击在上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雷炮一手按在墙上。
“轰！”巨大的灰尘扬起，那边开枪的几人已被埋在倒塌的墙壁之下。
“走。”獠也不多说。
雷炮对着其余几个同伴微微示意，紧跟着獠。
“大叔，大叔。”獠对着对讲机中叫了几次，却没有任何声音回复。“沙…沙…獠，再见了。”对讲机中传来琥珀的声音，却略显虚弱无力。
整栋大楼开始微微摇晃。
獠心中已感觉到不妥，“所有人迅速撤出大厦。”身形刚动，却被雷炮拉住。雷炮摇了摇头。
“抱歉，雷炮，以后大家就靠你们了。”獠看着雷炮咬了咬牙，慢慢的点了点头，拍了拍雷炮。
雷炮叹了口气，向外面跑去，他理解同伴的想法，但是却无法阻止他，换做是自己，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轰隆隆”大厦开始剧烈的震动，獠焦急的跑动着。
“为什么？”安娜捂着流着血的伤口，坐倒在地上，看着大叔，满眼的不解。
“哎，跟着你们，连烟都抽不了。”大叔吸了口香烟，慢慢吐出。把烟扔在地上，一脚踩在上面，碾了碾。“抱歉。”
大叔慢慢走向两手被两根钢棍钉在墙上苍鹰走过去。一把按住苍鹰的头，一把尖锐的钢刺对着心脏插了下去。
苍鹰原本还在剧烈挣扎的身体停止了动作，怒睁的眼睛满是说不清楚的情绪。
看到对着自己走过来的大叔，安娜闭上了眼。
“嘭。”巨大的声音在身前想起，安娜睁开眼，獠静静的站在那里，嘴角带着血迹。
“哎呀，居然赶上了呢。”大叔看着微微有些麻痹的手，甩了甩。
“为什么？”
“又是同样的问题呢。”大叔挥了挥手，“你认为组织有那么容易放过你们吗？”说着，整个房间的金属开始震动，向着獠飞过去。
“嘭！”在獠用长刀格开的时候，那些金属都爆炸了。
“咳咳。”尽管那些黑色的东西及时的将獠笼罩住，却无法隔绝那巨大的震荡波。獠一下子委顿在地上。
“组织的命令是回收你们，哪怕是尸体。”大叔慢慢的走向两人。
安娜向前抱住獠，“抱歉。”
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整栋大厦再次开始剧烈的晃动。
“轰！”巨大的爆炸声，大厦开始向一边倾斜。
“你还真做得出啊。”大叔停住了脚步，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安娜原本金色的头发已经灰白。
“獠，好好的活下去。”巨大的黑暗笼罩了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