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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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岚城的气候真的是很奇妙,早晚浓雾弥漫不辨楼台,白日里却是艳阳高照一派明媚风光。

  因为命案的发生,聚义山庄的所有来客都暂时不得离开,夜月色无所谓的蜗居在松岚院里万事不留心很是悠然自得。松岚院里有单独的厨房,月明嫌聚义山庄准备的食物粗鄙,要了材料亲自下厨伺候了夜月色的午膳。小吉跟着林挽衣为他跑腿,只剩白飞鸾一人在另一间厢房内。有时看她靠过来想搭话的样子,沧海月明就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她倒也识趣的没有过来。

  这边林挽衣一直在忙碌之中,他受托与莫大先生、南宫骏以及天水寨的寨主沙朗、碧落宫宫主萧司云一起调查这一次的命案。又一次仔细的看过了命案现场之后,几个人一致认为他们是受了某种摄魂术的控制才会自尽身亡。同时他们也发现了凶手一个比较明显的目的,那就是被历代武林盟主保管的火龙玉不见了。

  所谓火龙玉,其实是一个印信。武林各门派每年都会交出一定的资金用来维持江湖事物的正常运作,而这笔资金就由武林盟主监管存放在指定的钱庄,只有用历代盟主掌握的火龙玉作为印信才能取出。因此他们初步判定凶手的一个目的是得到这笔庞大的资金,凶手使用摄魂术从新旧两位盟主身上问出了火龙玉的下落然后使他们自杀,那么首先就要派人赶赴存钱的钱庄将取钱的人拦截住。

  将这项任务交待下去之后,他们五人又开始排查作案的嫌疑人。首先便将目标放在了来路不明底细不清的人身上,很理所应当的,夜月色主仆三人被归于其中。

  作为林挽衣带来的客人,调查夜月色底细的任务毫无疑问的落到了他的头上。林挽衣虽然曾经因为江湖上流传的一些传言而对夜月色的身份产生过一丝迷惑,但当他看到夜月色那清淡到近乎冷漠的眼神之后就下意识的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一种直觉,不会是她,这样一个女子,淡淡的看着这世间的一切,不曾将任何世事映在心上。说她会藏匿着城府混入此间取人性命,他,不信。

  林挽衣跨入松岚院的时候夜月色正在瑟风亭和月明对弈。明净的手指拈着白玉棋子轻轻的放下,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落在了林挽衣的心里。

  他突然觉得迈不了步子,坐在那里的女孩一瞬间遥远的像一个不可触摸的梦。犹如白玉般微透着薄光的面孔,细细颦起的眉间,天鹅般优雅的颈项,笔直的脊背。她还只是一个少女,却有着高不可攀的疏离,那淡淡的眸光一扫,便与他隔开了天上人间的距离。

  他君子如玉霁月风光,既不曾妄自尊大也从未曾自轻自贱,但是与夜月色相处越久就越觉得她像是一朵不可攀折的高岭之花,生于绝壁之上长于云雾之中,风姿绝代却永远触摸不到。

  那样的遥远艰难,可是他的心,想要摘下这朵花,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

  他带着淡淡的笑看着那个女孩,直到她发现他并投来目光。

  “林公子,有事么?”夜月色心中已经猜到他要问她什么事,但是他为什么要那样看着自己?

  他缓步走入亭中,月明早已立在一边请他落座。他扫了一眼棋盘,出乎意料的发现白子早已兵败如山倒。

  “你输了?”他诧异的看看夜月色又看看月明,“我看你认真的样子还以为你是高手呢。”

  “没法子,”她随手一挥,棋面已乱。“我生性散漫从无远虑,自然不会是下棋的高手。”

  林挽衣但笑不语,只是拿起一枚白玉棋子在掌中细细把玩。温良细腻的质地,莹润无暇的色泽,这是上好的清河玉所制。

  林挽衣不语,夜月色也不开口,月明静静立在一旁,沧海在亭外伺候,瑟风亭里一时陷入了沉默。过了良久林挽衣终于开口:

  “白色清河玉棋子,此物不应该出现在民间的。”

  “是”夜月色平静从容“此物乃是大内所有。”

  “一路行来,你的吃穿用度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林挽衣看着她,眼神幽然不见底。“江湖上最近出现了一个神秘组织,声称其主人是前景庸皇朝的皇室后裔。这一位自称为‘沧海遗珠’的女子以公主自居,四处拉拢江湖势力,看来是要借助江湖势力推翻夜氏皇族。此次新旧两位武林盟主被害,可以取出大笔财富的火龙玉丢失,可以号令江湖的武林盟主人选待定,我于是便想,这一切和那位‘沧海遗珠’有没有关系呢?”

  夜月色在听到景庸皇朝遗后的时候小小惊讶了一下,毕竟前朝已经覆灭二百余年,现在却突然跑出个遗族要复国,这事不知萧凌天知不知道。眼角扫了一眼月明,见她沉静如水没有一丝惊讶的表情,便知道此事怕是早已在萧凌天的掌握之中了。

  “林公子跟我说这些,莫不是以为我就是那个‘沧海遗珠’?”她唇角微翘,带一点讽刺。

  “不。我知道你不是。”林挽衣笑着否认,“虽然有一瞬间的迷惑,但我相信你不是。”

  “哦?你如何知道我不是?难道我不像一位公主?”

  “在我的眼里,你更像一位仙子。”这算是表白吧,他从未曾想到自己会说出这种话。“没有任何证据,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太自负不是一件好事,不过你的直觉是对的。我能告诉你的是,我不是那个什么‘遗珠’,相反我的父亲是朝廷高官。我此时此刻会在此地完全是你造成的凑巧。”

  男人的直觉也挺准的,作为信任的回报,夜月色透露了一点自己的身份。她的父亲确实是朝廷高官,名义上最高的一个,她没有撒谎。

  “不过,值得注意的人难道再没有了么?”她意有所指,眼神扫过白飞鸾的厢房,算是给他一个小小提示吧。

  林挽衣的笑此时有些高深莫测:“很多人、很多事都在调查中,没有天衣无缝的阴谋,我从来不急。”

  莫非他已有所察觉?夜月色还以为他已经色令智昏了呢,能在那样的美女面前保持理智,林挽衣的盛名到底不是白来的。

  “只是近些日子会有所不便,还望海涵。”林挽衣有些抱歉。夜月色原本是出来游玩的,却因为与他同行而被困在此地。

  “这几日就罢了,只是风神祭那天我要出去看花会。”这不是请求,只是通知。

  “随心就好。”林挽衣自然会想办法办到。

  点点头,夜月色站起身来结束这一次的谈话,她还有事要问月明。

  看着她婉约的身影走远,林挽衣长叹一声,自己的表白没有得到一丝反应呢。

  进了寝室内,夜月色看着月明:

  “月明我问你,关于‘沧海遗珠’的事你们主上知道么?”

  “林公子都知道的事,主上不可能不知道,不必担心。”

  “他曾经跟我提过天鞋,天鞋到底是做什么的?”夜月色以前从未曾关心过这件事,但是现在她身处江湖中,还是多了解一些比较好。

  月明微一顿,但是很快想起萧凌天交代过她对夜月色不必有任何隐瞒,便坦然答道:”天鞋是主上一手打造的秘密组织,我所知也不多。只知道天鞋分为内宫和外宫。内宫负责处理皇城的一切事物,奴婢和沧海就隶属于内宫。外宫则负责处理军政和江湖事务,具体的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打探情报必定是其中之一。出来时主上交代过了,说不必担心安全问题,不管到哪里都有除了暗卫之外的保护,奴婢想应该就是指天鞋的人吧。”

  很简单的回答,但已经足够夜月色对天鞋有一个初步的了解,有这些人在,她什么都不必心了吧。

  想着想着,忽然又很想他了。提笔在自己的罗帕上写下一首词,折好了交给月明。

  “给他寄去。”

  月明看着罗帕有些纠结,这有点大了吧,不知道夜寻脚上的竹筒能不能装下。

  帝都皇城,御书房中萧凌天又接到了霁风呈上的竹筒。从中抽出一方罗帕,角上绣着几瓣妖娆桃花。罗帕上娟秀的字迹正是他督促的成果。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倒是悱恻尽诉相思意,只是诗体怪怪的。他紧紧捏着帕子竟有些生气,倒像是为他写的。相思相思,既然想他为什么还不回来,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抱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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