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太医们浩浩荡荡的都奔寝宫来,无数盏灯烛让黑夜雪亮如同白昼。
为首的李医政把完脉,额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拿帕子胡乱擦了一下,拿参片给楚君焕含上,便和几个医判商议起来。
沉星这个时候却悄悄的退至一爆只是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并不发一言,无意间一抬头,却看见顾明澹,顾明澹也抬起头来,两个人目光交对了一下,顾明澹温和的目光里透出一丝淡淡笑痕,算是招呼,也算是安慰。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跪地声、请安声,接着一个跋扈的声音从殿外响起:“皇上到底怎么样了,怎么会受伤呢?你们给本宫滚开,本宫要去见皇上……”
内殿的珠帘哗啦一声大开,公孙倩当先冲进来,随之进来的还有德妃东离氏和贵妃夏侯氏,都未华服齐整,想来是从睡梦中被惊起,匆匆而来。
公孙倩脾气火爆,一进来,也不管人家的请安,也不懂得回避,横冲到楚君焕的榻前,不由分说将几个老太医给拨拉开,一屁股坐下就开始,抓着楚君焕的手便声泪俱下:“焕哥哥,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她一落泪不要紧,东离薇和夏侯凝烟也开始低头抽噎,甭管真的假的,反正看起来都是哀哀欲绝,跟来的宫女见主子哭了也只好陪着,一时哭声一片,太医因娘娘在前,不敢向前凑,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这个空里,公孙焱等朝臣都已经闻讯入宫,但是因娘娘在里面,都不敢入内,听见里面哭声一片,也都是一惊,这些人心性最是通透,自然是骚动起来。
百里戬见此聒噪,不觉皱起眉。
“哭够了没有。你的焕哥哥还没死呢,乱嚎什么丧!可不晦气!等他咽气,你再做未亡人之悲也来得及。还有你们,都住声!”正在这时,有人突然开口斥道,声音平静却透着几分厉色。
所有人都愣住了,是谁这么大胆,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循声回头,却见是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就更加惊诧。
被这一呵,不独东离薇和夏侯凝烟止了抽噎,连墨孙倩的哭声都被迫停了,红着眼圈,一脸怒容的转过脸来,当她看到沉星的时候,先是一惊,接着就是暴怒:“你这个贱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在哪里?”沉星冷然的看着公孙倩,目光透着轻蔑,这一来,她更看清了公孙倩其人,不过尔尔。
“你敢这么对我说话!”公孙倩怒极跳起身来:“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
“公孙倩,活的不耐烦的是你。莫说皇上没事,就算是有事,你位居后宫之首,代后执掌凤印,也当维护大局为先,你非但不能,反倒自乱阵脚,在这里没完没了的嚎哭,令人心涣散,一旦人心思变,图谋不轨,危及社稷,你就是第一罪人!”沉星侃侃而言,一字一句,分外的清晰沉稳。
无数的目光都瞠然的集中在她身上,一个宫女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独宠一身的宸妃这么说话。
可是这番话,尤其是那句语气很重的“皇上尚且无事”,清清楚楚的传到外殿,顿时一阵静默,哭声戛然,骚动不复。
公孙倩被她训的是脸色青青紫紫,张口结舌,身上不断的,这时身后一个宫女上前来,扶住她,向沉星道:“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跟娘娘这么说话,以下犯上,乃是忤逆,来人,给我把她拿下!”
沉星冷睨她一眼,从声音判断出是那日向顾明澹求方的白梨,嘴角轻轻牵扯:“好啊。悉听尊便。”
公孙倩上来就要掌嘴,手却被一个剑鞘拦在了半空中,百里戬冷声道:“娘娘自重,这是皇上的内殿寝宫。”
“百里戬,你竟然护她?跟本宫作对?”公孙倩如同炸了毛一般的歇斯底里起来。
“皇上已经受伤,臣不想有人在这里聒噪。”他说着瞥了沉星一眼。不管怎么样,他决定帮她,帮她也就是帮皇上。
赵玄礼一直保持沉默,心里也是惊异,这女人还真是胆大,不知道公孙焱就在外面么,敢这么跟公孙倩呛。不过她说的有道理,莫说容貌,单这气度,公孙倩这宸妃已经逊色太多了。
果然,珠帘一开,公孙焱大步进来,他没去看沉星,而是向百里戬:“百里将军,倩儿怎么说也是主子娘娘,你不会也要犯上罢?”
他的语气保持着一贯的温和,却已经透着愠怒和警告。
“末将的主子,只有皇上一人。”百里戬并不买账,一如既往的冷颜相对:“谁对皇上不利,就是末将的敌人!”
百里戬是楚君焕的内卫将,属于家将一类,并不伏兵部所辖,故也不须服从公孙焱。
公孙焱一怔,冷笑一声,刚要开口,沉星却向前一步,懒懒的掠了下鬓发,乌云堆翠,皓腕如酥,那份风采光说不出有多么的迫人眼球,而引起公孙焱注意的却是她白皙的手腕上撩起时,掠过眼前的一抹银光。
虽然看不真切,但是还是让他心里一阵惊骇,眸中疑窦顿生。
沉星将他的反应收在眼底,声音骤然收冷:“公孙将军,皇上重伤不醒,你不闻不问,还有功夫在这里和人耍嘴皮子、拖延时间?让人不得不怀疑你的居心。”
公孙焱被她抢白,因心里梗着那一个疑惑,竟然无暇应付,在人看来,似是词穷的模样。
“哥,她连你都不放在眼中。”公孙倩跳脚。公孙焱却以目止之,转向太医道:“李医政,皇上到底情形如何?”
那李医政年近古稀,走路都有点不稳,但因年高望重,一直稳坐医政之位,其实最逝板卖老,此时见问,忙躬身一步上前,慢吞吞的回道:“启禀大人,皇上的伤势甚重,身后乃是毒弩所伤,箭镞遗于皮肉之内,前胸近心脉处有金创,乃是旧伤新裂,医书云,所谓金创乃……”
听见他又要开始卖弄,百里戬焦躁,攥起拳头,看样子恨不能上去一拳将他打飞,公孙焱也拧起眉毛,而顾明澹却是温润一笑,依旧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