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蟾……快点。”掖庭宫的训导姑姑这个时候进来,见到这一幕骇然,就要惊呼出声。
“别出声。否则就和她一样。”嘴被捂住,一根银针微痛的戳着了那略微松垂的脖颈,让那训导姑姑狠命的将张开的嘴又闭上,吃惊的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素衣女子,没有任何瑕疵的面容,透白的肌肤,婀娜的身段,更兼一身的高贵,气质涓然出尘。
“听着,别问我是谁,抚琴又有何难。”沉星道:“我保你今晚得到的赏赐会翻倍。如何。”
见她一脸错愕,沉星便手指在弦上轻轻一挑,焦尾枯桐随之流出清越的声音,而那指法更是熟稔,岂是掖庭宫人可比?
而此时西凉公主的舞蹈也接近尾声,来不及做任何准备,训导嬷嬷权衡一下,决定赌这一次,点点头。
“不过,曲子由我定,不需舞,不须笙箫。”沉星立刻从笸箩里选了一块同色的薄纱,罩住面容,只余一双美目在外,那训导嬷嬷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带我过去。”
“是。”
沉星遥遥的看了一下,便知道这个节目大约是有人精心准备的,一面精致水晶帘垂落,琴台在后正对楚君焕的御座。
此时舞蹈已毕,一个柔媚的嗓音响起:“古兰雅恭祝楚皇陛下万岁万万岁。”
殿中片刻的静默之后,楚君焕不紧不慢的击掌道:“羌鼓上舞,见所未见,实在绝妙,公主的舞姿风袅牡丹,国色天成。”
他这一开口,四座都接口称赞不迭,一片称赞声中,古兰雅轻盈盈的近前,算的上美艳的脸上挂上一丝既腼腆又不失大方的笑:“陛下见笑了。兰雅听闻南楚长袖善舞者甚多,今日却是班门弄斧,博陛下一哂,也就是了。”
“公主太谦了。”楚君焕剑眉轻轻一扬,唇间微勾道:“公主路远迢迢而来,朕却不曾知道,多有简慢。”
似笑非笑的神情,透着让人目眩神迷的光华。呐兰雅明显是恍惚了一下,但这个女人断不是易忘乎所以的人,所以很快垂下眼眸,睫毛轻颤。
“能得睹陛下圣颜,已经是兰雅的福分,陛下若肯赏脸一观,便是兰雅的荣幸了。”
声声只做娇羞婉转之态,而在这种唱和下得以绽放光芒,自然是令她十分得意,目光里都透着自矜。
楚君焕薄唇仍是冷魅的弧度,眸中淡淡而已,作陪的东离墨此时笑道:“看过了西凉公主的舞姿,请公主和贺兰将军一起欣赏一下我南楚的琴艺如何。”
“早就听闻贵国人多擅音律。今日正可大开眼界。”贺兰祺连忙迎合的道。
楚君焕不语,他的目光已经透过珠帘看向那影影绰绰的一抹清丽身影,眯起深瞳,将情绪深藏眸底。
沉星已经在水晶帘中坐定,从容的双手置于琴上,心渐渐的安定下来,抬起头,隔着帘子向外看着那似远又近的深邃眼眸,便突然改变了决定。
手指轻轻的抹过琴弦,一声清冽的音韵悠扬,宛若珠玑玉落。
琴音不疾不徐,细斟慢酌间却悄悄抵入心扉,满座无声。
沉星抚过一遍之后,便顿开喉咙,曼声而歌:“响更漏,窗影斑驳,脱玉镯,石竹落,曾有诺,死生契阔,月成朔,天也殁,韶华凋,血染惊涛,战火燎,情可抛,剪影描,宫墙纷扰,蛟龙啸,入碧霄……”
歌喉婉转,音韵别有一股凄清,令人泫然欲泣,楚君焕拈盏啜饮,一杯接着一杯。烈酒入口,锐利隔喉,好生辛辣。
沉星淡淡的望他,一道水晶帘,隔断了目光,中间是江河湖海,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词中意,曲中事,除却个中人,天边月,无人知。沉星顿了一下弦,看着高高在上的男子,一股酸楚直往上窜,竭力压住,将曲声直转决绝苍凉:“看尽三十三宫阙,最高不过离恨天,紫禁巅,我命由我不由天,情何堪,世人嗟叹,数遍四百四病难,最苦不过长牵念,水袖挽,再唱出秋水望断,负朱颜,心字成缺……”
沉星心中轻叹,最后勾了勾弦,然后停下,一片静默,风泠泠,月杳杳,余音绕梁,许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