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行隐去了情绪,大步上前,对萧予绫斥责道:“阿岭,本王让你不要乱跑,你莫非没有听到?这许久不见你,是不是在侯府之中迷了路?看本王回府不重重罚你!”说着,他看见一旁仍然处惊讶当中的曲怀,道:“还不快谢谢侯爷,多亏了侯爷找到你,不然侯府如此大,你还不得四处乱转!”
萧予绫领命,垂首对着曲怀一拜,道:“岭今日忘了规矩,在侯府迷路,幸得侯爷相助,岭,不甚感激!”
曲怀回神,眼中晦暗不明,微微颔首。他们的打赌,原本只是赌周天行会派人来寻她,想不到,周天行没有派人来,而是亲自前来!
他看向萧予绫,真如她所说,她对定安郡王而言,不仅仅是个下人。
思及此,他不禁好笑。刚才,他还对曲英找她结盟的事情嗤之以鼻。没有想到,妇人的直觉竟然如此精准。
周天行见萧予绫行了礼,全然不顾曲怀和在场的下人,很自然的伸手将她牵住,好似多一刻也不想耽误下去,对曲怀道:“阿怀,本王今日离府久矣,须得回府了。”
曲怀没有挽留,只是客气的将他们一行人送到门外。
周天行和萧予绫进了马车,本是准备教训她一顿的,她一个妇人,竟然敢和声名狼藉的曲怀独处!
哪知道,她忽然一把抱住了他的腰,不言不语。
在侯府的后院看见他时,她便有种*,很想扑到他的怀里,很想从他坚实的臂膀里面汲取温暖。
现下,终于没有其他人,她终于可以放下顾忌,双手自然是死死的搂住他。
周天行愣住,感觉她身体微颤,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将严厉的话语收了回去,由她安静的抱着他。
半响,他方才开了口,虽然仍有责备之意,语气却更多的是宠溺,道:“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为何不听本王的话?竟然敢……”
“不是我想跟着曲怀走的,是他强拉着我走的。”
马车已经动了起来,路过不平处,猛然颠簸一下。萧予绫惯性的摇了一*体,将周天行抱得更紧,脑袋埋在他的胸前,闷闷诉说自己的委屈。
“我不想走,可是我只是个执笔郎。”
周天行叹了一声,她只是王府的下人,自然不能违抗曲怀的意愿。是他糊涂了,她能想到及时告知他,已然不易。
只是,虽然怜惜她受了惊吓,可今日的事,全因她的不坦诚而起。若是,她肯言明自己的身份,若是她光明正大的走到他的面前,他岂会让她做一个小小的执笔郎,曲怀又岂敢对她用强?
思及此,他拳头紧紧一握,不能再耽误下去。夜长,梦方多!
他长臂一揽,将她揽到了怀里,幽幽道:“阿岭,可还记得先前本王问你的问题?”
“嗯?”
“本王问你可知道本王为何在曲怀讨要你时没有一口回绝。”
“记得……”提到这个,萧予绫有点心虚,刚才因为后怕,所以才会死死抱住他,才会对他失了警惕。可他这个问题,将她从恐慌,从激动中拖了出来。
“那你该记得本王说过的话,因为你一贯的对本王说谎,本王才会给你教训!”
“记、记得。”萧予绫说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想要直起身子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呆着。
可周天行的手,却是紧紧的搂住她,让她只能趴伏在他的怀中。
他低沉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道:“阿岭为何要闪躲?难道,本王不值得阿岭真诚以待?还是,在阿岭的心中,本王和曲怀一样?”
“不,你和他不一样!”听到他后面的问话,她下意识的出声反驳。话落,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悻悻然。
周天行对她的反应莞尔一笑,将她搂得更紧,让她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上面,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声,道:“原来,本王和曲怀不一样呀……那为何,阿岭不愿对本王交心呢?”
萧予绫的脖子僵住,幸好她的脸靠在他的*上,她还不至于失衡摔倒。
他的臂膀揽过她的胳膊,大手放在她的腰际,自然能感受到她一刹那的僵硬,了然一笑,道:“阿岭,为何不回答本王的问题?”
“我……”
“阿岭觉得,本王是怎么样的人?”
“王爷是……”
周天行不给萧予绫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冷然道:“阿岭莫不是想说,本王乃是皇孙贵胄,你出生寒门,不能妄议?”
萧予绫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这个,叫不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他就能想到了下文。
“阿岭,你既然不能妄议,那本王便自己说吧。”周天行开了口,微微停顿后接着道:“本王以为,本王俯仰于天地之间,无愧于祖宗,也无愧大丈夫之名。本王虽不敢夸口说本王是天下第一贤人,可本王却敢说,本王是个可亲可靠的丈夫,是个能令下臣仰仗的主子,能令妻儿无忧的夫君!”
说到这里,他伸手拿住她的两个胳膊,将她从怀里轻轻扶起面对他,道:“本王的意思你明白吗?阿岭若是有什么苦衷,大可向本王一吐!”
在他的灼灼眼神之下,萧予绫感觉先前竖起的高墙正在崩塌,心房上面的壳一点一点的落了下来,噼啪一声后灰飞烟灭。
她张了张嘴,说吧,把遗诏下落不明的事情告诉他。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是个可以令人仰仗的男人,是个可以保妻儿无忧的夫君。
或许,即便没有了遗诏,他也还是会念及与何太傅的君臣情意,会善待她这个假何语!
萧予绫从未想过要告诉周天行她重生的事情,因为她知道,一个人的认知,对待事物的观点,是根深蒂固的东西。一个弄不好,他或许会将她当成疯妇,更甚至,将她当做妖孽给放火烧了。
她只是,只是需要采用委婉的方法,告诉他遗诏已经消失无踪。
可,话到嘴边,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如果,自己一时*说出了实情,令他大怒,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心里在激烈的斗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能说,生命诚可贵,千万别浪费。可另外一个声音不断地拍击她的心房,至少让他知道一般真相,不然,对不起他的真情相待,对不起自己的怦然心动。
“王爷,其实……”
“嗯?”周天行并不着急,一双如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专注的看着她,专注得眼睛里面只有她。
萧予绫看到他眼眸中自己的影子,微微一动,道:“我,我其实是个女子……”
“本王知道。”
他果然是知道的!萧予绫听到他的话,忽然就轻松下来,是呀,很多事情他都是料到的。那么说与不说,他都会知道,何不如现下向他全盘托出?
只是,这个全盘,当然是她计划好的全盘。
有了计较,她忽然镇定无比,徐徐说道:“我有一次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荒郊野外,头上甚至还有一个血窟窿。我仔细回想了很久,想不起所有的过去,甚至,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周天行听到这里,沉吟片刻,道:“你所说的……可当真?”
“当真!”萧予绫说着,轻轻撩开了自己的额前的碎发,道:“王爷请看,这里还有一道淡淡的疤痕,这便是当时我醒来时头上的血窟窿痊愈后留下的印记。”
周天生伸手抚*的疤痕,红红的痕迹显示着这是一个新伤,她没有在说谎,她竟然忘了所有的事情!
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尤不死心的说:“如此说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的。”
“连你为何受伤也不记得了?”
萧予绫眼神微微涣散,眼睛明暗交替,明显陷入了回忆之中,然后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无力的摇了摇头,道:“不记得了!”
“难道,连你的父亲,对你最重要的东西,你也全部忘记了?”
萧予绫颔首。
“那你告诉本王,为何要骗刑风说自己叫做萧予绫,又为何要装作男子进到王府,还有,为何要在刑风面前故布疑阵,遮掩自己脚底有红痣的事情?”
这一连窜的问题,若是他人恐怕无法自圆其说,但是萧予绫从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后,为了生存已经习惯撒谎。
她不过是在心里小小的慌乱一下,便迅速的镇定下来,答道:“当时,我醒来后,走到街道上实在想不起自己的姓名。刚好,见到绫罗,心生羡慕,再反观自己,衣衫褴褛。忽然想到,若有人能赠予我一绫罗就好,于是,便给自己取名予绫。至于萧姓,我也不知道为何,只是下意识而为之。”
说着,她小心看了他一眼,见他好似相信了大半,咽了咽口水,又道:“至于故意接近刑风进到王府之事。一则,为了生存,天下之人皆知王爷是贤明君主,人人都以为王爷效力为荣,我自然不例外。扮作男子,只是为了方便。二则,我总觉得,我应该进到王府。”
“那你故布疑阵之事又作何解释?”
说到这里,萧予绫面有哀伤之色,道:“这,实在是因为我无意中得到了何语的存在,然后发现自己和她有许多共同之处……”
她长叹一声,又张了嘴:“后来,我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是何语,可我不知道遗诏的下落,也害怕太后的追杀,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望王爷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