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悲惨的遭遇,慕森已经听过不止一次了。常年接触重大凶杀案,关于道德的底线,慕森是眼睁睁看着它一降再降。似乎,永无下限。
通过司洋的叙述,慕森也多少可以理解了,吴倩为什么会喜欢杀害情侣。因为她的亲生母亲害死了她的亲生父亲,这种扭曲可怕的爱情观,传承到了吴倩的思想里。在她的心里,恐怕没有什么感情会是真的。百年修得共枕眠的夫妻尚可互相杀害,还有什么样的爱情是值得信任的呢吴倩对爱情是绝望的,她的爱情观是扭曲的。也许,只有在生死那一瞬间,她才能看到这些情侣的真面目。现他们的感情,或肤浅,或虚伪,或真挚。她就这样在杀人中,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当然,除了杀/戮之外,她唯一有感觉的人,可能就是司洋了。司洋是那样无怨无悔的爱她,甚至爱她爱到闯下滔天大祸。他从一个阳光帅气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变/态扭曲的帮凶。他看着吴倩杀人,想帮她,却又无能为力。当她再想杀人的时候,他还是会选择纵容。如此,恶性循环三年,这条青山公路就这样因“魔鬼”而出了名。
慕森对司洋说:“每个人都会经历不一样的苦难,但是每个人面对苦难时候,都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选择不同,人生也就大不相同。当吴倩可以反抗,可以保护自己的时候,她没有选择及时报警或者求助,而是选择了承受。一种变/态的毁灭情绪,就是从那一刻诞生的。她第一个毁灭的,就是她自己。然后是她恨之入骨的父母。再之后,是这些无辜的恋人。司洋,你想没想过,等有一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她将毁灭的就是你。”
“我无所谓啊……我根本就不在乎。如果杀了我,能换回小倩开心的活着,那我愿意。可问题是现在即便是我死了,小倩也不可能活的好。所以……我还不能死。我得保护她……”司洋的话语决绝,大有要和慕森、莫子棽拼个鱼死网破的样子。
吴倩自始至终没有表情,直到她听到了司洋的这番话,眼神才稍稍活动了一下,慢慢的看向了司洋。
“司洋……对不起……我、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吴倩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痛苦的抽泣着。
司洋不管不顾的一把将吴倩拥在了怀里,泪水盈眶的说:“不怕啊,小倩,不怕……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会永远爱你,陪你,保护你。我说过,我不允许任何人再欺负你。”
莫子棽这时凑近慕森低声的说:“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格分裂,是她自己的意识强迫自己创造出了第二人格。可实际上,两个人格她都可以掌控。她控制不了自己杀人的冲动,只是心理扭曲变/态罢了……”
“你有没有尝试过用这管理处的机器和外界联系”慕森问。
“试过了,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收到。看现在的天气,警方应该可以进山了。”莫子棽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司洋那边的一举一动。
司洋这时抱着吴倩,对慕森和莫子棽说:“你们要么开枪打死我们俩,要么就让开!我不会让小倩落到你们手里,同样,我也不会让自己落到你们手里的!”
慕森无奈的说:“为什么从你口中说出的话,就好像警方是什么食人妖怪似的呢你如果早让她接受警方和心理医生的帮助,她不至于走到今天!话又说回来,她有这种思想,我可以理解,因为她是病态的。而你呢你没有受过什么非人遭遇吧你为什么也这样无知固执只因为你所谓的爱吗你那是变/态的爱,根本就不正常!你们两个人在一起,不出事才怪!”
“变/态的爱……呵呵,那又怎样我爱她,就不应该让她受苦。她如果隔几个月不杀人的话,她就会忍不住自虐,伤害自己,把自己弄的遍体鳞伤!你说,我是该放任她伤害自己,还是去伤害别人”司洋痛苦的质问慕森。
慕森知道,已经没有再和司洋争辩的必要了。因为他早就已经迷失了自己,没有了理智。他那所谓的爱情,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思想。
有时候,爱情就是这么一个不可理喻的东西。一个人一味的付出,一味的追逐,爱到自己都能把自己感动。可实际上,不过是顾影自怜,一厢情愿。跟另一个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就比如说现在的吴倩,如果她还有理智,还有一丝意志力和感情的话,那她必定应该为了司洋而收手,改变。可是她没有,她将自己的责任都推给了过往的不幸。她认为自己没能力改变任何事情,包括自己想要杀人的冲动。于是,才有了这一系列的惨剧。
大胡子的妻子这时候忽然站了起来,她茫然的看着外面,轻轻的说:“我好像听到远处有车的声音……是不是……是不是来人救我们了”
慕森和莫子棽仔细的听了一下,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不过,盲人的听力本来就要比常人敏锐很多,所以慕森相信,可能真的有人来这里了。
司洋开始紧张了起来,他试图带着吴倩离开这里。可是慕森和莫子棽却死死的挡住了门口的出路,让他无路可逃。
“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小倩!这样,我留下来承担罪行,让她离开!行吗”司洋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慕森苦笑了一下说:“我们并不缺替罪羊,我要的是真相和真凶。把她放走你知道那将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吗放走一个无法自控的变/态杀人狂你当我们和你一样疯了吗”
吴倩这时扯了扯司洋的袖子说:“司洋,你答应过我,不让我走到那一步,不让我落在别人手里!杀了我,听我话,杀了我!”
司洋痛苦的摇着头:“不、不不……我不!我怎么能下得了手杀了你!”
说着,司洋的眼神忽然变的凶狠,他推开吴倩,直接朝着慕森和莫子棽冲了过来。看来,他是想孤注一掷了!
慕森本能的提起枪,然后推开莫子棽,闪身避开了司洋的攻击。
是的,慕森原本可以直接开枪的,但是他没有。
他可怜眼前这个男人,真是人生自是有情痴,可是司洋的这个“痴”却如同入了魔。
莫子棽大声提醒着慕森:“慕森!别心软了!你不伤他,他必伤你!他现在为了带吴倩离开,什么事都会做的出来!”
司洋抓住了猎枪的枪杆,和慕森抢夺着手里的猎枪。
慕森死死地攥紧猎枪,再次对司洋劝说:“别逼我开枪,我不想伤你。回头看看你深爱的那个女人,她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你能不能理智一些”
司洋原本凶狠的目光此刻看着慕森却变得无助和软弱,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对慕森说:“杀了我,你杀了我吧……”
看得出来,司洋也始终在痛苦的选择中,无法自拔。他爱着吴倩,却也清楚的知道,他们的爱终将走向末路穷途。就在这最后时分,他也开始试图想用死亡去逃避一切了。
这时候,吴倩忽然冲了上来。莫子棽反应了过来,马上出手拦住了吴倩抓向慕森的手。
吴倩有如一个失去理智的疯魔,此刻瞪着眼睛怒视着慕森吼道:“你杀了我啊!来啊!那些情侣都是我杀的!我掏了他们的肠子,挖了他们的心!我就是想看看他们之间到底有多真心!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女关系都是肮脏的!都是恶心的!他们该死!”
“那司洋呢”莫子棽抓住吴倩的手臂,质问道。
提到司洋的名字,吴倩似乎稍稍平静了一下,然后就像是忽然回过神一样的哭了起来。
“司洋……我也想能成为你的妻子,能为你生儿育女,能和你光明正大的去领结婚证……可是我……”说话间,吴倩已经泣不成声。
也就是在这样的时刻,吴倩的双重人格才暴露的那么明显。也许也正是因为她的极端变化,让司洋心痛,让他总是在犹豫的边缘变的义无反顾。
不多时,车子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听着那些车的数量,慕森就知道,这一次,真的是警方赶来了。
司洋眼看没有了机会,当下咬了咬牙,抓起旁边桌上的一个茶杯就砸向了慕森。
莫子棽见状,连忙松开了吴倩,准备去帮慕森。
慕森因为刚刚注意力分散,这一下着实被砸的挺狠,瞬间眼前模糊了片刻。就在这片刻之间,司洋抢过了慕森手里的枪。莫子棽唯恐司洋会伤害慕森,便上前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司洋一个转身,吴倩却迎着枪口跑了过去,并且狠狠的撞在了枪口上。
被吴倩这么一撞,司洋下意识的手一抖……
“砰”的一声巨响,猎枪的子弹穿透了吴倩的腹腔。
吴倩抱着枪口,缓缓倒了下去。
外面的警察在听到枪声之后,也破门而入了。不过慕森却拦住了他们,让他们再给吴倩和司洋最后一点时间。
慕森的头在流血,可是他却无心顾及自己的伤口,只在莫子棽的搀扶下,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司洋和吴倩。
司洋早已扔了那把枪,他抱紧吴倩在怀里,无声的哭泣着。
没有撕心裂肺的呐喊,没有惊天动地的呼唤,司洋的哭声,是如此的沉默。沉默到让观者心痛。
弥留期的吴倩,好像又变回了慕森初见她时的那个样子。她微微笑着,抬手抚上了司洋的脸说:“真好看……这一生,我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肮脏的,恶心的,不堪的……唯有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一切。你的眼睛,你的脸,你的气息……我一直都记得,留在心底八岁那年的记忆中。司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说着,吴倩哽咽了,好像要不行了。司洋抱着她的身下,早已流满了大片大片的血迹。
司洋亲/吻着吴倩的额头,宠溺的哄道:“你好傻,和我说什么对不起呢我是你老公啊……这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小倩,别怕,没人能欺负你,再没人能欺负你……”
吴倩能死在司洋的怀里,大概是她所有设想中最好的归宿。司洋也实现了他的诺言,没有让吴倩被捕,她没有落到任何人的手里。
等到吴倩咽气之后,司洋这才如释重负一般的站起了身,举起双手呈投降状。他说:“送走了小倩,我已经再没有任何心愿。不管什么样的结果,都能坦然接受了。”
就这样,警方带走了司洋,也带走了吴倩。剩下的大胡子和盲女也早就被抬上了急救车。
慕森和莫子棽向警方讲述了整个案件过程,然后又带着他们找到了另外几具尸体,这个案子才算是告一段落。
慕森用纱布给伤口止住了血,和莫子棽坐在车里,看着远处忙忙碌碌的警察和医护人员,心中都有些百感交集。
这个轰动了网络,延续了三年的青山公路杀人案,终于破了。可是结局却不如他们所设想的一般,那样大快人心。
如果吴倩没有经历过那段黑暗的时光,也许她今天已经成为了司洋的合法妻子。
在命运的路途上,谁都会遇到荆棘和坎坷,甚至,会遇到一些自己认为似乎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可其实到头来,只要静下心来,只要安心的继续前行,就会现,没有什么是真的过不去的。
司洋的爱是那样的沉重,沉重到陪着对方一起毁灭。这让人不得不开始怀疑爱情,真正的爱情,难道是用这样的方式“生死与共”吗不是,绝不是。最好的爱情,莫过于在爱情中得到最好的自己。假使司洋能给予吴倩最好的爱情,那也许她就不必用死亡来脱自己了。
慕森叹了口气,缓缓动了车子。
莫子棽问:“这条公路是不是真像传言中描述的那样美”
慕森回道:“美,但是永远不想再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