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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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玉在翻来覆去,换了成打的姿势,就是没法子闷上眼,好好的睡上一免。

  他满脑子都是安敏以及她闹异莫名的梦!是的,安敏说那真真实实的存在着,但是天底之下,哪有这等荒谬的怪事,一个死去多年的人,会平空出现在她的眼前,和她讨论起过往的陈年旧事。

  这不是梦,是什么?然而,即使这一切的一切在现实中是不可触及的,不可用科学的方法验证的,他仍旧有一股莫名的不安,隐隐潜伏在他心灵的最深处。

  他很害怕。可是,又说不出具体的原因来。

  是在担心安敏会遭遇到什么不测吗?去他的,这个念头更是可笑了,没听过有什么人作梦作出什么恐布的事情出来的。

  他的心讲出来,真的会笑掉人家的大牙:作梦危险?!

  理智告诉他,根本是无稽之谈,但,他又不能消除心中的惶惶惴惴。

  他放心不下安敏。

  偏偏那该死的丫头,一点也不领情,一点也不能体会他的忧心,居然还跟他大吼小叫的,真是气煞他也。

  他怎么会去喜欢上这一号令人头疼不已的人物呀!光是想起这件事,就够他这个绝顶自负的酷哥,整整呕上个三百年!

  打从第一次在大学的社团活动中巧遇安敏,他就被她爽朗不作伪的个性所吸引,在一大片女孩都还在化妆品、花裙子、各式约会中打转时,她已经穿梭在课堂中,忙着去撷取各种不同领域知识的声音。他欣赏她的机智、锐利、与众不同,还有那一点令人绝倒的胡涂。

  书玉也有不少的倾慕宅但他是“弱水二十,只取一瓢饮”的忠实支持宅除了安敏之外,是绝不和任何女孩子打交道的,天晓得他坚壁清野的政铂不但没有让少根筋的安敏体认到他的用心良苦,反而被把他识成哥儿们的安敏嘲笑,“脑筋结构有问题。”

  有一回,安敏还用着一种怀疑的眼光,在他身上梭巡着。“哪!你不是‘同志’吧?”

  书玉简直快被她的问话给气炸了,却又不能把真正的心意披露出来,只能咬着牙,瞪着眼道:“我是不同流合污,洁身自爱。”

  哪知安敏居然嗤之以鼻的睨着他,不屑的道:“哈!追女孩子叫同流合污?叫不洁身自爱?你真的是脑筋结构和别人不一样!”

  他是有苦说不出,只能暗骂安敏。“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女孩子啊!”

  偏偏还是他心仪的女孩子。

  书玉不耐烦的又转了个身。

  “该死的赵言晏,该死的张岚曲!”书玉情急的咒骂起来!

  这话要是给他老爹听到了,不被罚跪算盘才怪哩!

  “不行。”书玉霍地一声,倏然的从弹跳起来,抓起了搁在椅背上的衣服裤子,稀哩呼噜的穿上,冲出了家门。“我得再回去老宅一趟,把所有的事给弄清楚。”

  匆匆离开家中,打开车门钻了进去,车子如箭般疾驰了出去。

  微晨时,书玉再度来到了赵家老宅。

  他毫不考虑的开了门,直冲到三楼的书房,扭开书房大门的那一瞬,书玉迟疑了一秒,然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还是踏进了书房。

  晨曦淡金色的阳光,微微的透过玻璃,遍渡在书房中的角落,阳光的温暖,赶走了纳阴黯潮霉的味道。

  书玉迅速的浏览着四周的书架,不禁屏气一叹。唉!仔细一瞧,书还真多,想要从中找出个头绪,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哩!

  “好吧!别再抱怨了,开始工作了吧!”书玉一面说着,一面已经从最靠近书桌旁的书架开始动手。

  一本一本厚重的书,布满了灰尘,书玉一面翻着,一面皱着眉头,道:“要是真的能把这屋子中的书全都看过一遍,想不变成才子也难。”

  从晨间时分,到下午夕阳西下,书玉连午餐都没有时间吃,一整天翻阅着那些书,翻得他双臂疼痛,酸乏的举不起来。

  “什么也没有!”书玉瘫在小沙发上,开始怀疑自己镇日不进一滴水、一粒米,如此做“苦工”的代价。他双眼盲直盯着眼前开启了一半的门扉。

  突然,他的眸子亮了起来,他看见在门后,有个镶在墙壁上的暗柜——

  他飞快的冲了过去,取出手边的钥匙,打开那极不明显的柜门。

  “匡!”地,一大片木板掉了下来,蛛网陈封中,他看见了一只花色古朴的坛子,坛瓮的旁爆搁了一本厚厚的日记。

  “奇怪!这是什么?酒吗?为什么藏在这里?难不成赵言晏除了才子外,也是个酒鬼?”现在书玉也跟着安敏叫“赵言晏”,“曾祖父”三个字,实在起不了什么尊敬长上的作用。他连曾祖文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哩!

  “卜”书玉十分用力,可是仍旧拔不开那坛子的盖子。书玉皱紧了眉宇,使出了全身的气力。“到底藏了什么宝贝,收藏得那么小心。”

  “剥——”地一声,久封的盖子终于被书玉弄开了,他展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向坛口一探——

  “啊!”书玉发出一声尖厉的大叫,眼珠子瞪得老大,嘴唇微张,不住的喘气。

  “这……这……是……谁……?”书玉惊魂未甫,说话还有些结巴!

  坛子里装的竟是一具白骨!

  森森然,如假包换的一具白骨。

  书玉跌倒在地,心脏剧烈的弹跳着,不受控制的,几乎就要跃出了胸膛。

  足足有半个钟头,书玉只是两腿发软的呆坐在地板上,脑中千百条思绪急闪着,他却整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为什么老宅中竟藏着一具白骨?

  这又是谁?

  赵言晏吗?或者是张岚曲?

  这瓮白骨是谁藏放在这儿的?祖父吗?

  白骨怎能放在人住的宅第中?

  这是老家始终空悬,没有住人的原因吗?

  他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吗?

  千百个问题,从他的脑海中窜出来,弄得他有几分心惊胆跳。

  任谁再大胆,独自在一栋空屋中发现一具白骨,三魂七魄也要丢了一半吧!

  书玉偷偷拿眼角瞥了霓子一眼,正愁不知该如何处理时,那本陈旧的日记,跃入了他的视线。

  这本日记和这坛子放在一块,或许,在其中可以找到其中的答案吧!

  书玉伸手取了那本日记,想了想便摊开了看,在扉页的地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清扬的签名——赵言晏!

  这是赵言晏的日记!

  书玉再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是赵言晏的日记,那么里面一定有关于张岚曲的一些事情了!他迫不及待的打开内页,泛黄纸张上,鲜活的字迹一个个的跳入他的意识之中十月二十日晴光才好。

  十月的上海已经有了晚秋的肃杀之气。

  太多的文学作品中,讨论到秋天的题材,都是充满了悲凉之意,有些无奈,有些寂寥。回思自己稍早的年岁中,彷佛也有这么一点秋凉的味道,但是,从明天朗始,属于我的秋天,将不再是寒伧的、落寞的。明天,是个重要的大日子——我将迎娶岚曲进赵家大门。

  从今以后,局于我赵言晏的日子将是美好而无忧的!

  十月二十一日岚曲终于名正言顺的进了我们家大门。

  忙碌不堪的一天。

  为快乐而忙碌的一天,为岚曲忙碌的一天,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事呢?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十一月九日和玉真发生争执。

  自从岚曲进门以来,她始终冷嘲热讽,从没有给岚曲好脸色看。

  岚曲的贴身丫鬟珠儿偷偷来告诉我,日前我出门洽谈一笔生意,她趁我不在时,百般刁难岚曲,我气极,找了玉真大吵。

  她骂我薯迷了心窍,被狐狸精迷昏了头,我恨极了她的怨毒。

  不论如何,我是深爱岚曲的。绝不容许任何人侮谩了她。

  十一月二十六日爹找我训了一顿。

  他说为了一个女子,把家里弄得鸡犬不宁,太不应该了。

  心中极为苦闷,家和万事兴,难道我不希望吗?

  岚曲近日精神也不佳,强颜欢笑的她,有多大的苦楚,难道我不明白?

  十二月八日玉真的无理取闹,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我再也不愿忍受她对岚曲的迫害了。

  我提出离婚的要求,她怒目相视,话出威胁,“我娘家的人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十二月十日玉真的大哥来找我,他怪我不能分辨轻重,在外面逢场作戏,是男儿本色,但为了一个没身分的女人要闹离婚,也太不象话了。

  我郑重的告诉他:“岚曲不是没身没分的人,在我的心中,她就是我的全部。”

  十二月十九日爹对我提出离婚一事,怒不可遏。他拍着桌子道:“你胆敢和玉真离婚,我就跟你断绝父子关系,赵家的财产,你一毛钱也要不到。”

  我昂然不为所动,只扭轻轻丢下一句。“那就不要吧!”

  我只要岚曲。

  对我而言,岚曲就是所有的宝藏。

  十二月二十日岚曲不见了!

  一早,珠儿就急慌慌的来告诉我,岚曲不见了。我翻遍了她的房间,她只带了一些轻便的换洗衣棠,其余什么也没带。

  我出动了所有的长工家丁去找寻。

  岚曲,这会儿,你又在哪儿呢?

  十二月二十四日整整三天了,岚曲竟然恍如在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她不见了。

  我急得快发狂了,而玉真只是拿一双冷漠的眼望着我,我彷佛可以找见她打从心里发出的冷笑我指着她的鼻子,一字一字的道:“如果找不到岚曲,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一、辈、子。

  十二月二十七日没有岚曲的消息。

  岚曲,你到底在哪里?有没有听见我在急切的呼唤着你?

  十二月二十八日岚曲,你究竟在哪儿?

  十二月三十日家丁派人来告诉我,在江口发现了岚曲的衣物、鞋子,我双目欲裂,眼中要喷出火来。

  “不可能的。”我不相信,绝不相信,死也不要相信!

  一月一日岚曲被送回了咱们赵家。

  可是,我再也听不见她如银铃般的笑声,看不到她闪动着光彩的眼睛。

  我镇日坐在她的身旁,不许任何人动她。

  岚曲,你睁眼看看我哪!

  一月三日无数的人从我的身边来来去去。

  “人死不能复生。”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对我说着。

  “节哀顺变。”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对我说着。

  岚曲,我一滴眼泪也没掉。

  如果,你再也不能回到我身畔,我会毁掉自己,毁掉全世界来陪葬你书玉一页一页的翻阅着这本扉页已发黄的日记,心中陡然冒起一股凉意。

  从日记中,他逐渐可以拼凑出赵言晏和张岚曲当年的艰难处境。

  赵言晏爱极了张岚曲,然而,张岚曲却被他的元配夫人给逼死了。这是一桩人为的悲剧。

  书玉掩上日记,赵言晏的日记,只记载到这儿,后面是一片空白,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得而知,但书玉却有着一股奇怪的直觉:赵言晏的英年早逝,或者是他对这整个事件的报复?

  他记起父亲曾说的话。“传统女性的贞洁是很强韧的一种力量,你的曾祖母,就为曾祖父整整守了三十年的寡!”

  这个曾祖母,当然不会是张岚曲!

  书王直着眼,望着那一罐子的白骨——

  “赵言晏自然是心有不甘!他的爱欲情念,全系在张岚曲身上,那么……安敏!”书玉一声惊叫,冲了出去。

  ※※※

  安敏用力的甩甩头,揉砰脸上的一个大哈欠。

  “不行!我还是想睡觉。”她起身离开写稿的大书桌,走进浴室,用冷水不停的往脸上泼,想剌激一下委靡不振的精神,然而出现在镜面中的,仍是一个睡眼惺忪的自己。

  “哎呀!不行,余安敏,你要振作。”安敏不断的提醒着自己,她走出浴室,墙上的钟清楚的告诉她,现在的时间才十点过一点点,而她八点才离开床铺哩!

  “啊,好想睡呀!”安敏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望着拉在书桌上的空白稿纸,她可是积欠了一屁股的稿债哪!“不能睡哇!再不写稿,出版社可是要派人拿刀砍我了。”

  况且,这些日子以来,她只要一睡觉,就会莫名其妙的跌进赵言晏的时空中,频率是愈来愈密集,几乎到了每天都要“穿梭时空”和赵言晏来个“幽会”。

  安敏对自己投以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说是“幽会”还不为过,没人发现嘛!当然,除了书玉之外。

  想到赵书玉那小子,安敏的心中就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挥之不去的。

  仔细算算,打从那天她和书玉争执后,愤而离开至今,总也有好几日了,在这段其间,书玉不但没有露面,连通电话也没有拨来。

  “真是太不够意思了。”安敏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会碰上这种没有道理的怪事,他也难辞其咎,毕竟事情是因为到了他的老家才发生的。说什么,他也不能置我于不顾。可是这,不但没有帮我的意思,居然还认为我是胡言乱语,真是令人生气。”

  老实说,前后认识书玉也有好一段时间了,她始终没有真切的去想过:她和书玉的关系。

  是好哥儿们吧?

  瞧他们平时相处的模式,根本就无性别可言。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回他们一起去登山,背了一大包的行囊,才爬到一半,安敏就走不动了,她赖皮的要书玉替她扛负那些行李。怎知那该死的,居然大剌剌的把眼一瞪,道:“敢跟我一起来,就要有那样的认知,背不动自己自己的行李,还登什么山呀!”

  给书玉这么一抢白,不服输的她,只好咬着牙,自己背了十几公斤的包袱,爬上山去。

  回家后,安敏足足在躺了一个橙拜。

  书玉后来到家里来探望她,站在她的床爆咧着嘴对她笑道:“不错啊!到底还是撑了过来,我愈来愈佩服你了,安敏。完全没有一般女孩子的那种骄纵脾气!”

  当时,她只是嘿嘿的干笑两声。

  如果是一个他喜欢的女孩子,他一定不会说出这种吊诡的话吧?

  那骄纵也成了一种可以忍受的“性格”,甚至成了一种“很可爱”的表征吧?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就泛起一种不足为人道的走味心情。

  她是喜欢书玉的吧?

  这种似是而非,模模糊糊的遐想,令她的心陡然一震。

  可是——

  印象中,她甚至不曾见过书玉和哪个女孩子稍微走得近一些,唯一和他在一起,还能有说有笑的,就是她自己了,难怪邓洁要猜测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开系。

  要是真有那种“特殊”关系,她可能会好过一些,但是,书玉似乎没有那个意思,更糟糕的是,书玉对其他的女孩子,似乎也没有那种“企图”。

  有一回,她实在忍不住了,跑去问书玉,他胀红了脸,大喝一声:“你有问题啦!问这个什么鸟问题。”还很用力的给她一拳,痛得她的右边肩膀连着三天都举不起来。

  “那你干嘛不交女朋友?”安敏一面揉着疼痛的肩膀,一面闷声的问着。

  书王直愣愣的望着她,好半天,才闷闷的回答。“谁说我不交女朋友的?我只是宁缺勿滥!”

  宁缺勿滥!

  安敏笑笑,只是说:“别挑到最后,挑了个让大家都跌破眼镜的。”心里却不免想:“什么样的女孩,才能让他打从心中折服呢?”

  安敏胡乱想着,随即回过神来,道:“管他的哩!反正不会是我就是啦!”

  话才一出口,她自己便一愣,可真驶酸的了!

  望着桌上散落的稿纸,她的思绪,又不兔回到时间的那一端去。

  唉!想起赵言晏,安敏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才好。

  这些日子以来,她花了许多时间去和赵言晏相谈。

  刚开始时,她只是觉得奇异,对于自己拥有这样奇特的遭遇而意外,好奇心使她想进一步了解,更何况,赵言晏和张岚曲的故事,也深深的吸引着她,那到底是个很感人的题材,不是吗?

  但是,在一次次与赵言晏的晤会中,她发现他实在是对自己痴情,不!或者该说是对张岚曲痴情才是。

  如果在现实生活中,有个也对自己那么眷恋的人,她也一定会感动的吧?

  不管怎么说,张岚曲总是个令人欣羡的女子。

  毕竟,那样惊天动地的爱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大部分的人,终其一生,也是庸庸碌碌、平平淡淡,找不到自己真爱,懵懵懂懂的过了一辈子。

  不管如何,她总是觉得张岚曲是值得了的。

  “岚曲!”

  她冥想之际,有个细细的声音,潜入她的耳膜之中。

  “又来了!我真是有点走火入魔了。”安敏用力敲敲自己的脑袋。“心里想着张岚曲,居然听见了赵言晏的声音,现在是大白天耶!而且我又没有睡觉。”

  不可能在此时此刻,听见赵言晏呼唤的声音的。

  “岚曲!”

  安敏一愣,那呼喊声虽然细微,却清楚得很。

  “岚曲,你听见我在叫你吗?”

  安敏霍地站起身来,没错,这是赵言晏的声音。

  他在呼唤她。

  但是,现在是白天呀,是她清醒的时刻呀!他怎么能跨越其中的时空,前来她的世界!

  “岚曲。”赵言晏的声音在她的耳际回旋着、飘荡着。

  安敏不住的在自己的小阁楼中张望,一面喊着:“是你吗?你在哪里?”

  “岚曲,你来呀!”赵言晏催促着。

  “我……”醒着的时候,安敏不知道如何跨越到那个世界中。

  “岚曲,你来呀!我有话要告诉你。”

  安敏心中一紧。“我……不知道怎么过去!”

  “闭上眼晴。”赵言晏的指示,犹如在耳际。

  安敏丝毫不犹豫,立即闭上眼,不到一秒钟,她就觉得自己的身子开始又往上腾空,然后,猛地往下一降!

  她昏陶陶之中,再度听见赵言晏的声音。

  “你来了,岚曲。”

  安敏睁开眼,没错,她竟然又来到了赵言晏的大书房之中,这个在睡眠中,来过了好多次的地方。

  可是,可是这次不一样。

  这一次,她竟是在清醒的时候,跌进这个时空中的。

  “这到底是梦,还是其实的?”她已经被弄胡涂了,混淆了。

  “这有什么分别吗?”赵言晏执起她的手,道。“人生如梦,不是许多人这么说。”

  安敏苦笑,“那么,我又是谁呢?是余安敏,还是张岚曲?”

  赵言晏望着她,温柔的说:“对我来说,不论你是谁,都是唯一的。”

  安敏叹口气,问:“即使我只是个冒牌的张岚曲?”

  “你是岚曲,切切实实、如假包换的。”赵言晏郑重的说,随后又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这段时间和安敏相处下来,他倒是学会了不少安敏惯常使用的字汇,言语之间,不禁也活泼了起来。

  安敏只能一径无奈的笑着。

  老实说,她也曾以为自己或许是岚曲的再世。不是有很多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中,都是这么描写的吗?但是,她却丝毫感受不到自己身上有任何和岚曲相雷同的特质。

  基本上,她根本和岚曲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岚曲温驯、柔弱,她却锐利、坚强、也霸气。如果不是因为她这张脸的缘故,她根本和张岚曲这个人是扯不上边的。

  “唉!”安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我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那却又如此真切的存在着。听着,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对你说,在我说的同时,希望你能耐心的听我把话说完,再来决定,好吗?”

  赵言晏望着她一派严肃的小脸,道:“好,我也有重要的事要对你说呢!”他的声音显得有几分轻飘飘的,构不到地似地。

  安敏顿了一下,好半天,才慢慢的开了口。“我叫余安敏。这个名字我已经对你说过很多过了,可是你就是觉得我是张岚曲!先别与我争辩这个问题,死生缘分的事,很难令人完全弄明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闯进了你的世界,或许上一辈子,所谓的前生,我真的是岚曲,可是我很清楚,我非常的清楚,今生,这一辈子,我是余安敏,不折不扣的余安敏。”

  说着,安敏仔仔细细的把自己的家庭状况,明明白白的告诉赵言晏,包括她的职业,她是怎么认识书玉的,又是在怎么样的情况下,和书玉来到这一幢老屋子,如何在惊喜之中,发现了这一个大书房,如何在《玉梨魂》那一本小说之中,看见了张岚曲的照片的。而之后所发生的事,赵言晏都有亲自“参与”。

  在说明这一切的同时,赵言晏只是很仔细的听着,安敏突然发现,他连听自己说话都是那么的专心,专心得彷佛世上再无其它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事,专心得令人不禁动容。

  “好啦!我终于把我想说的话全都说完了,唉!这辈子,我没那么详细的介绍过自己,把这些内容搜集起来,可以出一本书了,书名就叫《余安敏的前半生》,只是不知道这种书有没有销路,卖不卖得出去!”安敏半开玩笑的说。

  “哦!”安敏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回身问着:“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一直弄不清楚,很想直接来问你;你到底是真的?还是我的幻觉?你是──鬼?”

  “唉!”赵言晏居然也大大的叹了口气,幽幽的说:“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真的那么容易分得清吗?”

  安敏一愣,这个极具哲思的问题,一下子倒真教她不知如何回答。

  “唔,你说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安敏想起他之前说的话,打起精神问道。

  赵言晏望着她。“不管你在哪个时空,我仍旧相信你就是岚曲”

  “唔。”安敏随口应了一声,他的执着该是说他傻透了,还是说他坚决?

  “在不同的时空中晃荡、蹀踱,的确不是件好事,人总是要活在固定的时间空间之中,才会有归属的感觉。”赵言晏愈说愈深奥。

  “什么意思?”安敏睁着困惑的眸子,问道。

  “岚曲,或者是──安敏。”赵言晏有些不习惯这个称呼。“我想问你……”

  “唔?”

  “愿意跟我同留在这一个时空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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