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六个骑士在谢铿及伍伦夫等人面前一丈之外就勒住了马金刚手伍伦夫此时也像看清了来人是谁面上立刻现出惊异之容在惊异中还带着五分戒备脚步一变身形又自拿桩站稳。
那六骑缓缓一字排开丁善程、郭树伦等人此刻更是惊然动容就连游侠谢铿的脸色也是凝重之至空气骤然凝结只有那六匹马缓缓在踢着步子时才出些声音来。
六匹马上的人年纪都差不多大约莫四十左右颔下却都已留着很长的胡子像是经过很小心的整理是以显得非常整齐只是经过这一番长途奔驰当然风尘也不会少了。
马上人的衣衫质料非丝非帛出一种铜色的光泽竟不是坊间可以买到的质料在漫天风砂中隔着好远可以从许多人里分辩出这六人来就是因为他们衣服的关系。
而这种衣服的颜色在江湖中已象征了某一种意义那几乎是灾难和麻烦的代表难怪谢铿、伍伦夫等人此刻都有不安之意了。
伍伦夫眉头一皱暗忖:“此六人足迹从来不离中原此刻跑到这里来难道是为着和我同一个原因吗?”
那六个紫衫人端坐在马上动也不动一下像是六尊石像只有风吹着他们六人的须时才带给人一些生意。
这种情形僵持了没有多久因为铁霸王郭树伦已在嘀咕着:“站在这里干什么我们走吧。”他也认清了这六人心里有点毛他虽是莽汉但生平却最不喜欢吃眼前亏此刻光景知道自己这边占着劣势虽然这六人的来意还不知道但以这六人以前行事来看总不是好事。
因此他缓缓回过头竟想一走了之。
蓦地那六骑中一人话道:“给我站住!”声音阴沉尖锐闻之更令人毛骨惊然。
铁霸王郭树伦只觉一丝凉意直透背脊回过头壮着胆子说:“小可和阁下无冤无仇也没有得罪过阁下要我站住——”
话还没有说完先前话的那紫衫人又尖锐的冷笑了起来笑声刺耳之极打断了郭树伦的话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郭树伦不安的移动着脚步微一点那紫衫人笑声一顿阴森之极的说道:“那么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兄弟的脾气。”
他言语之间的狂妄自大大有天下唯我独尊之意谢铿鼻孔里不屑的冷哼一声眼角鄙夷的扫在那紫衫人身上。
那紫衫人怒道:“你是谁敢在我兄弟面前放肆是活得有些不耐烦了吗?”
另一紫衫人面白微胖微微笑道:“六弟别太不客气了这位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游侠谢铿。”
先前那紫衫人“哦”了一声随即阴沉的说道:“游侠谢铿又怎样!”
谢铿冷笑一声**剑丁善程却接口道:“天中六剑又怎样!”
他少年气盛虽然知道对方就是江湖中出名难惹的天中六剑也忍不住出言相抗这当然也是他自恃武功剑法之故。
金刚手伍伦夫听到他此话一出知道事已难了他年纪大了些凡事都以忍让为先总不想再多结冤家何况是天中六剑。
于是他想出来说几句客气话期望能撂过此事哪知那微胖的紫衫人已笑道:“嘿这位年轻朋友好大的口气真是英雄出在少年了哈哈!”他未语先笑带着一团和气哪知却是江湖中以毒辣阴狠、行事无常著名的天中六剑中最厉害的一个——凌月剑客。
金刚手伍伦夫慌忙跨前一步挡在丁善程的前面带着一脸息事宁人的笑容说道:“在下金刚手伍伦夫久闻阁下们的英名平日就仰慕得很哪知今天却让在下见着了。”
凌月剑客仍然是笑嘻嘻的道:“好极了好极了原来阁下就是以外家金刚手饮誉江湖的伍大侠好极了!”
他眼睛又注视到丁善程身上道:“这位年轻朋友是谁在下却眼生得很。”
丁善程方待抢前答话伍伦夫一伸手拦住了他说道:“这位就是**门的第七代传人丁善程丁少侠。”他干笑了几声又道:“算起来他还是阁下们的小师弟呢。”
先前那着尖锐笑声的紫衫人就是天中六剑里的老六凌尘剑客此刻极为不悦的冷笑了一声道:“姓伍的别乱拉关系。”他面如寒霜接着道:“姓伍的和另两位朋友如果没事的话先走好了。”他又阴沉的冷笑一声:“如果想在这里看看热闹的话也未尝不可。”
凌月剑客接着笑道:“如果想动手的话那却大可不必了。”他转过头去朝谢铿及丁善程笑道:“至于谢大侠和丁少侠的身手却是愚兄弟一定要领教的只要两位能胜得过愚兄中的任何一人那么愚兄弟就听凭两位处置否则的话——”
**剑丁善程双眉一轩冷笑道:“这正合我意我丁某人虽然只是江湖中一个小卒但却早就想领教各位的武当剑法了。”他将武当两字讲得特别长而重其中满含着讥嘲的意味。
天中六剑面上一起变色个个都带了怒意。
原来这天中六剑本是武当山真武官中护法的紫衣弟子后因犯了教规竟被武当逐出门外他六人也就还俗不当道士仗着一身轻灵巧快的武当剑法在江湖中博得极大的名声。
这六人性情本就十分怪僻成名后行事更是不分善恶全凭自家的喜怒而定只要有人得罪了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非把你整得倾家荡产不可是以到了后来这六个正派出身的剑手竟成了江湖恶名昭著的人物他六人仍然我行我素六个人六口剑几乎还震住了整个的中原武林。
此刻**剑将武当两字说得分外刺耳当然是讥讽他们是武当弃徒他们怎会听不出来是以六人俱都勃然作色。
这种已是一触即的情况了金刚手心里暗暗叫苦他年已五十余了生平经过的大小战役不知有多少回对于这种场面他当然看得太多了略一盘算除了谢铿功力的深浅他还不确实的估计出之外自己和丁善程也可以勉强抵敌得住天中六剑中的两人至于郭树伦和蔡新呢却不敢保险了。
有把握的仗金刚手可不愿意。
他考虑再三在这将未的情况下突然道:“如果谢大侠和丁少侠想和天中六位剑客切磋切磋武学那也无妨只是我们希望大家点到为止那么小弟我——哈!”他又干笑了两声目光一转接着道:“倒可以替各位做个见证了。”
他老奸巨猾凡句话轻轻易易就将自己脱身事外游侠谢铿腹中暗地冷笑一声忖道:“你紧张个什么难道我还要你帮忙不成?”只是他生性淳朴这种刻薄的话可说不出口来。
凌尘剑客却哈哈一笑带着十分轻蔑的眼光向金刚手微微一扫凌月剑客也已在旁接笑道:“伍大侠要做见证好极了好极了。”
他微偏偏头向谢铿道:“我看谢大侠的手像是已经有点痒了那么——”他哈哈一笑道:“就请丁少侠稍待一下反正今日我弟兄六人总让两人过瘾就是了。”
谢铿生性不喜说话他虽然也不愿意多结仇家但事情真到了自己头上他却也不会畏缩退避的。
于是他沉声道:“天中剑客既如此说那兄弟少不得要献丑了。”
凌月剑客又一笑道:“谢大侠看着我兄弟哪个顺眼我兄弟就哪个出来陪谢大侠玩玩。”天中六剑中的老六凌尘才是平日言的代表人物。
凌月剑客话声未了凌风剑客身形一动也未见如何作势便跃下马来寒着脸一言未晃身间又跃到谢铿身前。
谢铿微退一步身上每一部分的肌肉已都在凝神待敌了。
凌月剑客又哈哈笑道:“老四要领教谢大侠的功力好极了好极了只是我说老四呀你可要小心些呀!”
凌风剑客仍然寒着脸左手剑诀一领右手伸缩之间寒光暴长原来在这快如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已将背后的长剑撤在手上了。
谢铿双掌极快的划了一个圈子然后停留在胸前沉声道:“原来阁下就是‘天中六剑’的四侠凌风剑客兄弟何幸之有竟能和名满天下的天中剑客交手请请天中剑客的剑法兄弟亦是心仪已久的了阁下请快施展出来吧。”
凌风剑客做然一引剑光剑光上挑剑把上杏黄色的穗子在风里晃动着随着他身上的紫色长衫起伏望之洒然。
他脚步一错将门户守得严密而佳妙然后低喝道:“请谢大侠亮出兵刃来。”他自恃身份当然不肯和手上没有兵刃的人动手。
谢铿微微一笑道:“我谢铿走遍江湖从来就只以这一对肉掌应战身上别说是兵刃就连一块铁片都没有。”
凌风剑客面目更冷倏的剑光错落排起漫天剑影谢铿屹立不动眼前虽然剑花错落但是他却知道绝对不会碰到自己身上。
果然霎时间剑光又倏然而收凌风剑客已空着双手站着冷然道:“那我也只有以一对肉掌来领教领教谢大侠的掌法了。”
已将是午时了但因毫无阳光是以根本分辨不出时刻的早晚谢铿觉得身体虚虚的手脚仿佛也有些麻木的感觉。
但是他却顾不得这些了猛提一口真气脚步微微一踢右掌横切口中猛喝一声:“看招!”左掌倏的穿出后先至击向凌风剑客右边的肩肿之处掌风凌厉像是丝毫未因这一日来的劳顿困苦以及方才的两次交手有所影响而其实他却已是外强而中干了。
凌风剑客身形一引避过这一掌暗忖:“这姓谢的果然有几分功夫无怪他能享盛名。”心中也存了几分警惕。
两人这一施展起身法本来已是迷漫着的尘土被他两人这种凌厉的掌风一带更是漫天飞扬**剑凝神注视脸上露出喜色暗忖:“看来这凌风剑客不是谢大侠的对手。”
凌风剑客应付得果然非常吃力夭中剑客本来就是以剑法见长武当派掌法虽是内家正派威力自是不凡但真武庙里的紫衣弟子却是博研剑法的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使用掌法。
是以天中六剑后来能以剑法扬名江湖但掌法却是欠佳天中六剑也很少弃剑不用此次事逼至此旁边又有人旁观以天中六剑在武林中的地位当然不能仗剑来和一个赤手空拳的人动手。
此刻两人过招凌风剑客不禁心中叫苦凌天剑客悄悄侧过身子向凌月剑客耳畔道:“看样子老四恐怕不行了。”
凌月剑客眼睛动也不动地注视着过招的两人也低声道:“再看一阵子再说。”
此时每个人都以为是谢铿在占着优势只有谢铿肚子里明白他已是强弩之末恐怕不能再支持很久了因此他出招也就更是凌厉而必然的道理人所能支持的时间也就更短。
可是别人也就更看不出来天下的事往往就是这种情况。
凌天剑客虽是天中六剑之长但却最沉不住气朝身旁的凌月剑客低语道:“我把老四接下来。”身形暴长自马鞍上斜掠起宛如一只冲天而起的苍鹰又倏然下落。
他右手一伸一道寒光带着青白色的剑芒硬生生将正在动手的凌风剑客和谢铿分了开来原来他在拔起身形来的那刻也将剑撤下因为他知道若凭一只空手是很难将两人拆开的。
他这么一来凌风剑客固是心中感激谢铿心中又何尝不在暗暗欢喜。
**剑丁善程却大怒飘身一引掠到凌天剑客身前冷然道:“这算怎么回事?”
凌天剑客却也冷然望着他一言不凌天剑客本就不善言词再加上他此刻本来就心中有些愧作越说不出话来。
须知天中六剑虽然生性怪僻但却最爱面子凌月剑客知道他们大哥的脾气哈哈一笑笑声中也掠到凌天剑客身侧身法之快、美妙看起来尤在凌天剑客之上。
“我四弟和谢大侠的掌法正是旗鼓相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让他们再争下去岂非失去了以武会友的原意。”
金刚手伍伦夫一笑道:“正是。”他老成持重心里的话自然都隐藏了起来。
所以凌月剑客又笑道:“丁少侠不要生气这是我大哥的好意如果丁少侠反对的话我倒可以在剑法上向丁少侠讨教讨教。”
他自恃剑法自忖年纪轻轻的丁善程怎抵敌得住他浸淫数十年的功力所以轻轻一带将事情全包揽在自己身上其实他此刻心中已有些恼羞成怒准备将丁善程伤在自己的剑下了。
**剑丁善程也是天生一副不买帐的脾气立刻回答道:“我倒愿意伤在阁下的剑下希望到时候不要有别人再有这份好意了。”
凌月剑客故意装着不懂他话中的意义笑道:“丁少侠说笑了!”话犹未了他身形一动紧接着寒光一闪“呛啷”一声长吟。
原来两人不约而同各各出一招两剑相击自然出呛然龙啸凌月剑客笑容未敛道:“果然手底下有两下子!”剑光一凛身随剑走“唰唰”又紧接着几剑。
原来方才对剑时凌月剑客已经试出了丁善程剑底的功力本来他对这年纪轻轻的**名手所存的蔑视之心此刻也全收起来了。
丁善程剑光如雪走的也是轻灵狠辣一路须知**剑法本自脱源于武当因此金刚手伍伦夫才有“他是你们的小师弟”之说此刻两人一交上手剑光如梨花错落远远望去宛如在漫天风砂里涌起一座光幢光景自然又和方才谢铿动手时大不相同。
天中六剑脸上也不禁都露出惊异之色因为他们将对方的实力估计过低谢铿的掌力虽然雄厚但游侠谢铿在武林中已算得上是一等一的角色他们也还并不十分惊诧此刻见这么年轻的人在剑法上也有这么深湛的造诣居然一时之间能和凌月剑客战了个平手自然有些意外了。
谢铿静立在旁边仿佛在想着什么心事哪知他却在暗中调息做着内功铁霸王郭树伦张大了嘴用心的看着他们两人动手他天性好武只是头脑不甚达练武总无大成。
金刚手伍伦夫皱着眉暗怪自己多事跑到这来找谢铿他暗忖:“真是好没来由无缘无故的又惹上这些事。”下意识的探手入怀触手之物使得他脸上更是忧形于色暗地叹息着:“眼前凶吉尚不自知善程这孩子却要去找这些麻烦若然他失手被伤那我又折了个好帮手唉!我本来想多拉个帮手哪知偷鸡不着反倒蚀了把米!”
他越想越烦无聊的将怀中之物取在手上把弄眼睛却随着丁善程的剑打转恨不得他一剑就能将凌月剑客刺个透明窟窿但他却未想到如果这样那他也跑不了啦。
突然凌天剑客也飘身下马极快的掠到伍伦夫面前伍伦夫一惊肩头一晃连退了数步哪知凌天剑客如形随影也跟了上来伍伦夫微微有些吃惊强笑道:“阁下有何指教?”
凌天剑客却不答话眼睛紧盯着伍伦夫手上之物忽然回头喝道:“老三快住手。”
凌月剑客无论在功力或是临敌经验上都比丁善程高了一筹十几个照面下来已占了优势渐渐已将丁善程的剑式困在自己剑圈之内此刻听了凌天剑客的喝声心中大奇。
但他终究还是住了手身形暴缩了五尺**剑丁善程也大感奇怪剑尖一垂诧异的望着他们。
凌月剑客掠至凌天身侧投给他一个询问的目光凌天剑客一指伍伦夫手中之物道:“老三你看看这是什么。”
凌月剑客也大大露出异容连笑都笑不出来了金刚手眼光一转心中大动暗忖道:“大概他们也是接到此令才来的看来此令的主人已静极思动又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一阵风吹来尘土落入他眼中他眼皮极快的眨了几下伸手拭去了留在眼皮上的泪珠暗暗埋怨道:“只是他却为什么会选中这样的鬼地方难道其中又有什么文章?”
云龙白非以极快的身法掠去数十丈才渐渐放缓度这并非他真力有所不继而是心中紊乱的思潮使他极需静下来想一想。
当然他觉得有些骄傲以游侠谢铿这种在江湖上已享盛名的人物在他手下尚不能走过三十招但是另一种深邃的悲哀却使得他这份骄傲和高兴的感觉大大的冲淡了。
石慧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此刻仍留在他心底虽然他和她并没有一段很长时间的相处但在他说来却已足够他回忆了。
他偶然想起了一篇美丽的骈文当时在他看来并没有引起他很多感触然而此刻那其中的每一句话都深深激动着他。
那篇骈文大意是说人类之间的友谊是需要很长的时日来堆积的而爱情却每每生在一刹之间相爱的人们也不需要很多时间相处有时匆匆一面便已刻骨铭心了。
他在江湖中闯荡的时日尚短但遇上的事却使他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中仿佛苍老了许多他甚至将一年之后天龙门大选掌门的事都看得极淡而在这以前他是极为看重的。
他虽然放缓了身形然而在他思潮反复之间却已走了许多路了渐渐他仿佛觉得近处已有人烟于是他将身形更放缓了下来因为他也知道在普通人面前炫技是江湖中的大忌。
果然不远处就有个小小的市镇他亦是初到西北当然不知道这市镇的名称他也不去打听因为这是无关重要的。
他入镇之后略为整理了下衣裳拍去了身上的尘土天龙门雄踞武林多年到了他父亲一代已是名成功就是以他自幼养尊处优何曾吃过这种风尘之苦此刻他但觉心身俱疲得先找个安歇之处至少得先将脸上的尘土洗去。
于是他就在这小镇的唯一街道溜达着希冀能达到自己的希望。
不久他就现了一件颇为奇怪的事原来这小镇上一共只有一家小客栈和三家吃食店照理说在这种荒僻之地是不会有什么生意的然而此刻非但那小客栈早已人满就连那三家吃食店也是座无虚席了。
他无可奈何的在街上转着不时有人向他投以奇异的目光他也没有注意因为他已没有这份心情去注意别人了。
终于他看到一个卖些牛肉蒸馍以及汾酒之类的吃食店里走出两人他暗忖:“这回里面大概有空位了。”心中陡然一喜连忙急行两步走过去了从吃食店出来的那两人也极为注意的看了他两眼两人窃窃低语似乎在讲着什么。
他一脚跨进那间小铺一种混合着酒与烧肉的气味直往他鼻子里面冲他不禁咽下一口唾沫心中暗笑自己的馋相目光却在搜索着空位然而这小小铺子里的七张桌子却仍然坐满了人。
他可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再走出去因为他实在有些饿了于是他拉着正在忙得一塌糊涂的店伙要他替自己想想办法。
两人言语不通但是终于那店伙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走到这店里来的人还会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于是他设法替他在一张桌子上找了个空位虽然那张桌子原先已有三个人坐在那里了。
白非随意点了些吃食略略漱了漱口安顿了下来之后才现这个小镇上的情况的确是有些异于寻常。
原来这小镇里的吃客说话的声音南腔北调显见得不是来自一处但是彼此间却又像是都认得不时有这张桌子上的人跑去另一张桌子上去聊天、敬酒而且粗豪的大笑着。
最令白非注意的却是这些吃客一个个都神足气壮两眼神光饱满显见都是练家子而且从他零星听到的一言半语中还听出了这些人都在武林中有些地位而且看情形这些人武功都还不弱这个出身武林世家的白非当然看得出来。
他奇怪地暗忖:“在这处小地方怎会有如许多武林豪客?”收回目光来却见和自己同桌的三个人也都在注意的望着他。
他立刻觉和自己同桌的这三个人不是和其他的人一路这三人中一人年纪颇长似乎已有五、六十岁了另两个却都是风姿不凡的年轻人非但衣着打扮不俗而且气度高华和那般武林豪客一比更显得如鸡群之鹤人一等。
于是他善意的朝那三人微笑一下那老者也一笑神态之间甚为和详一点儿也没有武林中人那种剑拔弩张的样子。
另两个少年也抿嘴一笑白非仿佛还看到其中一个脸略略红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这两个少年容貌之美竟是生平罕睹。
于是他更起了亲近之心只是他面皮尚嫩不好意思朝人家搭讪而已。
少时吃食送了上来白非虽然肚子饿可也不好意思狼吞虎咽可是这种店里的牛肉蒸馍等物都是大块文章因为生意太好是以烧得也不烂他很吃力的吃着抬头一望这老少三个人仍在瞪着大眼睛望着他脸上不禁一红。
那老者笑道:“男子汉吃东西难看一点有什么关系二十年前我若看到这种东西不用手抓来吃才怪。”他哈哈大笑两声接着道:“若要装作斯文就不是男儿本色了。”
白非脸又一红心里不但没怒意而且暗中感激人家的好意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就这么奇怪著是换了一个他所讨厌的人讲出这几句话来恐怕他当时就要变脸动手了。
那两个少年“噗哧”一笑望着白非像是十分有兴趣的样子白非甚至觉得自己的形状有些狼狈了更不好意思大吃。
那老者呷了口酒缓缓放下杯来笑道:“兄台像也是从远方来的吧?”白非点了点头老者又说道:“此地风光虽比不上江南的小桥流水但大漠风情男子汉总要经历一下才是。”
白非又一点头他觉得这老者话中豪气逸飞句句都令他心折那老者心情像是甚好大笑着朝他身旁的两个年轻人道:“你看人家精光内蕴一派斯文你们真该学学人家才对。”
那两个少年齐齐望了他一眼其中一个对另一个一做眼色两人又“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白非低下了头暗忖:“这两个小伙子一个劲儿笑个什么!”脸上又不禁飞红了起来。
那老者像是诚心结交白非一手拿了酒瓶道:“兄台可要来一杯这酒虽不甚好却是我由四川携来的味儿还足。”说着不等白非的同意就替他斟满了一杯一面道:“萍水相逢老夫就这么惹厌兄台休要见怪才是。”
白非虽不善饮但生长在那种家庭中岂有不会喝酒的道理连忙接过杯子道:“长老见赐小可感激尚不及怎会有别的意思。”
那老者举起酒杯连连大笑道:“好好干一杯。”
酒尚未沾唇一股强烈的酒气已直冲进白非的鼻子他本来只想浅呷一口但想到老者所讲的话一仰果然干了一杯顿时热血上涌脱口道:“这不是大曲酒吗?”
伸过空杯去意思竟像要再来一杯。
老者大笑道:“好好原来你也懂酒再来一杯再来一杯老夫今天酒逢知已却是要不醉无归了。”
那两个少年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道:“爹爹今天这么高兴可别喝得太多了。”
另一个咯咯笑道:“你又来管爹爹了!以后等你……”他笑着顿住了话却又道:“听说那人也是喜欢喝的你留着去管管他吧。”
先前一人笑答了一句却不再说话了。
白非心里奇怪这两人怎的这么娘娘腔蓦的想起母亲所说在江湖上行走的女子多半都是女扮男装的再仔细望了他们两眼越确定了他们都是女子暗忖:“难怪他们不喝酒了。”
第二杯酒下肚白非抓起一大块牛肉来就吃再也不管斯文不斯文了老者点笑道:“这样才是大丈夫的吃相。”竟也抓起一块盘中的牛肉吃了起来。
那两个少年不断地“吃吃”笑着他们与白非素不相识此刻竟相处得十分融洽。
那老者酒量甚豪喝了这么多酒下去神色依然丝毫未变打量了白非几眼笑道:“萍水相逢本不应请教兄台的姓名——”
白非忙接口道:“小子白非。”
那老者“哦”了一声方在寻思之间那两个少年已“哟”的一声脱口道:“白非你就是天龙门里的云龙白非吗?”
他这一脱口而呼这小铺共有多大除了已经喝醉了的几个之外哪个没有听到一起都扭转了头向白非打量着。
原来云龙白非此刻在江湖中已颇有名声而这个小铺中所坐的十个里有十个是武林中人听到这名字自然难免注意也更难免窃窃私议有的奇怪云龙白非是个如此年轻的俊品人物有的却在猜测和他同桌的那三个人的来路原来他们也没人认得这老幼三人。
云龙白非有些得意却又有些不好意思那老者仔细地又看了几眼忽然一拍桌子道:“难怪我看兄台不但气度不凡而显见得内功已有非常根基原来竟是天龙门的公子。”
那两个少年对他也是频频流目但却没有一个向他说话的。
这种情况白非可是第一次遇见他甚至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了那老者随手掏出一锭银子抛在桌上道:“兄台如不弃不妨随老夫到客栈去谈话这里人太多总非谈话之地。”
白非正被这么多双眼睛看得有些窘闻言正中心意忙站了起来其实他此刻连那老者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他必定有着很丰富的阅历很深的武功是个隐迹风尘中的侠士罢了。
他们穿过别人的桌子时白非隐隐听到有人在说道:“怎的天龙门下也有人参与此事这倒有点奇怪了。”
白非心中一动暗忖:“这里到底有什么事生呀想来这事还不寻常否则怎会引得这许多武林豪客都来到此地。”流目四顾人家仍然在望着他天龙门多年未干预外事此刻他当然难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头一低随着那老者走了出去。
此时有人“呸”了一声一个粗豪的声音道:“有什么了不起。”
那两个少年走在最后闻言回头道:“你说的谁?”
那人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似乎已有了七、八分酒意大声说道:“我说的是谁干你娘的屁事!”
那两个少年方自大怒哪知那汉子又道:“我丧门神走遍江湖什么玩意儿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的小兔崽子老子更见得多了。”
在座的大多是此人的朋友也都有了酒意闻言一起哄笑起来却不去考虑这后果。
此刻白非也回转身来那老者走在最前面此时已走出铺外了店里的掌柜早就在担心这班大爷会生事现在更吓得面无人色。
那两个少年气得面色铁青其中身材略长的一人冷笑一声手微一扬也未见有什么寒光但那粗豪汉子却惨呼一声双手一阵乱动将面前的桌子都推翻了酒菜落地接着倒在地上。
于是一阵大乱小铺中的吃客纷纷叱骂有的在骂:“天龙门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张狂。”
原来这批人在武林中都是成名露脸的人物有的是镖头有的是武师为着同一件事都跑到这西北边陲之地来此刻见同伴受伤当然大怒。
他们出语一伤及天龙门白非可沉不住气了厉喝道:“朋友们说话可得放明白些有人要跟天龙门过不去只管冲着我来好了。”
那些武林豪客乘着三分酒兴又仗着自己这面人多有的翻桌子有的抛长衫纷纷叱骂道:“大爷们今天要教训你们这几个免崽子。”有的甚至将兵刃都抽出来了。
这一场混战看来在所难免那身材较长的少年连连冷笑神色镇静甚至还有些威严并非方才言笑时那种样子。
云龙白非自恃身手也没有将这班角色放在心上他却不知道在这班人里也不乏硬手真动起手来胜负难料呢。
忽然又是一声厉喝声音仿佛深山钟鸣震得各人耳畔嗡嗡作响这声音甚至不像是人类口中所能够出的众人个个大惊云龙白非也回过头去一看却原来是那和详的老者。
铺内群豪也都被这声厉叱震住了大家心里都知道这种厉叱声肯定是自一功力深湛的人口中的而此人内功的深湛足以惊世骇俗但是大家都没有想到这安详的老者。
那老者目光中威凌四射已见灰白色的长眉根根倒竖云龙白非也不免吃惊暗忖:“这老者的气功竟已到了这种地步。”在心中飞快的将父亲说给他听的武林中成名英雄有姓名者想了一遍但却也未想出这老者究竟是什么人来。
食铺里混乱的人声顿时因着这老者的一声厉叱而静寂了每个人心目中都有着和云龙白非同样的想法都在思索着老者的名字。
那老者其利如刀的目光缓缓自每个人脸上扫过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许久没有一个人出声来这么多武林豪客竟都被这老者的一声厉叱震住了那少年轻蔑的一撇嘴不屑的说道:“脓包。”
这脓包两字可真令人忍受不住铺中群豪再也忍不住这种终年在刀口找饭吃的朋友即使明知要吃亏也要拼上一拼的。
于是有人说道:“朋友少弃彀子有什么玩意儿只管抖露出来亮亮相就想唬人大爷们可不吃这一套。”
说话的这人正是河北成名的人物八卦刀予明伦他再也不会想到这老者竟是他生平最敬佩之人只是他却从来无缘得见而已。
随着他这一话群豪又是一阵低叱那老者长眉一立回头朝白非及那两个少年一挥手低叱道:“你们都出去。”
他话中像自然有一种威仪连云龙白非那种个性骄狂的人也不由得不走了出去。
外面天气仍然极为阴沉那两个少年跟在白非后面一出到外面就互相埋怨了起来一个说:“你刚才出手怎么那么客气要是我呀不多伤他几个才怪。”
另一个撇嘴赌气道:“我呀还比你好得多你躲在后面连手都没有动一下。”
云龙白非心里有些寒暗忖:“这两人看来文文静静笑起来也甜得很怎的却是如此心狠手辣。”他却不知道这两个少年不但心狠手辣在江湖上已是大大有名的煞星哩。
他心里微微有些着急不知道小铺里面现在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番光景了忽然他听到一声极为响亮的惊呼之声他知道那一定由许多人口中同时出的心中一动忍不住想进去看看哪知方自走了一步那两个少年已同时喝止道:“你进去干什么我爹叫你等在外面你没有听见吗?”
白非心中有些不悦他几时受过这种疾言厉色然而此时此地他却又不得不忍下来皱着眉缓缓在外面踱着步子。
那身材较高的少年又一笑道:“我是好意你可别不高兴呀。”
声音又是软软的和刚才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云龙白非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什么话都不能讲只得勉强一笑负着双手施然而行眼睛却盯在那小铺的门口。
小铺里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就在白非几次忍不住想挤进去看看的时候那老者已缓步走了出来面上已恢复了安详的神色。
云龙白非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想问:“怎么了?”突然又觉自己太沉不住气微微一笑将身形停了下来。
那老者想是已明白他的意思笑道:“这里已经没事了我们边走边聊。”
白非此刻越断定了这老人必非常人在那种已是剑拔弯张的情况下他能够将一场要爆的争战消弭无形这比他用武力将那些人全部制服都要令人值得佩服心想这必定是他有令人慑服之处。
那两个少年一跳一蹦的跟在老者后面仿佛只要在这老者面前他们就变成了天真的小孩子似的。
老者仿佛在想着什么心事走了一段路后他突然回头向白非说道:“兄台这次孤身西来一定有着什么事情老夫不嫌冒昧如果兄台不在意的话可否告知老夫呢?”
这问题倒真使白非难住了他到西北来是为了跟踪石慧但是这理由却又怎能对别人说出来。
因此他嗫嚅着半晌说不说话来。
那老者面色一变道:“在我面前还有什么说不得的话。”语气中所带的那一种力量真能使人心甘情愿的说出自己的秘密。
那身材较高的少年仿佛特别喜欢说话此刻也道:“你这人真是的在我爹爹面前还有什么说不得的话。”
白非望了他一眼他一皱鼻子道:“你看我干什么”
白非险些失笑暗忖:“这厮倒调皮得很。”心中有了几分好感。
那老者笑叱道:“小二子不要调皮。”
白非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又瞅了他一眼暗忖:“小二子哈原来你有个这么漂亮的名字。”
那少年一跺脚不依道:“爹爹真是的当着外人也叫人家小二子。”这一娇嗔不依活脱脱的更是少女的娇态样子。
白非又一笑暗忖:“凭你这样子还想假装男人?”
这一说笑打岔老者竟不再追问白非了此刻他对这老少三人虽然并没有多大的认识但竟也随着他们同走。
片刻来到那家小客栈那是白非曾经来过的老者带着他们走到一间小房间房间设备的简陋便得白非暗暗皱眉。
原来西北人民穷困已极通常家庭里多半无桌无椅只有一个极大的土炕一家人白天在上面做事晚上就在上面睡觉这原因说来可笑因为他们有时全家人只有一、两条裤子有事时才能穿没有裤子穿的人怎能下得了床这种情形直到很久以后才得改善。
这小客栈里当然也是这种情形那老者一摆手让白非也坐在炕上笑道:“出门人应随遇而安比这再坏的地方都得照睡不误。”
他像是又看穿了白非的心事道:“你别嫌这地方不好有时情势所逼你连猪栏都得睡。”他微微一笑道:“想当年我就睡过猪栏的只是那种气味太难闻但我还是睡着了。”
那两个少年笑得全身颤动白非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老者突然面色一整朝白非道:“不管你是为着什么到西北来的也不管你是否有心来此但这里即将有事生你是看出来的了。”
白非连连点头他人极聪明如何看不出来只是他却丝毫不知道这里到底生什么事罢了。
“你年纪还轻我希望你能分得出正邪不要人云亦云做那盲从附和的呆子。”那老者道来面上正气凛然。
白非又连连点头可是他却是糊涂了暗忖:“他对我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心中一惊转念忖道:“难道他已知道我和无影人的女儿有着情意因此才话劝阻我可是她母亲就算不好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何况……何况她也死了什么事都谈不到了。”一念至此脸上又流露出黯然之色。
他心中的思忖使得他面上的神色亦阴晴不定那老者哈哈一笑道:“我真想不透那两个小子谁有这样的神通竟连天龙门下的人都请了来。”他目光一转盯在白非脸上道:“天龙门除你之外还有别人也来参与此事吗?”
白非实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正容笑道:“不是小可瞒您小可实在不知道这里将要生什么事天龙门有没有人来小可也不知道。”
那老者“哦”了一声目光仍紧逼住白非的眼睛想是看出他并非虚言过了一会才说道:“你不知道这事也好。”说着话他站了起来在房中缓缓兜着圈子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问题。
白非此刻心中亦是疑窦丛生最令他不解的就是这老者究竟是何许人也他究竟凭着什么竟能镇住那小铺中数十个终日在枪尖刀口讨生活的武林朋友他暗忖:“这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呀这老人必定有着什么足以令别人心服的地方也必定有着极大的名声但是我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当今武林的前辈英雄中并没有这么样一个人呀。
“小铺中刚才所生的究竟是什么事呢?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同时出一声惊呼?是这老人露了一手足以使他们震惊的功夫?还是他的名声使他们惊呼呢?”白非百思不解这老人的来历竟使得本已心事重重的他又加了些心事。
那两个少年嘟着嘴一言不的坐在旁边白非瞧了他们一眼又忖道:“刚才那少年一扬手那汉子就倒了下去看样子痛苦得很可是他扬手之间并没有暗器的光芒甚至连暗器所带起的风声都没有呀当今之世我还没有听说过有这种无影无形的暗器呢即使那种细小的金针之类的暗器出时也不会像那样的简直没有任何痕迹呀?”
这些难解的问题使得他两道剑眉紧紧皱在一起坐在土炕沿上也不知道有什么话可以打开此刻无言的僵局。
那老者突然停下身来缓缓向白非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白非茫然摇了摇头。
“也难怪你不知道。”那老者一笑说道自怀中掏出一物在白非眼前一扬又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自非见了此物心中猛然的一阵剧跳暗忖:“原来竟是他。”心中方正惊异那老者却又掏出一物朝土炕上一丢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却并未等到白非回答接口又道:“中原武林的数百个豪士就是为此物才到这西北来的。”
白非仔细看了那东西几眼脸上又露出惊异的神色来。
在那黄土将崩的一刻里石慧的江湖历练当然不及谢铿及黑铁手丰富但是心思反应的灵敏却非他人能及。
何况她距离窑门本比谢铿等两人为近当下连念头都来不及转身形一动便掠了出去。
这在当时的确是千钧一她假如再迟那么一点儿便得和谢铿等两人一起葬身在黄土之下。
她方掠出土窑身后己是轰然一声大震她连头都不敢回身形弓曲之间已然上掠数丈这是她身受父母两人的绝学换了一人也不会有这种功力逃出。
云龙白非也就是在她之间片刻离开的但此刻她所遇到的惊险却远在云龙白非之上土块都飞溅到她身上打得她身上隐隐痛。
黄土如洪水而下她将她能施展出的每一分功力都完全的施展了出来身形如凌波之海燕自黄土之上掠了出来她这一全力而奔真气就有些接不上来但是她仍然不敢停留等到后面的土崩所出的轰然之声静下来之后她才敢停下身形来。
这时她喘气的声音已经非常急促了她静立着将就了半晌方自回望四周又恢复了静寂原来她这一阵急掠已奔出很远了。
大难过后她心里反而平静得很这几乎是每个人心里都会生的感觉。
她此来的任务就是将谢铿致死此刻她已断定谢铿必定已葬身在黄土之内暗忖:“他焉能再逃出活命呢?”转念又想道:“只是黑铁手也葬身其内妈听到了不知道会多难受哩。”
她哪里知道谢铿并未死世上之事又岂是人们所能推测的呢!
此刻她任务已了再也没有什么事了觉得轻松得很因为她又可以回家了回家是种多么甜蜜的享受呀。
她轻轻一笑蓦然想起了白非少女的心里变幻无常她对他竟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很深的情意于是她对这正在怀念着她的人也开始怀念了起来这种感觉是她前所未有的。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理踩这年轻人虽然她对他的态度是冰冷的但是她却将她的身世一切都告诉了他虽然事后她想起来也有些后悔然而当时她却像是无法控制住自己似的。
“如果我回家去此后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他了。”她幽幽长叹了一声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她还有着能再碰到他的希望虽然也许等她再碰到他时仍然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这就是少女的心情是人们最难了解但也是最容易了解的。
她所走的路和云龙白非同一个方向因此所遇也相同这里仍然是一片荒凉的原野黄土遍地风仍很大。
她辨不出方向来心里有些着慌想找个人问问。因为这里四面看起来竟完全一样她若走惜了路在这种生疏的地方一定难免迷失而她此刻有些疲倦也有些饿了。
忽然她鼻端冲进一股香气她几乎以为是自己有毛病了因为这是烧肉的香气而在这种地方怎会有烧肉的香气呢?
但是这香味越来越浓郁她直往下咽唾沫肚子越饿终于忍不住向那香味出的方向走去而且越走越快竟施展起轻功来了。
“无论如何我也要弄它一块来吃吃。”她生就是有我无人一相情愿的脾气自己想做的事也不问别人的感觉就要去做纵然做出了要惹一身麻烦也是先做了再讲的。
果然走了不远她就看见前面有烟升起因为有风所以那烟被吹得四下飘散。
她脚一点身形如箭般窜了过去但等她看清前面的景象时她却不得不猛然收摄住身形因为那使得她几乎吓了一跳。
原来前面有人席地而坐因为是背向着她是以看不清面貌只看到那人头很长似乎是个女子最怪的是这人衣服穿得极为破烂在那人面前就是烟出来的地方烧肉的香味也是从此出的。
此情此地再加上这么样一个怪异角色石慧胆子再大也不免吃了一惊她踌躇着不敢再往前走而简直想溜开了。
这是石慧前所未有的她正想转身哪知前面那人却蓦然道:“后面是什么人”声音沙哑而粗又不像是个女子。
石慧更是一惊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轻功深浅而且极为自负她暗忖:“我敢说我根本没有出一点声音来这人却知道了这真有点儿奇怪难道这人——”她不敢再往下想。
“走到这里来你想走可不成!”那人又冷冷说道像是背后有着眼睛似的。石慧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害怕但脚步却一步一步往那人走了过去心跳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了。
那人极为难听的一笑道:“你害怕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石慧浑身机怜伶打了个寒噤暗忖:“难道她烧的是人肉?”她虽有一身武功但遇着此事竟像一点儿也施展不出了。
那人咯咯笑着一转脸石慧这一惊却比方才为甚。
照石慧的思忖这人必定难看丑恶已极因为她背影如此声音又这么难听哪知这人一转脸却是张奇美无比的面孔。
这美简直美得不似人类那是一张瓜子脸眼睛大而明亮鼻子挺直嘴巴是一个小巧而曼妙的轮廓但是皮肤却白得可怕在白的里面还带着些青的味道。
这使人无法推测她的年龄石慧的心中更起了恐怖之意;因为这张脸是和这人全身的其他部分都绝不相称的。、那女人又一笑笑得很甜笑声却难听得可怕朝石慧道:“小姑娘你一个人来这里干什么不怕坏人欺负你吗?”
她大而明亮的眼睛里顿时现出一种迷惘凄凉的光芒像是因着太多的往事而伤心而这些往事却又是她永远难忘的。石慧全身冷汗涔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忽然“噗哧”一响那女子“哟”了一声道:“烧的肉已经好了怎的这么快呀。”
原来她不知从哪里弄来几块砖头在里面烧着枯树枝弄出很多烟来而那砖头上却炖着一个大瓦锅里面的水滚着出“噗嗤噗嗤”的声音也出异常浓郁的香气。\
那女于掀开锅盖香气更是扑鼻而来石慧忍不住又咽了一口唾沫她心里虽然害怕但生理上的要求却仍然强烈。
那女子也看到了道:“你想吃一点吗那就坐下来不要假客气。”说着从身旁的一个大布袋里拿出一套碗筷道:“我从来没有请别人吃过我做的东西今天也是我看你特别投缘但是我碗筷只有一副只好等我先吃了你再吃。”
石慧不敢作声那女子伸出手竟十指葱葱其白如玉那碗也是极上品的磁器筷于竟然是象牙的石慧更奇怪她方才还以为这女人是鬼现在虽已没有这种感觉但却更奇怪眼看着她拿着一个汤勺将瓦锅里的东西盛了出来放在碗里用筷子慢慢吃着吃得香得很。
石慧肚子里可难受得很她睁着大眼睛望着那香气扑扑的锅子心里恨不得那女人快点吃完哪知那女人吃得更慢一面说道:“我天生吃饭就慢你要是等不及就用手在锅里抓着吃好了。”
石慧“嗯”了一声暗忖:“这么烫的东西怎么能用手抓来吃。”她瞅了那女子一眼看到她破烂的衣服心中恍然忖道:“看她这样子八成是个女疯子。”嘴里可不敢说出来。
那女子一面吃一面笑笑声虽然大石慧听起来可没有一点儿笑意她心里有些慌不知道这女疯子对她究竟有什么用心。
那女子望着石慧笑道:“你怎么不吃呀?”石慧哭笑不得那女子又道:“你怕烫不敢用手抓着吃是不是?”
石慧有些奇怪:“怎么我心里想着的事她好像都知道的样子。”一股凉意由背脊直透头顶老实说这种能预知别人心意的人是有些可怕的何况这女子看来又是这样奇诡。
那女子突然将手里的碗筷都送给石慧笑道:“你怕烫我可不怕你用筷子吃好了。”
石慧不由自主的接了下来那女子拍了拍手仔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一面说:“不脏不脏。”竟将一双纤纤玉手伸进仍在沸腾的瓦锅里。
石慧又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冷战那女子在锅里捞了半天捞了一大块肉出来手上仍然玉指葱葱这双玉手竟像是钢铁所铸的丝毫没有因着这沸腾的肉汤而有半点红肿。
那女子像是行所无事一面吃肉一面道:“你快吃呀!”
石慧暗忖:“这女子的内功竟到了水火不侵的地步了这我虽然听人说过可是老不相信想不到这女疯子竟是个这么样的高人可是她究竟是谁呢?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位人呀!”
她呆望着碗里的肉香气更一阵阵往鼻子里冲她暗笑自己的馋但还是忍不住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咀嚼着。
这一吃之下她只觉得是生平从未吃过的美味赶紧又挟了一块不一会大半碗连汤带肉都被她吃了个干净。
她意犹未尽望着瓦锅意思是再来一碗那女疯子却一点也不疯笑道:“你还想吃再吃一碗吧来别客气。”
石慧脸微微一红那女子又笑道:“你别怕难为情这我也是不花钱买来的吃光最好。”说道她又从那大布袋里拿一大片生肉出来道:“这条狗我吃了两天还没有吃完再不吃完就要坏了有你帮着我吃再好也没有。”
石慧一惊瞪大眼睛道:“狗肉!”
那女子笑嘻嘻的说道:“对了狗肉你说好吃不好吃?”
石慧觉得一阵恶心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在肚中翻江倒海直想往外吐可是又吐不出来干呕了半天一点儿东西也没有吐出来。
那女子笑得咯咯有声道:“这是天下最好吃的肉你要是不吃一次你可真叫白活了。”
石慧越想越恶心那女子笑得打跌道:“真开心到西北来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了。”仿佛只要别人难受她就开心似的。
那女子又吃又喝石慧虽然饿可再也不敢吃一口了那女子也不管她吃完了将锅里剩下的一点肉汤往火上一倒连连叫道:“可惜可惜!”锅也不洗碗也不洗又放进大布袋里。
石慧眼睁睁望着她心里想走又不敢她有生以来几曾遇过这样的事心里真感委屈眼圈儿都红了像是要淌眼泪的样子。
那女子将东西都收拾好拿起大布袋往背上一背石慧松了口气暗忖:“这一下她可要走了。”
哪知那女子冲她一笑道:”你可别想丢下我一走就算了我寂寞得很需个人陪陪我。”
石慧勉强张口想说话那女子却一板面孔道:“你要是像男人一样随随便便就把我丢了我就要杀死你。”
石慧头皮麻不知该怎么样好那女子两道柳眉几乎倒竖了起来道:“天下的男子呀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转过头向石慧道:“你人漂亮年纪又轻千万别上男人的当呀!”
这女子有时神智不但非常清醒而且智慧也比别人高可是有时候说话却又颠三倒四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再加上她这一身打扮石慧暗忖:“她一定是个疯子。”但疯子又怎会有这么深湛的功夫呢?石慧真的有些迷糊了。
那女子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眼角不时去瞧石慧石慧有些怕她只得乖乖的跟着她走。
那女子笑道:“看样子你轻功也不错跟着我来吧。”身形一动快如闪电向前掠去霎时已消失了身影。
石慧大喜身形猛转也以极快的度向相反的方向奔去几个起落之间她暗忖:“这下我可逃开了吧。”
念头尚未转完身侧有人冷冷说道:“我早就告诉你说你想跑可办不到。”
石慧一回头却看到那女子己来到她身侧。
石慧的轻功在武林中已可算是第一流的了但这女子的轻功可像是不可思议石慧又气又怕忽然心中一动暗忖:“妈妈给我的药我还没有用完正好给她用一点。”
她自幼耳濡目染将人命看得一文不值想到此处她不再反抗跟在那女子后面但是那女子轻功太高她又根本追不上极力的施展出功夫但她究竟是个女子年纪又这么轻虽然一时间还不会怎样但她却已叫苦连天了。
那女子走了一段又歇了下来再走了一段她道:“肚子饿了我们烧东西吃吧。”
石慧一怔:“她肚子怎的饿得这么快?”
那女子身形四下流走一会儿竟被她弄了三块平平正正的大石块又去找了些枯柴拿起瓦锅又烧起狗肉来。
于是她升起火又煮起肉来石慧心里好生气但气却只能气在心里而已一句话也不敢说出来怔怔的在她身旁。
那女子脸色愈青了又好像有点冷她伸手一拉石慧道:“你怎么不坐下来”
石慧一缩手因为她的手竟凉得可怕。
她不甘愿的坐在那女子身旁火越烧越旺她从布袋中取出那一大片生狗肉随手切去那肉竟应手而被切成一块块的生像她那一双玉手竟是利刀似的石慧更是吃惊暗忖:“这女疯子的功夫怎的这样惊人。”连这名满江湖的两位武林高手的后人都被这种不可思议的功夫震怔住了。
那女子又从布袋中取出一个皮囊里面竟满装着水又拿出了几个小罐子里面有盐、有作料石慧暗忖:“这布袋里还有什么东西?”诧异的望着那布袋又不敢动手去看。
不一会瓦罐里的香味又自溢出石慧虽然知道这是狗肉也禁不住这香味的诱惑直流口水她生平没有吃过狗肉虽然觉得很恶心但这种南方的异味她竟有再吃一次的想法。
那女子忽然冷笑一声道:“又有几个馋鬼来了。”
石慧留意倾听却听不出一丝声音来方才暗忖:“这种鬼地方还有什么人来。”念头未转完突然听到有马蹄行走的声音。
她不禁暗暗钦佩这女子听觉之敏锐自己也是从小练武旁人听不见的东西自己也能听出来但和人家一比却差得太远了。
马蹄声本也不是冲着这方向而来但到后来蹄声却越来越近。
片刻之间就来了几匹马从马上人坐在马上的姿势看起来这些人马上的功夫都极好石慧不免睁大眼睛去看那女子却低着头动也不动注视着锅中即将沸腾的肉汤。
那几匹马来到近前其中一个道:“好香的味道俺又累又饿有东西吃真是再好没有了。”一口的关东口音而且语气之中仿佛只要有东西他就能吃似的至于人家让不让他吃那全都不放在他的心上。
那女子冷笑一声目光隐隐露出杀机低骂道:“臭男人。”
石慧暗笑:“这女疯子怎么对男人这么样恨法。”
那凡匹马上的骑士“唰”的一起下了马身手干净利落之至他们共是四人手里挥动着马鞭子大刺刺的走了过来。
石慧暗啐一口也觉得这些人极为讨厌。这些人不知道自己倒霉的时候已经快到了还高兴得很其中一人身躯最为彪壮扯着大嗓门道:“今天俺兄弟真是走运不但有吃有喝还有这么漂亮的两个娘儿们陪着想不到这趟到这里来还有点收获。”
另一人怪声笑道:“俺对娘儿们倒不感兴趣只要老三的酒带来就行了。”这班粗豪小子四肢虽甚为达头脑却迟钝得很可没有想到在这种荒凉的地方人家两个女子敢孤身坐在这里难道没有一点仗恃吗?兀自笑着、叫着像是突然看到什么宝物似的。
先前那彪形大汉又笑道:“俺兄弟真是青菜豆腐各有所喜老二、老三喜欢喝酒俺和老四却喜欢酒字下面那……”说着话粗声大笑一屁股坐在石慧的旁边。
石慧以为那女子必定会作哪知那女子却笑了起来笑的声音轻轻的道:“肉就快煮好了爷们等一会再吃吧。”
那大汉甩着眼睛望着她笑道:“这娘儿有点儿意思喂!你怎的不穿件漂亮的衣服以后你跟着俺不但管保你有吃有喝还得管保你打扮得标标致致的哈哈。”他敞开喉咙大笑了几声又道:“今天你遇着大爷们真算你走了运了。”
那女子便轻轻的笑着石慧一肚子闷气依着她性子不把这些粗汉一个个撕成两半才怪但她看到这女子的样子却只得将闷气留在肚于时暗骂:“这女疯子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另外三个大汉也坐了下来那嗜酒的老二怪笑着说:“你们遇见俺大哥可真是走运了俺大哥在关东有名的温柔体贴是个风流多情的大英雄——”说着他又大声笑道:“老三快把酒拿出来咱们干咱们的。”
石慧望着老大的尊容暗忖:“这还叫温柔体贴风流多情呀?”一恶心连隔夜的饭都快吐出来了连忙将身子移开一点儿。
哪知那老大却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粗手过来笑道:“小娘儿们别害臊大爷又不会吃了你管保玩得你舒舒服服的。”
石慧面目变色方想动手却见那女子朝她使了个眼色其中仿佛有着什么深意只得心一松将手收了回来。
那女子轻轻一笑道:“爷们都是从关东来呀这么巴巴的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干什么呀?”
另一人想必是老四笑着接口道:“来看你呀。”两只眼睛几乎眯成一条长缝了。
老大却一本正经的说:“大爷们是别人特别请来办事的。”他故意叹了一口气做出十分了不起的样子说道:“想不到中原武林中都是脓包真遇上了事还得让大爷辛辛苦苦的从关外跑来。”
石慧面色又一变悄悄伸出手去在瓦锅的边缘摸了一下那锅里肉汤已在翻滚着显见得肉已经可以吃了。
“肉已经可以吃了老三快动手。”老二接过酒囊呷了一大口“嗖”的一声从怀中拔出一把解腕尖力自锅里挑了一大块肉出来又似乎嫌太热放在手上慢慢凉着。
其余三人也各自拔尖刀老大笑道:“这肉可烧得真不错过两天大爷事办完把你接口家天天给大爷煮肉吃。”
石慧暗中冷笑一声脸上的神色令人难测只是那四条粗汉正自兴高采烈根本没有注意到她面上表情罢了。
那女子笑道:“你们也是接到‘黑蛇令’吧?”面上露出一个极为奇怪的表情。
那四个汉子倒真吃了一惊同声道:“你也知道?”
那女子又一笑自怀中取出一物来黑黝黝的出金属的光老大更吃一惊刚伸手想去接过来忽的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
石慧冷笑一声骂道:“臭男人!”
那女子咯咯笑了起来道:“真看不出你来小妹妹你还有这么一套。”
石慧所施的毒岂是小可那谢铿以何等功力何况只是闻了一下已自中毒不支这四条粗汉竟吃了下去此刻早已全身黑死多时了那女子朝他们的尸身看了一眼转过头来静静的看着石慧眼中竟露出喜悦的光芒。
石慧此刻对这女疯子非但不像方才的恐惧、怀恨而且甚至微微有些好感了微笑道:“对不起这锅子恐怕再也不能用了。”
那女子咯咯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天下除了无影之毒外再没有一种毒药能这么厉害了喂我说小妹妹你是无影人的什么人呀?”
石慧又一惊暗忖:“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那女子睁着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静静等着她的答复石慧看得出她绝不像其他的人对她妈妈有着又恨又怕的恶意遂说道:“她是我的妈妈。”语气之中对她有这样一位妈妈颇为自豪。
那女子“哟”了一声笑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了做得又干脆又利落。”石慧一笑那女子又笑道:“我早就想看看你妈妈却想不到妈妈没有看到反而先看到女儿了。”
石慧一笑问道:“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那女子目光中立时又露出那种幽怨、凄凉和迷惆的样子喃喃低声道:“我是谁我早就死了现在已经不是我了!”
石慧倒没有因着这莫明其妙的话而惊异因她早就知道自己的问话一定得不到回答的低头一看那黑黝黝的铁牌仍在那女子的手上脑海中晃过黑蛇令三字心里模模糊糊的有些儿印象仿佛以前也听说过只是这印象已经很难记忆清晰了。
于是她问道:“这就是江湖上传说的黑蛇令符吗?”那女子一点头石慧又道:“你是不是也因为这黑蛇令符到这里的呢?”
那女子眼中精光暴射道:“他配叫我吗?”随又低低说道:“我来这里是为着另一件事。”眼中又现出那种神色。
石慧悄悄接过那黑蛇令极有兴趣的把玩着一面问道:“这黑蛇令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以前我好像听爸爸说过不过现在又忘了。”她现在对那女于已无恐惧又恢复了她那种天真娇憨的态度。
那女子望了她一眼眼中竟有些慈爱之意仿佛虽然不愿意说话但却也不忍拂了这天真少女心意一样缓缓说道:“当时江湖中最好的帮会天龙会因掌门人清理门户而瓦解了天龙门下千百万兄弟顿时没有依靠那时武林中有个很年轻但是武功极高的人叫做‘千蛇剑客’的——”说到这千蛇剑客她倏然顿住了话脸上满是怨傲之情。
石慧接口问道:“这千蛇剑客的名字我倒听过他是不是和当时江湖上最负盛名的一对侠侣白羽双剑齐名被武林中同尊为‘武林三鼎甲’的那人只是他们不是都早已隐迹江湖了吗?”
“武林三鼎甲!”那女子呻吟似的低语了一句面上流露出令人难解的神色然后点了点头道:“对了就是此人他以一柄灵蛇剑和一袋灵蛇缥得名。”她又顿了顿指着那黑蛇令道:“哪这就是他当年以此做尽坏事的灵蛇镖了。”
石慧极有兴趣的倾听着那女子又道:“因为他武功大高虽然坏事做尽可没有人敢说他什么他名声更高虽然那仅仅是臭名而已但是等到他网罗天龙门的所有兄弟自组了个灵蛇帮之后他居然一本正经、满面道学的做起好事来了江湖中人却很高兴哪知他坏事做得更多只不过是暗中行事没有人知道罢了。
“于是别人竟将他尊为武林三鼎甲中的状元他也就表面做得更好后来——”她又顿了一下目光闪动了许久才接着说道:“后来不知因着什么此人竟失踪了灵蛇帮那等赫赫的声威也因着他的失踪而风消云散了。”
石慧听得出神已极此时接口道:“我好像听爸爸说过他的失踪和当时也一起隐迹的白羽双剑有着关系是吗?”
那女子一转头不让石慧看到她面上的表情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石慧“哦”了一声像是因为听不到故事而失望得很。
许久那女子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石慧突然道:“现在这黑蛇令怎么又重现了呢?”
那女子沉思着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话她等了一下又问了一句那女子缓缓抬起头来;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知道那厮又在玩什么花样我本来以为他只请了中原武林的人物——”她目光扫了那四具尸体一眼又道:“却想不到他连关东的马贼都给请来了。”
石慧又“哦”了一声道:“这一下这里可有热闹好看了吧?”
那女子苦叹了口气道:“只怕这热闹还不会大小呢。”低下头:又陷入回忆里去像是回忆虽然使她难受但也有令她觉得甜蜜的地方。
这两个女于年龄不同身世也迥异但性情上却有着许多相同的地方那女子抬起头来一笑道:“今天恐怕是我话说得最多的一天了。”石慧望着她美丽的面孔心里又加了几分好感那女子又叹道:“多少年来我都没有和人说过话哩。”
四野虽然仍极阴凄然而这堆柴火的旁边却像充满着暖意。
虽然那四具显得极为狰狞可怖的尸身仍然倒卧在那里然而人们只要心中温暖其他的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了。
“你要不要跟我看看热闹。”那女于缓缓站了起来问着说石慧心里何尝不在这样想立刻道:“好极了你带我去吧”将回家的事忘得干干净净也站了起来此刻已经是傍晚了。
白非望着那老者拿给他看的两件东西呆呆的出了会儿神这两件东西他以前虽然都没有看见过可是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然后他惊异的抬起头来望着那老者道:“你老人家就是白羽双剑?”白羽双剑的名声天下皆知岂只白非而已。
那老者微微一笑指着抛在炕上的东西道:“这‘黑蛇令’你也知道吧?”他又一笑道:“这和你们天龙门还有些关系呢!”
白非恍然道:“难怪我看有这么多武林豪士都聚集到此地来想必是那千蛇剑客静极思动又想重振旗鼓了吧?”
那老者微笑道:“他们还是一帮一帮来的呢听说那千蛇剑客又想重振灵蛇帮并开十二个香堂由武林中人公平较技胜者为强是以有野心在灵蛇帮占些地位的人都约了帮手群集此地都是想在这十二香堂里占一席位的呢!”
白非一笑道:“老丈大概以为我也是其中之人吧?”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原来我也在奇怪堂堂天龙门的少掌门人怎么也会来这趟一趟浑水——”
白非接口道:“老丈来此还是为了昔年未了之事吗”他问得含蓄得很。
那老者正是昔年名扬天下的白羽双剑中的司马之此刻摇头道:“昔年的恩怨老夫早已忘记多时了此来却是为着要找一个人的。”他长叹了一声又道:“浩浩江湖中知道老夫昔年恩怨的只有令尊大人一人而已——”
白非沉思未语突然道:“千蛇剑客此次重现江湖想必是又得了什么武学绝传是以才敢如此大张旗鼓的去做。”
司马之摇头叹道:“他华已鬓想不到还有一份争雄的野心老夫将这些事却早已看得极淡极淡了。”
那两个少年此刻面上也现出忧怨之色白非望了他们一眼向司马之道:“这两位想必是令媛了。”他毫不客气的说出令媛两字。
那两个少年脸上一红司马之满怀感慨的脸上也露出笑容道:“你看得出来他们是女扮男装的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目光却锐利得很。”
白非暗笑:“这还有谁看不出来。”
司马之指着身材较长、也就是那很爱说话的一个笑道:“这是我的义女你别看她年轻她在江湖上的名声也不弱于你哩。”
白非“哦”了一声他方才看过她的功夫并非因此话而怀疑。
那女于却娇笑道:“爹爹真是的——”口中虽在不依心里却像是高兴已极司马之哈哈笑道:“你这位罗刹仙女还会不好意思”
白非“哦”了一声恍然忖道:“原来她就是昆仑双绝手里六阳神掌郑剑平未过门的夫人。”心中竟微微有些失望当然这种微妙的心理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不会知道。
司马之又指着另一个道:“这个也是我的义女叫小霞她从小离开父母就跟着我的姓了。”司马小霞嘟着嘴望着白非似乎在怪她爹爹为什么不捧她两句司马之眼光中满是慈祥的爱意笑道:“她除了撒娇外可什么也不会。”
司马小霞“嘤咛”一声倒在床上粉脸想必已红得像熟透了的樱桃了白非望着她娇憨的样子心中却浮起石慧的影子。
白非心中一动突然问道:“白羽双剑昔年形影不离后来怎的突然离开了呢?小可对老丈昔年的韵事雄迹虽然曾听家父谈过一些但却仍然不甚清楚。”司马之脸色一变竟流露出怨恨与幽忧这两种情念所混合的神色。
白非马上知道自己的话问得太孟浪了竟触痛了人家心底的创痕后悔得很但话已出口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司马之却并没有怪他只是苦叹道:“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说给老弟知道吧。”
白非望着他觉得这名满天下的大侠虽然话中处处流露出英雄垂暮之情但眉目之间却仍时时现出过人的英豪之气。
此刻他也恍然了解了方才小铺里群豪们为什么在出一声惊呼之后便没有任何举动的缘故他暗忖:“那是因为他们看到了这位大侠昔年被江湖中视为圣者的白羽令的缘故呀。”
他望了那枝曾在司马之手中把玩着的白色羽毛一眼又望了望那炕上的黑蛇令忖道:“想不到这武林中人极难见到的黑白双令今天都被我拿到了。”
其实黑蛇令还容易见到些这白羽令却一共只有两根武林中人要想见上一见的确是不太容易的。
司马小霞突然翻身坐了起来两只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白非道:“喂我爹爹刚才问你为什么到西北来你怎么不说呀?”
白非脸又一红司马之看出他的窘态笑道:“霞儿不要多开口。”小霞一生气又嘟着嘴倒回炕上去了。
蓦然客栈中的人声喧哗了起来许多人的脚步奔来奔去像是生了什么事故司马小霞和罗刹仙女乐咏沙对望了一眼大有想出去看看的意思白非也是少年心性好奇之念大起也从炕上站了起来道:“我出去看看”
她们感激的望了他一眼他整了衣裳方才想走出去哪知门外竟有人敲起门来乐咏沙娇喝道:“什么人!”
门外闪进一个人来白非面色一变暗忖:“这人怎的不等回答就闯了进来。”再一看却是客栈中的店小二怒火也就消退了。
店小二咧开嘴一笑道:“这两天我们这小地方可来了许多大侠客客官想必也知道的了——”他话还没有说完乐咏沙已皱眉喝道:“少噜嗦我问你外面出了什么事?”
店小二暗地一伸舌头忖道:“别看他人长得像女孩子脾气却那么大。”他若知道她根本就是女孩子恐怕更要吃惊了但是他心里搞鬼。嘴里却恭恭敬敬的说道:“听说这里又来了个大侠客叫什么天中六剑的——”
乐咏沙“哦”了一声道:“他们来了。”那店小二两次被她打断了话站在那里竟没有再开口乐咏沙又喝道:“快说呀!”
店小二道:“另外还有姓谢的叫做什么游侠这位谢大侠像是名头很大到这里来的侠客好像全认识他。”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咽了口唾沫白非暗忖:“怎么他也来了。”
“住在我们小店里的侠客们听到他来了全跑了出去看他听说那位姓谢的侠客最近报了一件大仇别人也都为他恭喜。”
司马之却突然问道:“这姓谢的是和天中六剑一起来的吗?”
店小二点头道:“他们一起来的有十几个呢!”
司马之轻轻一皱眉低语道:“这倒奇怪了。”他虽然隐迹江湖多年但武林间事他仍然清楚得很此刻听说游侠谢铿竟和武林中声名素来狼藉的天中六剑一起来心里当然有些奇怪。
店小二见他们不再问话暗付:“这些爷们真难伺候。”转头想走忽然又回头来将手里捏着的一张纸条交到司马之面前一面说道:“方才有三个人说要找你老人家他们只说姓司马的小的本来不知道是谁后来听他们一形容小的就知道那一定是你老人家了。”他似乎非常喜欢说话一开口就是一大串司马之脸色微变道:“人呢?”
店小二一摊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道:“这三人只交了张纸条给我叫我交给你老人家人都早就走了。”
司马之一手接过纸条道:“知道了。”
等店小二走了出去他奇怪的低语道:“这会是谁呢?”脸上神色更为诧异。
他缓缓展开字条司马小霞和乐咏沙都挤在他后面白非虽然不好意思挤着去看但也伸长了脖子用眼角偷偷去望。
那是一张普通的纸上面写的话可并不普通只见上面写着道:“方才飞鸽传书得知二十年前故人也来此间欣慰莫名弟此次聚会群雄却未想到我兄也来至此间以至未能迎近歉甚。”
“此后我兄行处一路弟已令专人接待弟每思及与兄把臂言欢时之乐此心便跃然而喜矣特此专祝旅安。”
下面署名是邱独行司马之当然知道那就是千蛇剑客的本名但却再也想不到他竟会有此一举心中大异暗忖:“他怎会知道我在这里的难道他也在小镇上吗?”
但他自己随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恍然忖道:“必是我方才在小铺中露出身份有人以鸽书通知了他。”他心里有些吃惊这千蛇剑客的消息怎会如此灵通忖道:“看来二十年来邱独行不但另学了一身武功在这西北之地也有着极大的势力哩。”
于是他抬起头朝带着询问的眼色站在旁边的白非道:“看来昔年的恩怨我虽然已忘却别人可并没有忘记哩。”
乐咏沙嗔道:“没有忘记又怎样。”罗刹仙子以手辣著名江湖对这昔年江湖中的第一人——千蛇剑客居然也不大买帐。
司马之双目一张道:“我倒要看看这邱独行二十年来又练成了些什么凡入圣的本领。”语气中雄心顿长。
白非暗笑:“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此次出来本想闯荡声名现在这西北边陲之地居然风云际会群雄毕至他暗忖:“这正是我一显身手之地。”满腔热血上涌雄心也顿时飞了起来。
司马小霞突然又问道:“游侠谢铿又是怎么的一个人呀?”她年纪本幼心情不定每每会问出一句无头无尾的话来。
司马之道:“此人义声振动江湖听说是个没奢遮的汉子。”
白非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只怕也未必尽如人言吧。”
乐咏沙也接口道:“我看他能和天中六剑混在一起也未必是什么好家伙。”
司马之低头沉吟道:“这我也觉得奇怪得很。”顿了顿又道:“他大仇得报莫非他已将黑铁手除去了吗?”
他眼睛看着白非显然这句话是向白非说的白非又哼了一声道:“他虽然杀的是杀父之仇人但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司马之三人都有些奇怪白非遂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司马小霞和乐咏沙都替黑铁手可怜还在怪着谢铿的无情司马之长眉一竖道:“若然你们是谢铿你们又会怎么做呢?”
这句话说尽了谢铿的苦衷胜过了千百句为谢铿辩护的话白非不禁低下头来他对谢铿虽有偏见此时亦是无言相对的。
司马之当然也看出这情形他对这英俊潇洒的少年不但极为爱护而且还存着一分深心因此岔开话头道:“我肚子又有些饿了白老弟再出去喝两杯吧。”抓起放在桌上的酒瓶摇了摇笑道:“这里面还有大半瓶酒哩。”
白非一笑也解开窘态笑道:“我也有些饿了哩。”
这老小四人走到街上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谈话之间是最容易消磨时间的。
就在这短短两三个时辰内街道上竟已大换了一番面目这本是荒凉的小镇现在竟因着这许多游客而突然繁华了起来。
每家店铺都照着很亮的灯原先做着别的生意的铺子此时也临时添了些桌椅做起吃食生意来街上人也很多尽是些神足气壮、一望而知练家子的武林人物看到司马之等几人有人只淡淡一眼有人却在窃窃私语大约已经知道这安详和蔼的老者就是昔年名震江湖的白羽双剑了。
白非暗忖:“此时此地希望不要碰到谢铿才好。”他当然不是怕谢铿是觉得略微有些不好意息这是他听了司马之的那话才生出的感觉其实谢铿又何尝愿意碰到他呢。
谢铿极为不愿意和天中六剑等人在一起然而他生性豁达什么人都拂不下面子来当**剑和凌月剑客交手凌天剑客蓦然现伍伦夫手中的黑蛇令才喝令了凌月剑客。
于是他们都知道了彼此是为着同一件事而来天中六剑此来抱着野心极大他们虽然生性怪僻;但却都是聪明人见了谢铿和丁善程的武力自然有拉拢之意。
因为他们知道此次西来的好手必定很多增加自己的力量总是件好事他如此想金刚手又何尝不是这种想法。
因此双方一拍即合居然结伴而来谢铿虽然不愿和他们一路但江湖游侠都是些热血男儿谢铿也想参加这件热闹因为除了有数几个人之外谁也不知道这千蛇剑客的真相。
谢铿还很兴奋想见识见识这昔年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人物。
这其中的种种曲折白非和司马之等人当然不知道因此他们却在奇怪着游侠谢铿怎会和天中六剑混在一起。
白非心里不愿见到谢铿目光却在四下搜索着这是人们都有的心理当他不愿见到一人时目光却往往会搜索着此人这是极为矛盾的心理但也是极为正常的心理。
他目光四处流动忽然面色大大的改变了暗忖:“难道我眼睛花了吗?”伸手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瞧心头不禁猛然一阵剧跳。
“呀真是她她居然没有死天呀!这不是梦吗?”他眼光远远盯住一人原来那人竟是他时刻未忘的石慧。
他失魂落魄似的从人丛中穿了出来司马之奇怪的问道:“什么事?”他也没听见司马之更奇怪也跟着走了过去。
当石慧瞧见他时那时她的心情也几乎和他一样两人四目相对像是目光中含着吸引对方的力量脚下不由自主的朝对方走了过去。
司马小霞嘴一嘟心中有些酸酸的感觉乐咏沙望着她心中暗笑:“这小妮子竟也春心大动了。”她已有了归宿大有饱汉岂知饿汉饥之意。
“你也在这里?”石慧热情也激荡了起来以前冷如冰霜的装作在这一段隔离之后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这时她身后如鬼魅般的走出一个长女子状如女丐带着笑意望着这一双互相都堕人情网的少年心中连带的也得了些甜意。
原来石慧和那诡秘的女子竟也一起到了这小镇上来了那诡异女子这半日来已对石慧深迷钟爱是以见她这种样子知道她和这俊逸的少年彼此都有了很深的情感心里也在为她高兴着。
她眼中竟隐隐含着泪光想起以前的自己心里更是感触甚多正想走开一步抬头一望自己的十颗心也几乎跳到腔子外面了。
这一个西北边陲的荒凉小镇上不但群集了武林群豪而且在这小镇上所生的情感上的波澜更远比武林中的波澜为大哩其实武林中所有的波澜又有哪一件不是因着人们内心的波澜所引起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