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万里的天空偶尔飘过几朵白云,软软的,绵绵的,棉花似的的一大片,只是微风轻轻一吹却又四散开来,化作几道白烟消逝不见,失去白云的遮挡,夏日的气息更显得肆虐,越发炽烈的阳光狠狠的射向大地,像是要彻底地面的所有东西都给烤焦似的,就连着深谷之内的一处小村落也没有放过的意思,身处其中就像被放置在一座大型的蒸笼中,闷热的像是要熟了。收藏*~网
小小村落一眼望到头,二十多户的人家呈梯状自谷底向山腰排列,几棵巨大的给这些屋子带来了一些阴凉,各个屋子之间的小路周边也皆种了些矮小的竹子,形成一簇簇的竹从,苍翠欲滴,煞是雅致。而那二十多间屋子却是完全由一些碧绿的毛竹搭成,圆润光滑的竹面,刚劲柔韧的支柱,密集的布满竹片的屋顶,一切都看起来那样的和谐自然。
天气虽然炎热,几个老人却仍旧谈兴不减,凑在一颗大树下,品着茶,说着话,还有两人直接就摆开了棋阵,斗个不亦乐乎。离村落的不远处,一些年轻力壮者光着膀子,露出黝黑健康的皮肤,像是一点没受到那毒辣阳光的炽烤,一个个挥舞着孔武有力的手臂,锄地,浇水,一气呵成,只是烈日炎炎,也就少了播种这一忙碌景象。村口的那块巨石下,一群梳着冲天辫的小孩,没有选择在这夏日的午后去美美睡上一觉,而是几个几个的攒成一伙,兴奋的谈论各自的趣事。
这是蓝翎醒来后所看到的景象。
这是一个世外桃源。平静宁致的乡间景象给蓝翎内心很大的震动,很多次他都作为一个过客,路过类似这种小村落,厌倦了皇城的那种喧嚣生活,那种平静简朴的乡村生活一直是蓝翎憧憬的对象,可是因为太多的原因,他注定不可能去享受这种日子,或者当他真正进入对应的角色中生活时却又可能受不了其中的艰辛,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也可以说是他一种犯贱的无聊想法。可现在当他真的置身其中,他又一时犯了昏,不知该把把自己定位于什么身份——还是作为一个游客,还是就此阴错阳差的从此作为其中一员而平静生活下去?若是一切都没发生,有着姐姐娘亲的陪伴,或许他还可能试着去感受一下这憧憬已久的生活,可是现在呢?自己难道还是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从此隐姓埋名?站在爹爹娘亲的立场上,或许这样做才是最明智的,可是站在儿子的立场上,他又注定再次与这种田园生活擦肩而过。
“没想到竹屋倒别有一番风味,姐姐的竹园与这相比也显得稍稍落了下乘。”
踏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蜿蜒而下,脚踩在地上发出动听的脆鸣,连同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踱着步子来到那棵坐着几个老人的大树下,闻着这树荫下了清香,听着老人们的家常话,不禁像他们一样找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块,安静的坐下,不时瞥几下棋局,剩下的就是闭上眼睛沉浸在这宁致的环境。
老人们似乎对于他并没有任何的奇异,只是偶尔将苍老的目光从他的身上滑过,很是淡然,不过只要转向其他人时却又是笑容满面。这种被完全忽视的感觉让蓝翎觉得自己根本不属于这里——还是说,他从来就不属于任何地方?
无趣的站起身来,朝着村口走去,他希望从那些小孩那里得出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还有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毕竟一切都显得太突然,一觉睡醒就身处一个陌生的村落,难道是那条青蛇将自己拖来的?
沿着梯形的盘形小路向下,渐渐的脚下的石板路就变成了结实的黄土路,踩在这厚重的泥土上,自己好像离那喧嚣的繁华都市更加的遥远了,这不仅是实地的距离,更是那心灵的淡陌。就好像一个在沙场征战多年的老将告老还乡后,别了那热些沸腾的战斗,平静的生活更能使的那颗杀戮多年的苍老的心得到安宁。
蓝翎此时的心情就是这样,不同的是,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就此简单的生活下去,不仅仅是因为皇城的变故,更多是他那颗青春活力的心,那颗充满着对未知世界的渴望之心。
“请问,请问这位……”话到了嘴边,蓝翎却又不知道如何称呼:朋友?兄弟?哥们?还是直呼小子?
“咦?你不是被紫瑶姐姐带回来的么?”其中一个像是小头子的男孩一脸讶然的打量了蓝翎一番开口道。
“紫瑶姐姐?”蓝翎的大脑呈现出短暂的空白。
“你是从外面来的吧?跟我说说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啊?”男孩随即就像发现了心爱的玩具一样开始缠着蓝翎问东问西,而其他的孩子在一段沉默之后也爆发了出来,于是蓝翎耳边就不断蹦出些兴奋的声音:
“外界也像村子一样住的竹屋么?
“有青石板铺就的路么?”
“听说还有好玩的糖人,还有冰糖葫芦!”
“外面有许多的高手么?比池叔还要厉害?”
“胡说,外面连比紫瑶姐姐厉害的都没有!”
“是啊是啊,你阿牛出去都是一个高手!”
“那是!”
“外面的人吃什么啊?不会就吃冰糖葫芦吧?”
“那冰糖葫芦肯定很好吃了!”
“胡说,你又没吃过!”
“哼,谁告诉你我没吃过的?”
“那你告诉我是什么味?”
“……是……辣辣的,麻麻的!”
“啊?天天吃麻辣的受得了么?”
“所以外面人才跟我们不同么?”
……
一连串的问题让蓝翎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者群天真孩童的问题,所有已知保持沉默,装傻充愣的遥看天边的云彩——很淡,很好看!
“他是哑巴么?都不说话!”
“傻瓜!他刚刚还开口说话的!”
“那怎么不说话啊?”
“可能外面的人都是这样傻兮兮的吧!”
“我看也是,你瞧他穿的这件衣服,好奇怪啊!”
“哼,见识浅薄,这是外界最流行的装扮了!”
“哦!”
听到这蓝翎再也不能镇定的呆下去,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件乞丐装,听着那个自作聪明的小孩的“高见”,不由脸红,慌忙从一群孩子中间冲出,按照原路朝着醒来时所呆的屋子跑去,留下一众茫然的小孩,不过善忘是孩子们的天性,很快就又忘却了蓝翎继续玩耍起来。
蓝翎从没想到会像现在这样的狼狈,更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像是一只稀奇的动物一般让别人惊奇,可是自己这样一幅装扮也由不得他人另眼相看了。一路小跑而去,踏地的声从“吱嘎”的沙哑变成了“噔噔”的脆鸣,蓝翎的心情也从无措变成了轻松,直到经过坐着老人的大树下时才慢下脚步,变跑为走,低着头思考着自己此时的处境,想着那些小孩所说的话。
池叔,紫瑶,是他们提及的两个名字,而那个紫瑶则更是带自己回来的人,可是醒来后却并没有见到其他什么人。再联系到当时两次自己所听到的琴音,难道这弹琴的人就是这个池叔或者是紫瑶么?
“怎么可能?这样想也太理想化了,说不得只是那些闲谈的某个老人没事时无意弹奏的一曲呢!”蓝翎自嘲的摇摇头,可是这一想法却又立即被否决,“无意?绝不可能,两次的琴音正好是在自己快坚持不下去时突然出现的,再说自己明明走了那么远的距离都没看见这座村落,试问一曲普通的琴曲能传那么远的距离么?还是根本就是一直有一个人一直在跟着自己随时观察自己的状况?”想到这不禁有些心寒。
“呀!总算找着你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见不着你的影子了?”正沉浸在思索中的蓝翎被这悦耳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住步抬头,映入眼中的是一个身披紫纱的妙龄女子,年龄跟自己相仿,两只娇嫩的手臂裸在外面,其中一只则叉在不盈一握的细腰上,清纯可爱的脸上点着一双灵动的眸子,一只挺翘的琼鼻,而那红润的小嘴则微微撅起,几根碎发在脸颊边飘舞,灵巧的一对玉脂般的耳朵藏在两鬓,露出两朵缀着细珠的耳垂,而那长长的青丝则微微在顶上盘了一圈,叉上一根玉质的钗子,然后垂及腰际。
蓝翎感觉自己的呼吸好像猛的被谁掐住了一般,不是说眼前的女孩真的是多么的美丽,而是心头突发的一种自觉的反应。他的脸色一下涨的通红,两眼呆滞的盯着女孩的脸颊,只觉眼前站着的也许是一个来自九天之上的仙子,又或是源自森林中的精灵,甚至是来自九幽的妖姬,心脏不争气的急剧跳动了起来。
“喂,你这傻子,怎么就这般盯着人家?”女孩被蓝翎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玉指扭捏的在衣角搅动,然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池叔说男孩子用这种眼神看女孩子时,就说明他喜欢那个女孩?你喜欢我么?”说着一双大眼充满期望的看着蓝翎。
“一个未经尘世渲染的纯净女子!”蓝翎的心突地又清明起来,叹了一口气,不再对眼前水一般的女孩生出任何的念想,他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就变成一个经历了许多沧桑的老者,面前站着的只是一个不经人事的晚辈,如果说这个女孩只是一汪山涧的清泉,那自己或许就是经过无数次涤染的污水了吧!尝尽了人生百态,一个人的心灵怎么也不可能保持那般的清纯了!立场的转变让他的神态都显得龙钟的多,不知为何就对这朵干净的小白花产生了一种长辈似的怜爱,淡淡的开口:“当然喜欢了!”
“啊?”女孩眼里涌现出一丝失望,嘴里不满的嘟囔,“被人喜欢就这样啊,不好玩!”
“呵呵!”蓝翎无言以对,唯有一笑了之,望着面露娇憨的女孩,他摇着头问道,“你就是他们口中的紫瑶姐姐么?”
“嗯嗯!”她眨巴着眼睛,细碎的贝齿轻咬着下唇点点头,围着蓝翎打量了一番后,忽的掩口娇笑了起来,直指着蓝翎断断续续的说道,“咯咯……你……你的样子……好……好搞笑啊!唔,真……真好笑!”
蓝翎的样子或许真的很搞笑,从摔落山谷到不断的逃奔,身上的衣服早就损坏到仅能遮羞的地步。
“嘿嘿,这样其实挺好,串风的,挺凉快!”蓝翎甩着袖子前后左右的看了看,含着笑。
“咯咯……还,还凉快呢!”紫瑶瞪大了眼睛又仔细的看了一会,又“咯咯”笑起,银铃般的笑声听在耳里,很动听,很享受,所以蓝翎也只是一直含笑的望着她,还配合的眨眨眼。
“哼哼,就怕你突然醒了没件好的衣裳穿我才去找了件来,没想到你这么喜欢乱跑!”紫瑶忽的秀眉一挑,瞪了蓝翎一眼,蓝翎这时候才注意到她另一只手里果然抱着几件淡蓝色的衣服,当下面含歉意的一笑,就摆出接衣服的手势,谁知紫瑶的秀眉挑的更好,哼哼的说道,“你怎么说起话话来这么像池叔!真没趣!哼!”说着将手中的衣服扔给了蓝翎。
“呵呵,是么?”接过衣服,他先是随意的翻看了几下,似是随口问道,“池叔?弹琴的那位么?”
“啊!你怎么知道的?”灵秀的眸子一下大大睁着,很是可爱。
蓝翎这次没有回答,只是感叹着这个人间难寻的单纯宠儿,一边朝着那间屋子走去。
“哎,哎,哎,你还告诉我怎么知道的呢!你见过池叔了?不会的啊!池叔说暂时先不见你的?问别人的么?是么?”紫瑶一边凑在蓝翎跟前直蹦蹦,一边开口猜测,“也不是啊?池叔从未洞府中出来的,而且他也很少弹琴的啊!那你怎么知道的啊?说呀说呀,你怎么知道的啊?”
望着她娇憨的模样,蓝翎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这个女孩真是太单纯了,自己还没问,她倒一下子交代了这么多。可是她一脸认真急切的模样,蓝翎却又不忍再让她着急,眼珠一转,神秘兮兮的凑到她跟前说:“是池叔托梦给我的呢?”顿了顿,“好了别跟进来了,我换衣服呢!”
“托梦?池叔什么时候会这个的!哼哼,有这么好玩的事竟然不告诉我,池叔真是坏死了!”紫瑶鼓着腮帮子恨恨的低吟。
换上身衣裳后,蓝翎不再感觉那么别扭,只是这身完好的衣服的确没那件破烂“串风”,一股燥热慢慢爬满全身。打开屋门,紫瑶还低着头站在原地,鲜嫩的小口唧唧歪歪个不停,小脸上满是愤愤的模样。
“那个……池叔说暂时不见我是什么意思啊?”蓝翎将衣服的皱褶整理平整后拍了拍手问道。
“什么意思?”紫瑶撇撇嘴,“还有什么意思?就是,不见你咯!”
“呃!”
“嘻嘻,其实很简单啦,你瞧,这片深邃的山谷!将你远远的与外界相隔,而我想你应该没有办法凭自己的本事离开吧!所以没有池叔的允许,你不可能从这个深谷中出去!嘻嘻,明白了么?”紫瑶露出贼兮兮的可爱模样。
“哦!”蓝翎知道面对眼前这个女孩,千万不要露出一点着急的样子,因而只是淡淡的点点头,抬起头看向四周那高高的绝壁,似乎以自己的能力的确没法子从这里出去。
“喂!”蓝翎不急,她倒是急了,伸着奇纤手在蓝翎的眼前晃了又晃,眸中满是被忽略的委屈。
“唉!”蓝翎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问出了紫瑶心中盼望的问题,“那我怎样才能见着池叔呢?”
果然,这丫头立即换了一副模样,撇着嘴,扭着小脑袋看向一边,一双眼睛雪亮雪亮的,脆脆的咳嗽一声才缓缓开口:“池叔让我转告你……”说着就紧紧嗓音,似乎在模仿那个池叔,“大树受伤会留下伤痕,伤痕经过岁月的磨练……一番的风吹雨打,伤痕就会变成伤疤,伤疤虽然看起来丑陋,却会变成这棵大树上最为坚硬的地方。人生如树,一时的伤痛只是上天给你的伤痕,虽然你无法将它忘却,但它却应该使你更加的坚强,而不是作为一块硬伤永远烙在你心底!……虽然我听了不太懂,但话就是这么说的!”
“那个池叔似乎对于自己非常的熟悉!”这是蓝翎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虽然觉着有些不可思议,否则又怎么理解这句话呢?只是脸上倒也没露出什么震惊的表情,只是把目光收回在紫瑶那张绝美的脸蛋上瞥了一眼,就淡淡的说道:“请你转告……池叔,说我知道了,那块伤疤已经开始结痂,很快就会变的坚韧无比,谢谢他的关心了!”
“啊?哼哼,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小美女又开始嘟囔了。
“呵呵,这话我收到了,只是我明明问你怎么才能见到池叔,他怎么答非所问啊?”
“哼!”紫瑶朝着蓝翎做了个鬼脸,“你听我说完!池叔还说,一个人最强大就是习惯,而一个人最害怕却又往往也是习惯,而习惯的养成则与一个人的恒心息息相关,而你想在以后的日子里安全的生存下去,必不可少的就是不变的恒心!因而他你得做出两件事来表明你的确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
“嗯!”蓝翎将紫瑶的话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却仍然有些不太明白,关于这个什么恒心似乎显得太过突兀。
“别觉得这个要求很突兀,想要拥有强大的力量前,得先证明你自己是否可能拥有,天道恢恢,想要脱颖而出,不外乎‘悟性’与‘恒心’四字,这两点缺一不可!”紫瑶摆着头有点照本宣科的意思。
“悟性!?”
“嗯,这是池叔后来又加上去的!不过看你傻头傻脑的似乎也没什么悟性的样子!”
“傻头傻脑?”蓝翎用手指着自己,惊讶之色溢于言表,随即哼哼道,“是呀!我悟性低,昨夜你跟我玩了那么长的‘捉迷藏’,悟性就高了是吧!”
“呀!你……你……”小美女伸出右手食指颤颤的指着蓝翎,随即脸颊一红,想到了什么。
“呵呵!”虽然预料之中,蓝翎还是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移动着脚步稍稍远离了她些距离,望着她的目光也有些飘忽不定,只是这些由于对蛇的恐惧而下意识的小动作却让紫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薄弱的身子也开始抖动起来,抬起头露出满是黯淡的眸子,贝齿紧紧的咬在唇上可以看出她在坚持。
“糟!”蓝翎知道自己条件反射的举动似乎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那个,紫瑶,你可别误会啊!我只是原地站久了活动一下罢了!”说完这些无足轻重的话,他又赶紧上前亲昵的拍拍她的脑袋,然后转移了话题,“对了,到底是哪两件事啊?”
紫瑶没有了刚才的兴致,而是一脸倦意的凝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双脚,低吟着说道:“一是让顽石开口,一是令瀑布断流!……”
“恩?什么意思?”
紫瑶似乎不想再要开口,只是看了他一眼后,落寞道,“简单的说就是用你自己的一切力量去击碎村口的巨石,再将村西的瀑布截断!”说完这些后,她仰起苍白的小脸,抬起那双无神的眼睛,定定的望着蓝翎,良久后,忽然展颜一笑,“咯咯……你的意思,我知道的!”
“嗯?”蓝翎一愣,随即又赶紧“嗯”了一声。
望着这个有如邻家小妹女孩强自撑起的笑容,蓝翎有些心疼,只是现在再说些套话似乎也不能立即修复两人之间的裂缝,满含歉意的凝着那张俏脸,心中只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能够慢慢抚平这段伤痕,再现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妹妹。
硬将心中的这份感伤压下,才有功夫去考虑那两件事情。虽然自己自打醒来就没注意到什么小瀑布,可光是村口那块两人高的巨石,就足够他咋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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