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劲装结束的汉子并肩而立拦在当路!
若是黑道上山寨的强人不会只有四个莫非在这黑沈沈的松林之中暗中还埋伏下大批人手?如是剪径的小贼见了这麽声势浩大的镖队远避之唯恐不及哪敢这般大模大样的拦路挡道?难到竟是武林高手冲著自己而来?
凝神打量四人∶最左一人短小精悍下巴尖削手中拿著一对峨眉钢刺。第二个又高又肥便如是一座铁塔摆在地下身前放著一块大石碑碑上写的是「先考黄府君诚本之墓」这自是一块墓碑了不知放在身前有何用意?黄诚本?没听说江湖上有这麽一位前辈高手啊!第三个中等身材白净脸皮若不是一副牙齿向外突了一寸一个鼻头低陷了半寸倒算是一位相貌英俊的人物他手中拿的是一副流星锤。最右边的是个病夫模样的中年人衣衫褴褛咬著一根旱烟管双目似睁似闭嘴里慢慢喷出烟雾竟是没将这一队七十来人的镖队瞧在眼里。
那三人倒还罢了这病夫定是个内功深湛的劲敌。顷刻之间江湖上许多轶闻往事涌上了心头∶一个白婆婆空手杀死了五名镖头劫走了一支大镖;一个老乞丐大闹太原府公堂割去了知府的级倏然间不知去向;一个美貌大姑娘打倒了晋北大同府享名二十馀年的张大拳师┅┅越是貌不惊人、漫不在乎的人物越是功夫了得江湖上有言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瞧著这个闭目抽烟的病夫陕西西安府威信镖局的总镖头、「铁鞭镇八方」周威信不由得深自踌躇起来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摸了一摸背上的包袱。
他这枝镖共有十万两银子那是西安府的大盐商汪德荣托保的。十万两银子的数目确是不小但威信镖局过去二十万两银子的镖也保过四十万两的银子也保过金银财物那算不了什麽。自从一离开西安他挂在心头的只是暗藏在背上包袱的两把刀只是那天晚上在川陕总督府中所听到的一番话。
跟他说话的竟是川陕总督刘於义刘大人。周威信在江湖上虽然赫赫有名但生平见过的官府最大的也不过是府台大人这一次居然是总督大人亲自接见那自然要受宠若惊自然要战战兢兢坐立不安。
刘大人那几句话在心头已不知翻来覆去的重温了几百遍∶「周镖头这一对刀叫做『鸳鸯刀』当真是非同小可你好好接下了。今上还在当贝勒的时候便已密派亲信到处寻觅。接位之後更下了密旨命天下十八省督府著意查访。好容易逮到了『鸳鸯刀』的主儿可是这对宝刀却给那两个刁徒藏了起来不论如何侦察始终如同石沈大海一般天幸是本督祖上积德托了皇上洪福终於给我得到了。嘿嘿你们威信镖局做事还算牢靠现下派你护送这对鸳鸯宝刀进京路上可不许漏半点风声。你把宝刀平安送到北京回头自然重重有赏。」
「鸳鸯刀」的大名他早便听师父说过∶「鸳鸯刀一短一长刀中藏著武林的大秘密得之者无敌於天下。」「无敌於天下」这五个字正是每个学武之人梦寐以求的最大愿望。周威信当时听了心想这不过是说说罢了世上那有什麽藏著「无敌於天下」大秘密的「鸳鸯刀」?哪知川陕总督刘大人竟是真的得到了「鸳鸯刀」而且差他护送进京呈献皇上。这对刀用黄布密密包裹封上了总督大人的火漆印信。他当然极想见识见识宝刀的模样倘若侥幸得知了刀中秘密「铁鞭镇八方」变成了「铁鞭盖天下」自然更是妙不可言但总督大人的封印谁敢拆破?周大镖头数来数去自己总数也不过一个脑袋而已。
总督大人派了四名亲信卫士扮作镖师随在他镖队之中可以说是相助也可以说是监视。在镖队起程的前一天总督府又派了几名戈什哈来将他一家老小十二口全都「请」到了驻防军的营房里说到周总镖头赴京之後家中乏人照料怕他放心不下因此接了他家眷去安置。周威信久在江湖行走其中的过节岂有不知?那不是怕周大镖头放心不下一家老小而是刘大人放心不下这一对宝刀因此将他高堂老母和妻妾儿女一起逮了去为质。这对「鸳鸯刀」倘若在这道中有甚失闪自己的脑袋要和身子分家那是不用客气了全家老小也都不必活了。他一生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风头出过钉板滚过英雄充过狗熊做过砍过别人的脑袋就差自己的脑袋没给人砍下来过算得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了但从未像这一次走镖那样又惊又喜心神不宁。如果宝刀平安抵京刘大人曾亲口许下重赏自然是「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不定皇上一喜欢竟然赏下一官半职从此光宗耀祖飞黄腾达周大镖头变成了周大老爷周大人。
从西安到北京路程说远不远说近可也不近一路上大小山寨少说也有三四十处。寻常黑道上的人物他铁鞭镇八方也未必放在心上八方镇不了镇***一方半方也还将就著对付但「得了鸳鸯刀无敌於天下」这两句话要引起多少武林高手眼红?於是他明保盐镖暗藏宝刀。纵然镖银有甚失闪只要宝刀抵京仍无大碍。一坐上官周大老爷公堂上朝外一坐招财进宝十万两银子还怕赔不起?再说大老爷只有伸手要银子那有赔银子的?
周威信左手一按腰间铁鞭瞪视身前的四个汉子终於咳嗽一声抱拳说道∶「在下道经贵地没跟朋友们上门请安甚是失礼要请好朋友恕罪。」心中打定了主意∶「能够不动手便最好否则那痨病鬼可有些难斗!江湖有言道∶『小心天下去得莽撞寸步难行』。」只听得那病敷左手按胸咳嗽起来。
那矮小的瘦子一摆峨眉刺细声细气的道∶「磕头请安倒是不用了。你保的是什麽宝贝给我们留下吧!」周威信一惊心道∶「镖车启程时连我最亲近的镖师也只知保的是银子怎地这人却知我保的是宝物?江湖有言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真须小心在意。」於是抱拳又道∶「请恕在下眼生要请教四位好朋友的万儿。」那瘦子道∶「你先说吧。」周威信道∶「在下姓周名威信江湖上朋友们送了个外号叫作『铁鞭镇八方』。」那病夫冷笑道∶「嘿这外号倒也罢了只是这『镇』字得改一改改一个『拜』字。」那瘦子一愣道∶「改成『拜』字?嗯姓周的我大哥给你改了个匪号叫作『铁鞭拜八方』!我大哥料事如神言之有理。」说罢四个汉子一齐捧腹大笑。
周威信心想∶「江湖上有言道∶『忍得一时之气可免百日之灾。』」当下强忍怒气说道∶「取笑了!四位是哪一路的好汉?在哪一座宝山开山立柜?掌舵的大当家是哪一位?」那瘦子指著那病夫道∶「好说给你听也不妨只是小心别吓坏了。咱大哥是烟霞神龙逍遥子二哥是双掌开碑常长风三哥是流星赶月花剑影区区在下是八步赶蟾、赛专诸、踏雪无痕、独脚水上飞、双刺盖七省盖一鸣!」
周威信越听越奇心道∶「这人的外号怎地棉里棉唆一大串!」只听那瘦子又道∶「咱四兄弟义结金兰行侠仗义专门锄强扶弱劫富济贫江湖上人称『太岳四侠』那便是了!」周威信心想∶「听这四人外号想来这瘦子轻功了得那壮汉掌力沈雄这白脸汉子流星锤有独到的造诣那『烟霞神龙逍遥子』七字更是武林前辈、世外高人的身份。『太岳四侠』的名头倒没听见过但既称得上一个『侠』字定然非同小可。江湖上有言道∶『宁可不识字不可不识人。』」於是抱拳说道∶「久仰久仰!敝镖局跟四侠素来没有过节便请让道日後专诚拜谒。」
盖一鸣双刺一击叮叮作响说道∶「要让道那也不难我们也不要你的镖银只须借一两件宝物用用那也行了。」周威信道∶「什麽宝物?」盖一鸣道∶「嘿嘿你来问我这可奇了。你自己不知道我怎知道?」
周威信听到这里知道今日之事决计不能善罢这「太岳四侠」自是冲著自己背上这对「鸳鸯刀」而来心想∶「江湖上有言道∶『容情不动手动手不容情。』这四人一出手必是厉害杀著。」当下缓缓抽出双鞭道∶「既是如此在下便领教太岳四侠的高招哪一位先上?」他回头一招手五名镖师和总督府的四名卫士一齐走近。周威信低声道∶「对付这些绿林盗贼不用讲什麽江湖规矩大夥儿来个一拥而上。江湖上有言道∶『只要人手多牌楼抬过河。』」自己心中却另有主意∶「让他们和四侠接战我却是夺路而行护送鸳鸯刀赴京才是上策。江湖上有言道∶『相打一蓬风有事各西东。』」
只听盖一鸣道∶「大镖头我是双刺盖七省斗斗你的铁鞭拜八方。咱哥儿两打一个七上八落七荤八素!」说著身形一幌抢了上来。周威信竟不下马举起铁鞭一格使一招「桃园夺槊」将他峨眉刺格在外档双腿一挟骑马窜了出去。盖一鸣叫道∶「好家伙大镖头要扯乎!」周威信转头叫道∶「我到林外瞧瞧是否尚有埋伏!」说著纵马向外奔出。花剑影流星锤飞出迳打他後心。周威信左鞭後挥使一招「夜闯三寨」当的一声响将流星锤荡了回去。
他和花盖两人兵刃一交只觉二人的招数并不如何精妙内力也是平平一转头但见那逍遥子仍是靠在树上手持旱烟管瞧著众镖师将太岳三侠为在垓心竟是丝毫不动声色。周威信心中一惊∶「待等那人一出手我稍迟片刻便要无法脱身了。江湖上有言道∶『晴天不肯走等到雨淋头。』」回手将铁鞭鞭梢在马臀上一戳坐骑足狂奔一瞥眼间猛见逍遥子手一扬较道∶「看镖!」身侧风声响动黑黝黝一件暗器打到。周威信举鞭一挡拍的一响那暗器竟黏在钢鞭之上并不飞开。他心中更惊∶「这逍遥子果然是高手连所使的暗器也大不相同。江湖上有言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时坐骑丝毫不停奔出了林子。周威信见身後无人追来定一定神瞧钢鞭上所黏的暗器时原来是一苹沾满了污泥的破鞋烂泥湿腻是以黏在鞭上竟不脱落。
他更加吃惊心想∶「武林高手飞花摘业也能伤人他这双破鞋飞来没伤我性命算得是手下留情。」一时拿不定主意该当纵马飞驰还是静以待变。忽听得林中有人杀猪似的大叫一声接著一片寂静兵刃相交之声尽皆止歇。周威信惊疑不定∶「难道在这顷刻之间众镖师和四名卫士一起遭到了太岳四侠的毒手?」
忽听得一人大声叫道∶「总镖头──总镖头──」听口音正是张镖师。周威信摸一摸背上包著鸳鸯刀的包袱却不答应。心道∶「江湖上有言道∶『若要精听一听;站得远望得清。』」过了片刻又有人叫道∶「总镖头──快回来!贼子跑了给我们赶跑啦。」
周威信一怔心道∶「那有那麽容易之事。」一拉马缰圈过马头只见林中奔出名趟子手来欢天喜地的叫道∶「总镖头点子走啦脓包的紧全不济事。」周威信喜交集道∶「当真?」趟子手道∶「大夥儿一拥而上奋勇迎敌。那痨病鬼给张镖师刀砍得肩头带花四个人便都跑了。」周威信眼见事情不假心中大喜纵马回入林说道∶「林外有十来个点子埋伏给我一阵赶杀通统逃了!」说著这谎话时不自脸上微微一红心道∶「江湖上有言道∶『做贼的心虚放屁的脸红。』我可得定下神别让人瞧出了破绽。」
张镖师扬著单刀得意洋洋的道∶「什麽太岳四侠原来是胡吹大气!」众镖子和卫士纵声大笑。周威信瞧著竖立在地上的那块墓碑兀自不明所以。忽听得林子後面传来「唉哟哎哟」的呻吟之声。周威信道∶「是受伤的点子!」众人一阵风般奔了过去。听那呻吟声是从一片荆棘丛中出数十人四下散开登时将棘丛团团围住。周威信喝道∶「小毛贼快出来吧!」棘丛中呻吟声却更加响了。周威信手一扬拍的一声一枝甩手箭打了进去。里面那人「啊」的一声惨叫显已中箭。
两名趟子手齐声欢呼∶「打中了!总镖头好箭法!」提刀抢进将那人揪了出来。众人一见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原来那人却是押解镖银的大胖子汪盐商衣服已给棘刺撕得稀烂。江湖上有言道∶「十个胖子九个富只怕胖子没屁股。」这个大胖子汪盐商屁股倒是有的就是屁股上赫然插了一支甩手箭!
太岳四侠躲在密林之中眼见威信镖局一行人走得远了这才出来。花剑影撕下一块衣襟给逍遥子裹扎肩头的刀伤。常长风道∶「大哥不碍事吗?」逍遥子道∶「没事没事!咱们好汉敌不过人多算不了什麽。」花剑影道∶「我早说敌人声势浩大很不好斗二哥偏要出马累得大哥受了伤。」盖一鸣道∶「这批浑人糊涂得紧听得咱们太岳四侠响当当的英名居然不退那有什麽法子?」逍遥子道∶「这也怪不得二弟要劫宝贝嘛总得找镖局子下手。」常长风道∶「现下怎生是好?咱们两手空空总不能去见人啊。」
盖一鸣道∶「依我说┅┅」话犹未了忽得听林外脚步声响有人自南而北急奔而来。盖一鸣探头一望下垂的眉毛向上一扬说道∶「来的共是两人!这一次咱们两个服侍一个管教这两苹肥羊走不了!」常长风道∶「对!好歹也要弄他几十两银子!」捧起了墓碑抱在手里。原来他外号叫作「双长开碑」便以墓碑作兵器仗著力大端起大石碑当头砸将过去敌人往往给他吓跑了。至於墓碑是谁的倒也不拘一格顺手牵碑瞧是那个死人晦气死後不积德撞上他老人家罢了。当下四人一打手势分别躲在大树之後。
那两人一前一後奔进林子。前面那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汉子手执单刀大声喝骂∶「贼婆娘这麽横当真要杀人麽?」太岳四侠一怔瞧後面追来那人却是个少*妇。那女子背上负著个婴儿手执弹弓吧吧吧吧一阵声响连珠弹猛向那壮汉打去。那壮汉挥单刀左档右格却不敢回身砍杀。逍遥子见一男一女互斗喝道∶「来者是谁?为何动手?」盖一鸣一声口忽哨四人齐从大树後奔出喝道∶「快快住手。」那壮汉向前直冲回头骂道∶「贼婆娘你这般狠毒我可要手下无情了!」那少*妇骂道∶「狗贼!今日不打死你我任飞燕誓不为人。」
便在此时太岳四侠已拦在那壮汉身前。少*妇任飞燕叫道∶「林玉龙你还不给我站住?」林玉龙对阻在身前的常长风喝道∶「闪开!」头一低让开身後射来的一枚弹丸只听得「哎哟」一声弹丸恰好打中了常长风鼻子。常长风大怒骂道∶「臭婆娘!你打中我啦!」任飞燕道∶「打了你又怎样?」吧吧两响两枚弹丸对准了他射出。常长风高举墓碑挡了个空两枚弹丸一中胸口一中手臂不由得手臂一酸墓碑砰的一响掉在地下「哎哟」一声跳将起来原来墓碑显灵砸中了他脚趾。
盖一鸣和花剑影见二哥吃亏齐向任飞燕扑去。任飞燕拉开弹弓一阵连珠弹打出。盖一鸣眉心中了一弹花剑影却被打落了一颗门牙。盖一鸣大叫∶「风紧!风紧!」
任飞燕被四人这麽一阻眼见林玉龙已头也不回的奔出林子心中大怒急步抢出回吧的一响一弹打出将逍遥子手中的烟管打落在地。这一弹手劲既强准头更是奇佳乃是弹弓术中出名的「回马弹」。任飞燕微微一笑转头骂道∶「林玉龙你这臭贼还不给我站住。」只听得林玉龙遥遥叫道∶「有种的便跟你大爷真刀真枪战三百回合用弹弓赶人算什麽本事?」
耳听得两人越骂越远向北追逐而去。花剑影道∶「大哥这林玉龙和任飞燕是什麽人物?」逍遥子沉吟道∶「林玉龙是使单刀的好手那妇人任飞燕定是用弹弓的名家。」盖一鸣道∶「大哥料事如神言之有理。」花剑影道∶「这少*妇相貌不差想是那姓林的瞧上了她意图非礼。」逍遥子道∶「正是想咱们太岳四侠行侠仗义最爱打抱不平日後撞上了林玉龙这淫棍定要好好叫他吃点苦头。」常长风道∶「说不定那林任二人有杀父之仇也不知谁是谁非。***脚上这一下子好痛。」说著伸手抚脚。逍遥子正色道∶「那姓林的满脸横肉一见便知不是善类。那姓任的女子虽然出手鲁莽但瞧她武功确是名门正宗。」盖一鸣道∶「大哥料事如神言之有理。」
常长风还待辩驳忽听得林外一人长声吟道∶「黄金逐手快意尽昨日破产今朝贫丈夫何事空啸傲?不如烧却头上巾┅┅」随著吟声一个少年书生手中轻摇摺扇缓步入林後面跟著一位书僮挑著一担行李。
花剑影手指间拈著一枚掉下的门牙心中正没好气见那书生自得其乐的漫步而至口中还在吟哦只听得他说什麽黄金、白银当下向盖一鸣使个眼色一跃而前喝道∶「兀那书生你在这里叽哩咕噜的棉唆什麽?吵的大爷们头昏脑胀快快赔来。」
那书生见了四人情状吃了一惊问道∶「请问仁兄要赔什麽?」盖一鸣道∶「赔我们四个的头昏脑胀啊。每个人一百两银子一共是四百两!」那书生舌头一伸道∶「这麽贵?便是当今皇上头疼也用不著这许多银子医治。」盖一鸣道∶「皇帝老儿算什麽东西?你拿我们比作皇帝当真大胆这一次不成了四百两得翻上一翻共是八百两。」那书生道∶「仁兄比皇帝还要尊贵当真令人好生佩服。请问仁兄尊姓大名是什麽来头。」盖一鸣道∶「嘿嘿在下姓盖名一鸣江湖上人称八步赶蟾、赛专诸、踏雪无痕、独脚水上飞、双刺盖七省。太岳四侠中排名第四。」那书生拱手道∶「久仰久仰。」向花剑影道∶「这一位仁兄呢?」
花剑影眉头一皱道∶「谁有空和你这酸丁称兄道弟?」一把推开那书僮提起他所挑的篮子一掂入手只觉重甸甸的心头一喜打开篮子一看不由得到抽一口凉气原来满篮子都是旧书。常长风喝道∶「呸!都是废物。」那书生忙道∶「仁兄此言差矣!圣贤之书如何能说是废物?有道是书中自有黄金屋。」常长风道∶「书中有黄金?这些破书一文钱一斤有没人要。」这时盖一鸣以打开扁担头另一端的行李除了布被布衣之外竟无丝毫值钱之物。太岳四侠都是好生失望。
那书生道∶「在下游学寻母得见四位仁兄幸如何之?四位号称太岳四侠想必是扶危济困行侠仗义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了。」逍遥子道∶「你这几句话倒还说得不错。」那书生到∶「今日得见英侠当真是三生有幸。在下眼前恰好有一件为难之事要请四位大侠拔刀相助赐予援手。」逍遥子道∶「这个容易!我们作侠客的倘若见到旁人有难而不伸手那可空负侠客之名。」那书生连连作揖道谢。盖一鸣道∶「到底是谁欺侮了你?」那书生道∶「这件事说来惭愧只怕四位兄台见笑。」花剑影恍然大悟道∶「啊原来是你妹子生得美貌给恶霸强抢去了。」那书生摇头道∶「不是我没有妹子。」盖一鸣鼓掌道∶「嗯定是什麽土豪还是赃官强占了你的老婆。」那书生摇头道∶「也不是。我还没娶亲何来妻室?」常长风焦躁起来大声道∶「到底是什麽事?快给我爽爽快快的说了吧。」那书生道∶「说便说了四位大侠可别见怪。」
太岳四侠虽然自称「四侠」但江湖之上武林之中从来没让人这麽大侠前、大侠後的恭敬称呼这时听那书生言语之中对自己如此尊重各人都是胸脯一挺齐道∶「快说快说有什麽为难之事太岳四侠定当为你担代。」那书生团团一揖说道∶「在下江湖漂泊道经贵地阮囊羞涩床头金尽只有恳求太岳四侠相助几十两纹银。四侠义薄云天在下这里先谢过了。」
四侠一听不由得一齐皱起眉头说不出话来。他们本要打劫这个书生那知被他一番言语反给挤的下不了台。双长开碑常长风伸手一拍胸口大声道∶「大丈夫为朋友两胁插刀尚且不辞何况区区几十两纹银?大哥、三弟、四弟拿钱出来啊。我这里有──」伸手到怀里一掏单掌不开原来衣囊中空空如也连一文铜钱也没有。
幸好花剑影和盖一鸣身边都还有几两碎银子两人掏了出来交给书生。那书生打躬作揖连连称谢说道∶「助银之恩在下终身不忘他日山水相逢自当报德。」说著携了书僮扬长出林。
他走出林子哈哈大笑对那书僮道∶「这几两银子都赏了你吧!」那书僮整理给人翻乱的行李揭开一本旧书太阳下金光耀眼书页之间竟是夹著无数一片片薄薄的金叶子笑道∶「相公跟他们说书中自有黄金他们偏偏不信。」
太岳四侠虽然偷鸡不著蚀把米但觉得做了一件豪侠义举心头倒是说不出的舒畅。盖一鸣道∶「这书生漫游四方定能传扬咱们太岳四侠的名头┅┅」话犹未了呼听得銮铃声响蹄声得得一乘马自南而来。逍遥子道∶「各位兄弟听这马儿奔跑甚倒是一匹骏马。不管怎麽将马儿扣下来再说便是没什麽其他宝物这匹马也可当作礼物了。」盖一鸣道∶「大哥料事如神言之有理。」忙解下腰带说道∶「快解腰带做个绊马索。」当下将四根腰带接了起来正要在两棵大树之间拉开那匹马已奔进林来。
马上乘客见四人蹲在地上拉扯绳索一怔勒马问道∶「你们在干什麽?」盖一鸣道∶「安绊马索儿┅┅」话一出口知道不妥回一瞧只见马上乘客是位美貌少女这一瞧之下先放下了一大半心。那少女问道∶「安绊马索干嘛?」盖一鸣站直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绊你的马儿啊!好你既已知道这绊马索也不用了。你乖乖下马将马儿留下你好好去吧。咱们太岳四侠绝不能欺侮单身女子自坏名头。」那少女嫣然一笑说道∶「你们要留下我马儿还不是欺侮我吗?」盖一鸣结结巴巴的道∶「这个嘛┅自有道理。」逍遥子道∶「我们不欺侮你只欺侮你的坐骑。一头畜生算得什麽?」他见这马身躯高大毛光如油极是神骏兼之金勒银铃单是这副鞍具所值便已不菲不由得越看越爱。
盖一鸣道∶「不错我们太岳四侠是江湖上铁铮铮的好汉绝不能为难妇孺之辈。你只需留下坐骑我们不碰你一根毫毛。想我八步赶蟾、赛专诸、踏雪无痕┅┅」那少女伸手掩住双耳忙道∶「别说别说。你们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你们是谁是不是?」盖一鸣奇道∶「是啊!不知道那便如何?」那少女微笑道∶「咱们既然互不相识若有得罪爹爹便不能怪我。哼好大胆的毛贼四个儿一齐上吧!」
四人眼前一幌只见那少女手中已多了一对双刀这一下兵刃出手其势如风纵马向前一冲俯身右手一刀割断了绊马索左手一刀便往盖一鸣头顶砍落。盖一鸣叫道∶「好男不与女斗!何必动手┅┅」眼见白光闪动长刀已砍向面门急忙举起钢刺一档。铮的一响兵刃相交但觉那少女的刀上有股极大黏力一推一送手中兵刃拿捏不住登时脱手飞出直射上数丈之高钉入了一棵大树的树枝。
花剑影和常长风双双自旁抢上那少女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左右双刀连砍花长两人堪堪招架不住。那少女见了常长风手中的石碑甚是奇怪问道∶「喂大个子你拿著的是什麽玩意儿?」常长风道∶「这是常二侠的奇门兵刃不在武林十八般武器之内招数奇妙啊呦┅┅哎呦!」却原来那少女反转长刀以刀背在他手腕上一敲。常长风吃痛奇门兵刃脱手无巧不巧又砸上先前砸得肿起了的脚趾。
逍遥子见势头不妙提起旱烟管上前夹攻他这烟管是精铁所铸使的是判官笔招数居然出手打穴点穴只是所认穴道不大准确未免失之尺寸谬以万里。那少女瞧得暗暗好笑卖个破绽让他烟管点中自己左腿只感微微生疼喝道∶「痨病鬼你点的是什麽穴?」逍遥子道∶「这是『中渎穴』点之腿膝麻痹四肢软瘫还不给我束手待缚?」那少女笑道;「中渎穴不在这里偏左了两寸。」逍遥子一怔道∶「偏左了不会吧?」伸出烟管又待来点。那少女一刀砍下将他烟管打落随即双刀交於右手左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足尖在马腹上轻轻一点那马一声长嘶直窜出林。逍遥子给他拿住了後颈全身麻痹四肢软瘫只有束手待缚。太岳四侠剩下的三侠大呼∶「风紧风紧!」没命价撒腿追来。
那马瞬息间奔出里许。逍遥子给她提著双足在地下拖动擦得鲜血淋漓说道∶「你抓住我的风池穴那是足少阳和阳维脉之会我自然是无法动弹那也不足为奇非战之罪虽败犹荣。」那少女格格一笑勒马止步将他掷在地下说道∶「你自身的穴道倒说得对!」突然冷笑一声伸刀架在他颈中喝道∶「你对姑娘无礼不能不杀!」逍遥子叹了口气道∶「好吧!不过你最好从我天柱穴中下刀一刀气绝免得多受痛苦!」那少女忍不住好笑心想这痨病鬼临死还在研究穴道我再吓他一吓瞧是如何於是将刀刃抵在他头颈「天柱」和「风池」两穴之间说道∶「便是这里了。」逍遥子大叫∶「不不姑娘错了还要上去一寸二分┅┅」
只听得来路上三人气急败坏的赶来叫道∶「姑娘连我们三个一起杀了┅┅」正是常长风等三侠。那少女道∶「干什麽自己来送死?」盖一鸣道∶「我太岳四侠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姑娘杀我大哥我兄弟三人不愿独生便请姑娘一齐杀了。有谁皱一皱眉头不算是好汉!」说著走到逍遥子身旁直挺挺的一站竟是引颈待戮。
那少女举刀半空作势砍落盖一鸣裂嘴一笑毫不闪避。那少女道∶「好!你们四人武艺平常义气却重算得是好汉子我饶了你们吧。」说著收刀入鞘。四人喜出望外大是感激。盖一鸣道∶「请问姑娘尊姓大名我们太岳四侠定当牢牢记在心中日後以报不杀之恩。」那少女听他仍是口口声声自称「太岳四侠」丝毫不以为愧忍不住又是格的一笑说道∶「我的姓名你们不用问了。我倒是要问你们干嘛要抢我的坐骑?」
盖一鸣道∶「今年三月初十是晋阳大侠萧半和的五十诞辰┅┅」那少女听到萧半和的名字微微一怔道∶「你们识得萧老英雄吗?」盖一鸣道∶「我们不识萧老英雄只是素来仰慕他老人家的英名算得上是神交已久要乘他五十诞辰前去拜寿。说来惭愧我们四兄弟少了一份贺礼上不得门因此┅┅便┅┅所┅┅这个┅┅」那少女笑道∶「原来你们要抢我的坐骑去送礼。嗯这个容易。」说著从头上拔下一枚金钗说道∶「这苹金钗给了你们钗上这颗明珠很值钱你们拿去做为贺礼萧老英雄一定喜欢。」说著一提马缰那骏马四蹄翻飞远远去了。
盖一鸣持钗在手但见钗上一颗明珠又大又圆宝光莹然四侠虽然不大识货却也知是一件希世之珍。四侠呆呆望著这颗明珠都是欢喜不尽。逍遥子道∶「这位姑娘慷慨豪爽倒是我辈中人。」盖一鸣道∶「大哥料事如神言之有理。」
那少女坐在甘亭镇汾安客店的一间小客房里桌上放著一把小小酒壶壶里装著是天下驰名的汾酒。这甘亭镇在晋南临汾县与洪洞县之间正是汾酒的产地。可是她只喝了一口嘴里便辣辣的又麻又痛这酒实在并不好喝。为什麽爹爹却这麽喜欢?爹爹常说∶「女孩子不许喝酒。」在家中得听爹爹的话这次一个人偷偷出来这汾酒非得好好喝上一壶不可。但要喝上这一壶可还真不容易。她又喝了一大口自觉脸上有些热伸手一摸竟是有些烫手。
隔壁房里的镖客们却是你一杯、我一杯的不停乾杯难道他们不怕辣吗?一个粗大的嗓子叫了起来∶「夥计再来三斤!」那少女听著摇了摇头。另一个声音说道∶「张兄弟这道上还是把细些的好少喝几杯!江湖上有言道∶『手稳口也稳到处好藏身。』待到了北京咱们再痛痛快快的大醉一场。」先前那人笑道∶「总镖头我瞧你也是稳得太过了。那四个点子胡吹一轮什麽太岳四侠就把你吓得┅┅嘿嘿┅┅夥计快打酒来。」
那少女听到「太岳四侠」的名头忍不住便要笑出声来想来这批镖师也跟太岳四侠交过手啦。只听那总镖头说道∶「我怕什麽了?你那知道我身上挑的千斤重担啊。这十万两盐镖也没放在我姓周的心上。哼这时也不便跟你细说到了北京你自会知道。」那张镖师笑道∶「不错不错!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嘿嘿鸳鸯刀啊鸳鸯刀!」
那少女一听到「鸳鸯刀」三字心中砰的一跳将耳朵凑到墙壁上去想听得仔细些但隔房刹时之间声息全无。那少女心中一动从房门中溜了出去悄步走到众镖师的窗下一站。只听得周总镖师说道∶「你怎知道?是谁漏了风声?张兄弟这件事可不是闹著玩的。」他压低了嗓门但语调却极是郑重。那张镖师轻描淡写的说道∶「这里的兄弟谁人不知那个不晓?单就你自己才当是个什麽了不起的大秘密。」周总镖头声音颤忙问∶「是谁说的?」张镖师道∶「哈哈还能有谁?是你自己。」周总镖头更急了道∶「我几时说过了?张兄弟今日你不说个明明白白咱哥儿们可不能算完。我姓周的平日待你不薄啊┅┅」只听另一人道∶「总镖头你别急。张大哥的话没错是你自己说的。」周总镖头道∶「我?我?我怎麽会?」那人道∶「咱们镖车一离西安每天晚上你睡著了便尽说梦话翻来覆去总是说∶『鸳鸯刀鸳鸯刀!这一次送去北京可不能出半点岔子得了鸳鸯刀无敌於天下┅┅』」
周威信又惊又愧那里还说得出话来?怎想得到自己牢牢守住的大秘密只因为白天里尽是想著脑中除了「鸳鸯刀」没再转其他念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睡梦中竟会说了出来。他向众镖师团团一揖低声道∶「各位千位不可再提『鸳鸯刀』三字。我今晚起我用布包著嘴巴睡觉。」
那少女在窗外听了这几句话心中大乐暗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一对鸳鸯刀竟然在这镖师身上。我盗了回去瞧爹爹怎麽说?」
原来这少女姓萧名中慧她爹爹便是晋阳大侠萧半和。
萧半和威名远震与江湖上各路好汉广通声气。上月间得到讯息武林中失落有年的鸳鸯刀重现江湖竟为川陕总督刘於义所得。这对刀和萧半和大有渊源他非夺到手中不可心下计议料想刘於义定会将宝刀送往京师呈献皇帝与其到西安府重兵驻守之地抢夺不如拦路抢劫。岂知那刘於义狡猾多智一得到宝刀便大布疑阵假差官、假贡队派了一次又一次使得觊觎这对宝刀的江湖豪士接连上当反而折了不少人手。萧半和想起自己五十生辰将届於是撒下英雄帖广邀秦晋冀鲁四路好汉来喝一杯寿酒但有些英雄帖中却另有附言嘱托各人竭尽全力务须将这对宝刀劫夺下来。当然若不是他熟知其人的血性朋友请帖中自无附言否则风声漏打草惊蛇别说宝刀抢不到只怕还累了好朋友们的命。
萧中慧一听父亲说起这对宝刀当即跃跃欲试。萧中和派出徒儿四处撒英雄帖她便也要去萧半和派人在陕西道上埋伏她更加要去。但萧半和总是摇头说道∶「不成!」她求得急了萧半和便道∶「你问奶大妈去问奶妈妈去。」萧半和有两位夫人大夫人姓袁二夫人姓杨。中慧是杨夫人所生可是袁夫人对她十分疼爱和自己亲生的女儿一般无异。杨夫人说不能去中慧还可撒娇还可整天说非去不可但袁夫人一说不能去中慧便不敢辩驳。这位袁夫人对她很是慈和但神色间自然有一股威严她从小便不敢对大妈的话有半点违拗。
然而抢夺宝刀啊又凶险又奇妙这是多麽有趣的事。萧中慧一想到无论如何按捺不住终於在一天半夜里留了个字条给爹爹、大妈和妈妈偷偷牵了一匹马便离了晋阳。她遇到了要去给爹爹拜寿的太岳四侠觉得天下的英雄好汉武功也不过如此;她听到了镖师们的对话觉得要劫夺鸳鸯刀也不是什麽难事。
她转过身来要待回到房中再慢慢盘算如何向镖队动手只跨出两步突然之间隔著天井的对面房中传出当的一声响这是她从小就听惯了的兵刃撞击声。她心中一惊∶「啊哟不好!人家瞧见我啦!」却听得一人骂道∶「当真动手麽?」一个女子声音叫道∶「那还跟你客气?」但听得乒乒乓乓之声不绝打得甚是激烈还夹杂一个婴儿的大声哭叫。对面房中窗格上显出两个黑影一男一女每人各执一柄单刀纵横挥霍拼命砍杀。
这麽一打客店中登时大乱。只听得周总镖头喝道∶「大夥儿别出去各人戒备守住镖车小心歹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萧中慧一听心想∶「这麽不要性命拼斗那里是调虎离山的假打?只可惜他不出来瞧瞧否则倒真是盗刀的良机。」再瞧那两个黑影时女的显已力乏不住倒退那男的却步步进逼毫不放松。她侠义之心登起心想∶「这恶贼好生无礼夤夜抢入女子房中横施强暴这抱不平岂可不打?」带要冲进去助那女子但转念一想∶「不好!我一出手不免露了行藏若是教那些镖师瞧见了再下手盗刀便不容易。」当下强忍怒气只听得兵刃相击之声渐缓男女两人破口大骂起来说得是鲁南土语萧中慧倒有一大半没能听懂。
她听了一会烦躁起来正要回房忽听得呀的一声东边一间客房的板门推开出来一位少年书生。只听他朗声说道∶「两位何事争吵?有话好好分辨道理何以动刀动枪?」他一面说一面走到男女两人的窗下似要劝解。萧中慧心道∶「那恶徒如此凶蛮谁来跟你讲理?」只听得那房中兵刃相交之声又起小儿啼哭之声越来越响蓦地里一粒弹丸从窗格中飞出拍的一声正好将那书生的帽子打落在地。那书生叫道∶「啊哟不好!」接著喃喃自语∶「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君子不立於危墙之下这还是明哲保身要紧。」说著便慢慢退回房中。
萧中慧既觉好笑又替那女子著急心想那恶贼心无忌惮这女子非吃大亏不可。但这时那房中斗殴之声已息客店中登时静了下来。萧中慧心下琢磨∶「爹爹常说行事当分轻重缓急眼前是盗刀要紧只好让那凶徒无法无天。」当下回到房中关上了门躺在炕上寻思如何劫那宝刀∶「这镖队的人可真不少我一个人怎对付得了?本该连夜赶回晋阳去跟爹爹说知让他来调兵遣将。可是倘若我用计将刀盗来双手捧给爹爹岂不是更妙?」想到得意之处左边脸颊上那个酒窝儿深深陷了进去。可是用什麽计呢?她自幼得爹爹调教武功甚是不弱。但说到用计咱们的萧姑娘可不大在行肚里计策不算多简直可以说不大有。
她躺在炕上想得头也痛了虽想出了五六个法儿但仔细一琢磨竟是没一条管用。朦朦胧胧间眼皮重了起来静夜之中忽听得笃、笃、笃┅┅一声一声自远而近的响著有人以铁杖敲击街上的石板一路行来显然是个盲人。
敲击的声音响到客店之前曳然而止接著那铁杖便在店门上突、突、突的响了起来跟著是店小二开门声、呵斥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哀求著要一间店房。店小二要他先给钱老瞎子给了钱可是还差著两吊。於是推拒声、祈恳声、店小二骂人的污言秽语一句一句传入萧中慧的耳里。
她越听越觉那盲人可怜当下翻身坐起在包袱中拿了一小锭银子开门出去却见那书生已在指手划脚、之乎者也的和店小二理论看来他虽要明哲保身还是不免要多管闲事。只听他说道∶「小二哥敬老恤贫乃是美德差这两吊钱你就给他垫了也就完啦。」店小二怒道∶「相公的话倒说得好听你既好心那你便给他垫了啊。」那书生道∶「你这话又不对了。想我是行旅之人盘缠带得不多宝店的价钱又大得吓人倘若随便出手转眼间便如夫子之厄於陈蔡了。因此所以还是小二哥少收两吊钱吧。」
萧中慧噗哧一笑叫道∶「喂小二哥这钱我给垫了接著!」店小二一抬头只见白光一闪一块碎银飞了过来忙伸手去接。他这双手银子是接惯了的可说百不失一这般空中飞来的银子这次却是生平头一遭遇上不免少了习练噗的一声那块银子已打中他的胸口虽说是银子打在身上毕竟也有些疼痛忍不住「啊邀」一声叫了出来。
那书生道∶「你瞧人家年纪轻轻的一位大姑娘尚自如此好心。小二哥你枉为男子汉那可差得远了。」萧中慧向他扫了一眼只见他长脸俊目剑眉横飞容颜间英气逼人心中一跳忙低下头去。只听那老瞎子道∶「多谢相公好心你给老瞎子付了房饭钱真是多谢多谢但不知恩公高姓大名我瞎子记在心中日後也好感恩报德。」那书生道∶「小可姓袁名冠南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老丈你尊姓大名啊?」那老瞎子道∶「我瞎子的贱名叫做卓天雄。」
萧中慧心中正自好笑∶「这老瞎子当真是眼盲心也盲明明是我给的银子却去多谢旁人。」突然间听到「卓天雄」三字心头一震∶「这名字好像听见过的。那天爹爹和大妈似乎曾低声说过这个名字那时我刚好走过大妈门口爹爹和大妈一见到我立时便住了口。但说不定是同名同姓更许是音同字不同。我爹爹怎能识得这个老瞎子?」
袁冠南伴了卓天雄随著店小二走入内院。经过萧中慧身旁时袁冠南突然躬身长揖说道∶「姑娘你带了很多银子出来麽?」萧中慧没料到他竟会跟自己说话脸上一红似还礼不似还礼的蹲了一蹲说道∶「怎麽?」袁冠南道∶「小可见姑娘如此豪阔意欲告贷几两盘缠之资!」萧中慧更没料到他居然会单刀直入的开口借钱越加窘满脸通红不知如何回答才是呆了一呆转过脸去。那书生道∶「好既不肯借那也不妨。待小可去打别人主意吧!」说著又是一揖转身回进了房中。
萧中慧心头怦怦而跳一时定不下神来忽然之间那边房里兵刃和喝骂声又响了起来砰的一声大响窗格飞开一个壮汉手持单刀从窗中跃出左手中却抱了个婴儿。跟著一个少*妇从窗里追了出来头散乱舞刀叫骂∶「快还我孩子你抱他到那里去了?」两人一前一後直冲出店房。萧中慧见那少*妇满脸惶恐之情怒气再也难以抑制心道∶「这凶徒抢了她的孩子如此伤天害理非伸手管一管不可!」忙回房取了双刀赶将出去。
远远听见那少*妇不住口的叫骂∶「快放下孩子半夜三更的吓坏他啦!你这千刀万剐的恶贼吓坏了孩子我┅┅我┅┅」萧中慧寻声急追那知道这凶徒和少*妇的轻身功夫均自不弱直追出里许眼见二人双刀相交正自恶门。那凶徒怀抱孩子形势不利当即将孩子放在一块青石之上挥刀砍杀。萧中慧停步站住先瞧一瞧那凶徒的武功但见他被膂力强猛刀法凶悍那少*妇边打边退看来转眼间便要伤在他的刀下。萧中慧提刀跃出喝道∶「恶贼还不住手?」右手短刀使个虚式左手长刀竟刺那凶徒的胸膛。
那少*妇见萧中慧杀出呆了一呆心疼孩子忙抢过去抱起。那凶徒举刀一架问道∶「你是谁?」萧中慧微微冷笑道∶「打抱不平的姑娘。」挥刀砍出她除了跟爹爹及师兄们过招之外当真与人动手第一次是对付太岳四侠第二次便是斗这凶徒了。这凶徒的武功可比太岳四侠强得太多招数变幻一柄单刀盘旋飞舞左手不时还击出沉雄的掌力。萧中慧叫道∶「好恶贼这麽横!」左手刀著著进攻蓦地里使个「分花拂柳式」长刀急旋。那凶徒吃了一惊侧身闪避。萧中慧叫道∶「躺下!」短刀斜削那凶徒左腿上早著。他大吼一声一足跪倒兀自举刀齐劈引得他横刀挡架一腿扫去将他踢倒在地跟著短刀又刺他右腿。
陡然间风声飒然一刀自後袭到萧中慧吃了一惊顾不到伤那凶徒急忙回刀招架这一回「狮子回」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当的一声双刀相交黑暗中火星飞溅。她一看之下更加惊得呆了原来在背後偷袭的竟然是那怀抱孩子的少*妇。这少*妇一刀被她架开跟著又是一刀。萧中慧识得这一招「夜叉探海」志在伤敌竟是不顾自身安危的拼命打法当即挥短刀挡过叫道∶「你这女人莫不是疯了?」那少*妇道∶「你才是疯了?」单刀斜闪溜向萧中慧长刀的刀盘就势推拨滑近她的手指。萧中慧一惊见这少*妇力气不及那凶徒但刀法之狡谲却远有过之。
这时那凶徒已包扎了腿上伤口提刀上前夹击两人一攻一拒招招狠辣。萧中慧暗暗叫苦∶「原来这两人设下圈套故意引我上当。」她刀法虽精究是少了临敌的经历这时子夜荒坟受人夹击不之四下里还伏了多少敌人不由得心中却自怯了一面打一面骂道∶「我和你们无怨无仇干麽设下这毒计害我?」那凶徒骂道∶「谁跟你相识了?小贱人无缘无故的来砍我一刀。」那少*妇也喝道∶「你到底是什麽路道不问青红皂白便出手伤人。」问那凶徒道∶「龙哥你腿上伤得怎样?」语意之间极是关切。那凶徒道∶「***痛得厉害。」萧中慧奇道∶「你们不是存心害我麽?」那少*妇道∶「你到底干什麽的?这麽强凶霸道自以为武艺高强麽?我瞧也不见得可真是不要脸哪。」萧中慧怒道∶「我见你给这凶徒欺侮好心救你谁知你们是假装打架。」那少*妇道∶「谁说假装打架?我们夫妇争闹平常得紧你多管什麽闲事?」
萧中慧听得「夫妇争闹」四字大吃了一惊结结巴巴的道∶「你们┅你们是夫妻?」当即向後跃开脑中一阵混乱。那壮汉道∶「怎麽啦?我们一男一女住在一房又生下孩子难道不是夫妻麽?」萧中慧奇道∶「这孩子是你们的儿子?」那少*妇道∶「他是孩子爸爸我是孩子妈妈碍著你什麽事了?他叫林玉龙我叫任飞燕你还要问什麽?」说著气鼓鼓的举刀半空又要抢上砍落。
萧中慧道∶「你们既是夫妻怎地又打又骂又动刀子?」任飞燕冷笑道∶「哈哈大姑娘等你嫁了男人那就明白啦。夫妻若是不打架那还叫什麽夫妻?有道是床头打架床尾合你见过不吵嘴不打架的夫妻没有?」萧中慧脱口而出说道∶「我爹爹妈妈就从来不吵嘴不打架。」林玉龙抚著伤腿骂道∶「***这算什麽夫妻?定然路道不正!啊哟啊哟┅┅」任飞燕听得丈夫呼痛忙放下孩子去瞧他伤口这神情半点不假当真是一对恩爱夫妻。林玉龙兀自喃喃骂道∶「***不拌嘴不动刀子这算是什麽夫妻?」
萧中慧一怔心道∶「嘿这可不是骂我爹娘来著!」胸口怒气上冲又想上前教训他但以一敌二料想打不过眼见那婴儿躺在石上啼哭不止一转身抱起婴儿飞步便奔。
任飞燕替丈夫包好伤口回头却不见了儿子惊道∶「儿子呢?」林玉龙「啊哟」一声跳了起来说道∶「给那贱人抱走啦。」任飞燕道∶「你怎不早说?」林玉龙道∶「你自己抱著的谁叫你放在地下?」任飞燕大怒飞身上前吧的一声打了他一个嘴巴喝道∶「我给你包伤口啊!死人!」林玉龙回了一拳骂道∶「儿子也管不住谁要你讨好?」任飞燕道∶「畜生快去抢回儿子回头在跟你算帐。」说著拔步狂追。林玉龙道∶「不错抢回儿子要紧。臭婆娘自己亲生的儿子也管不住有个屁用?」跟著追了下去。
萧中慧躲在一株大树背後按住小孩嘴巴不让他哭出声来眼见任林夫妇边骂边追越追越远心中暗暗好笑突然间身子一阵热一惊低头只见衣衫湿了一大片原来那孩子拉了尿。她好生烦恼轻轻在孩子身上一拍骂道∶「要拉尿也不说话?」那孩子未满周岁如何会说话?给她这麽一拍放声大哭起来。萧中慧心下不忍只得「乖孩子、好宝贝」的慢慢哄他。哄了一会那孩子合眼睡著了。萧中慧见他肥头胖耳脸色红润傻里傻气的甚是可爱不由得颇为喜欢心想∶「去还给她爹爹妈妈吧吓得他们也够了。」眼见这对夫妇双双向北当下也不回客店向北追去。
行了十馀里天已黎明那对夫妻始终不见待得天色大明到了一座树木茂密的林中鸟名声此起彼和野花香气扑鼻而至。萧中慧见林中景色清幽一夜不睡也真倦了於是捡了一处柔软的草地以树养神低头见怀中孩子睡得香甜过不多时自己竟也睡著了。
阳光渐烈树林中浓荫匝地花香愈深睡梦中呼听得「威武─信义威武─信义」一阵阵镖局的趟子声远远传来萧中慧打个呵欠双眼尚未睁开却听得那趟子声渐渐近了。
来的正是威信镖局的镖队。
铁鞭镇八方周威信率领的镖局人众逦迩将近枣香林只要过了这座林子前面到洪洞县一直都是阳关大道眼见红日当空真是个好天本来今日说什麽也不会出乱子可是他心中却不自禁的暗暗毛。镖队後面那老瞎子的铁杖在地下笃的一声敲他心中便是突的一跳。
一早起行那老瞎子便跟在镖队後面初时大夥儿也不在意但坐骑和大车赶得快了说也奇怪那瞎子竟始终跟在後面。周威信觉得有些古怪向张镖师和詹镖师使个眼色鞭打牲口急驶疾奔刹时间将老瞎子抛得老远。他心中一宽。但镖车沈重奔行不快一会儿便慢了下来。过不多久笃、笃、笃声隐隐起自身後这老瞎子居然又赶了上来。
这麽一露功夫镖队人众无不相顾失色老瞎子这等轻功当真厉害之极。镖队一慢那瞎子却也并不追赶向前铁杖击地总是笃、笃、笃的与镖队相距十来丈远。
眼见前面黑压压的是一片林子周威信低声道∶「张兄弟大夥儿得留上了神这老瞎子可真有点邪门江湖上有言道∶『念念当如临敌日心心便似过桥时。』」张镖师昨天打跑了太岳四侠一直飘飘然的自觉英雄了得听周威信这麽说心道∶「就算他轻身功夫不坏一个老瞎子又怕他何来?我瞧你啊见了耗子就当是大虫。」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子使出打飞蝗石手法沉肘扬腕向那瞎子打了出去。只听得嗤嗤声响石子破空去势甚急那瞎子更不抬头铁杖微抬当的一声响将那石子激了回来。张镖师叫道∶「啊哟!」那石子打中了他额角鲜血直流。镖队中登时一阵大乱。
张镖师叫道∶「贼瞎子有你没我!」纵马上前举刀便往瞎子肩头砍了下去。那瞎子举杖一格张镖师手中单刀倒翻上来只震得手臂酸嘛虎口隐隐生疼。詹镖师叫道∶「有强人哪并肩齐上啊。」众人虽见那瞎子武功高强但想他终究只是一人眼睛又瞎了好汉敌不过多於是刀枪并举七八名镖师、卫士将他围在垓心。那瞎子毫不在意铁杖轻挥东一敲西一戳只数合间已将一名卫士打倒在地。
周威信远远瞧著只见这老瞎子出手沉稳好整以暇竟似丝毫没将众敌手放在心上蓦地里见他眼皮一翻一对眸子精光闪烁竟然不是瞎子跟著一转身抬腿将詹镖师踢开了个浸斗。周威信大骇知道这瞎子绝非太岳四侠中的逍遥子可比却是当真身负绝艺的高手想到自己背上的责任高叫∶「张兄弟你将这老瞎子拿下了可别伤他性命。我先行一步咱们洪同县见。」心道∶「江湖上有言道∶『路逢险处须当避不是才子莫吟诗。』」双腿一挟纵马奔向林子。
刚驰进树林只见一株大树後刀光闪烁他是老江湖了心下暗暗叫苦∶「原来那瞎子并非独角大盗这里更伏下了帮手。」当下没命价鞭马向前急驰只驰出四五丈便见一个人影从树後闪了出来。
周威信见这人手持单刀神情凶猛当下更不打话手一扬一枝甩手箭脱手飞出向那人射去同时纵骑冲前。那人挥刀格开甩手箭骂道∶「什麽人乱放暗青子?」另一人跟著赶到喝道∶「你有暗青子我便没有麽?」拉开弹弓吧吧吧一阵响**枚连珠弹打了过来有两枚打在马臀上那马吃痛後腿乱跳登时将周威信掀下马来。周威信早已执鞭在手在地上打个滚刚跃起身来吧的一声手腕上又中一枚弹丸铁鞭拿捏不住掉在地下。那两人一左一右同时抢上双刀齐落架在他颈中一人问道∶「你是什麽人?」另一人问道∶「干麽乱放暗青子?」先一人又道∶「你瞧见我的孩子没有?」另一人又问∶「有没有见一年轻姑娘走过?」先一人又问∶「那年轻姑娘有没有抱著孩子?」
片刻之间每个人都问了七八句话周威信便是有十张嘴也答不尽这许多话。原来这两人正是林玉龙和任飞燕夫妇。
林玉龙像妻子喝道∶「你住口让我来问他。」任飞燕道∶「干麽要我住口?你闭嘴我来问。」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吵了起来。周威信被两柄单刀架在颈中生怕任谁一个脾气大了随手一按自己的脑袋和身子不免各走各路江湖上有言道∶「你去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又想∶「江湖上有言道∶『光棍不吃眼前亏伸手不打笑脸人。』当下满脸堆笑说道∶「两位不用心急先放我起来再慢慢说不迟。」林玉龙喝道∶「干麽要放你?」任飞燕见他右手反转牢牢按住背上的包袱似乎其中藏著十分贵重之物喝道∶「那是什麽?」
周威信自从在总督大人手中接过这对鸳鸯刀之後心中片刻也没有忘记过「鸳鸯刀」三字只因心无旁鹜竟在睡梦之中也不住口的叫了出来这时钢刀架颈情势危急任飞燕又问得紧迫实无思索馀地不自禁冲口而出∶「鸳鸯刀!」
林任两人一听吃了一惊两苹左手齐落同时往他背上的包袱抓去。周威信一言既出立时懊悔无已当下情急拼命百忙中脑子里转过了一个念头∶「江湖上有言道∶『一夫拚命万夫莫当。』何况他们只有两夫?」顾不得冷森森的利刃架在颈中向前一扑待要滚开。但林任夫妻同时运动猛力一扯却将他连人带包袱提了起来。原来周威信用细铁链将这对宝刀缚在背上林任两人虽是一齐使力还是拉不断铁链。
三个人缠作一团。周威信回手一拳砰的一下打在林玉龙脸上。任飞燕倒转刀柄在周威信後颈重重的砸了一下问道∶「龙哥你痛不痛?」林玉龙怒道∶「那还用问?自然痛啦。」任飞燕怒道∶「哈我好心问你难道问错了?」两人一面抢夺包袱一面又拌起嘴来。」
斗然间草丛中钻出一人叫道∶「要不要孩子?」林任二人一抬头只见那人正是萧中慧双手高举著自己的儿子心中大喜立即一齐伸手去接。萧中慧右手递过孩子左手短刀嗤的一声已割开了周威信背上的包袱跟著右手一探从包袱中拔出一把刀来青光闪耀寒气逼人随手一挥果真好宝刀铁链应刃断绝。萧中慧抢过包袱翻身便上了周威信的坐骑这几下手法兔起鹘落迅捷利落之至。
她一提马缰喝道∶「快走!」那知那马四苹脚便如牢牢钉在地下竟然不动。萧中慧伸足去踢马腹蓦地里双足膝弯同时一麻。她暗叫∶「不好!」待要跃下马背可那里还来得及早已被人点中穴道身子骑在马上却是一动也不能动了。
只见马腹下翻出一人原来便是那老瞎子也不知他何时已摆脱镖队的纠缠赶来悄悄藏在马腹之下他一伸手便夺过萧中慧手中的那对鸳鸯刀。任飞燕将那孩子往地下一放拔刀扑上。林玉龙跟著自旁侧攻。那瞎子提著出了鞘的长刃鸯刀往上一挡叮当两响林任夫妇手中双刀齐断。两人呆得一呆腰间穴道酸麻已被点中大穴再也动弹不得了。
周威信势如疯虎喝道∶「贼瞎子有你没我!」时起地下铁鞭使一招「呼延十八鞭」的「横扫千军」向那瞎子横砸过来。那瞎子竟不闪避提起鸳鸯长刀向前一刺但说也奇怪这一刺既非刺向铁鞭也不是刺向周威信胸口确是刺在包袱中的刀鞘之内跟著连刀带鞘横砸而至。他竟将刀鞘当作铁鞭使而招数一模一样也是「呼延十八鞭」中的「横扫千军」刀鞘在铁鞭上一格周威信这一条十六斤重的铁鞭登时被拦在半空再也砸不下分毫是否「铁鞭镇八方」大有商量馀地。一刀一边略一相持呼的一声响那铁鞭竟已被那瞎子的内劲震得脱手飞出这一招「铁鞭飞八方」使出来周威信虎口破裂满掌是血。那瞎子白眼一翻冷笑道∶「呼延十八鞭最後一招你没学会吧?」
周威信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呼延十八鞭」虽然号称十八鞭但传世的只有十七招他师父曾道最後一招叫做「一边断十枪」当年北宋大将呼延赞受敌人围攻曾以一根钢鞭震断十条长枪这一路鞭法不论招数单凭内力当世只有他师伯有此神功。周威信从未见过师伯只知他是清廷侍卫「大内七大高手」之向来深居禁宫从不出外因此始终无缘拜见。这时心念一动颤声道∶「你你老人家姓卓?」那瞎子道∶「不错。」周威信惊喜交集拜伏在地说道∶「弟子周威信叩见卓师伯。」
那老瞎子微微一笑道∶「亏得你知道世上还有个卓天雄。」周威信道∶「师父在日常称道师伯的神威。弟子未识师伯刚才多有冒犯。江湖上有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不知师伯几时从北京出来的?」卓天雄微笑道∶「皇上派我来接你的啊。」周威信又是惶恐又是喜欢道∶「若不是师伯伸手相援这对鸳鸯刀只怕要落入匪徒手中了。」卓天雄道∶「皇上明见万里早料到这对刀上京时会出乱子。你一离西安我便跟在镖队後面啦。你晚上睡著时口中直嚷些什麽啊?」周威信面红过耳嗫嗫著说不出话来心道∶「师伯一路嗫著我们镖队连我夜里说梦话也给听去了我却丝毫不觉倘若不是师伯而是想盗宝刀的大盗我这条小命还在麽?江湖上有言道∶『万事不由人计较一生都是命安排。』」
卓天雄道∶「你的夥计们胆子都小著点儿这会儿也不知躲到了那儿。你去叫叫齐咱们一块儿赶路吧。」周威信连声称是。卓天雄举起那对刀来略一拂拭只觉一股寒气直逼眉目不禁叫道∶「好刀!」
周威信正要出林呼听左边一人叫道!「喂姓卓的乖乖的便解开我穴道咱们好好来斗一场。」另一女子道∶「你乘人不备出手点穴算是那一门子的英雄好汉?」卓天雄转过头去但见林玉龙、任飞燕夫妇各举半截断刀作势欲砍苦在全身动弹不得空自狠。卓天雄伸指在短刀上一弹铮的一响声若龙吟悠悠不绝说道∶「不论你有多少匪徒来一个擒一个来两个捉一双。」转头向萧中慧道∶「小姑娘你也随我进京走一遭去瞧瞧京里的花花世界吧。」
萧中慧大急叫道∶「快放了我你再不放我要叫你後悔无穷。」卓天雄哈哈大笑道∶「这麽说我更加不能放你了且瞧瞧你怎地使我後悔无穷。」萧中慧暗运内气想冲开腿上被点的穴道但一股内气到腰间便自回上心中越是焦急越觉全身酸麻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一张俏脸胀得通红泪水在眼中滚来滚去便欲夺眶而出。
呼听得林外一人纵声长吟∶「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高吟声中一人走进林来。萧中慧一看正是昨晚在客店中见到的那个少年书生袁冠南自己这副窘状又多了一人瞧见更是难受心中一急眼泪便如珍珠断线般滚了下来。
卓天雄手按鸳鸯双刀厉声道∶「姓袁的这对刀便在这里有本事不妨来拿了去。你装腔作势瞒得了别人可乘早别在卓天雄眼前现世。」说著双刀平平一击铮的一响声振林梢。
袁冠南右手提著一枝毛笔左手平持一苹墨盒说道∶「在下诗兴忽来意欲在树上题诗一阁下大呼小叫未免扫人清兴。」说著东张西望寻觅题诗之处。卓天雄早瞧出他身有武功见他如此好整以暇倒也不敢轻敌当下将双刀还入刀鞘交给周威信铁棒一顿喝道∶「你要题诗便题在我瞎子的长衫上吧!」说著挥动铁棒往袁冠南脑後击去。
萧中慧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的叫道∶「别打!」她见袁冠南文诌诌的手无缚鸡之力这一棒打上去还不将他砸得脑浆迸裂?那知袁冠南头一低叫声∶「啊哟!」从铁棒下钻了过去说道∶「姑娘叫你别打你怎地不听话?」
卓天雄回过铁棒平腰横扫。袁冠南扑地向前一跌铁棒刚好从头顶掠过。卓天雄喝道∶「这一下不错!」左手成掌劈出。袁冠南含胸沉肩毛笔在墨盒中一醮往他手腕上点去。两人数招一过萧中慧暗暗惊异∶「这书生原来有一身武功这一次我可走了眼啦。」但见他身形飘动,东闪西避卓天雄的铁棒始终打不到他身上。萧中慧暗自祷祝∶「老天爷生眼睛保佑这书生得胜让他助我脱困。」
林玉龙喝采道∶「秀才相公瞧不出你武功还这样强快杀了这瞎子解开我们的穴道。」任飞燕道∶「你这不是一厢情愿麽?我瞧这小秀才未必便是老瞎子的对手。」林玉龙喝道∶「臭婆娘尽说不吉利的话你懂得什麽?」任飞燕道∶「嘿我瞧得见他们动手你瞧见麽?」原来她面对卓袁二人林玉龙却是背向。林玉龙道∶「瞧得见便又怎地?我听那瞎子的铁棒乱飞一味呼呼风响全不管事。」任飞燕啐了一口道∶「不管事不管事!哼他可点得你动弹不得。」林玉龙道∶「那你呢?你倒动给我瞧瞧!」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吵越凶苦於身子转动不得否则早又拳脚交加起来。任飞燕气忿不过一口唾沫向丈夫吐了过去。夫妻俩你一口我一口相互吐得满头满脸都是唾沫。
萧中慧见他夫妻身在危难之中兀自不停吵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斜目在瞧袁卓二人时不由得芳心暗惊但见袁冠南不住倒退似乎已非卓天雄的敌手心道∶「但愿他这是装腔作势故意戏弄那老瞎子其实并非如此!」
可是事与愿违卓天雄的武功实在比袁冠南高得太多。初时卓天雄见他以毛笔与墨盒作武器心想他如此有恃无恐定有惊人艺业因而小心翼翼不敢强攻待得试了几招见他身法虽快终究不免稚嫩而毛笔的招数之中更无异状当下铁棒横扫直砸使出「呼延十八鞭」中的精妙家数来。袁冠南没料到竟会遇上如此厉害的对手手中又无武器立时左支右绌迭遇险著不由得暗暗叫苦∶「我忒也托大把这假瞎子瞧得小了那知他竟是这等的硬手?」眼见铁棒斜斜砸来忙缩肩闪避。卓天雄叫声∶「躺下!」铁棒翻起打中了袁冠南左腿。萧中慧心中砰的一跳叫道∶「啊哟!」
袁冠南强自支撑脚步略一踉跄退出三步却不跌倒知道今日之事凶险万状腿上既已受伤便欲全身退走亦已不能情急智生叫道∶「好啊!小爷有好生之德不愿用这『腐骨穿心膏』。你既无礼说不得只好叫你尝尝滋味。」说著将毛笔在墨盒中醮得饱饱的提笔往卓天雄脸上抹去。卓天雄听得「腐骨穿心膏」五字吃了一惊叫道∶「且住!五毒圣姑是你何人?」
原来五毒圣姑是贵州安香堡出名的女魔头武林中闻名丧胆她所使的毒药之中尤以「腐骨穿心膏」最为驰名据说只要肌肤略沾半分十二个时辰烂肉见骨廿四个时辰毒血攻心天下无药可救。袁冠南数年前层听人说过当时也不在意这时被卓天雄逼得无法随口说了出来只见他一听之下立时脸色大变心下暗喜说道∶「五毒圣姑是我姑母你问她怎的?」卓天雄将信将疑说道∶「既是如此我也不来难为你快快给我走吧。」袁冠南冷笑道∶「你打了我一棒难道就此了局?」说著走上两步。卓天雄望著他左手所端的墨盒如见蛇矮心想∶「毛笔墨盒原本不能用作兵器他如此和我相斗其中定有古怪。」见他向前不自禁的退了两步。他那知袁冠南倜傥自喜仗著武功了得往往空手致胜手拿笔墨只不过意示闲暇今日撞到卓天雄如此扎手的人物心中其实早在叫苦不迭不知几十遍的在自骂该死了。
袁冠南又走上两步说道∶「我姑母武功不怎样也不过会配制一些儿毒药你又何必吓成这个样子?」见卓天雄迟迟疑疑的又退了一步突然转身向左一闪欺到周威信身畔提起毛笔便往他双眼抹去。周威信大骇举臂来格。袁冠南手肘一撞墨盒交在右手左手探出已将鸳鸯刀抢了过来。卓天雄大吃一惊心想皇上命我来迎接宝刀进京如给这小子夺去那是多大的罪名?纵然要冒犯五毒圣姑可也说不得了当下飞身来抢右掌斜劈袁冠南肩头左手五指成爪往鸳鸯双刀抓落。
袁冠南早已防到这一著自知硬抢硬夺必败无疑提起毛笔对准他左手一抹跟著便哈哈大笑。卓天雄猛觉手臂上一凉一惊之下只见手臂上已被浓浓的抹了一大条墨痕从前听人家说五毒圣姑如何害人惨死的话瞬时间在脑中闪过不由得全身大震。他五根手指虽已碰到了鸳鸯刀的刀鞘竟是抓不下去一呆之下越想越怕大叫一声飞奔出林。周威信见师伯尚且如此那里还赶逗留跟在卓天雄後面冲了出去。
袁冠南暗叫∶「惭愧!」生怕卓天雄察觉真相重行追来当下不敢再林中多耽拿起鸳鸯双刀转身便行。林玉龙叫道∶「喂小秀才你怎地不给我们解开*ǖ溃俊*袁冠南道∶「过了六个时辰穴道自解。」萧中慧大急叫道∶「在等六个时辰人也死了。」袁冠南笑道∶「别心急死不了!」萧中慧嗔道∶「好坏书生!下次你别撞在我手里。」袁冠南想起卓天雄棒击自己之时这姑娘曾出言阻止良心倒好但她三人显然也是为了鸳鸯刀而来若是给他们解开穴道只怕又起枝节微一沉吟从地下捡起两块小石子右手挥动两块石子飞出分击林任夫妇的穴道虽然相隔数丈认穴之准仍是不爽分毫。
林任夫妇各自积著满腔怒火穴道一解提著半截单刀立时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袁冠南又是一枚石子掷出正是萧中慧腰间的「京门穴」。萧中慧「啊」的一声从马上倒摔下来横卧在地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了。袁冠南吃了一惊自忖这枚石子并未打错穴道如何竟会伤了她?忙走近身去弯腰看时只见她脸色有异似乎呼吸也没有了。袁冠南这一下更是心惊伸手去探她鼻息。萧中慧突然大叫一声翻身跃起从他手中抢过了短刃的鸯刀。袁冠南出其不意一惊之下「啊腰」一声那刀已给她抢去。萧中慧知他武功胜过自己偷袭得手不敢再转长刀的念头格格一笑转身便逃。
林玉龙叫道∶「啊鸳鸯刀!」任飞燕从地下抱起孩子叫道∶「快追!」两人向萧中慧追去。袁冠南骂道∶「好丫头恩将仇报!」提气急追但他左腿中了卓天雄一棒伤势大是不轻一跷一拐轻功只剩五成眼见萧林任三人向西北荒山急驰而去竟是追赶不上但想鸳鸯刀少了一把不能成其鸳鸯腿上虽痛仍是穷追不舍。
奔出二十馀里地势越来越荒凉他奔上一个高冈四下里一望见西北方四五里外树木掩映之中露出一角黄墙似是一座小庙心想这三人别处无可藏身多半在这庙中於是折了一根树干当作杖撑持著奔去。
走进庙来只见匾额上写著「紫竹庵」三字原来是座尼庵。袁冠南走进庵去见大殿上站著一个老尼姑衣履洁净面目慈祥。袁冠南作了一揖说著∶「师太请了可有一位蓝衫姑娘来到宝庵随喜麽?」那尼姑道∶「小庵地处荒僻并无施主到来。」袁冠南不信道∶「师太不必隐瞒┅┅」话未说完呼听得门外笃、笃、笃连响传来铁棒击地之声正是卓天雄到了。袁冠南大吃一惊忙道∶「师太请你做做好事。我有仇人找来千万别说我在此处。」也不等那老尼回答向後院直窜进去只见东厢有座小佛堂推门进去见供著一座白衣观音的神像。这时不暇思索纵身上了佛堂揭开帷幕便躲在神像之後。
岂知神像之後早有人在定神一看正是萧中慧。她似笑非笑的向袁冠南瞧了一眼说道∶「好吧算你有本事找到这里这刀拿去吧!」说著将短刀递了过来。只见他身後一人说道∶「别给他要动手咱三人打他一个。」原来林任夫妇带著孩子也躲在此处。袁冠南此时逃命要紧无暇去夺刀低声道∶「别作声那老瞎子追了来啦!萧中慧一惊道∶「他不是中了你的毒药?」袁冠南微笑道∶「毒药是假的。」萧中慧还待再问只听卓天雄粗声粗气的道∶「四下里并无人家不在这里又在何处?」那老尼道∶「施主再往前面找找想必是已走过了头。」卓天雄道∶「好!四下里我都伏下了人也不怕这小子逃到天边去。若是找不到回头来跟你算帐小心我一把火烧了你这臭尼姑庵。」林玉龙和任飞燕听得心头火起便欲反唇相讥口还未张袁冠南和萧中慧双指齐出以分点了二人穴道。卓天雄走进後院待了片刻料想是在东张西望听得他喃喃咒骂铁棒拄地转身出庵去了。
原来卓天雄手背上被黑墨抹中心头胆战忙到溪中去洗墨渍一洗即去不留丝毫痕迹。他放心不下拚命擦洗这用力一擦皮肤破损真的隐隐作疼起来。他更是吃惊呆了良久不再见有何异状才知是上了当於是随後追来。他虽轻功了得奔驰如飞但这麽一耽搁却给袁冠南等躲到了紫竹庵中。
袁冠南和萧中慧待他走远这才解开林任夫妇穴道从观音大士的神像後跃下地来。四人想起卓天雄之言都是皱起眉头心想此人轻功了得追出数十里後不见踪迹又必寻回四下里无房无舍没地可躲打是打不过逃又逃不了难道是束手待毙不成?袁萧二人相对无言寻思逃脱之计。
林玉龙骂道∶「都是你这臭婆娘不好咱们若是练成了夫妻刀法二人合力又何必怕这老瞎子?」任飞燕道∶「练不成夫妻刀法到底是你不好还是我不好?那老和尚明明要你就著我点儿怎地你一练起来便只顾自己?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吵个不休。袁冠南听他二人不住口的吵什麽「夫妻刀法」说道∶「咱们四个连*?忝呛⒆*还有那老尼姑眼前都是大祸临头只要那老瞎子一回来谁都活不成。你俩还吵什麽?到底那夫妻刀法是怎麽回事?」林任夫妇又说又吵半天才说了明白。
原来三年之前林任夫妇新婚不久便大吵大吵恰好遇到一位高僧他瞧不过眼传了他夫妇俩一套刀法。这套刀法传给林玉龙的和传给任飞燕的全然不同要两人练得纯熟共同应敌两人的刀法阴阳开阖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个进另一个便退一个攻另一个便守。那老和尚道∶「以此刀法并肩行走江湖任他敌人武功多强都奈何不了你夫妇。但若单独一人使此刀法却是半点也无用处。」他怕这对夫妇反目终於分手因此要他二人练这套奇门刀法令他夫妇长相厮守谁也不能离得了谁。这路刀法原是古代一对恩爱夫妇所创两人形影不离心心相印双刀施展之时也是互相回护。那知林任两人性情暴躁虽都学会了自己的刀法但要相辅相成配成一体始终是格格不入只练得三四招别说互相回护夫妻俩自己就砍砍杀杀的斗了起来。
袁冠南听两人说完心念一动向萧中慧说道∶「姑娘我有一句不知进退的话原不该说只是事在危急此处人人有性命之忧┅┅」萧中慧接口道∶「我知道啦你要我和你学这夫妻┅┅夫妻┅┅」说到这里满脸红晕。袁冠南道∶「嗯小可绝不敢有意冒犯实是┅┅实是┅┅」萧中慧不再跟他多说向任飞燕道∶「大嫂请你指点於我若是我和他┅┅都学会了抵挡得了那老瞎子便可救得众人性命。」任飞燕道∶「这路刀法学起来很难可非一朝一夕之功。」萧中慧道∶「学得多少便是多少总胜於白白在这里等死。」任飞燕道∶「好我便教你。」林任夫妇分别口讲刀舞一招一式的演将起来。袁萧二人在旁各瞧各的用心默记。
袁萧二人武功虽均不弱但这套夫妻刀法招数极是繁复一时实不易记得许多。林任夫妇教得几招百忙中又拌上几句嘴。两个人教两个人学还只教到第十二招呼听得门外大喝一声∶「贼小子你躲到哪里去?」人影一闪卓天雄手持铁棒闯进殿来。
林玉龙见他重来不惊反怒喝道∶「我们刀法尚未教完你便来了多等一刻也不成麽?」提刀向他砍去。卓天雄举铁棒一挡任飞燕也已从右侧攻到。林玉龙叫道∶「使夫妻刀法!」他意欲在袁萧两人跟前一现身手长刀斜挥向卓天雄腰间削了下去。这时任飞燕本当散舞刀花护助丈夫那知她急於求胜不使夫妻刀法中的第一招却是使了第二招中的抢攻变成双刀齐进的局面。卓天雄一见对方刀法中露出老大破绽铁棒一招「偷天换日」架开双刀左手手指从棒底伸出咄咄两声林任夫妇又被点中了穴道。他二人倘若不使夫妻刀法尚可支持得一时但一使将出来只因配合失误仅一招便已受制。
林玉龙大怒骂道∶「臭婆娘咱们这是第一招。你该散舞刀花护助我腰胁才是。」任飞燕怒道∶「你干麽不跟著我使第二招?非得我跟著你不可?」二人双刀僵在半空口中却兀自怒骂不休。
袁冠南知道今日之事已然无幸低声道∶「萧姑娘你快逃走让我来缠住他。」萧中慧没料到他竟有这等狭义心肠一呆之下胸口一热说道∶「不咱们合力斗他。」袁冠南急道∶「你听我话快走!若是我今日逃得性命再和姑娘相见。」萧中慧道∶「不成啊┅┅」话未说完卓天雄已挥铁棒抢上。袁冠南刷的一刀砍去。萧中慧见他这一刀左间露出空隙不待卓天雄对攻抢著挥刀护住他的肩头。两人事先并未练习只因适才一个要对方先走另一个却又定要留下相伴双方动了狭义之心临敌时自然而然的互相回护。林玉龙看得分明叫道∶「好『女貌郎才珠万斛』这夫妻刀法的第一招用得妙极!」
袁萧二人脸上都是一红没想到情急之下各人顺手使出一招新学的刀法竟然配合得天衣无缝。卓天雄横过铁棒正要砸打任飞燕叫道∶「第二招『天教艳质为眷属』!」萧中慧依言抢攻袁冠南横刀守御。卓天雄势在不能以攻为守只得退了一步。林玉龙叫道∶「第三招『清风引沛下瑶台』!」袁萧二人双刀齐飞飒飒生风。任飞燕道∶「『明月照妆成金屋』!」袁萧二人相视一笑刀光如月照映娇脸。卓天雄被逼得又退了一步。
只听林任二人不住口得吆喝招数。一个道∶「喜结丝罗在乔木。」一个道∶「英雄无双风流婿。」一个道∶「却扇洞房燃花烛。」一个道∶「碧箫声里双鸣凤。」一个道∶「今朝有女颜如玉。」林玉龙叫道∶「千金一刻庆良宵。」任飞燕叫道∶「占断人间天上福。」
喝道这里那夫妻刀法的十二招以然使完馀下尚有六十招袁萧二人却未学过袁冠南叫道∶「从头再来!」一刀砍出又是第一招「女貌郎才珠万斛」。二人初使那十二招时搭配未熟但卓天雄已是手忙脚乱招架为难。这时候从头再来二人灵犀暗通想起这路夫妻刀法每一招都有个风光旖旎的名字不自禁的又惊又喜鸳鸯刀法的配合更加紧了使到第九招「碧箫声里双鸣凤」时双刀便如凤舞鸾翔灵动翻飞卓天雄那里招架得住?「啊」的一声肩头中刀鲜血迸流。他自知难敌再打下去定要将这条老命送在尼庵之中铁棒急封纵身出墙而逃。
袁萧二人脉脉相对情愫暗生一时不知说什麽好。呼听得林玉龙大声叫道∶「妙极妙极!女貌郎才珠万斛!」
他其实是在称赞自己那套夫妻刀法萧中慧却羞得满脸通红低头奔出尼庵远远的去了。
袁冠南追出庵门但见萧中慧的背影在一排柳树边一幌随即消失。呼听得身後有人叫道∶「相公!」袁冠南回过头来只见小书僮笑嘻嘻的站著打开了的书篮中睡著一个婴儿正是林任夫妇的儿子篮中书籍上湿了一大片自不免「书中自有孩儿尿」了。
三月初十这一天是晋阳大侠萧半和的五十寿诞。
萧府中贺客盈门群英济济。萧半和长袍马褂在大厅上接待来贺的各路英雄白道上的侠士、黑道上的豪客、前辈名宿、少年新进┅┅还有许多和萧半和本不认识、却是慕名来致景仰之意的生客。
在後堂袁夫人、杨夫人、萧中慧也都喜气洋洋穿戴一新。两位夫人在收拾外面不断送进来的各式各样寿礼。萧中慧正对著镜子簪花突然之间竟中的脸上满是红晕她低声念道∶「清风引沛下瑶台明月照妆成金屋。」
袁夫人和杨夫人对望了一眼均想∶这小泥子自从抢了那把鸳鸯刀回家一忽儿喜一忽儿愁满怀心事。她今年二十岁啦定是在外边遇上了一个合她心意的少年郎君。」杨夫人见她簪花老不如意忽然又觉她头上少了一件物事问道∶「慧儿大妈给你的那枝金钗呢?」中慧格格一笑道∶「我给了人啦。」袁夫人和杨夫人又对望一眼心想∶「果然不出所料这小妮子连定情之物也给了人家。」杨夫人问道∶「给了谁啦?」中慧笑得犹似花枝乱颤说道∶「他┅┅他麽?今儿多半会来给爹拜寿人家是大名鼎鼎的人物非同小可。」
杨夫人还待再问只见佣妇张妈捧了一苹锦锻盒子进来说道∶「这份寿礼当真奇怪怎地送一苹金钗给老爷?袁杨二夫人一齐走近只见盒中之物所盛之物珠光灿烂赫然是中慧的那枝金钗。杨夫人一转头见女儿喜容满脸笑得甚欢忙问∶「送礼来的人呢?」张妈道∶「正在厅上陪老爷说话呢。」
袁杨两夫人心急著要瞧瞧到底是怎麽样的一位人物居然能令女儿如此神魂颠倒相互一颔一同走到大厅的屏风背後只厅得一人结结巴巴的道∶「小人名叫盖一鸣外号人称八步赶蟾、赛专诸、踏雪无痕、独角水上飞、双刺盖七省今日特地和三个兄弟来向萧老英雄拜寿。」二位夫人悄悄一张见那人是个形容委琐的瘦子身旁还坐著三个古里古怪的人物。萧半和抚需笑道∶「太岳四侠大驾光临还赠老夫金钗厚礼真是何以克当。」盖一鸣道∶「好说好说!」袁杨二夫人满心疑惑难道女儿看中了的竟是这个矮子?两位夫人见多识广知道人不可貌相那人的外号说来甚是响亮想来舞艺必是好的既然上一个「侠」字人品也必是好的。
鼓乐声中门外又进来三人齐向萧半和行礼去。一个英俊书生朗声说道∶「晚辈林玉龙、任飞燕、袁冠南工住萧老前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薄礼一件请萧老前辈笑纳。」说著呈上一苹开了盖的长盒。萧半和谢了接过一看不由得呆了三个字脱口而出∶「鸳鸯刀!」
萧府的後花园中林玉龙在教袁冠南刀法任飞燕在教萧中慧刀法。耗了大半天功夫林任二人已将馀下的六十路夫妻刀法倾囊相受。
冠南和中慧用心记忆但要他们这时专心致志因为萧半和问名了得刀经过之後跟两位夫人一商量当下将女儿许配给袁冠南言明今晚喜上加喜就在寿诞之中给两人订亲。两个人心花怒放若不是知道这一路刀法威力无穷也真的无心在这时候学武习艺;再说若不是武学之士不拘世俗礼法未婚夫妻也当避嫌不该在此日还相聚一堂。
「刀光掩映孔雀屏喜结丝罗在乔木┅┅碧箫声里双鸣凤今朝有女颜如玉┅┅
林玉龙和任飞燕教完了让他们这对未婚夫妇自行对刀练习。两夫妇居然收了这样一对徒弟私心大是欣慰。
太岳四侠一直在旁边瞧他们练刀逍遥子和盖一鸣不断指指点点说这一招有破绽那一招有漏洞。林玉龙心头有气抹了抹头上的汗水道∶「盖兄咱夫妇以一路刀法送给袁兄夫妻作新婚贺礼。你们太岳四侠送什麽礼物啊?」太岳四侠一听此言心头都是一凛一时无话可对。要知说到送礼实是他们最犯忌之事。
任飞燕有意开开他们玩笑说道∶「那边污泥河中产有碧血金蟾学武之士服得一苹可抵十年功力只不过甚难捉到。盖兄号称八步赶蟾、独角水上飞何不去捉几苹来送给了新夫妇岂不是一件重礼?」盖一鸣大喜道∶「当真?」林玉龙道∶「我们怎赶相欺?只可惜咱夫妇的轻功不行又不通水性不敢下水去捉。」盖一鸣道∶「说到轻功水性那是盖某的拿手好戏。大哥、二哥、三哥咱们这就捉去。任飞燕笑道∶「哈哈盖兄这个你可又外行了。那碧血金蟾需得半夜子时方从洞中出来吸取月光精华。大白天那里捉得到?」盖一鸣道∶「是是。我本就知道只不过一时忘了。若是白天能随便捉到那里还有什麽希罕?」
大厅上红烛高烧中唐正中的锦轴上贴著一个五尺见方的金色大「寿」字。
这时客人拜寿已毕寿星公萧半和抚著长需笑容满面的宣布了一个喜讯∶他的独生爱女萧中慧今晚与少年侠士袁冠南订亲请列位高朋喝一杯寿酒之後再喝一杯喜酒。
众宾朋喝采声中袁冠南跪倒在红毡毯上拜见岳父岳母。萧半和笑嘻嘻的摸出一柄沉香扇作为见面礼袁冠南谢著接过了。袁夫人也笑嘻嘻的摸出了一苹玉班指袁冠南谢著伸手接过┅┅
突然之间铮的一响那玉班指掉到了地下袁冠南脸色大变望著袁夫人的右手。原来袁夫人右手小指上生著一个知指。他抓起袁夫人的左手只见小指也有一个知指。袁冠南颤声道∶「岳┅┅岳母大人你┅┅你可识得这东西麽?」说著伸手到自己项颈之中摸出一苹串在一根细金链上的翡翠狮子。袁夫人抓住狮子全身如中雷电叫道∶「你┅┅你是狮官?」袁冠南道∶「妈正是孩儿你想得我好苦!」两人抱在一起放声大哭起来。
寿堂上众人肃静无声。瞧著他母子相会这一幕人人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喜欢更杂著几分惊奇。只听得袁夫人哭道∶「狮官狮官这十八年来你是在哪里啊?我无时无刻不是在牵记著你。」袁冠南道∶「妈我以走遍了天下十八省到处在打听你的下落。我只怕只怕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妈了。」
萧中慧听得袁冠南叫出一声「妈」来身子一摇险险跌倒脑海中只响著一个声音∶「原来他是我哥哥原来他是我哥哥┅┅他是我哥哥┅┅」
林玉龙悄声问妻子道∶「怎麽?袁相公是萧太太的儿子?我弄得糊涂了。」任飞燕道∶「袁相公不是说出来寻访母亲麽?他还托咱们帮他寻访说他母亲每苹手的小指头上都有一根枝指。这萧太太不也认了他麽?」林玉龙搔头道∶「怎麽他姓袁他爹爹又姓萧?任飞燕道∶「蠢人袁相公说他三岁时就跟他母亲失散三岁的孩子怎知道自己姓什麽胡乱安个姓不就是了。」林玉龙道∶「这麽说来萧姑娘是他妹子了。兄妹俩怎能成亲?」任飞燕道∶「既是兄妹怎麽还能成亲?你这不是废话?」林玉龙怒道∶「呸!你说的才是废话。」
他夫妻俩越争越大声。萧中慧再也忍耐不住「啊」的一声掩面奔出。
萧中慧心中茫然一片只觉眼前黑蒙蒙的了无生趣。她奔出大门足狂走突然间砰了一下肩头与人一撞。她「啊哟」一声叫暗道∶「不妙!我一身武功只怕撞伤了人。」急忙伸手去扶突然手腕一紧左臂酸麻竟是被人扣住了脉门。她一惊之下抬起头来右掌自然而然的击了出去。那人反掌擒拿一带一扣又抓住了她右腕脉门。这时她已看清眼前之人正是卓天雄。
卓天雄哈哈大笑叫道∶「威信先收一把!」周威信应声而上解下了萧中慧腰间挂著的短刃鸯刀。卓天雄道∶「萧半和名满江湖今日五时寿辰府中高手如云。威信你有没有胆子去取那一把长刃鸳刀。周威信道∶「弟子有师伯撑腰便是龙潭虎穴也敢去一闯。江湖上有言道∶『路大好跑马树大好遮荫』」卓天雄哼的一声笑道∶「没出息先得把师伯拉扯上!」他生平自负罕逢敌手但被袁冠*虾拖糁谢垡浴*夫妻刀法」联手击败後不禁心怯气馁此时无意间与萧中慧相遇暗想他男女两人双刀联手固然厉害但我既已擒住了一人只剩下袁冠南这小子一人就不足为惧。何况萧中慧落入自己手中萧府上人手再多也不怕萧半和不乖乖的将那长刃鸳刀交出。
当下卓天雄押著萧中慧知会了知县衙门与周威信等一干镖师迳投萧府而来。
那「卓天雄」三字的名刺递将进去萧半和矍然一凛叫道∶「快请!」过不多时只见卓天雄昂阔步走进厅来。萧半和抢上相迎一瞥眼见女儿双手反剪一名大汉手执短刃鸯刀抵在她的背心。
萧半和心中虽然惊疑不定却是丝毫不动声色脸含微笑说道∶「村夫贱辰敢劳侍卫大人玉趾?」
卓天雄在京师中久闻萧半和的大名但见他躯体雄伟满腮虬髯果然极是威武当下伸出右手说道∶「萧大侠千秋华诞兄弟拜贺来迟望乞恕罪。」萧半和笑道∶「好说好说。」伸手与他相握。两人一运劲手臂一震均感半身酸嘛。这一下较量两人竟是功力悉敌谁也不输於谁当下携手同进寿堂。
两人之中却是以卓天雄更加惊异他以「震天三十掌」与「呼延十八鞭」称雄武林那「震天三十掌」唯有「混元气(原为上无下火)」可与匹敌是才萧半和所使的正是「混元气」功夫。但「混元气」必须童子身方能修习不论男女成婚後即行消失因其练时艰辛散失却又极其容易因此武林中向来极少人练。他来萧府之前早已打听萧半和一妻一妾女儿也已是及笄之年怎麽还能保有这童子功的「混元气」功夫岂非武学中的一大奇事?
袁冠男见萧中慧受制於人自是情急关心从人丛中悄悄绕到众镖师身後待要伺机相救。但卓天雄眼力何等厉害早已瞧见喝道∶「姓袁的你给我站住!」又向周威信道∶「有谁动一动手你就一刀在这女娃子身上戮个透明窟窿!」周威信道∶「是。江湖上有言道∶『强中更有强中手恶人自有┅┅』一想这句话不太对头下面「恶人磨」三字便吞入了肚中。袁冠男深恐这些人真的伤了萧中慧哪敢上前一步?
卓天雄道∶「萧大侠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兄弟今日造访尊府一来是跟萧大侠磕头拜寿二来是想以一件无价之宝跟萧大侠换一件有价之宝。」萧半和道∶「小人愚鲁不明卓大人言中之意。」
卓天雄白眼一翻笑道∶「那无价之宝嘛便是令爱千金有价之宝却是那柄长刃的鸳刀。兄弟跟萧大侠无冤无仇只求能在皇上御前交得了差保全了这许多兄弟们的身家性命还盼萧大侠高抬贵手救一救兄弟。」说著拱了拱手。他的话说得似乎低声下气但神色之间却极是倨傲。
萧半和伸手在椅背上一按喀喇一响椅背登时碎裂笑道∶「卓大人望重武林今日却如何这等糊涂?鸳鸯刀既不在小人手中这位姑娘更不是小人的女儿。难道练童子功混元气的人还能生儿育女麽?」说著衣袖一拂一股急风激射而出。卓天雄侧身避开心道∶「半点不假这果然是童子功混元气。」
萧中慧出十通说袁冠男是自己同胞兄长已是心如刀绞这事件父亲为了相救自己更咬定了不肯认是父女忍不住叫道∶「爹爹!」
便在此时只听得外面齐声呐喊∶「莫走了反贼萧义!」人喧马嘶不知府门外来了多少军马。萧府几名仆人气急败坏的奔了进来叫道∶「老爷┅┅不好了!无数官兵┅┅官兵围住了府门。」
卓天雄听得「莫走了反贼萧义」这句话心念一动立时省悟喝道∶「好啊!什麽萧半和?原来你便是皇上追捕了十六年的反贼萧义。」只见大门口人影幌动抢进来四名清宫侍卫当先一人叫道∶「卓大哥这便是反贼萧义还不动手麽?」
萧半和哈哈大笑说道∶「乔装改扮一十六年今日还我萧义的本来面目。」伸手在脸上一抹众人一看无不惊得呆了。大厅上本已乱成一团但顷刻之间人人望著萧半和的脸竟是鸦雀无声。
原来瞬息之间萧半和竟尔变了一副容貌本来浓髯满腮但手掌只这麽一抹下巴登时光秃秃的一根需也没有了便是连根拔去也没这等光法。
这时袁冠男的书僮提著两苹书篮从内堂奔将出来说道∶「公子爷快走!」袁冠男心念一动从书篮中抓起一本书来向外一扬只见金光闪闪飘出了数十*疟”*的金叶子。众镖师和官兵只见黄金耀眼如何能不动心?何况那金叶子直飘到身前各人伸手便抓。袁冠男扬动破书不住手的向周威信打去大厅上便如穿花蝴蝶一般满空飞舞的都是金叶。周威信倒想著「鸳鸯刀」不可有失心想∶「江湖上有言道∶『光棍教子便宜莫贪。』」虽见金叶飞到却不去抓。袁冠男一运劲拍的一声一本数斤重的夹金破书掷去击中了他的面门。
周威信叫声∶「啊哟!」身子一幌。袁冠男双足一登扑了过去。卓天雄横掌阻截只觉胁下风声飒然萧半和使混元气击到。卓天雄知道厉害只得反掌回档真力碰真力砰的一响两人各自倒退了两步。便在此时袁冠男左手使刀降周威信杀得晕头转向右手已解开了萧中慧的穴道。
贺客之中一小半怕事的远远躲开一大半确是萧半和的知交好友或舞兵刃或挥拳脚和来袭的清宫侍卫、镖师官兵恶斗起来。
萧中慧别了半天气欺到周威信身边左手斜引右手反勾拍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打了他个耳括子顺手扭住他的手腕已将他手中的短刃鸯刀夺了过来。袁冠男大喜叫道∶「慧妹!清风引沛下瑶台!」萧中慧眼眶一红心道∶「我还能和你使这劳什子的夫妻刀法吗?」游目四顾只见爹爹和卓天雄四掌飞舞打得难解难分其馀各人也均找上了对手厮杀但两名清宫侍卫却迫得袁杨两夫人不住倒退险象环生。袁冠男叫道∶「慧妹快救妈妈!」两人双刀联手一招「碧萧生里双鸣凤」一名侍卫肩头中刀重伤倒地再一招「今宵有人颜如玉」又一名侍卫被萧中慧刀柄击中颧骨大叫晕去。
鸳鸯双刀联手一使开「夫妻刀法」果真是威不可当两人并肩打到哪里哪里便有侍卫或是镖师受伤六十路刀法没使得一半来袭的敌人已纷纷夺门而逃。只是这路刀法却有一桩特异之处伤人甚易杀人却是极难敌人身上中刀的所在全非要害想是当年创制这路刀法的夫妻双侠心地仁善不愿伤人性命因此每一招极厉害的刀法之中都为敌人留下了馀地。
打到後来敌人中只剩下卓天雄一个兀自顽抗。袁冠男和萧中慧双刀倏至一攻左肩一削右腿。卓天雄从腰里抽出钢鞭一架铮的一声将萧中慧的短刃鸳鸯刀刀头打落。
夫妻刀法那一招「喜结丝萝在乔木」何等神妙袁冠男长刀幌处嗤的一声卓天雄小腿中刀深及胫骨鲜血常流。
卓天雄小腿受伤不轻不敢恋战向萧中慧挥掌拍出待她斜身闪避双足一登已闪入天井跟著窜高上了屋顶。本来袁萧二人双刀合璧使一招「英雄无双风流婿」便能将卓天雄截住但萧中慧刀头既折这一招便用不上了。
萧半和见满厅之中打得落花流水幸好己方各人只有七八个人受伤无人丧命当下大声道∶「各位好朋友官兵虽然暂退少时定当重来这地方是不能安身的了。咱们急退向中条山再定後计。」众人轰然称是。
当下萧半和率领家人收拾了细软在府中放起火来。乘著火焰冲天城中乱成一片众人冲出东门迳往中条山而去。
在一个大山洞前的乱石冈上萧半和、袁杨二夫人、袁冠男、萧中慧、林玉龙夫妇二十来个家人弟子三百馀位宾客朋友团团围著几堆火。火堆上烤著獐子、黄(上鹿下京)香气送入了每个人的鼻管。
萧半和咳嗽一声伸手一摸?子这是他十多年来的惯例每次有什麽要紧话说总是先摸?子。可是这一次却摸了个空他下巴光秃秃地了一根?子也没有了。他微微一笑说道∶「承江湖上朋友们瞧得起我萧义在武林中还算是一号人物。可是有谁知道我萧义是个太监。」
众人耸然一惊「我萧义是个太监」这句话传入耳中人人都道是听错了但见萧半和脸色郑重绝非玩笑。袁杨二夫人相互望了一眼低下头去。
萧半和道∶「不错我萧义是个太监。我在十六岁上便净了身子进宫服侍皇帝为的是要刺死满清皇帝给先父报仇。我父亲平生跟满清鞑子势不两立终於惨被害死。我父亲的七个结义兄弟歃血为盟誓死要给先父报仇但满清势大我这七位伯父叔父无一能得善终不是在格斗中被清宫的侍卫杀死便是被捕到了凌迟处死这一场冤仇越结越深。我细细思量要练到父亲和这七位伯叔一样的武功便是竭一生之力也未必能够做到便算练成了也未必能报得了血海深仇於是我甘心净身去做一个低三下四、为人人瞧不起的太监。」众人听到这里想起他得苦心孤诣无不钦佩。
萧半和接著道∶「可是禁宫之中警卫何等森严实非我初时所能想像。别说走进皇帝跟前便是想见皇帝一面那也是著实不容易。在十多年之中虽然每日每夜我在等待机会始终下不了手。十六年前的一天晚上我听得宫中的两名侍卫谈起皇帝得知世上有一对『鸳鸯刀』得知者可无敌於天下这对刀分在一位姓袁的和一位姓杨的英雄手中。於是皇帝将袁杨两人全家捕来勒逼二人交出宝刀两位大英雄不屈而死两位英雄的夫人却被逮入了天牢。」他说到这里袁杨二夫人珠泪滚滚而下突然间相抱大哭。
袁冠男和萧中慧对望了一眼心中又悲又喜。只听得萧半和说道∶「当时我心中细一琢磨替死人报仇实不如救活人要紧於是混进天牢杀了几名狱卒将二位夫人救出牢来。狱官以二位夫人是女流之辈本来看守不紧又万万料不到一个太监居然会去相救钦犯因此给我一举得手。只是敌人势大仓皇奔逃之时袁夫人的公子终於在途中失落。这件事我生平耿耿於怀想不到袁公子已长大成*人并且学得一身高强武艺当真是天大的喜事。至於中慧呢你今年十八岁啦我初见到你时还只两岁。你爹爹姓杨乃是名震当世的三湘大侠杨伯冲杨大侠。」袁冠男和萧中慧(应该说杨中慧了)分别抱著自己母亲想起复仇时不胜悲愤想起萧半和的义薄云天又是感激无已。
萧半和又道∶「我们逃出北京皇帝自是侦骑四出严加搜捕。为了瞒过清廷的耳目我老萧留起了胡子又委屈袁杨两位夫人做了我的夫人。好在老萧是个太监这一时权宜之计也不致辱了袁杨两位大侠的英名。」袁冠男和萧中慧相视一笑心道∶「谁说咱俩是亲兄妹啊?」
萧半和一拍大腿道∶「老萧是太监羡慕大明三宝太监郑和远征异域宣扬我中华的德威因此上将名字改为『半和』意思说盼望有郑和的一半英雄嘿嘿那是老萧的痴心妄想。这些年来倒也太平无事那知鸳鸯刀出世老萧一心要夺回宝刀以慰袁杨两位英雄之灵没再小心掩饰行藏终於给清廷识破了真相。事到如今那也没有什麽了。只是鸳鸯刀只剩下一柄鸯刀慧儿那柄短刃鸯刀自然是假的否则怎能折断?定是给卓天雄这奸贼调了去只可惜咱们没能截住他。」
这时烤獐子的香气愈来愈浓了任飞燕取出刀子一块一块的割切。林玉龙忽地向杨中慧大声道∶「我说的不错麽?你说你爹爹妈妈从不吵架我说不吵架的夫妻便不是真夫妻定然有些儿邪门你林大哥可不是料事如神言之有理?」任飞燕刀尖带著一块獐肉一刀送进了他的口中喝道∶「吃獐子肉胡说八道什麽?」林玉龙待要反驳却满口是肉说不出话来。
众人正觉好笑忽听得林外守望的一个弟子喝道∶「是谁?」跟著另一人喝道∶「太岳四侠!」杨中慧噗哧一笑。只见太岳四侠满身泥泞用一根木棒抬著一苹大鱼网鱼网中黑黝黝地一件巨物不知是什麽东西。杨中慧笑道∶「太岳四侠你们抬的是什麽宝贝啊!」
盖一鸣得意洋洋的道∶「袁公子、萧姑娘咱兄弟四个到那污泥河中去捉碧血金蝉想给两位送一分大礼。那之金蝉还没抓到一个人闯将过来这人腿上受了伤口中哼哼唧唧行路一跛一拐。太岳四侠一瞧嘿这不是卓天雄麽?咱们悄悄给他兜头鱼网一罩将他老人家给拿了来啦。」
众人惊喜交集。袁冠男伸手到卓天雄腰间一摸抽出一把短刀来精光耀眼污泥不染自是真正的鸯刀了。
袁夫人将鸳鸯双刀拿在手中叹道∶「满清皇帝听说这双刀之中有一个能无敌於天下的大秘密这果然不错可是他便知道了这秘密有能依著行麽?各位请看!」众人凑近看时只见鸳刀的刀刃上刻著「仁者」鸯刀上刻著「无敌」两字。
「仁者无敌」!这便是无敌於天下的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