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路,官道上车马难行。
三百卫士护着车队,不知深浅的颠簸前行。
麋芳坐在一辆马车里,双手紧紧的抓住扶手,尽管如何,依旧被颠的七荤八素,不由在心里暗骂这鬼天气,算计了下路程,更是忍不住哀叹一声。
从陈留到朐县,少说也有上千里路。
若换了平时,半个月差不多就到了。
可眼下大雪封路,一天走个三四十里就不错了,而且沿途各种补给都不方便。
要赶回朐县,少说也得走一来个月。
麋芳有些着急上火,出来快半年了,怎也得在岁除前赶回朐县。
否则若是在路上过大年,可就吃了草了。
又走了一阵,一名家将跑了过来,向麋芳禀报道:“二爷,骡马实在拉不动了,不如停下休息一会再走吧,不然若是牲口拉废,天寒地冻的都没地方买。”
麋芳虽然着急,却只能无奈的点头,“好吧,那就歇会!”
车队停了下来,家将护卫们很快在官道旁清出一块空地,将积雪清扫干净,大车全部赶了过去,卸下牲口拉到一边歇息,麋芳也下了马车活动腿脚。
“那是什么?”
就在此时,一名家将忽然指着来路大叫一声。
麋芳循声望去,就见后方一群黑压压的士兵追了上来,
大略一扫,怕不是在千人左右。
“坏了!”
麋芳心里就是一咯噔,暗叫不好。
这天寒地冻的,雪地里连只兔子都看不到。
忽然出现这么一支军队追了上来,实在让人心里无法安定。
家将们已经快速聚集起来,将车马队护在中间,个个持刀警戒。
麋芳很想跑。然而带着车马队,根本就跑不快,只能不安的暗自戒备。
很快。一千西凉兵就冲到了两百步之内。
罗征骑着通体雪白的汗血马宝,缓缓奔跑在最前面。
其余一千骑兵。包括许褚在内,全都提着马刀在雪地里撒腿狂奔。
没办法,官道被大雪覆盖,战马根本就无法负重奔跑。
就算是汗雪宝马,在雪地里也只能负重小跑,不敢放开蹄子疾奔。
呼啦啦!
冲到近前的西凉兵二话不说,立刻一涌而上,将车马队团团围了起来。
这些西凉兵个个横眉竖目。杀气腾腾,一看就非是善类。
麋芳脸色在变,三百家将护卫的脸色也在变。
罗征催以上前,喝问道:“麋芳何在?”
麋芳连忙上前几步,拱手道:“在下便是麋芳,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心里却是暗暗松了口气,只要这伙人认识自己就行。
麋家商队通行天下,与各地诸侯都有交集,就算是董卓控制的司隶关中,麋家商队也能通行无阻。只要不是拦路劫道的山匪路霸,就有商量的余地。
“你就是麋芳?”
罗征盯着麋芳打量,脸色有异。
这麋芳不过二十多岁。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十分精明。
当然,这种精明只是商人的那种市侩。
“正是在下!”
麋芳拱了拱手,“不知将军是……”
罗征长声道:“某乃平狄将军罗征是也!”
“平,平狄将军罗征?”
麋芳大吃一惊,吃声道:“将军不是在金城吗,怎,怎得来了中原?”
说刚说完,立刻又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脸色立刻就变的。
罗征的治地远在西凉。然而现在却跑来了中原。
只要不是白痴,就能想到罗征肯定不会明目张胆的跑来中原。行踪多半是隐秘的。
然而现在,却公然表明了身份。这说明了什么?
麖芳脸色变的极其难看,甚至已经有些绝望。
罗征嘿嘿笑了几声,道:“这中原本将军想来就来,有何来不得?”
麖芳脸色都快变成了苦瓜,勉强道:“将军说笑了!”
罗征脸色一沉,道:“谁跟你说笑,本将军像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吗?”
麋芳拱了拱手,涩声道:“不知将军有何指教?”
罗征摸了摸胡渣,作沉思状,在麖芳和一众家将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半晌才道:“本将军听闻麖家富可敌国,光是养的豪奴就是以万计的,本有心结交,却缘铿一面。此番即相偕于途中,本将军欲请麖二先生前往西凉作客,不知意下如何呐?”
“这……”
麋芳变色道:“家中诸事繁忙,怕是有负将军厚望。”
罗征脸色就是一沉,冷然道:“当真不去?”
麖芳硬着头皮,道:“将军好意,在下心领了便是。”
罗征脸色再变,阴笑道:“光心领了可不行,还要身领才行。既然麖二先生敬酒不喝便要喝罚酒,本将军也没办法了。来啊,全都抓起来,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遵命!”
一千西凉兵大吼应命,脸色立刻的变狰狞起来,杀气腾腾的提刀扑了上去。
麖芳脸色狂变,连声高呼,“将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呐!”
罗征狞笑道:“本将军和你好好说话,你这厮却不识抬举,给我绑了!”
“得令。”
许褚大吼一声,立刻拎着大刀冲了上去。
啊啊啊……
几声惨叫响起,聚在一起的家将护卫们还要反抗,立刻就被剁翻了几人。
这些私兵打打拦路打劫的盗匪还行,如何是这些如狼似虎的西凉兵对手。
更别说这一千西凉兵全都是尸人堆里打过滚的百战老兵,光是那股子杀气,就已经让这些家将私兵们心胆欲裂了,几乎提不起反抗的勇气。
几名私兵被剁翻后,其他人全都吓破了胆,立刻扔掉武器投降。
“全都押下去!”
许褚吼了一声。西凉兵早一涌而上,将家将护卫们全部卸了武器铠甲,全部赶到一边的雪地上。一个个抱着脑袋,撅着屁股蹲在地上。其情屈辱,其状搞笑。
二十名脸色狰狞的西凉兵提着轨马刀,杀气腾腾的在旁看管。
许褚这厮则拎着麋芳,大步上前,一把扔到了罗征马前。
麖芳只觉全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狼狈的从雪地里爬了起来,脸色一变铁青,愤怒中透着惊慌和不安。硬着头皮道:“不知将军如何才肯放过在下?”
罗征道:“我问你,麋家有多少粮食?”
麋芳还以为罗征要敲诈,略一迟疑,便道:“有五万石!”
罗征脸色一厉,瞪目喝道:“多少?”
麖芳骇了一跳,牙关打战道:“五,不,二十万石。”
“二十万石?”
罗征都有些吃惊,麋家巨富,竟至于斯。
三十万石军粮。都够五万大军吃一年了。
这还只是仓库里的粮食,不算其他物资钱银和能够调动的粮食。
区区一个麋家,竟然富成这样。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许褚和一众西凉兵也都露出了狼一样的眼神,恶狼狼的盯着麖芳。
那模样,恨不得要将麖芳给生吞了。
罗征稳了稳心神,又问,“听说麋家有不少精铁,有多少?”
麋芳咬了咬牙,道:“现有精铁十万斤。”
罗征长长地‘哦’了一声,问道:“麋家最多能调集到多少精铁?”
麋芳额头上有冷汗涔涔而下,涩声道:“每年交割的精铁约在五十万斤左右。”
罗征思忖片刻。问道:“听说足下从关中来,可知凉州最近有何动静?”
麋芳看了看罗征。如实道:“在下离开关中时,听说西海诸羌各部举兵入寇凉州……”
“嗯?”
罗征勃然变色。许褚也在瞬间瞪大了虎目。
“继续说!”
罗征脸色铁青,沉声道。
麋芳道:“还有马腾似也有意举兵攻打金城,不过后来汉中太守张鲁出兵,命其弟张卫率领两万汉中军出斜谷屯于散关,马腾遂不敢轻动。”
罗征这才略略松了口气,又问道:“西海羌兵几时入寇,结果如何?”
麋芳道:“这个,在下离开关中时尚未有消息传回,就不知道了。”
罗征脸色阴沉到极点,久久不语。
被困在圉县,躲在菜园子里时,前思后想,觉得西海诸羌极有可能举兵入寇,没想到竟然成真,也不知金城局势究竟如何了,恨不得马上赶回去。
然而关山路远,眼下大雪封路,从陈留赶回金城,最快也得半个月左右。
麖芳嘴皮子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还有一个消息,他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说出来为好。
这样一来,罗征心忧金城局势,必然要急着赶回凉州,自己或能逃过一劫。
就在这时,雪地里一名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西凉兵飞奔而来。
“主公,小人打听到一个消息。”
西凉兵径自奔到罗征马前,大声说道。
罗征心下烦躁,喝道:“讲。”
西凉兵忙一挺胸膛,大声说道:“小人刚才潜进一座庄子,想,想……”
说到这里,似是有难言之瘾,竟抓耳挠腮的说不下去了。
罗征心头火大,瞪目喝道:“你潜进庄子干什么,莫不是想奸淫妇女,犯我军规?”
许褚也把虎目一瞪,一脸的不善。
“不是不是!”
那西凉兵慌的急忙摇头,连声道:“小人不敢触犯军规,就是,就是看到有个特漂亮的娘们进了那庄子,想多看几眼,就摸了进去,嘿嘿,嘿嘿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