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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声音是——!
听着耳边低缓却无比熟悉的声线,余辛夷一双眸子猛地撑大到极致。
扶苏回过头,隔着红色朦胧的盖头,扶苏一双眸子光亮入炬,道:“谁说可以到此为止的,辛夷,你我之间这辈子都不会有终止的一天!”
被扶苏意外强硬的拉进门槛之内,余辛夷皱起眉不悦道:“丞相,请你放手!你我的交易到此为止,这件事我会把所有都揽在自己身上,绝不会连累你。这件婚事,恕我无法继续下去。”她知道,舞阳公主这是在故意刺激她,可是她仍然无法与扶苏真的踏入礼堂,不管景夙言今日出不出现,这辈子她余辛夷绝不会另嫁他人!
就当所有人心脏提到嗓子眼里,眼睁睁看着新娘子竟然抬起手要将头上的盖头揭掉的时候,一直平静以待的扶苏丞相,忽然猛地伸出手,强硬的握住余辛夷的腕子阻止她的行为,朝着大太监道:“我们这就到。”
一个字,让当场所有人都震惊的倒抽一口气,什么?他们听到什么了?这重华郡主竟然说不?难道他们聋了不成!这陛下跟皇后,此时此刻可都在里头呢!她难道是真的不要命了!
大太监满头是汗,朝着余辛夷不停催促,可是看见余辛夷非但没有着急,反而见她缓缓抬起手道:“不……”
而与此同时,武德帝身边的大太监一路小跑而来,显然是武德帝久等了,被派出来连连催促道:“丞相,怎么一回事?怎么还不进去拜堂行礼?这吉时可是快要过了!陛下都在里头等急了!重华郡主,请您快吧!让咱们等一会儿是小事,若是让陛下久等了,你我都逃不了干系!”
就连向来喜怒不现于色的扶苏,此刻也微微皱起眉头,轻声唤道:“郡主。”
所有人见新娘竟然如此反应,全都惊诧的小声议论起来,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新娘子想悔婚了不成?可是现下皇帝就在丞相府里等着亲自主持这场大婚,莫非这重华郡主临时昏了头,还是不想要命了!
余辛夷依然脚步抬都没有抬一下,只有紧紧扣住的掌心里,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全部血色。
喜娘见新娘子动都没动,反而犹犹豫豫的停在那儿,心里也不由得慌起来,再次提醒道:“郡主,时辰已到该进门了。否则过了吉时,便不好了。”
扶苏回过头看着她。
可是余辛夷一动未动。
舞阳公主放浪形骸的大笑声,逐渐远去,周围气氛逐渐恢复热烈。喜娘转了转眼珠子,立刻上前笑盈盈道:“郡主,时辰已经到了,您请吧。”
舞阳不怕余辛夷,却不得不对他忌惮三分,面上朗声大笑道:“扶苏丞相看来是心疼娇妻了,呵呵呵,本宫岂有不成人之美的道理。”她眼珠子一转,与余辛夷擦肩而过的刹那,说了最后一句话,“余辛夷,你就好好成亲吧!至于景夙言,就让他在城外的破城隍庙里,尸首被蛇虫鼠蚁啃噬得干干净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留给你!哈哈哈!”
舞阳看出她们的犹豫,正准备继续添柴加火,扶苏的声音突然响起:“舞阳公主,若是有话要说,请过后扶苏亲自陪你一叙,但若是别有它意,那就别怪扶苏不客气了。”他声音一如既往的轻缓低沉,却明显带上一股毫不客气的威慑力。
可是,问题就在于,舞阳着实抓住了小姐的软肋,那就是八殿下!说实话就连她自己,也是心中忐忑不安的。八殿下失踪了那么久,除了那张似是而非的字条什么都没有,难道——难道!
寒紫立刻道:“小姐,你别被骗了!八殿下不可能出事的,绝不可能!”舞阳来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想大闹一场,在这么多双眼睛下激小姐当场逃婚,好触怒武德帝,犯下欺君犯上的死罪!
舞阳公主放肆而畅快的笑着,那笑声尖锐得无比刺耳,仿佛来自地府的毒藤,扭曲着疯狂甩动着,伺机将人紧紧缠住,硬生生从人间拖进地狱里。周围观礼的宾客们,脸上原本或客套或真意的笑容,此刻也在舞阳的猖狂下,逐渐皱眉,纷纷觉得这个舞阳公主莫非也太嚣张了些。但也同时在好奇,她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骗你?”舞阳挑眉道,“哈哈哈,难道你就没有好奇过,为什么两年前你身上中的剧毒,会不药而愈么?我来告诉你!那是因为,他景夙言跟我做了交易,以他身上的毒来换你所中的毒,否则你早就该毒发身亡,早死得连骨灰都不剩了!真是好笑啊。他不惜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现在已经狼狈的死在那个脏污不堪的角落里,而你,竟然在跟另外一个男人拜堂成亲,你说说好不好笑?简直要笑死我了!”
余辛夷心襟大动,十指几乎捏碎,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被操控:“你在欺骗我!”
越是看到余辛夷不可置信的样子,舞阳越是眉飞色舞:“为什么不可能?我告诉你,他死了!就在昨天,我找到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毒发身亡了!七孔流血,浑身僵紫,啧啧啧,从前风华绝代的八殿下,没想到死的时候狼狈,真是让人惋惜至极啊!”
声音入耳的一刹那,余辛夷心弦猛地一颤,隔着那层盖头目光如刺刀般追过去:“不可能!”
舞阳公主扫了她一眼,发出轻蔑的冷笑。她探过身,故意贴到余辛夷耳边,声音如同鬼魅:“事到如此,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消息,作为我送给你大婚的贺礼!”舞阳一张脸孔连带声音,扭曲得陷入疯魔一般,“那就是,景夙言已经,死了。”
见舞阳公主这样恶毒,寒紫忍不住挡在余辛夷面前,冷斥道:“我家小姐大婚之喜,容不得柴犬狗吠!”
两人之间的声音极小,但已经满是刀光剑影。
竟然骂她是狗?!舞阳公主瞳孔猛地缩起,即将发怒,却在暴怒的临界点停住,眯起眼睛死死瞪着余辛夷道:“余辛夷,你想要激怒我是么?我是不会上当的!呵呵!今天我可是亲自看着你拜堂成亲的!我要亲眼看你嫁给别的男人,覆水难收!”她费尽心力的想困住景夙言,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宁愿自己毒发身亡,也要逃离她的身边!好,很好!好极了!既然都不给她痛快,那她就不给任何人痛快!
红盖头之下,余辛夷的眸光冷若寒芒,声音里杀气毕露:“舞阳公主,难道你不觉得自己狗拿耗子太多管闲事了些!”
舞阳公主的眼神针尖似的朝着人刺过来,如同最恶毒的野兽,龇着森森白牙,一副恨不得将余辛夷撕肉嚼骨的样子。
明明是祝福的话语,全天下能将之说得如此恶毒的唯有一个人,舞阳公主!
当随着那根牵连在一起的红花绸带步入相府大门,耳边忽然听到一道极熟悉的声音:“哟,重华郡主今天这打扮还真是别致啊,呵呵,本公主今日前来特为恭贺二位,祝贺重华郡主跟扶苏丞相,一定要白、头、偕、老、啊!”
没有门前射三箭,没有炙热相视、舌底缠绵软语,有的只是两人共同的沉默,这场大婚进行得如同完成一项公事。
扶苏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余辛夷闭了闭眼睛,强行将自己拉回现实,不急不缓的在寒紫的搀扶下,跟随扶苏走向相府的大门。
“郡主,请吧。”
怎么会把扶苏认错是他呢?真是好笑,莫非自己真昏了头了?余辛夷自嘲着,从花轿里走出。
余辛夷心里咯噔一下,正准备开口说话,然而眼睛一眨,眼前风云变换,那道身影还未触碰已经消失不见。而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坐在轮椅上,安然看着她的扶苏,面孔上哪有半点微笑?
似乎时间跨回两年之前,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披着一身大红的新郎袍穿越过一切距离大步走到她的面前,白玉的脸,如星的眸,墨的发,红的发带,俊如神祗的脸孔俊美得让人瞠目结舌,他就这么看着她微笑,醉如春风,让人顷刻沉沦。
“嗯。”一道低沉的声音淡淡的响起,余辛夷只觉得眼前一亮,轿帘已经被打开,她缓缓抬起头,隔着那层红色的盖头望过去,眼前忽然一阵恍惚。
喜娘的唱诺声响起:“请新郎迎新娘下轿——”四周掌声雷动。
景夙言,景夙言!
一个时辰的距离,似乎走得很快,似乎又很慢。当终于停下的时候,余辛夷才发现,自己双手是绞紧着的,指缝间满是冷汗。
花轿之外,无数熙熙攘攘,欢声笑语,余辛夷阖上双眼都听不见。她知道,这台花轿要从长公主府门口,沿着这条大道,转弯,再继续往前,最后将她带到相府的门前。她身后,是皇帝御赐的二十四台嫁妆装在一只只厚重的大木箱里,显得尤其荣耀。
一句“起轿”,花轿平稳的升起。
雕刻着并蒂莲花纹的朱红漆门打开,绣花鞋踏出的一刹那,礼炮声响起,喜娘笑呵呵的念着吉利话,将余辛夷引起花轿里。
缀着长长金穗的头盖下,余辛夷的声音没有半点迟疑:“他既然说了,就一定会来。”
寒紫上前接过手,搀扶住,忧心忡忡的小声道:“小姐,你说八殿下今天真的会出现么?”若是八殿下今天没有出现,大婚照常举行,那么最后小姐真的与扶苏丞相成了亲,那就真一发不可收拾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喜娘说着吉祥话,笑意盈盈的帮余辛夷盖好盖头。
十里红妆,大红的绸缎绵延了整座长公主府,向外铺去,红色的灯笼随风轻轻舞动,吹吹打打的喜乐声响彻整条大街。满府所有下人都按照福伯吩咐换上了喜庆的衣裳送亲,端的是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