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灌叹息,“今年以来,我们家坞堡也被胡兵扰过数回了。虽有附近世族守望相助,但西华公病逝后,荀家声势大不如前,所以这几个月族中已在安排南渡之事。”
司马邺点头,“这样也好。我原想着若荀家前往江南,你大约也会跟着去。”
荀灌道:“我没打算去江南。听闻荆襄一带盗贼横行,父亲镇守宛城,必定也是险厄重重。我要去宛城,看能不能助他一臂之力。”
司马邺凝视着她清澈的眸子,“只是你去宛城前,放心不下我,所以绕过来看我一眼?”
荀灌已吃完汤饼,闻言托腮瞧他,笑道:“当日相别时我便说过,即便你不来接我,我也会来找你。”
司马邺微笑,略嫌苍白的唇角笑意温软,“嗯,我晓得你向来说到做到。是我……是我食言,一直不曾接你。不过你这次来的真不是时候,长安不仅不安……而且战火连天。荀灌,你不该来的。”
荀灌道:“可我怕这次不来,以后到了宛城或建康,远隔千里,想来见你一面更难。”
司马邺抬手,替她拂开额前碎发,“不用怕。等长安安定下来,千里万里,我叫人接你。如今……你先去南方跟你家人团聚吧!保家卫国,是男子之事。若你留在此处,我难免挂心。”
荀灌怔了怔,手指无意识地叩着食案,“我刚到你便想着将我送赚长安……”
话未了,门口忽然奔来一名郎卫,仓皇行了一礼,禀道:“皇上,军中急报,刘曜又攻过来了!”
司马邺缓缓立起,倒无惊怒之色,只是面色越发苍白,白得近乎透明,“索大将军呢?”
郎卫道:“宋侍中说,索大人已经散了筵席,往城楼上去了!”
司马邺道:“朕知道了。”
待郎卫退下,他看向荀灌,“恐怕……你暂时走不了了!”
荀灌站起身,从容地掸了掸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得云淡风轻,“我几时说要走了?”
司马邺深深看她一眼,忽张臂,将她拥到怀中,轻轻抱了一抱,又飞快松开,转身走了出去。
荀灌被他一抱,脑中混沌了片刻,才记得奔出去瞧时,司马邺已头也不回地径直迈出大门。
他的身影逆着光,清瘦得出奇。
荀灌转头看食案上的汤饼。
极饿的司马邺忙了半天煮好的汤饼,竟只吃了半碗。
荀灌端起那碗汤饼怔怔出神时,守门的老苍头匆匆赶来,禀道:“,外面有位姓温的公子求见。”
“温……温大哥!”
荀灌知是温峤寻至,心口暖了暖,“快请进来。”
她踏出门去相迎时,傍晚的秋风扑到脸庞,阵阵寒凉。
她伸手一摸,指尖竟已湿漉漉的。
有些着忙地去拿帕子擦脸时,前方已传来一阵笑语,却是温峤素袖翩然,领着司马绍、庾亮大步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