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姝走出自己的房间后,直接到了膳厅。她就算再不想面对自己的父亲,和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可这每日的请安是少不得的。
初升的阳光缕缕洒在她瘦弱的肩膀上,让她不堪负重的身体愈发卑微起来。院子里泛着丝丝清甜,大概是清晨的露水调皮地落在满园的枝叶上,随着微风带来的滋味吧!
她已经许久不曾注意这些了。记得娘还在世的时候,每日一大早起来,她都会站在和娘亲居住的小院里,执着一卷书籍静静阅读。
不为其他,只因娘亲说,她的女儿该是同自己一般,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略通一二。
那时候小小的赵姝甚是听话,常常在晨光刚刚露出熹微,便已经立在花边。有时是琅琅而读,有时是默默体会。娘亲站在她身后,耐心地凝视着唯一的女儿。
她偶尔会偷偷瞄几眼母亲,她总是眉头深锁。开始她以为是自己不够好,于是加倍努力,希望自己可以跟母亲一样,通晓诗文音律。
可后来她渐渐发现,就算她再努力,母亲依旧是紧蹙眉头。因为,纵使她变得再优秀,她都是女儿。父亲的心,不可能永远停留在母亲身边。
母亲死后,她索性扔掉所有的书籍,毅然决然地摔毁母亲示若珍宝的琴筝,整日在外头乱跑乱逛,完全失去了千金小姐该有的文静秀气。她知道,她们母女俩,注定留不住父亲。
对于她卑劣的行为,嫡母教训了多次,她都是屡教不改,并且变本加厉地往外跑,恨不得哪天把自己的双腿跑断。
嫡母管不了她,跟父亲告状又无果,她便更加自由起来。
思索的功夫,她走到了府里的膳厅,抬眼就看到端坐在桌前的秀王赵子偁。他身边是嫡母刘氏和各位姨娘,接下来依次是其子女。
一家人在屋里边用膳边闲话家常。
刘氏坐在赵子偁旁边,想起过几天的事宜,便道:“王爷,过三日便是岳将军的长子娶妻之日,您要去拜贺么?”
“哦?”赵子偁来了些兴趣,“那有劳夫人帮我备些贺礼,我亲自走一趟。”
刘氏拿绢帕擦了擦身边儿子的满足油渍,“妾身明白,王爷放心吧!”
赵子偁不再说什么,瞧见在门口徘徊的赵姝,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招呼她道:“姝儿,过来用膳吧,别再门口站着。”
原本假装看不到她的刘氏只得望向她,虚伪地笑道:“是啊,姝儿,快进来用膳。”说着,她起身去拉满眼戒备的少女过来。
赵姝不做挣扎,跟在她后面进屋坐下,低垂着头颅。身后的丫鬟立刻为她端来碗碟。
气氛随着她的到来顿时变得沉闷起来,刚才说话的一家人犹如默契一般,均闭口不言。
赵婕赵妤赵静三姐妹坐在一处,都在赵姝的左手边。当她落座的时候,赵妤轻蔑地“哼”一声,拉着其他两姐妹挪了挪椅子,想要躲开她。
其他姨娘虽然面上不喜见她,倒也还维持着面子,只是紧绷着面颊。
赵姝深知这一家子都不喜欢她,她这个“外人”更不喜欢她们。可当她抬手想要夹菜的那一刻,遇上父亲和蔼却疏远的目光,心里愈发凄凉。是啊,她在这里更像个毫无瓜葛的客人。但客人有主人的以礼相待,她甚至连这个都没有。
这时,坐在刘氏身边的儿子见到难得一见的三姐,朝她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咯咯”笑起来。
眼角的余光瞥见弟弟友善的表情,赵姝的*微微*了动,然后继续低着头扒碗里的白米。
那弟弟是秀王的次子赵瑗,乃是刘氏嫡出。看到三姐又低下头,赵瑗慢慢长大,自是明白这个姐姐在家里不受欢迎,遂给她碗里夹块肉,“三姐,别总是吃白米,不好。”稚气的声音,饱含关怀。
呆滞着看了碗里的肉片刻,她移动目光望着赵瑗,“谢谢。”
赵瑗轻轻摇摇头,满眼里都是友善亲切的情谊。
气氛并未随着赵瑗的这一举动缓和下来。刘氏心里对于儿子的行为不太舒服,拉了拉他的衣领,低声愠怒道:“管好你自己。”
声音虽小,仍是一字不差地落入赵姝的耳中。她像以往一样,把那些嘲讽不善的声音抛诸脑后,置之不理。握紧自己手里的竹筷,她故意做出云淡风轻的姿态。
沉闷的气氛在持续着,每个人都各自埋头吃饭,不再多只言片语。
过了许久,赵子偁用完膳,起身边整理衣袍边对刘氏道:“夫人,岳家的贺礼你记挂着些。本王进宫议事了。”
“王爷放宽心吧!”刘氏笑着起身送他。
在赵子偁即将迈步出去的那一刻,赵姝终于低声在他身后问道:“爹,三日后岳家的婚礼,我……我能跟您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