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岳府的喜宴如期举行。岳飞元帅生性节俭,不喜欢太过奢侈,但闻讯上门道贺的人仍然是络绎不绝,岳府的门前更是车水马龙。
岳府简洁朴素,这大婚之日却也张灯结彩,各处喜气洋溢。
赵姝跟在赵子偁身后,故作从容地跨进岳府的大门。赵子偁在门口处与前来迎客的岳飞客套着,她百无聊赖地打量起着漫天的红色来。
曾经她无数次的想过,这样喜庆的气氛,会是他执着自己的手,叩拜天地,然后一生相依。终究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就在岳云身着红色喜府,骑在高大的枣红马上,英姿飒飒的时候,她的目光随着嘈杂的锣鼓声驻留在他身上。那一身的红色,他威风凛凛的模样,灼伤了她的眼,刺疼了她的心。
他的样子她看得真切,长期军旅生活带来的蜜色皮肤,还有他方正刚毅的脸庞,刀刻般深邃的五官,都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岳云没有注意到她这边。走到家门口,他潇洒地跳下马背。尽管一身的喜府,他平日的风姿一丝不减,仍旧是英俊不凡,吸引着角落里那个卑微的身影。
接下来的一切赵姝无心再关注,她低垂着头颅,深深地呼吸着。她来,为的就是要亲眼看到他穿着喜服的样子,为的就是告诫自己,他要成婚了,她应该忘了他。
两年前他一次偶然的帮助,不过是他生命里微不足道的一次经历。她视为珍宝的回忆,在他的眼里如同白驹过隙似的。自己真的很可笑,可笑到可悲。
眼前早已氤氲,滚烫的泪水沾满她的脸颊,却远不及他身上的衣服带给她的刺痛叫人窒息。
就在她强忍泪水却大珠滚滚的时刻,岳府的二公子岳雷如瘟神般出现在她身后,猛地一拍她的后背,“阿姝,我终于逮到你了。”语气里满是雀跃,宛如天真的孩童。
赵姝被他吓了一跳,回头怒瞪着这个孩子气的少年,“我说了多少遍,不准叫我阿叔。”
岳雷不在意地耸耸肩,笑眯眯地讨好道:“那你要我叫你什么好?赵姝太过于生疏,我不喜欢叫你姝儿,就叫你阿姝好了。”
赵姝不耐地白了他一眼,发现父亲早已随着宾客入府,遂转身准备离去。
岳雷却连忙抓住她纤细的手臂,“阿姝,你别乱跑。今日客人很多,不如我招呼你吧,省得你跑丢了。”
赵姝不想跟他废话,一甩他的手不予理会地迈步而去。在她即将进府的那一刻,一道熟悉的目光蓦然投向她。她顺着望过去,竟然在茫茫人海里撞上了那个少年。
少年被她撞破,慌乱地赶紧移开视线,挪步随人群*府里。
那人究竟是谁?这样的场合,他既然能够出席,难道是某位大臣的公子?可是他这般面生,刚毅的面孔完全没有南方人的细致,她不禁疑心起来。
身后岳雷喋喋不休的话语不断,她被烦得头疼,于是甩开那个跟她不相干的少年,快步往岳府进去。
恰锣打鼓声不断,宾客络绎坐满堂。岳府里早已被前来讨好的官员占据,赵姝在满的宾客里躲避岳雷的纠缠,跌跌撞撞地拨开人群。
只听得一声高喝:“吉时已到,请新人拜堂。”众人瞬间不再聒噪,齐刷刷地投向府内的正厅。
赵姝趁着短暂的安静,快速躲开岳雷的追逐,寻得一处僻静但视线极好的角落,仔细地眺望着厅内行礼的一对新人。原想堂堂正正地面对他,到头来她又退缩了,躲在这个凄迷的角落里,独自欣赏着他的风姿,无人垂怜。
“一拜天地。”
岳云执着新娘的手,向苍天跪拜。
“二拜高堂。”朝父母恭敬地行礼。
“夫妻对拜。”……
每一声高呼,每一次跪拜,都如同尖刃的利剑,一次次剜进她的心里,疼得她体无完肤。或许,这样刻骨的疼痛过后,她就会好一些,不会再为他疼痛。
她没有注意到,站在他身边的人,正是那日被她敲破头颅的少年。少年睥睨着她一脸死灰的表情,不自觉地微蹙着眉。
就在赵姝拼命忍住的泪水即将落下的那一刻,少年从怀里拿出一方绢帕,递到她面前,“擦擦吧。别让人瞧见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