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叙鈜和初家宁的逃亡过程一帆风顺,毫无阻碍。这更让他们两人深信,这是夏侯鹰一手促成的结果。
夏侯鹰真不愧是在暗中控表像世界的「幕后黑手」行家,干起暗中策划「阴谋」的功夫,果然无人能出其右。武叙鈜
y不得不佩服──他相信夏侯鹰一定从决定把初家宁送上「云岗」那一刻起,就开始策划这个「阴谋」了,这个逼他逃离红门的「阴谋」!
不幸的是,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当他们双双逃至红门门主和三位堂主专用的「绛山机场」时,赫然发现,今夜负责绛山机场巡守的正是最难缠的夏侯岳。
更惨的是夏侯岳发现了他们!
「武叙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着该死的入侵者逃离『云岗』,还想闯关逃出红门,好一对狗男女,来人啊!把他们两个乱射死!」夏侯岳痛快极了,他本来就?三年前没能顺利除掉武叙鈜而忿恨不已,没想到老天爷终究是站在他这爆绕了一大圈,终于还是趁了他的心愿。这回人证确凿,就算是阿鹰想饶他们不死都难了,嘿嘿!
「恭迎门主!」
在巡守绛山机场的红门门人你瞪我、我瞪你,迟迟不敢听令射杀武叙鈜和初家宁的当儿,夏侯鹰在「日月双影」的护卫下,搭着门主专用的直升机从天而降,同时也解除了属下们左右?难的窘境。
夏侯岳不等夏侯鹰步下舱门,便已放声高吼:「门主,请快下令杀了这两个罪无可赦的逃犯!」
夏侯岳咄咄逼人的催促方敛口,「玄武堂」堂主武瑞刚正巧在「天地双煞」的保护下,气急败坏的赶到现场。
夏侯岳嘲讽意味十足的大声对武瑞刚道:「武堂主,你来得正好,正好向你的弟弟诀别!」
三年来首次的重逢,竟是如此的场面,武瑞刚和武叙鈜兄弟两人都说不出话来,心中除了感慨,还是只有感慨。
初家宁冲动的想说出当年的真相,却被反应够快的武叙鈜
阻止。
倒是夏侯鹰开口下达了处决的命令,「你们两个上直升机去!」
他指的是他刚搭来的那一架。
「啊──门主!?」夏侯岳惊诧恶毒的瞪视着自己的义子,大有把不乘他意的义子大卸八块的味道。
其它在场的人,则是个个心悦诚服地静候门主接下来的指示,只因为他们深信他们敬畏的门主,一定会做出最公正无私而令人折服的判决。
夏侯鹰在众人的期盼下,依旧以没有任何人类感情的面孔,精简扼要的宣布他的裁决。「无论如何,武叙鈜终究是红门四大世族的一员,今天要判他死刑,也要让他死得有点尊严,所以,我决定让他们搭上直升机,在机舱中解决他们,然后让直升机起飞,在红门的领空下,射下直升机,为他们举行海葬,这样的判决,谁有异议?」
「门主圣明,一切由门主裁示!」众人异口同声的诚服。
对于这样的裁决,夏侯岳也举手赞成,在心中窃笑不已──阿鹰总算没有辜负他的期待,说什么死得有尊严,一旦直升机爆炸,根本就尸骨无存,还需要什么海葬吗?呵呵!不过也对,替无辜的直升机残骸海葬!嘿…他幸灾乐祸的看向面如槁木的武瑞刚,再看看一副视死如归的武叙鈜,更加痛快。
「快上机!」夏侯鹰丝毫不带感情的向武叙鈜及初家宁下达处决令。
武叙鈜倒也干脆,紧握住初家宁的手,在「日月双影」的「陪伴」下,毫不反抗的上了直升机。
在直升机的舱门即将闭合之际,绛月以只有坐在驾驶座的武叙鈜可以听清楚的音量,小小声的说了一句话,接着便在夏侯鹰的命令下,对他们两人连开数和玄日一起回到主子身边。
然后,直升机在众目睽睽下,以无人驾驶的摇控方式起飞。
五分钟后,玄日在夏侯鹰的命令下,高举着火箭炮,瞄准直升机的机身,分毫不差的命中目标。瞬间,直升机在空中爆炸,酿成一片火海,在夜空中闪熠,像一团最美丽的火球;慢慢的,火球迅速往下坠,终至隐没于绛山的尽处,消失于众人眼中。
虽然无法亲眼目睹火球最后的结局,但人人都心知肚明,一定是坠入海中,继续燃烧一阵子后,一切便归于平静。
夏侯岳对这样的收场满意极了,很快便在夏侯鹰的命令下,带领着属下,继续今晚的例行性巡逻。
一闪眼,绛山机场的停机坪上,就只剩下呆望着夜空的武瑞刚和随侍在侧的「天地双煞」;以及夏侯鹰和「日月双影」。
夏侯鹰连看也没有多看武瑞刚一眼,便带着「日月双影」
离开绛山机场。当双方人马擦肩而过时,绛月小小声的对武瑞刚道:「一小时后,索美拉岛附近海域会有一艘私人豪华客轮经过,你认为这意味着什么?」
武瑞刚闻言,心头不禁惊天动地的一震……索美拉岛?那不是距离红门帮会总部最近的无人孤岛吗?难道──霎时,他的眼中窜起绝地逢生的喜悦,忍不住激动的唤了一声:「鹰──」
夏侯鹰不但没有回头,反而加快离去的脚步。
武瑞刚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一切尽在不言中,是了!再多说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他一样心知肚明。
然而,他内心对夏侯鹰那份无以名状的感激,却是永生永世都难磨灭的──鹰!谢谢你!这份情我记下了!???初家宁实在想不起来她和武叙鈜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她只知道,那个叫绛月的男人,在武叙鈜耳边说了一句:「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一个小时后,索美拉岛附近会有私人游轮经过。」
接着,那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便对他们两个连开数,然后走人。
不一会儿,直升机便以自动作的方式起飞。最奇怪的是,身中数的他们却毫发无伤。而且,武叙鈜立刻动作迅速俐落的对她耳提面命,要她绝对服从的照做。然后,他们就像电视上经常播出的,在飞机爆炸前,以障眼法逃脱的惊险镜头一样,在直升机未爆炸前双双落海。
落海后,武叙鈜便带着她沉潜海面下,很快的,他们便发现一艘潜水艇,那潜水艇似乎早就等在那边一样。接着,潜水艇便浮上海面,在他们艇内后,便以最快的速度沉潜航行。
约莫四十分钟后,他们挥别了潜水艇,踏上了那个漂亮男人口中的索美拉岛。一直到这时候,武叙鈜才又开口说话:「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左右,这附近会有一艘私人游轮经过,我现在来做求救讯号,你注意观察海面动静。」
「我知道了!」
于是两人便分头进行,合作无间。
动作间,初家宁欣喜若狂的道:「你下的赌注赢了!那个夏侯鹰果然如你所料,是早有预谋的!」
武叙鈜笑而未答,他心中对夏侯鹰真是既感激又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绛山机场被夏侯岳逮到时,他以为一切都玩完了。没想到事实的真相是,夏侯岳的出现和发现他们两人,都早在夏侯鹰的预测之内,夏侯鹰早把这一段列入他那「阴谋」的一个环节;然后在众目睽睽下,瞒天过海的将他们两人送离红门!
如此环环相扣、无懈可击、不着痕?又干净俐落的「阴谋」,恐怕也只有夏侯鹰这个执「幕后势力」牛耳的「影子帝王」才有能耐办到!
他相信「红门」在夏侯鹰的领导下,一定能愈发强大,不会让同?「幕后世界」之首的「唐邦」占得便宜的。所以,他可以安心的离开红门了!
今生今世,他大概再没有机会重返红门了,想到这儿,他不免一阵心酸。对于他的矛盾和痛苦,初家宁如同身受,心疼的紧抱住他,深情款款的道:「我们会幸福的,相信我!」
「嗯!」武叙鈜轻执起她的小手,烙下一记轻吻。
对他而言,爱逾生命的女子平安无事、生命无虞,便是他心中最在乎的事,为了这点,付出再大的代价,他都无怨无悔!
「船!是船耶!真的有船来了!叙鈜,我们真的得救了!」初家宁慷慨激昂的手舞足蹈,眼前那白色的船身愈来愈接近他们,她就更加兴奋难抑。???白色的私人豪华游轮上,除了船长、大副、水手及各种服务人员外,就只有三位客人。
一位是刚毅有型的中年男子,一位是冷静俊逸的年轻男子,还有一位是稚气未脱的淘气女孩。
那淘气女孩打从上船起,便滔滔不绝的对中年男子叨絮个没完没了。「我说老爸呀!你偶尔也该回去看看妈咪比较好!否则,妈咪会很寂寞的,您想想,大哥目前正在美国念书,我又住在外婆家,一双子女都不在妈咪身爆虽然妈咪身边有家宁姊姊陪伴,不过,妈咪还是会很寂寞的。而且,我知道妈咪她虽然嘴巴上老是说恨你、气你,事实上,妈咪心里是很爱你的,真的啦!老爸!」女孩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拚命想说服自己的父亲。
段仲刚只是一味的笑着,慈祥的望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同行的何少昂看不下去,出面打圆场,「水楼说得对,段叔,我看你还是抽个空回去探望一下盼荷夫人吧!你也知道,她因为气你,所以自己创了一个『花间集』和你互别苗头,还订下严格规定,不准花间集的人和风谷人往来,难道你还要让夫妻间的恩怨愈结愈深?我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无论如何,总是夫妻一场,何况你又不是不爱她才离开她的,何不和她坐下来说清楚?」
段仲刚自然明白这个俊逸晚辈的好意,但他却只能无奈的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和盼荷之间的事,并不是有爱或者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真要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我早就去做了!」
说到这儿,段仲刚的双眸蒙上一层灰□□的阴影,是无奈、亦是感慨。
何少昂见状,便不再多加置喙。究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哪!他将话锋一转,提及另一个话题,「前一阵子盛传的谣言似乎不了了之了。」
「你是指我被红门抓去的那个无稽之谈?」段仲刚几乎是用鼻子笑言。
何少昂耸耸肩,表明相同的看法:「的确是无稽之谈!」
谁都知道「风谷」和「红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素无往来,红门没有理由招惹风谷,除非红门想引发世界大乱!
不过若真是那样,只怕有意见的就不只风谷了,和红门同?
第二势力之首的「唐邦」绝不会坐视不管的,所以红门根本不可能无端抓走风谷的现任代理人。
「老爸!少昂哥哥,你们看,那边有求救讯号耶!」段水楼声若雷公的哇哇直嚷,害得两位同行男子想不理都不行。
「果然是求救讯号!」是从索美拉岛发出来的。段仲刚和何少昂不约而同的下断论。
索美拉岛附近的海域因为气候极不稳定,经常出现足以颠覆飞机和船舰的乱流和飓风,海中更是暗礁、漩涡和湍流四伏,所以经常传出空难和海难。
而这附近海域唯一的海岛──无人岛索美拉岛便成了落难人们经常拜访的求生之岛了。
在段仲刚一行人的示意下,游轮调转了方向,航向索美拉岛。???啪──!
初家宁一上船,便扎扎实实的赏了段仲刚一巴掌。「这是你欠夫人的!」
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激昂情绪趋使下,初家宁把丁盼荷为了他被抓的谣言,而央求她潜入红门帮会总部的来龙去脉吼了一遍──当然未提及自己被抓及武叙鈜的身份。「夫人这么关心你,你却对夫人如此无情,你说你对得起夫人吗?」段
仲刚因为深感歉咎而未发一字。
何少昂倒是主动出面了。「好了,先别提那个,我最感兴趣的是,初是如何逃出红门帮会总部的?」
「这……我……」好一个何少昂,一句话就让她立刻消音。
初家宁答不上来的原因有两个,一来是,顾忌身边的武叙鈜
y;二来是,她根本搞不清楚红门帮会总部究竟在哪里!想她来去都是搭红门的「便船」,加上她又没什么方向感,所以就更没戏唱了!
「哎呀!这位哥哥流了好多血哦!」段水楼指着脸色惨白的武叙鈜高声惊呼。
她的话引来其它三人的注意力。
「叙鈜──你怎么了!?」初家宁花容失色的奔回武叙鈜身边。
「我没事……」哪知话还没来得及画下句点,武叙鈜便因失血过多而说不出话来。
他的伤是在落海时,为了保护初家宁而被海中暗礁刺伤的,只是,他始终掩饰得很好,因此,初家宁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
现在,好不容易支撑到上了船,确定初家宁的安全无虞之后,他才松弛下来,哪知一松弛,便一蹶不振、一发不可收拾。何少昂立刻传唤船上的船医替武叙鈜医疗诊治。幸好只是血多流了些,其它并无大碍,初家宁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之后,何少昂和段仲刚便安排他们两人到客舱歇息,未再多问什么,而武叙鈜和初家宁也未再主动表示什么。
海上的生活便平静无事的过下去,直到满月之日到来──面对心上人,挖心剖肺的痛楚,初家宁再也顾不得一切,失控的飞奔至段仲刚及何少昂面前,「趴」的一声长跪不起,又是磕头又是涕泪俱下的道出一切的真相,并提出允许让他们「风谷」,好向「医坛三怪」求医的心愿。
当然,除了武叙鈜有关的部分外,初家宁对红门的事是只字未提的,这是她对武叙□信任她的回报。而何少昂和段仲刚也很合作的未再做进一步的打探。
段仲刚和何少昂听完初家宁的话,二话不说的便接受她的请求,而且立刻付诸行动。
七天后,武叙鈜的毒症发作结束当天,正巧也是「风谷」
那边传来「真正的主人」允许武叙鈜和初家宁入谷的消息之日。「你们都不问我红门的事吗?」武叙鈜百思不解的正视着段
仲刚和何少昂。
他非常了解,就像红门处心积虑的想探知风谷的讯息一样,风谷也同样汲汲于打探红门的一切;尤其眼前这两个男人,又都是风谷最高权力中心的「代理人」,更没有理由不想从他口中打探红门讯息的企图,偏偏他们两个就是没那种?象,所以武叙鈜才会按捺不住「先声夺人」。
何少昂和段仲刚交换了一下视犀温和诚恳的道:「我们确实很想知道红门的事没错,但我们绝对不要从同?风谷人的口
中知道!」
言下之意,就是已把他们两个当成风谷的伙伴了。
武叙鈜深受感动,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话说。不过,心中却萌生了一股对「风谷」的认同感;依偎在他身边的初家宁也人同此心,心同此情。
友谊之神,便在不知不觉中造访了船上的一群人。
何少昂善解人意的拍拍武叙鈜的肩膀,提出横亘在他们眼前的最大难题,「我觉得我们目前最该担心的是,该如何说服『医坛三怪』替叙鈜医病!」
一句话提醒了一伙人。
这确实是个天大的难题,于是乎,一伙人又陷入苦思之中──???
风谷赫赫有名的「医坛三怪」──「见死不救」、「六亲不认」和「冷血华陀」有名的不只是他们神乎其技的医术,同时还包括他们亦列?一流的古怪脾气。
因此,武叙鈜和初家宁一行人,都有放手一搏的必死决心。
哪知幸运却意外的降临──「冷血华陀」居然主动接下这个难题!
不过,天下终究是没有可以白吃的午餐,他开出了一个条件──「在医治期间我希望这位离开风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来见这位小哥,而且,这位小哥必须答应,由我派遣的人照应他。」「冷血华陀」果真不负其冷血的特质,眼看着武叙鈜
y和初家宁的小俩口脸色愈来愈矛盾痛苦,他就说得愈发痛快。
「算了,我不需要你!」武叙鈜斩钉截铁的断然拒绝。他宁愿一辈子失明,且?剧毒所困,也不要让心爱的女子无处可去,更不要她离开自己身爆他已经承诺过她,要生生世世和她相伴相随的。
「我答应!」初家宁的答案和武叙鈜大相径庭,语气倒一样坚决,嗅不到丝毫转寰的空隙。「不过,你要保证你一定能治好叙鈜!」
只要能治好他的病症,让他今后都不再陷落人间炼狱,并让他重见光明,这一点小小的牺牲,她可以忍受。
「家宁──」
武叙鈜感动之余,鼓动广长之舌,想大举说服伊人改变介石之心。「冷血华陀」却抢先他一步,以极?刺耳的腔调吹了一大声口哨,极尽嘲弄的道:「男人果然是这世界上最自私的生物!明知道自己没有能力给心爱的女人幸福,还是要自私的将心爱的女人强留在身爆难怪人家常说男人其实比女人还要自私自利好几倍!」
「闭上你的臭嘴,不说话没有人会当你是哑巴,难道要像你这样冷血无情、见死不救才叫不自私的好男人吗?」初家宁卯足全力反击,他的话字字锥得她心慌慌,一抹不安的不踏实感自心湖底层窜升。
「冷血华陀」一点也不?忤,不痛不痒的提出「更正」,「,你太?举我了,我只有『冷血』的封号,『见死不救』
可是另外一个名过其实的无聊的称号。」
他们「医坛三怪」向来亦敌亦友,谁也不服谁。
「你少装蒜,我──」
「我也答应你的条件!」武叙鈜以一种诡谲得令人如坐针毡的口吻,更改自己的答案。
「冷血华陀」那席话像一条最无情的长鞭,狠狠猛猛的鞭笞他的良心,鞭醒他的理智,同时也粉碎了他原先的想法和抉择。
「叙鈜──!?」他的改变心意固然使她很高兴,不必再多费唇舌去说动他没错,然而,凝睇他那冷静诡异得骇人心肺的冷峻侧脸,她的心却失序的狂跳。心中那抹不安像炸开的般,放肆猖狂的扩展其版图。
「这不是你的希望吗?我只是不想辜负你的一番心意。而且,我也重新想过了,只是个短暂的别离,我就能重见光明,亲眼端详你的容?和你如月光般耀眼夺目的金色长发,这个代价并不算高昂,是不是为」武叙鈜随话奉上一朵极具魅惑力的笑。
「对──对呀──」初家宁期期艾艾的支吾其词。
尽管武叙鈜的话是那么无懈可击,说话的表情是那么深具说服力;然而,正因为一切完美得过份,反而加剧了她心中那把炽烈狂烧的不安焰火。
吁──!「冷血华陀」闻言,又是一声清脆响亮的口哨。
「叙鈜──」初家宁也不十分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争辩什么,心绪乱糟糟一团。她是怎么回事?这不就是她的希望,现在叙鈜
改口答应了,她怎么反而浑身不对劲起来?难道是因为意识到小别的锥心之痛所造成的吗?对!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
初家宁?自己惶恐惊悸的心颤,找到了合情合理的解释。
武叙鈜投了一记完美得令初家宁无法反击的直球,「怎么?
难道你又临时改变心意,不希望我重见光明了?」
「不是!当然不是这样,我是──」初家宁急急的澄清。
「冷血华陀」却不再给他们小俩口唱双簧的机会,强势的喊:「卡!」,「既然达成共识,那就立即付诸行动,省得下一秒钟,我又突然改变心意。」
听到他威胁感十足的发言,武叙鈜和初家宁很有默契的都不再争辩。
「你需要多久的时间才可以医好叙鈜?」初家宁可不会忘记问这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眼睛三个月,剧毒不确定,有待观察,不过三个月后的今天,你就可以回来风谷看看结果。」「冷血华陀」表现得相当干脆。「你先别急着赚我先送这到我的医疗室去,再送你出谷。不许有异议,这是附带条件。」他不会给人反对他的机会。
「就这样吧!」武叙鈜抢先做下决断。
初家宁也就未再多说什么,只是心中纳不踏实感愈来愈浓郁。
始终谨遵「观棋不语真君子」之游戏规则,在一旁静静旁观的段仲刚和何少昂眼神交会之际,对于武叙鈜的意图,皆有一种男人共有的了解和惋惜……至于段仲刚那个人小鬼大的宝贝千金段水楼,早就在回风谷之前,便和他们分道扬镳,到母亲丁盼荷最钟爱的「寻荷云居」,向她报告所发生的一切,并转达初家宁的心意去也。???安置好武叙鈜,「冷血华陀」当真护送初家宁出谷,只不过在走到谷之前,他突然放缓脚步,对心神恍惚的初家宁道:「你很想留下来是吗?」
「你明知故问!」若非这个残忍的男人从中作梗,她也不必和自己的心上人离别,现在,他还想干嘛?
「冷血华陀」压根就没把她怨毒忿慨的怒视收进视线的幅员,按照自己的行事作风,十分自我的说出他的企图,「你可以留下来,我让你去照顾你的心上人,不过你必须当个哑巴,不能和他说话,也不能用各种方法让他知道你的身份,而我会告诉你的心上人说,照顾他的是风谷的一位绝色佳人,温柔又体贴,人见人爱的美人儿,如果你中途忍不住透露自己的身份,你的心上人这一辈子就别指望有重见光明的一天,你意下如何?」
「我答应!」初家宁以比光速更快的速度响应。
「冷血华陀」唇角牵动一抹森冷的浅笑,「对自己这么有自信?」
「不是!而是对叙鈜的心有自信!」她笃定的表白,眸底有藏不住的深情闪熠。
「你别忘了,人心易变,尤其是男人对女人的爱。」
「叙鈜不会,他会是唯一的例外!」
「是吗?那为何会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说法?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这三个月是你的心上人最脆弱无助、最需要人在旁边支持陪伴的时候;而他所知道的却是,他最希望陪伴他的你不在身旁,而是另一个深情款款、无怨无悔的温柔美女相伴相随,这样的情况下,爱神最易趁虚而入,难道你没想过?或者真的一点也不担心?」蛊惑人心,一向是「冷血华陀」擅长的把戏之一。
初家宁被他说得心慌意乱、六神无主。然而,心中那份对爱的执着,硬是战胜了惊涛骇浪的恐惧。「我已经说我答应了,你又何必一直打击我?」
「冷血华陀」平板中见犀利的回道:「打击你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心!如果你对自己的心上人真的那么有信心,你根本就不会被我的话影响。」
这个男人憎恨女人!打骨子里彻心彻肺的憎恶女人,初家宁意外的窥视到他不慎开?的心扉,所刻印的秘密。
有了这层认知,心中的阴霾霎时一扫而空,笃定的心重新归位。「你说得没错,我有绝对的把握,带路吧!我一定会遵守承诺!」
她出乎意料的迅速振作,让「冷血华陀」颇受震撼。
女人,不都该是卑劣可鄙的动物吗?
「跟我来!」
初家宁不由分说的跟上。在他转身之际,她瞥见他眼中的憎恨和不知名的火簇。这更触动了她的顽强──我一定会让你见识到真爱的力量!???接下来的三个月,日子是深情与矛盾交识共鸣的。
「目空一切」的情郎,隔着纱布绷带,对不言不语的「陌生」女子柔情万千,铭感五腑的表现,将初家宁一步步的推向恐惧不安的无边深渊,妒忌的种子同时在心中萌芽,快速茁壮。
另一方面,叙鈜重见光明的希冀又强烈的支撑着她。
不安嫉妒和信任希望就像天平的两端,时时刻刻都在初家宁的心中摇摆不定,更加深她的矛盾与焦躁。
而残酷令人恨透的满月,依然从不迟到缺席的?武叙鈜带来魂销魄散的地狱般折磨,同时也一次次的磨碎了初家宁的心。
将近一百个日月交替过后,最后一个黑夜终于过去。
初家宁总算盼到了「冷血华陀」承诺的「光明之日」。
「冷血华陀」表现得十分信守承诺,保证一定兑现支票。
倒是武叙鈜在眼前的绷带被拆开前,轻执初家宁的手,深情不移的说:「你先回避一下,待会儿家宁会来,我有话和家宁说,好不好?」
初家宁迟疑的征求「冷血华陀」的意见之后,便假装离开,数分钟后,又以真正的初家宁身份回到武叙鈜身边。
「叙鈜,我依约回来了!」她很有技巧的装出气喘吁吁和久别重逢的激动模样。这种雕虫小技对于擅长演戏的她,可说是驾轻就熟。
武叙鈜以她熟悉的热情响应,「你来了,家宁!」
然而,初家宁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空虚和惊悸,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眼看着缠绕的绷带,像抽丝剥茧般,一层层的变薄,初家宁的心跳也随之疯狂的鼓动。
冷静点!家宁!这不就是你朝思暮盼的结果吗?冷静点,把自己的仪表再理一遍,务必用最美的姿态迎接他的视犀将自己最迷人的一刻映入他的眸底。
初家宁在心中反反复覆的对自己耳提面命,双手也马不停蹄的忙来忙去。
当武叙鈜完全脱离纱布的阻隔,轻轻缓缓的睁开双眸,直视着咫尺前的初家宁时,初家宁知道她的心脏和呼吸在那一瞬?,确确实实的停了。
越过一千多个日子的黑暗岁月,第一个飞进武叙鈜眼眸的绮丽梦幻,又比武叙鈜频频梦见的情景更?震撼他的灵魂、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仿若月光编织而成的金色发丝,飘逸梦幻的披泻在楚楚可怜的双肩脑后,明眸皓齿、肤如凝雪、樱唇微?、窈窕玲珑,就像她的花名「姬百合」一样,气质高雅,清灵出尘。
就在瞥见的瞬间,便已攫获他全部的心神和魂魄。
然而,他却必须狠心的告别这份不可能再有的奇?,强装无动于衷,铁石心肠的道:「我很高兴看到你,因为看到你,让我下定了最后的决心。这三个月来,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里,有个不知名的女子一直陪伴着我,抚平了我心中的焦虑不安,陪我度过每一个满月的折磨,做得比你还要好。所以,我慢慢的发觉,说不定这世界上有更多更美好、更适合我的女子等着我去追求,重见光明的我,如果就这样定下来的话,似乎太对不起我自己了,所以……」
「够了!」初家宁痛彻心肺、绝望至极的打断他那字字令她泣血的残酷宣告。「已经太够了──你的意思是要我识趣的自己走开是吧?」
高傲的自尊心,支撑着她,让她昂起不可一世的下巴,双眸直视着清朗无云的蓝空,竭力的武装自己,倔强的不肯落泪、示弱。
「你果然聪明又识大体,其实这样对你对我都好,你可以──」
「我的未来不需要你费心安排,我赚我立刻住」初家宁的话冰冷得仿若不属于这个世间该有的冷漠。那是因为她的心早就粉碎成灰烬,随风飞向黄泉地府去了。
武叙鈜不胜感激的划下休止符,「谢谢你的成全!」
他知道自己的心一定早就死了、不属于他了,否则,他怎能如此狠心、漠然不动的说出这番足以杀死他千万次、亿万遍的峭薄兽言?
初家宁刻意漠视他的存在,把焦点转向「冷血华陀」讥诮的讪笑,「看来似乎不幸让你言中了!」
「冷血华陀」事不关己的耸耸肩。
「我走了!」她不能不赚否则下一秒钟,她的眼泪便会背叛她,懦弱张狂的放肆奔窜。所以,她像斗败的狮子,狼狈不堪、仓惶踉跄的逃奔远去。
别住家宁!别住武叙鈜在心中泣血的?喊,他的魂早就疯狂的追了过去,随挚爱远扬;然而,他残破不堪、早已失去生命力的躯壳,却动也不动的瘫在原地,像生了根、又像灌了铅,完全瘫痪。???一逃离武叙鈜举目可及的视界,初家宁的泪水便天崩地裂的溃决奔窜。
在泪眼□□间,她突然感到右手臂一阵痛楚,原来是有人追上来,攫住她的手臂──「叙鈜──」她痴傻狂喜的回眸,毁天灭地的绝望在接下去的一秒钟,吞噬了她残存的妄想,决堤的泪海更加嚣张跋扈的淹没她。
不是武叙鈜,追上来的是何少昂。
「冷静点,你应该知道那并非叙鈜的真心话,他──」原来他都听到了。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叙鈜是不想连累我……他认为剧毒未解、前途渺茫的自己没有能耐给我幸福……更没有资格要求我等他……所以他才会故作冷漠绝情的说出那番违心之论……?的就是要气走我……让我恨他,不要再等他……这些我都知道……」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
初家宁凄哀的潸然泪下,「但是我更知道……叙鈜决定的事,是不会轻易更改的……如果我不赚那么接下来,走的一定是他──他会走得干干净净,消失得无影无踪……让我永远也找不到他……我不要那样,我承受不了……所以我走……这么一来,至少我可以确定,他人在『风谷』,在我知道的世界另一个角落……我……哇──」
她失控的泪洒君怀,「我爱他──我是这么爱他──他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何少昂叹了一口气,维持惯有的冷静道:「因为他太在乎你、太爱你了,远超过你所想象的那般深爱着你,像他那一型的男人,是无法忍受因自己的无能,而牵绊住爱逾生命的女子的情况发生的;所以他必须这么做、不得不这么做、也只能这么做,直到他功成名就,他才会主动去找你、追求你,到那时,如果你身边有了另一个男人,而且是个他认为比他还能给你更多幸福的男人,那么,他会主动退出、默默远赚在天涯海角祝福你;
如果他发现你依然名花无主,或者在你身边那个男人不及他爱你,不足以给你幸福,他就会不顾一切的掠夺,把你抢回自己身爆自己给你幸福。他就是那种男人,好傻好傻不是吗?但,你就是因为知道他是那种男人,所以才会更爱他的,对吧!?」
这个男人,怎能如此冷静透彻的剖析她心中真正的想法为她不懂,也不想懂,只是因他那句见血的精譬言论而痛哭失声,「他要我恨他、忘记他、别再来找他、见他,我都会照做──我会的──一定──我会变成一个令人赞不绝口,摒住呼吸的绝世美女……让他追得头破血流的天上明月──如果这就是他的心愿──我一定会照做的──我……哇──」
风谷的天空,向来充满盎然生气,适合炽爱,可惜的是今天却显得格外阴郁,似罩上了一层绝望的外衣。???「她走了……对不对……」
何少昂的脚步方至,武叙鈜失了心和魂的残破躯壳便发出了游丝般的颤音。
「如你所愿的,头也不回的挥泪离去。」何少昂轻描淡写的道。
「是吗?」武叙鈜一听到她的泪,残存的意识几乎荡然无存。「我……」
「什么都别再说了,我了解你的想法……」何少昂不想再摧残这个傻得可怜又痴得可悲的男人了。
凝望着何少昂渐行渐远的身影,武叙鈜满脑子都是何少昂那句话。
家宁流泪了……别哭──别哭啊!家宁!这并非他心所愿,他是不得已的。虽然他的双眼已恢复视力,但是体内的剧毒全数解除之日却遥遥无期,而且从今而后,为了躲开「红门」的眼犀他必须隐姓埋名、躲躲藏藏,否则放他一马的夏侯鹰会失去立场;一无所有的他,连养活自己都有问题,更甭谈给心爱的女子幸福。这一切还得感谢「冷血华陀」,若非他那天的一语惊醒梦中人,他真会被自私和独占欲蒙蔽,将爱逾生命的珍宝至爱,推入不幸的深壑幽堑,真便成那样,就算他万劫不复也来不及挽回了。
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能够要求心爱的女人遥遥无期的等他吗?
不能!至少他做不到,怎么样也做不到!
所以,现在的决定是最好的、对家宁最完美的结局──虽然他的心,早在她转身绝尘而去之际,便已彻彻底底的死了。
「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传言性格古怪的你,为什么会一口就答应替我医病?『冷血华陀』不应该有这么好的心肠。」他早就想问这个问题,只是一直苦无机会,如果他的大胆猜测没错,这个男人很可能是──「你心里已经有底了,认定我就是当年离开『红门』,从此消失无踪的那个制毒奇才,不是吗?」「冷血华陀」并不意外他会有此一问,甚至可以说是意料中事。
「果然是你!」
「你接下来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突然脱离『红门』,而且还肯?你治病?」不等他响应,「冷血华陀」便自作主张的往下说,声音是带点凄凉的,眼神是飘向遥远的过往的──「我一直深深爱慕着武夫人,所以当五年前的一个深夜,她偷偷摸摸、慌慌张张的单独来见我,哭着求我什么都不要问,要我只留下『七日追魂』的剧毒,从此脱离『红门』、消失无踪时,我在问明她的企图后,便在她泪眼攻势下,带着骇人的秘密离开了『红门』,从此如她所愿的销声匿?。」
「那个秘密就是设计我?」武叙鈜没想到武贵妃的谋杀案背后,竟还有这么一段不众人知的曲折插曲。「所以当你获知我死里逃生,却因为『七日追魂』而双目失明并深受奇毒侵袭时,你便心存愧疚,而爽快的答应?我治病。」
「冷血华陀」沉寂无声,算是默认,他远眺的视犀变得更加飘忽迷□。「女人是这世界上最卑劣残忍的生物,千万别相信女人,尤其是女人的承诺!」这是他的肺腑之言,也是对武叙鈜的殷殷忠告。他不希望武叙鈜步他的后尘,他只能做这样的弥补。
武叙鈜已无力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他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女人究竟可不可靠,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此时,初家宁的形影,再一次袭上他的心头,再一次残酷的搅乱他早已干涸的心湖。
家宁──他无奈悲伤的撕心?喊,却怎么也唤不回佳人倩影,和自己那早已随佳人远去,忘了飞回来的心魂……等我!我一定会功成名就,风风光光的去迎娶你,然后我们就可以生生世世相随、双宿双飞,再也不必分离──用费里克斯和菲妮西亚的名字!
一直到失去至爱的此刻,他才敢透露自己沉淀在内心深处的祈求。
他的耳畔不禁轻荡起在「云岗」时,家宁经常唱的那首「云且留住」的最后两句──云且留住云且留住,伴我同行伴我同宿!
物换星移、人事全非的此刻,再一次重温往昔的歌声与欢笑,那种仿若天渊之差的怅然和创痛,岂是唏嘘二字可以形容?
「家宁──」
他无力的仰天?喊,却无法唤回早已逃离他的生命,自他的灵魂剥离的深情挚爱。
红历九十三年仲冬的天空,竟是如此的凄楚怆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