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一如她想象的那么阴暗,只是还好,没有蟑螂或者老鼠。这叫语城居然有大舒一口气的感觉,她坐到地上的时候,甚至还摸了摸地上的石板,发现没有一点灰尘。瞧,楚子狂就是这样的人,他有洁癖,容不得半点不干净的东西,连囚禁人的地下室打扫的都跟星级宾馆似的。
是的,他有洁癖。而且是严重的心理上的洁癖。
这个认知让语城又没来由的浑身颤抖起来。她把手轻轻放在腹部,似乎感觉到那个小生命正在她的身体里悄悄的生长。可是,楚子狂会怎么对这个孩子呢!从他先前失控的状态看来,他是容不下这个孩子的。他是个霸道的男人,渴望某一样东西的时候,会希望她从头到脚全部都只是自己一个人的,甚至连没遇到他之前的历史他也无法接受。他会逆天而行,强行抹去那些他不愿意看到的过去。
那么这个孩子呢!他也会抹去吗!
语城背靠着墙壁,双手抱着膝盖,想着想着,嘴角竟然溢出了一缕微笑。她静静坐着,直到厚重的钢门被人吃力的无声的推开。门外的灯光射进来,让黑暗中的语城颇为不适应。一个黑衣男子默不作声的把一盘子食物放到语城面前,却不急着离开。语城抬起头看了那个男人一眼,然后很优雅很温柔的淡淡一笑,轻柔的对他说:“谢谢。”
男子一怔。他看到语城拿过盘子,然后一只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垂下来的头发,接着就把盘子放在膝盖上,拿起勺子很淡定很优雅的吃了起来。她的言行举止极为平静正常,慢慢吃东西的样子就好像是在顶级的餐厅听着音乐,欣赏着夜景一般,看不如任何情绪的变幻。男子呆呆的看着,语城柔柔的抬头,嗓音柔弱温和:“你出去吧。我可不喜欢别人看着我吃饭。”
男人旋即转身,又悄悄的关上门。整个期间他看到的只有一位优雅高贵的小姐,并没有什么关在地牢里的崩溃的女人。
“你说什么!她把东西全都吃完了!”
“是的。”
“她情绪如何!有没有哭!”
男人摇摇头。
“她有没有说要见我!”
男人还是摇摇头。
“没有,只是……语城小姐只是要求能不能提高食物质量,并且一天送五餐。”
“他妈的她想干什么!”
楚子狂愤怒的一锤桌子:‘她在地牢里做什么!度假吗!她脑子里都想着些什么东西!她怎么可以如此镇定无所谓!’
她就是仗着我宠她,所以才这样嚣张。简直是目空一切。明明是她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现在她反而平静的像是我在无理取闹一般。这个可怕的冷血的女人!
楚子狂颓然的坐到沙发上,觉得头开始剧烈的疼起来。他现在不能想这些事情,一想,头就疼的厉害。他不能想语城,不能想她肚子里的孩子,想到这儿,他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了。那个看不到的孩子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起来。
不能,我不能让那个孩子出世,不可以。那将是他心头上一个永久的伤疤,会叫他一辈子都无法安睡。
“替我安排医生。”
黑衣男子愣了一下,然后关切的问:“主人,您病了吗!”
楚子狂用手指撑住额头,宽厚的手掌遮住了他的眼睛,让黑衣男子看不到楚子狂已经开始不耐烦的把眼睛眯了起来。
“我说,替我安排医生。”
“是把家庭医生叫来吗!”
楚子狂忽然就霍的一声站起来,二话不说掏出枪,随手就抵在男人的头上扣动了扳机。
居然没有一丝声响,男人就无声的倒在了地上。楚子狂把枪扔到地上,转头站到窗前点上一支烟。
真是寂寞啊。寂寞。
没有人懂我的心思,自从阮五死后,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他那么聪明的手下了。他总是不要我多说一个字就能彻底领会我的意图,哪像这些蠢货。
可是,阮五死了。
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他变得越来越孤独。他永远都生活在防备与算计之中,没有人可以信赖,要时刻提防有人要他的性命。他杀掉那些背叛他的人,算计他的人,有一点点异动让他觉得是潜在威胁的人。
人越杀越少,他也就越来越没人可以说话了。如今,只剩一个语城,这是唯一一个他可以敞开怀抱爱她宠她的人了。
可是他想象不到,如果他真的强行拿掉了那个孩子,语城会如何对他!语城的性子是越来越刚烈了,烈到让楚子狂都不敢轻易惹恼了她。
“呼……”楚子狂长出一口气,直到烟头烧到了手上才回过神来。
他看看日历,原来把语城关到地下室才不过三天时间。可是为什么这三天过的如此漫长呢!他倒像是过了三年似的。这三天他没日没夜的想她,晚上闭上眼睛全都是她的影子,耳朵边一直回荡着她柔柔的笑声。只是他怕自己看到语城的那一刻会再次失控,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而伤了她就不好了——他会后悔的。因为他的失控而留给语城的伤最后反而是疼在他的心上。可是,他又的确是想她……楚子狂沉吟半晌,脚却不听使唤的慢慢走到了地下室。
他打开门,却迟迟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因为他知道他现在似乎旧病复发的厉害,情绪控制越来越成问题。
他就这么傻傻站在门口,倒是语城适应了光线之后,发现门口站的就是楚子狂。
“你不进来吗!还是想让我出去!”
语城语气轻快,精神也很好,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楚子狂会怎样处罚她。楚子狂皱了皱眉头,缓缓走进去。语城站起来,也慢慢朝他一步步走过来,然后站在他的面前,仰头直视他的眼睛。
“楚子狂,我们来谈条件吧。”
“你说什么!”
“从今往后,我会一直留在你的身边。再不起离开你的念头。”
“你……你说什么!”楚子狂不可置信的抓住语城的肩头,瞪大了眼睛的样子活像个突如其来得到最想要的礼物的孩子。
“是的,你没听错,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心甘情愿的在你身边,而且会和你结婚。”
说着,语城微笑着伸出手去,用纤细灵巧的手指解开楚子狂的扣子,从他的胸前抽出那根链子,把链子上坠着的戒指拿在手里把玩。
“不错,我喜欢这样简单的样式。这朵小雏菊我也喜欢的很。”她知道,这是楚子狂为她做的婚戒。
她心情愉快,面带微笑,语气娇嗲却又甜的恰到好处。楚子狂不知不觉就醉了。他情不自禁的握住语城的手,似乎那个光明灿烂而又幸福的婚礼就近在眼前。
“而我的要求也很简单。孩子,我要生下来。孩子在,我就在。”
言下之意,是孩子不在了,你也就休想再得到我。
好高明的技巧。含一半,露一半,明明是**裸的威胁,偏偏从她的小嘴里说出来配上她软软的语气,却叫楚子狂没办法发狂。
更何况,她还故意的把戒指轻轻套到自己的指尖上,像是要带进去,又像是要取下来。
戴上了,她就是他的妻子。这是他最大的梦想。
取下来,她就和他毫不相关了。她刻意把左手手腕上割脉的伤痕给他看,看的他触目进行。
一边是天堂,一边是地狱,她真是个高明又狠心的女人。
就这样毫不留情的践踏他的感情——你明明知道,我爱你有多深。
“楚子狂,你想清楚了。你若是要拿掉孩子,我半点都不会挣扎。可是,如果你肯留下她,你将会得到我的心甘情愿。你再也不用担心我会逃走。你选哪样!”
楚子狂低头看了一眼语城,她微微笑着,眼神里却有着极淡却无法隐藏的期望。心甘情愿四个字在他脑海里回想着,楚子狂心一软,就把戒指套在了语城的手指上。
他太孤独了。他再也不想失去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