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缕曙光微亮,穿过繁荣的林木枝叶,温柔的洒在孙悟空的脸上。山间的露珠晶莹,安逸地在绿色叶儿上打滚。
“师父不见了!”阳光把孙悟空晒醒,一睁眼,他便提着棒子去树后找那聒噪的和尚,料想这么狠狠地吊他一夜,他也该收敛一下。谁知大树依然百年不变,那绑着唐僧的绳索也寂寞的躺在地上,仿佛一条弯曲的死蛇。
“师父不见了!”猴子又大喊了一声,抓耳挠腮起来,这一嗓子惊动了还在睡梦中得猪八戒和沙和尚。
听到猴子的呼唤,沙和尚一个鲤鱼打挺爬起身,提着降魔仗急忙奔到树下。猪八戒只是略微睁了睁朦胧的睡眼,懒散的伸了一下腰,他翻了个身,好像什么也没听到。
“哪呢,哪呢,师傅怎么会不见了。”沙和尚四下找了找,山间连一个鬼影也没有,他又腾云飞到半空之中,远远眺望,方圆十里都没有看到秃瓢脑袋。
“猴子,你这是怎么搞的,怎么会让那秃驴溜掉?”沙和尚一落地,就劈头盖脸的对孙悟空一顿质问。
“不是他自己溜掉,是有人来把他放走的。”孙悟空定住神,收了地上的绳索,那本是他的一根毫毛。“这绳索被我施了法术,如果没有人解咒,就是吊他一万年也不会松开。”
“哈哈,猴子,我早就说过你那身烂毛不好用。”沙悟净嘲笑道。
“住口!你懂什么!”孙悟空喝住沙僧。“我这绳索只是为了吊住那和尚,凡人和山妖鬼魅都不能解,你再看那里!”
顺着猴棒的指向,沙悟净看到以大树为中心,有一个半径约十余丈的圆圈,只有使用神通,才能看见那圈上闪闪发着淡蓝色的光芒。
“这圈是我施展**力所置下,不要说寻常妖魔鬼怪,就算俯览三界,能进此圈者也寥寥无几,劫走和尚的定是一个法力高深莫测之人,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猪八戒还在睡觉,孙悟空走到他身后,对着他的背说道:“呆子,师父被人掳去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我知道。”猪八戒身也不转,淡淡扔出一句。“昨晚上有一个女妖怪来找和尚聊天,两人一时聊的兴起。那女妖怪就解了你的法术,带着和尚去了。”
“什么,你居然知道!那你为什么不上去抓住那个妖怪,眼睁睁的看着和尚被掳走,你不想上西天了么,你不想成佛了么,你不想——再见嫦娥仙子了么!”
“想!可——可想有什么用!”
“那你!”猪八戒的回答让孙悟空气不打一处来。“那你还放纵妖怪让他劫走和尚,你须知,只有成佛之后你猜能回归你本相。你现在这幅模样,那嫦娥见到你恐怕要呕出三天的饭来,你能想象一个绝世美女吐苦胆的情形吗,我能。哈哈,哈哈哈哈!”
孙悟空纵天狂笑,声音听起来却有些凄凉。
“成佛,哈哈哈哈~~~”猪八戒也笑。
“呆子,你笑什么?”
“成佛?哈哈,成佛就能回归本相,哈哈,你还想变回一颗石头,在花果山受风吹雨打么?哈哈,猴子,你知不知道,哈哈,嫦娥已经死了,哈哈哈,他们骗了我五百年,哈哈哈哈,五百年啊,哈哈哈哈……”笑着笑着,猪八戒眼角竟流出了一滴眼泪。
孙悟空一怔,道:“呆子也疯了!”
“我没疯,疯的是你,是他,还有她,他,他……”猪八戒把手朝天一指:“还有这个天下!”
山间的微风拂过,吹散了猪八戒眼角晶莹的泪珠。
沙和尚在一旁默不作声,作为玉帝的卷帘大将,也就是贴身保镖,嫦娥的死,他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五百年,当天蓬被玉帝投入那口嫡仙井的后,嫦娥也跟着跳了下去,至今不知死活,现在广寒宫里的嫦娥,不知道是玉帝找谁假冒。这件事最终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去,玉帝还是玉帝,王母还是王母,知道此事的人,不是被贬下凡尘,就是被降职流放到偏远的地方。而他,作为首当其冲的知情者,则被罚入流沙河,日日夜夜受那八百飞剑穿心之苦,谁让他也是王母的眼线呢。
“你们两个就笑吧,等你们笑够了,那和尚不是被吃掉,就是生下小和尚了。”沙僧说道。他已无法再提起嫦娥的事,玉帝给它施了法咒,若是提起当日之事,他立马就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昨晚你们都睡着了,我也睡着了。有一只白兔托梦给我,它给了我一样东西,叫我不要再等她。”猪八戒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件物什,一颗近乎透明的珍珠。
“你们知不知道,嫦娥每一滴眼泪落入地面,就会化成一颗透明的珠子。”猪八戒把脸低了下去,其他二人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他带着嘲讽的笑声。“已经五万四千里了,为什么要到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不早一点或者晚一点。猴子,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叫醒你么,哈哈,你自负天下法力除如来之外再无其右,没想到吧,一个小小的女妖怪就轻松破了你那狗屁圈儿,我看你还是再会花果山修炼五百年吧,还敢称齐天大圣,哈哈,哈哈哈哈……”
听了猪八戒的言语,孙悟空脸涨的通红,他拿起棒子,朝地上一杵,顿时山崩地裂起来,惊了飞鸟,吓了走兽。
“你这死猪,敢小看俺齐天大圣,吃我一棒!”孙悟空举着棒子就往猪八戒头上打去。呼呼地风声,刺响了耳膜。
猪八戒望向挥舞而来的棒子,丝毫没有躲闪,脸上还带着笑意。
“呯”的一声巨响,哭丧棒在把猪八戒脑门打开花之前被挡住了,是沙僧的降魔杵。二力交汇,沙和尚渐感不支,弯下腰来。
这一下倒是让孙悟空一惊,这一棒自己已是用了十分的力量,居然被貌不惊人的沙僧轻松地挡了下来,这家伙看起来不怎么厉害,却有如此实力,难道我真得不如五百年前了。
“喝呀!”孙悟空咬紧了牙,又暗暗地加了一分力。沙和尚却已满头大汗,他叫道:“呆子,你真的是只猪么?猴子会打死你的!”
棒子离猪八戒的脑门已不足一寸距离了,而他却淡淡答道:“死了好,一了百了。哈哈,就让猴子打死我吧。”
“你说什么胡话,你可知嫦娥她……”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却犹如一盆冷水,顿时让猪八戒惊醒过来。“你说什么!?……嫦娥?……”
沙僧脸上的汗水越溢越多,没有接猪八戒的话。
猪八戒伸手一抓,地上的九齿钉耙自动飞到了他的手上,钉耙亮起一层淡淡地白光,仿佛月光。
猪八戒一用力,又是“呯”的一声巨响,刹那间,金箍棒,九齿钉耙,降魔杖三样神兵碰撞在了一起,支点处亮起金光,随即散开,天地也开始摇动起来。“轰隆!”“轰隆!”不知是谁在诅咒世界,才会有这样恶毒的响动。
孙悟空眼睛一闪,手上感到了巨大的力量,不由得被逼的后退了几步,他收了棒子,心中惊疑不定。不仅仅是沙僧出乎了他的想象,就练猪八戒也……刚才产生的这种力量,只有五百年前,如来的那一掌可与之媲美,怎么会,难道是幻觉了。
猪八戒和沙僧也被震得后退了几步,两人均想,这猴子果然有点本事,并非浪得虚名。
三人不停喘着粗气,片刻,猪八戒开口:“河童,你刚才说什么?嫦娥怎么样了?”
沙和尚只是摇头,并不作答。
“你倒是说啊!莫非你也要学这泼猴?”猪八戒追问。
“哼。”孙悟空收了棒子,冷笑一声道:“呆子,亏你当了那么久的天蓬元帅,难道你不知道这世间有一种咒印……”
猪八戒恍然一怔:“锁心咒!?”
沙僧收了降魔杖点点头,他伸出舌头,舌根处隐隐约约镶嵌着一枚绿色的咒印。
“可这锁心咒不是只有道行高深的妖魔才会使得法子么,玉帝怎么么么……”
“蠢猪,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五行三界虽以妖界最为鄙夷,但这恶毒的锁心咒原本就是封神之前的咒语,玉帝老儿会使有什么奇怪!你在天庭当了这么多年的天蓬元帅……不过这也不怪你,你这么蠢,看不到天庭背地里的那些勾当,难免被贬下界来作一只又脏又臭的死猪,这也符合你的智商啊,哈哈”
面对孙悟空挑衅的笑声,猪八戒并没有还手,他将九齿钉耙放在一边,抬起了臃肿而丑陋的脸,默默地朝着清晨微凉的天空瞧去。
远方的天空,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沙和尚见二人不再争执,开口道:“当务之急,是要把那和尚找到,若是有什么差池,我们这些年所受的苦可就白费了。”他转过头去面向猪八戒:“猪,你说呢?”
猪八戒也低下头来迎着沙僧的目光,从那双眼睛里,他好像读出了些什么。
“好吧!”猪八戒轻声答应。
“事不宜迟,我想那和尚那么不想去西天见如来,肯定不会朝西走的,那只剩下东南北,三个方向,一人挑一个吧。”沙僧说道。
孙悟空把棒子在手里耍了个花,那哭丧棒便缩到绣花针大小,被他装到耳朵里。“俺老孙……自然是往东处寻找了,花果山就在天边尽头……”
沙和尚点头道:“嗯,那猪你呢?”
猪八戒并不回答,他示意沙僧先挑,于是沙和尚道:“我往南,猪你往北寻找,可以吧。”
猪八戒略作迟疑,还是点头应下了。
“俺老孙这就去了,不管有没有找到和尚,七日后我们还在此处会合。”说话,孙悟空一个筋斗跳上了半空中,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
“性急的猴头。”沙僧收拾好包袱,又问八戒:“行李怎么办,你背着还是我背着……”
猪八戒却反问:“我真的能再见到‘她’么?”
沙和尚无法说“是”或者“否”,因为这都算是一种回答,一种吐露,他摆出无奈的眼色。
猪八戒见状,默默地拿过包袱与担子,也不告别,兀自向北方行去。等他彻底走后,沙僧将白马拴在了原先绑着唐僧的树下,这才叹口了气道:“白马白马,你见过这样是一只痴情的傻猪么……我知你是西海之龙,也有非凡的神通,若是那和尚自己走回来了,你定要把他留住。”说完,他也运起神通,飞到半空之中,驾云而往南去。
寂静的山林里,忽而传出一声嘶鸣,原本拴着白马的大树竟然完全变了模样,它居然变化成了菩提树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