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茜,还记得我离开m市的那天晚上对你说的话吗?我所承受的,迟早有一天会全部还给你。”
盛夏说这话时面对她并没有疾言厉色,声音里也没有让人听出有多畅快的感觉,只是很沉着地陈述着这一事实。
彼时韩茜正是得意的时候,以为自己与颜玦的婚事早已成为定局。而她盛夏呢?就连唯一的朋友王珏都被自己家里整的那么惨,更别说她因为这个与颜玦分了手,想在m市立足都难。
韩茜自以为出身好,又在m市里横行惯了,而她盛夏纵然是颜玦的前妻又怎么样?拥有他的爱又怎么样?也不过只能在娱乐圈里混混,那还要看她的心情会不会想放她一马,又哪里会想到自己的今天?
韩茜听到盛夏再次提及那天的情景,内心的冲击与起落是完全可以想象的。盛夏回给她的这一巴掌虽没有亲自动手,却比被真实地扇她的耳光都响亮。
韩茜咬紧牙看着她,身上但凡还有往日的一丝傲气,此时都会毅然、不屑地转身离开这里,又何必站在这里看她的脸色?可是这几天的跌跌撞撞已经让她明白,她们韩家真的已经彻底走投无路,所以她要认清现实。
垂在身侧的手收紧又慢慢松开,心绪已经慢慢缓和,然后控制着自己的口吻,问:“那你到底要怎么样?”她们的恩怨是她作下的,所以即便盛夏报复她也认了。
这样的口吻仿佛盛夏只要说得要她怎样,她都会去做。
盛夏闻言却挑了下眉,仿佛有些意外。
“你不是说要还给我吗?想怎么样你说,只要能放过我的家人。”韩茜一副破釜沉舟的样子重复。
盛夏这才了然,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摇头道:“事到如今,我还需要自己做什么吗?”
对韩茜来说,现在还有什么比此刻更让她觉得折磨?所以该还的都已经还了,而她也没有变态到非要折磨谁。
“我知道你心里有恨,大可冲我来,不用为难我的家人。”韩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盛夏却觉得她思维有点混乱,干脆直言道:“韩小姐你搞错了,你家里人犯的是法,我只是个小演员,还没有能力干政。”如果她只是认为这是私人恩怨就可以解决,那么她就大错特错。
小演员吗?
对,她目前的身份确实就是个演员。
可是颜玦不是,设计这一切的颜家也不是,或者颜玦还找了别人通力合作。不,应该不止一个人,不然那些证据不会那详细。可纵然这样,她韩家虽然在m市横行,其实说白了也不过是小卒子,京城那边才是大鱼。
韩家所做的一切都以那边马首是瞻,包括与颜家的联姻。他们自以为掌控一切,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连根拔起,足以说明一切。
不过目前对韩茜来说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要想办法给韩家解困,可是现在没有人会对她们伸出援手,她也联络不到任何人,只能找这件事的症结处——颜玦。
e市是颜家的地盘,单是要见他她就费了很多的周折,且连人影都没有见到。不得已才会冒险闯进来,她知道也许眼前的盛夏就是她现在唯一可以抓得到的希望。
想到这里,韩茜干脆抓着她的手跪下来,说:“盛小姐,以往都是我错了,我现在给你道歉。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求你和颜少放我家一马。”
她单纯却不傻,颜家诱他们举家离开m市在这边动手,那边肯定也早就做了准备。现在她最害怕的就是家里人会一个个离开自己,因为那些罪都太重,就连嫂子的娘家都没幸免。她真的很害怕,很害怕,有一天他们都去了,自己孤伶伶地在异地飘零。
现在她住在酒店里,有时夜里做梦就会梦到爷爷、爸爸和哥哥,他们都被判了刑,那些执行的枪口对着他们,在他们身上打出血窟窿,每次梦到都惊醒,然后吓得她就再也不敢睡。
他们都是因为自己的订婚才来到e市,才会进了颜家的圈套,进而被抓。此时心里满满都是对家里人的愧疚,已经再顾不得与盛夏的恩怨。
不就是跪一跪吗?不就是低头道个歉吗?她现在没有骄傲,没有尊严,所有的一切统统都不要了,只求她可以高抬贵手,让她的家人可以活下来。
韩茜因为激动而用力拽住她的手,盛夏吃痛地蹙眉,低眸看着仿佛瞬间频临在崩溃边缘的韩茜、她那么聪明怎么就看不清?他们韩家的事走的政府的程序,已经不是任何人能左右。
两人正在僵持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正由远及近地开过来,引擎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随着它停下后,驾驶室的车门被推开,便见颜玦下车走过来。
“颜少。”
“颜少。”家里的安保都恭敬地喊着。
众人堵在路中间,不自觉地让出一条路。颜玦便也就一眼瞧见了盛夏,以及跪在地上拉着她的韩茜,眼睛落在她抓着盛夏的手时,不由眯了眯眼眸。
彼时韩茜脸上还有没控制的泪痕,转头看到颜玦出现的时候脸上还是闪过一些狼狈。他虽不爱自己,且将她家里人算计的那样惨,可是她还是下意识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样一面。
颜玦却是一眼都没有施舍给她,而是顺着两人交缠的手臂落到盛夏脸上,然后迳自走到她的身边,伸手,将盛夏的手从她手里拽了出来。
“颜玦。”盛夏仿佛也很意外他会在这时回来,手却被颜玦牵起,顺到他的目光才注意自己的手背有些发红,上面有了两道指甲印子。
是因为韩茜刚刚太激动,又怕她走掉,所以有些用力留下的。只是彼时两人因为注意力都不在这上面,所以都没有发觉。
“你们都是死人吗?”耳边却响起颜玦的训斥。
盛夏抬眼,便见他面色冷峻地看向那些安保。
一个个的哪知道他将盛夏宝贝到这个地步,可老板发火了,没一个敢大声喘气的。这个男人就是有这样的威慑力,明明空气流通的室外,却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盛夏也觉得他有些小题大作,而且当着韩茜的面,应该是做给她看的,正想开口,颜玦却牵着她的手,轻声说:“回家。”
前一句与后一句的反差太大,任哪个傻子都能听得出来。
韩茜此时已经站起来,本来心虚加上底气不足正在踌躇中,虽然来时也没有想好,但是真到他出现,她才知道不知所措。这会儿见两人要离开便再也不管不顾,上前拦住两人的去路,喊:“颜少。”
这一声喊的真是饱含深情,委屈又带着诉说不尽的情谊。
颜玦倒是看了她一眼,却是仍然觉得十分倒胃口,转头给安保一个眼色,连吩咐都省了。
家里的安保如果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就真的不必再混了,立马上前要拉开韩茜。
“颜少求求你了,救救我家的人。”韩茜此时顾不得那么多便要扑过来。
颜玦搂着盛夏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她,问:“我倒是好奇你到底是凭什么,又有什么底气站在这里说出这句话?”
这是颜玦难得的拿正眼瞧着她,却让韩茜感到语塞的同时又感到难堪。
颜玦要羞辱她也是应该的,毕竟这些日子他与盛夏过的有多煎熬,其中的滋味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所以这口恶气总要让他吐出来。盛夏自认也不是善良的人,此时她不跟着上去踩两脚就已经是仁慈了,所以并没有阻止。
韩家不可一世时颜玦尚且看不上,如今这样落魄,确实没有什么底气。韩茜自然知道颜玦不是良善之辈,心里正绝望时,又听他道:“或者你身上还有什么可以拿来做交换?”
交换两个字落入耳际的时候,韩茜下意识地感到希望,正想问什么,抬眼看着颜玦盯着自己眼眸淬笑,问:“王珏的遭遇你还记得吧?”
韩茜闻言心底一凉,下意识地后退,那模样倒像是怕遭到侵犯一样。
颜玦见状嘴里发出一声嗤笑,道:“我要当时伤害王珏的那些人的证据。”
他答应过的盛夏的,要解决掉这些人。当时没有动手,是因为中途有了变故,可这件事他一直都惦记着,因为王珏是盛夏所珍视的朋友,更重要的是只要想到那些人原本要对付的是盛夏,他就恨不得将他们全部千刀万剐。
韩茜发现是自己想多了,脸色更加难堪,但还是问:“我将证据拿出来你就会放过我的家人?”显然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但还是忍不住抱了一丝希望。
颜玦果然又笑了,大概笑她的愚蠢,道:“那你相不相信就算你不交出来我也有办法拿到?”
韩茜一怔,只见颜玦牵着盛夏的手便已经往别墅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人去在意韩茜,因为他们知道自有安保去清理。盛夏更知道纵然现在将韩家收拾了,颜玦心里其实也并不是十分舒服。
因为他们因为韩家所承受的一切,他这口气就算出了,看到韩家人还是会不舒服,尤其想到盛夏。她是他最爱的人,他却无能到让她经历那么多的苦痛。
盛夏拉拉他的手,喊:“颜玦。”
“嗯?”颜玦转眸看着她,应。
“一切都过去了。”盛夏说,她相信他知道她说的意思。
颜玦让她坐到沙发上,却没有再提这个茬,而是看着她手背上的抓痕再次蹙眉,说:“你傻啊,她拽你不知道躲?”
“没事,这也不算是伤。”盛夏安慰,她真没当回事。不过看着他皱着眉的样子,知道他心疼自己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颜玦伸出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子,说:“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他对家里的安保措施一向放心,没料到还是会被韩茜找到这里。其实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只是不满他们那么多人竟她近了盛夏的身,还好不是特别危险的人物。对于这点,心里自然是不满意,不过并没有再在盛夏面前表现出来。
盛夏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回神掀唇想问时,才发现不知何时他额头已经抵在自己的额头上。四目极近相望,呼吸间都是属于彼此的气息。
明明也已经算老夫老妻了,亲吻的次数更是多不胜数,可她此时面对他深沉似海的眸子,心却还是莫名彭彭跳的极快。眼见他的唇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感觉那抹温热碰上自己时,心几乎要跳出来。
“爸爸和妈妈亲亲哦,羞羞!”他家然然宝贝的声音突然从楼梯间传来。
盛夏与颜玦都怔了一下,转眸便见两个宝贝不知何时坐在那里的。林果然伸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却在张开的手指间偷偷张望。而林果实则更酷一些,根本就没有躲避,接触到父母投射的目光时,才慢慢转过脸。
盛夏心里哀嚎一声,赶紧推开颜玦,并埋怨地瞪了他一眼。
颜玦则并没有在意,反而依然抱着她,并大大方方地朝楼梯上的两个小人喊:“两个小坏蛋,还不赶紧给我下来。”
林果然听到招呼便蹦蹦跳跳地跑下来了,她才不怕爸爸呢,所以直接扑进颜玦的怀里,喊:“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然然宝贝可想死了。”
她小嘴最甜了,狗腿的模样好像颜玦不是早上才出门,而是出差了十天半月才归来,可偏偏颜玦就是爱吃她这一套。
至于林果实,反正现在越来越安静。他跟在妹妹身后走过来,然后爬上了盛夏的膝,然后双手楼着她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喊:“妈妈。”
当然,如果你如果觉得他是木讷,那么就绝对看走眼了,有时候颜玦都觉得这儿子心思有点太超龄,总之感觉有点挺诡异的。
可不管他怎么聪明,在盛夏眼里都是自己的宝贝,伸手抚着他的头发,心里也是甜腻到不行。
房子里有两个宝贝总是充满欢乐,不过颜玦很快发现一个问题,就是林果实这次在盛夏回来后,好像特别粘她,而且很排斥自己与盛夏单独相处。
吃了晚饭,颜玦的电话便又进来了,直接去了书房。
盛夏帮两个宝贝洗了澡,便跟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讲故事,手机却响起来。看了一眼是颜玦不由觉得疑惑,自己家里打什么电话?
“妈妈,妈妈,我还要听。”林果然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盛夏便挂断了电话继续给两个孩子讲故事,反正如果有急事,他一定会过来的。直到两个宝贝睡着才轻声下床,打开门回到卧室,看到并没有灯光照进来,还以为他在书房。
结果刚进了门身子就被腾空抱起,被丢在床上后,他就压了过来。
“啊——”吓得她一声惊叫。
“为什么不接电话?”颜玦问,口吻颇有点不满。
“你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盛夏问。
颜玦不回答,盛夏只感觉他滚烫的手掌探进衣摆里,熨烫着她的肌肤。房间没有开灯,光线不太明亮,空气中更透出一丝暧昧,暗示那般明显,问:“这个我也能当着孩子的面说?”
盛夏脸一下子就红了,正要推开他,唇便被他吻住。
他真的有点饿了,除了她回来当晚在酒店解了次馋,这几天林果实像称心的似的,根本不给他们亲近的机会。再加上他忙,还没有心思收拾那小子,这都快忍不住了。
从书房里挂了电话出来就在等,实在等不及了打个电话想催催她,结果她理都不理自己,这会儿是真更恨不能将她吞下去。盛夏也不是十分保守的女人,室内很快春色无边……
翌日,盛夏带着一身酸疼醒来,且时间已经临近中午。她拥着被单从床上坐起来,可以感觉到整个家里都很静。皱眉,怎么感觉好像缺了什么?
洗漱过后下楼,玉嫂正在下面打扫,看到她便笑着喊了声:“少奶奶。”
盛夏点头,然后朝她吐吐舌头,问:“玉嫂有没有吃的?”然后夸张地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好饿。”
那模样可不像是这屋子的女主人,倒像是在跟长辈撒娇的小孩。
“有有有,早就备好了,你等着。”玉嫂见状心情更是大好,忙不迭应着便进了厨房帮她去弄。
盛夏坐在餐桌边,玉嫂很快将粥和小笼包都端上来放在她面前。
盛夏也没客气,直到吃了大半碗粥才终于想起来,问:“小果实和然然宝贝呢?”
平时自己还没有起床,两个宝贝都能到自己房间里把她吵起来,今天这是怎么了?看看表都已经中午了却没见他们两个的人影,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
“哦,颜少早上去公司的时候将他们带到幼儿园去了。”玉嫂回答,唇角还含着一抹忍俊不止的笑。
她早上去的时候正看到颜玦堵在自己的卧室门口与林果实大眼瞪小眼。
“我要找妈妈。”林果实说。
“我老婆还在睡觉,不准打搅她。”颜玦背倚着门板却这样拒绝。
“你是不是又欺负她了?”林果实问,一副跟他有仇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是欺负不是疼她?”颜玦邪气一笑,那模样可一点都不像是跟自己三岁的儿子对话,更像是跟自己的情敌。
林果实不知道,不过胀红的脸,说:“我就是知道。”
玉嫂怕被发现也没有敢认真听,反正听着最后是林果实吵输了,被颜玦拎着后衣领便下了楼,吃早饭的时候直接宣布带他们去幼儿园。
临上车时林果实还有咕哝,说颜玦你公报私仇。
不过这些盛夏自然都不知道,所以倒也没有多想,反而享受了这一天难得的清静。因为昨晚太累,所以下午补了个眠,只是美梦还没有做上就被手机的铃声吵醒。
“喂?”本以为是颜玦,所以声音格外慵懒,眼睛都没有睁开便接了。
“盛大明星,您老还活着呢?”
偏偏是王珏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惊的盛夏眼睛一下子睁开,就连脑子也清醒了,问:“王珏?”
“很好,既活着也没有失忆。”王珏在那头笑,可是却无端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盛夏自然立即反应过来她为何如此,不由心虚又小心翼翼地喊:“王珏,这个我可以解释。”
“不用解释,你马上给我滚回来自己摆平古蓝。”王珏突然吼,显然是动了怒,然后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盛夏这下完全一点睡意都没有了,耙了耙头暗骂自己猪脑子,怎么能把工作的事给忘了?再打王珏的电话已经不通,她意识到事态严重,赶紧打电话订了时间最近的航班,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少奶奶,你这是要去哪?”王珏正在厨房准备晚饭,看着她突然拎着行李箱下来也是吓了一跳。
盛夏一边手忙脚乱地单脚站着在玄关处换鞋子一边回答:“我要马上去一趟g市。”与两个宝贝告别是来不及了,只好一会儿在路上给颜玦打个电话报备。
话音刚落,后背倚的门便被人打开,她身子失重地朝后跌去,正好落进一具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