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刘健就感觉眼前有一万匹马生生地碾过自己的面门。
紧接着,他就听见自己心里一声怒骂喷薄而出:
“妈蛋,他是宋矮子啊!”
几乎在下一秒钟,刘健差点便脑子一热,取出动力伞又要来一番现场抢人。若不是心里一直警醒着一定要当面见一见李自成,怕是他的手早就抓向了宋献策。
好在已经有动力伞这样的上天神器,什么时候走,那就是自己说了算,倒也不急在这一时,无非就是代价叫人肉痛得吐血而已。
待到包括宋献策在内的所有人,都被张鼐的娃娃军绑了起来,推推搡搡,吆五喝六地走了百多米,刻意落在后面的张鼐,忽然发出一声长笑,笑声未落,娃娃军马上就像听到了命令一般,七手八脚地解开绳子,居然莫名其妙地又将众人放归了自由。
“这是怎么回事,要砍我们的脑袋么?”
宋献策黑着脸,多少还是有些恐惧地看向张鼐。
刘健却是一愣神之下,马上心知肚明,于是不由得在心底偷偷一乐。
这个张鼐,人小鬼大,老子应该早就看出他这不过是一种手段而已。要知道,他可是李自成手下,除了李信、牛金星、宋献策这样的牛人之外,少有的与刘芳亮、李过这样的儒将型悍匪比肩的晚一代名将。
而且,就凭着一份过人谋略和胆气,他还是极少数在李自成死后一直坚持到康熙之后顺治王朝的闯王余部。
果然,笑声中,张鼐大步流星走过来,望着宋献策一脸笑容道:
“你们肯定不是什么探子,既如此,你且说说,此前你提到的什么宝丰人氏牛金星,他是什么人,很有名吗?”
宋献策显然一时半会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半晌,方才摇头道:
“罢了,既然你信了我,直接带我去见闯王吧。”
“你,是来投军的?”
张鼐有些意外,目光闪烁不定,最后猛然一击掌道:
“好,你且不要动,我教人搜搜身,便带你去见闯王就是!”
看到张鼐如此果断,宋献策认真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颔首道:
“你在闯王营中,怕不是一般将军吧,不知可否一告尊姓大名?”
张鼐这次没有丝毫犹豫,抱拳刚要说话,想想又似乎不妥,于是干脆放下手臂,只是在嘴里说道:
“你若被闯王相中,以后可以唤我张鼐。”
“好,少将军果然爽快,不过我还有一件事相求——”
宋献策说着,忽然出其不意地抬手一指刘健:
“这位少年郎,与你年纪相仿,怕是你大也大不了他几岁。说来也巧,在投军路上,恰好与他相遇。我观他身姿健美,气度不凡,于是将他一路带上,还望少将军允准。”
张鼐瞥了一眼刘健,眼中忽然闪过一道狐疑,紧接着一道厉色射出,口中不加掩饰道:
“我早注意到他,你这番话,还是留到闯王面前说去吧。他,怕不简单!”
宋献策微微一笑,忽然望着张鼐道:
“所以呀,这么丰美少年郎,一个人孤零零出现在路上,且又是正在刀兵相见的战场附近,是个人都会想到这里面,肯定古怪。路遥知马力,只有不放他走,总有一天会知道他跟脚的。”
宋献策还未说完,刘健早已将他在心里骂了一千一万遍。
奶奶的,宋献策,宋献策,果然不是一个好鸟好东西!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什么掩饰工作都没有做,被人怀疑,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吗?
一番折腾,刘健被裹挟在人群中,很快来到了郧县城外。
在一个山口前,站立的兵卒和游弋的散兵,明显比别处多而且看管得森严不少。
不过领头的大小头目,一看是张鼐,当即笑着打开乱刺和荆棘做成的临时防卫性栅栏,嘴里巴结不已道:
“少闯爷回来了,又掳来这么多人,怕是又不少功劳!”
张鼐倒也不端架子,随和地笑骂了两句,便走了进去。
在一处紧挨着中军大帐模样的山脊一侧,张鼐走到自己的帐内,一头钻将进去,半晌方才出来。
刘健搭眼一看,张鼐却是脱去了衣甲,换上了便服,一下子仿佛换另一个人,从里到外,透出一股让人赏心悦目的精气神。
唉,看来经过多年战火的统兵磨砺,李自成也不仅仅再是一个简单的草莽英雄。从张鼐身上,乃至此后不久的李信、牛金星主动的投怀送抱来看,他还真是张献忠、罗汝才之流不可比拟的。
攻入北京城后,他若是继续保持这种本色,以及从善如流的海纳百川的气度、胸怀和格局,可以说中原完全不可能有满清这样一个怪胎出现!
“把他们两个带过来吧!”
张鼐钻出帐外,走到中军大帐探头往里面瞅了两眼,随即招手命他的亲兵,将宋献策和刘健带到了大帐前。
“见了闯王,知道要说什么吗?”
张鼐说着,忽然走上前,亲自又将宋献策上上下下摸了一遍。摸完,随即向刘健望过来。
刘健一看,不敢怠慢,急忙翻开所有衣兜,又解开外套示意了一下。一番手忙脚乱,看得张鼐不由自主地抿嘴笑了一下,随即挥手道:
“你可真是像他说得那样精怪,既如此,那就不搜你了。但进去后最好不要乱说乱动。问到你,你再说。”
李自成正在大帐之中,气呼呼地与围在他身旁的七八条大汉说话。看到张鼐走进来,刚要皱眉开口,蓦然发现还有两张陌生面孔,顿时脸色阴沉下来:
“鼐娃子,大帐的规矩,啥时候你咋也忘记了这些!”
张鼐赶紧上前,抱拳一拜,然后附耳说了一句,李自成这才面色和缓下来,嘴里哦了一声,随即放眼向宋献策看来:
“先生既然是来投军的,为何还要替人家扬名立万,那个牛金星,他很有名,很有本事吗?”
宋献策却没有马上开口说话,而是大大方方地将李自成上下端详了一番,方才暗暗点头,颇有风度地跨出一步,微微一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