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暮杰出了松涛院,站在门簪下面眉头深锁,他考虑了一下忽然目光一亮,对随来的小厮说道:“走,跟我去趟缮和堂。”
“哎,”那小厮赶忙提着灯笼走在前面领路。
王家大宅建筑群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两人沿着一条铺满鹅卵石的狭窄巷道,来到了一座低矮破旧的宅第门前,王暮杰停来望着锈漆斑驳的两扇紧闭院门,轻轻叹了一口气。嘱咐道:“叫门吧。”
“嚯、嚯、嚯……”
小厮拍打着大门等了一会儿。“吱哟”一声,一扇院门被打开,一个下人打扮的老婆子从里面探出头来问:“谁啊?”她眯着眼,显得有些老态龙钟,在昏暗的灯笼照射下,待看清来者,不由得惊慌所措般睁大眼:“哎唷,是老爷?!”
王暮杰淡然地点点头,问道:“小绣呢,睡吧了?”
“回老爷,十五姨太早早入睡了。”老婆子躬身答道。
“唔,唤她起床,我有话要问。”说着留下小厮守着门外,迳自进入院子里。
……
一盏油灯被点亮,桔红色的灯火下,映照着堂内里面的老旧家具,显得阴阴森森,使整个窄小的厅堂透着一股陈腐的气味。
这时,室内的卷帘被打开,老婢女掺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态婆走出了门口,看她步履蹒跚,一边还扣系着身上衣结,赶得甚是匆忙,见到王暮杰出现在厅堂上,老太婆甩开婢女的掺扶,颤巍巍的跪了下来,叩首说道:“贱妾小绣见过老爷。”
说着她抬起头来神情有些激动。老太婆五官长得很好看。肌色白晳、慈眉善目,只是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烙印着岁月的沧桑。
王暮杰挥退想要过来掺扶她的老婢。他走了过去,亲自扶着老太婆。嘴里说道:“起来吧,都一把年纪了,以后就别跪啦,坐下来说话。”
“哎,好,好,好。”这老太婆闺名叫景小绣,却是王暮杰的第十五小妾。好些日不来的丈夫突然过来探望,使她很是激动。两人面对面坐在厅堂里的椅子上,景小绣笑道:“老爷,我再老也没您的年纪大,您比小绣还年长两百三十五岁呢。呵呵呵……”
王暮杰没出声,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小妾,内心颇为酸楚。
“老爷,您也有白发了。”景小绣见他不说话,继续开腔与他寒喧。
“呵呵,是啊。我们都老了。”王暮杰淡然一笑,看着她,轻轻地说道:“小绣。你跟我多久了,记得吗?”
景小绣噘嘴沉思,虽然到了行将就木的年纪,但她这自然不做作的神态,却还流露出一丝女人的娇憨。
“嗯,有八十二三年了吧,”景小绣努力地回忆,无奈地笑了笑道:“老爷,贱妾年纪大啦。记不清事喽。”
“是八十四年了,”王暮杰纠正她。道:“你不记得,我却记得很清楚。”他抑起脸来流出迷惘的目光。缓缓的道:“想当初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呢,那个时候,我还记得你被你爹卖身进了聚秀堂……”
景小绣昏浊的双眼亮了起来,接口道:“是啊,要不是老爷您,小绣早就羊入虎口,任由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男人肆意欺凌了。还资助我们一家子度过最困难的日子,老爷,您的恩情,小绣永远记得。”
王暮杰摆摆手,说:“那时也是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没安好心。”
“老爷,您说话还是那么伤人。”景小绣颇为幽怨的瞅了他一眼。
“唉,”王暮杰叹了口气道:“都过了这么多年,咱们也算老夫老妻了,我跟你俩人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小绣,说句真心话,你是我王暮杰十五个女人当中,长得最漂亮、最能讨我欢心的。可惜啊,岁月不饶人,时到如今,你也老了。”
景小绣有些黯然:“那是小绣命薄,在修炼上始终突破不了武师之境,怨不得别人。柳大姐就不同了,她比我年长一百多岁呢,可是她已经是武王了,现在她那身段那样貌都还象个黄花闺女。”
“她也老啦,都满头白发了。”
“可她相貌不显老啊,那皮肤水嫩嫩的能捏得出水来。”景小绣颇为羡慕的说着。她顿了顿又道:“老爷,贱妾现在人老色哀,您能给我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婆一个安亨晚年的生活,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王暮杰又摆了摆手道:“咱不说这个,你弟弟一家现在可好?”
景小绣一愣神,怔了怔才轻声说道:“舍弟……他比我先走一步,早两年他就不在啦。”
“哦,是吗?”王暮杰有些外意,随即道:“没关系。……额,我是说,人总是要死的,一个凡人能活*十岁,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他不是老死的,他是被我那不争气的侄孙气死的。”景小绣脸色黯然,又问:“老爷,您深夜来找,所为何事?”
“嗯,”王暮杰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问道:“我记得有两个孩子常来看你,一男一女,男有若有二三十岁,浓眉大眼的。女孩只有十五六岁,长得很水灵很好看,他们是你娘家的人吧?”
“您说的是如棠跟如霞这两个孩子吧?”景小绣不用猜都知道他说的是谁,说道:“他们是老妾的两个侄孙。”
“哦,那女娃子叫景如霞么?”
“是的,女的叫如霞,她哥叫如棠。”景小绣有些不解地问:“老爷,您一向很少过问我娘家的事,如今这是为何问起他们来了?”
王暮杰问非所答,反问道:“那女娃有许配人家了吗?”
“如霞么?……不是老妾自夸,我这侄孙女钟天地灵秀,长得如花似玉,美貌闻名环秀河两岸十乡八里,来提亲的人家络绎不绝。踏破了门槛。也就是因为美貌,才惹下不少麻烦,两家大户豪强家的公子互相争抢。到现在还僵持着。不过,如霞却不想那么早嫁人。说是要习武。她曾经以死相逼拒绝不少强行过来提亲的。”
王暮杰皱了皱眉道:“惹了什么麻烦?怎么不来告援一声?”
景小绣摇头道:“只是小打小闹,儿孙自有儿孙福,老身也管不了那么多。况且老爷您事务繁忙,这些小事就不要惊动您了。”
王暮杰不置可否,又问:“这如霞还是完壁之身吧?”
“什么话?”景小绣有些不悦地道:“老爷,我家如霞可不是那些勾三搭四的女人能比的。她听话懂事、贤淑温婉,还是个心灵手巧的孩子。”
“那就好,那就好。”王暮杰满意地点头。
“老爷。您这是……?”景小绣有些吃惊地道:“难不成您要将我那孙女纳为小妾?嗯,不过,她跟着您也算是她的福气。”
“不是我。”王暮杰否认道:“我都一把年纪了,早就对这些女人不感兴趣了,你还不了解老夫?”“明天你跟我回娘家一趟,落实这门亲事,我想把她配许给那我孙女婿荣远航做妾……”
……
却说荣远航,出言调.戏了王梦将她激怒之后被赶走,怕她还会过来找麻烦,惴惴不安的在明珠阁过了一夜。次日醒来却什么事也没发生。忖道:“她现在有求于我。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只是经过昨晚那事,以后这出出入入碰见了,面子上不好过罢了。”
既在她不急着赶我回元昌矿场。那我就多住几天吧,陪陪萧雪也是好的。荣远航想着,将所有的钱票带在身上,打算上街给萧雪买一个战兽戒指。时间倒退了三天,这戒指本来买过一次,但也等于白买了:现在这件事还没发生呢。
“少爷,您要出门呐?”刚出到仪门,小厮王平安就满脸堆笑的迎了过来。
“嗯,平安。走,咱们去逛街!”荣远航觉得带着个跟班的。做什么事也有个人使唤一下。
这平安虽然嘴碎了点,但他本质很不错。他人武功低微,却也能做到在自己主子遇险、也明知不敌的情况下还能挺身而出,这足以证明他拥有一份难能可贵的忠赤之心。
虽然在天下酒楼遇花无双的事情还没发生,奇妙的是王平安已经通过了荣远航这个主子的考验。
来到了老枥街,还是那间万盛宝器行,同样花了十万两蓝晶币买了个战兽戒指,但是那掌柜却换了个男的,不再是那个叫东方茹的美女。这也许是白天调了班的原因。
出了宝器行,又重新在那家玉器店花了三两蓝晶购买了十件的极品玉器,而且还是元晶盒料。
一天平平淡淡的就这么过去。晚上回到明珠阁里,他过正房找到了正在做女红的萧雪。
“远航,你过来啦。”萧雪有些惊喜又有些羞赧,她放下手中的针线站了起来,显得举足无措。经过前天晚上那一吻之后,俩人的关系变得暖昧不清了,现在单独相见之时,再也没有从前那么处之泰然。
荣远航同样如此,被王梦杀死后而穿越三天前复生,心情激荡之下就吻了萧雪,但是事后却觉得尴尬,毕竟她是王嫣之母,以后怎么相处下去?
一如现在,他连个称呼都叫不出口:叫岳母还是直呼她的名字?这太让人尴尬了。
“送给你的。”荣远航从怀里掏出那枚黑黢黢的戒指递过去。
“这是……?”
“战兽戒指。”
“啊!”萧雪惊呼起来,讶然地问:“这、这哪来的战兽戒指?”
“路上捡的。”荣远航怕说出是花钱买来的,她又象那晚上样会激动到哭起来,只得谎称是捡的。
“捡的,这怎么可能?”萧雪看着那枚戒指游走着神秘的符纹,问道:“这战兽戒指还没认主的吧,怎么可能?”
“岳母,您就别问了,有了这枚戒指,到时我再给您弄一头灵兽……”
“远航,你还叫我‘岳母’吗?”萧雪对于他后半句无视。却纠结于对方对自己的称谓。
“额……,我、我叫不出口啊,何况你本来就是。”荣远航有些脸热起来。
萧雪双颊挑红。低声地说:“在外人面前,你叫我岳母。在家里……就咱俩,你叫我名字吧。”
“哦,好。”荣远航总觉到有些心里障碍,那晚一吻,是冲动下的产物。现在面对着她,却没法再一次做出那种亲腻之举了。
“远航……”萧雪抬起头来,情深款款地看着他。
“呃,那个、雪、雪雪姐。我还有事,戒指你收好。”荣远航把戒指塞进她怀里,却落慌而逃似的大步出门。
萧雪看着他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随即,看着这战兽戒指,却又甜甜的傻笑起来。
……
连续三天,为了避开萧雪那深情款款的眼神,他这三天都早出晚归,带着王平安几乎逛遍了整个黑铁城。
到了第四天一大早。荣远航在丫鬟汀芷的侍伺下起床洗脸刷牙,却发觉今天比以往有些不同。只见庭院里多了好多个下人。
现在已经入秋时节,有的持着五尺长的竹丝扫帚在扫院子里的落叶。有的打水清洗地面,有的涮洗墙壁。还有一个陌生面孔的小厮拿着一对喜联正在大院门口张贴。
“今天是什么日子?”荣远航觉得奇怪,一边刷着牙一边转头问身边丫鬟。汀芷也是一头雾水,她摇了摇:“没什么节日啊。”
“那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咋这么多人搞卫生呢?”荣远航用牙刷指了指游廊不远处的女婢男仆们。
“不知道,徐嬷嬷过来了,少爷,小婢叫她过来问问。”汀芷见到一个管事的婆子走过来,正在那里对下人指手画脚。
得到荣远航的准许,汀芷扯开嗓子大叫道:“徐嬷嬷。徐嬷嬷……”
那婆子往这边瞧了过来,汀芷又招手道:“徐嬷嬷。您过来一趟,我家少爷有话要问您。”
那‘徐嬷嬷’也看到了站在她身边的荣远航。马上满脸堆笑,腰肢一扭一扭的走了过来,笑说:“少爷,您唤奴婢过来有何吩咐?”
荣远航用毛巾擦干净了嘴上的牙膏,问道:“徐嬷嬷是吧?外面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你叫过来的吗?”
徐嬷嬷一听,笑着说道:“哟,今天是少爷您大喜的日子,这院子怎么也得收拾收拾啊。晚上还得迎接那么多亲朋宾客过来呢。”
“我、我大喜的日子?”荣远航眉头一皱。
“是啊,今天是您纳妾的日子,这不是大喜的日子吗?”
“什么?你、你说什么?”荣远航吃惊地问:“我纳妾?我纳什么妾?”他猛然转头看了看汀芷,但后者同样的迷糊起来。
“您不知道?”徐嬷嬷惊奇起来,解释道:“是老祖宗亲自交待下来的啊,她、她老人家没跟您提起?”
“我靠!祖姑她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纳妾了?”荣远航大怒起来,这讨老婆岂能儿戏?自己连对方的影子都没见过一面的,王梦就给按排了婚事?
这时萧雪也刚好走过来,听闻荣远航要纳妾也是吃惊不小,自己怎么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远航,你、你要纳妾?”萧雪震惊地问:“她、她是谁?”
“我哪知道是谁?”荣远航怒气冲冲地说道:“不行,我得找祖姑说清楚这件事,都没跟我商量一声纳什么妾?”说着转身就走。
“你想去哪?”一个悦耳清脆的女声响彻全场。
“老祖宗……”
忽然气氛一静。
两个女人进入到了仪门里,顿时全院的下人婢女跪了一地——来者正是王梦与及她的侍婢英子。
见到王梦突然出现,荣远航也是一愣,接着质问道:“祖姑,这是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纳妾了?”
王梦白了他一眼,却没有马上开声,而是直闯北房的大堂,走了一段路才头也不回地说道:“进来说吧。”
荣远航尽管心中有气,但也想听她的解释,只得跟随她屁股后面入到北房的大厅里。
这里环境清净,一块屏风后面,就是萧雪居住的卧室。不过萧雪没有得到传话并不敢跟着过来,厅内只有王梦、英子与荣远航三人。
“坐吧。”王梦淡淡地说。
“哼!”荣远航气呼呼的哼了一声,却也拣张椅子坐了下来。
“我就那么惹你讨厌?”王梦一双柳眉挑了起,美眸盯着他问道。
荣远航气息一窒,假如没有发生夺面位之门的事,按道理王梦对自己不薄,生她的气是没有道理的。他只得说:“没有。只是你老人家没有跟我商量一下就给我纳妾,这是什么道理?”
王梦微微一笑,说道:“你不是喜欢美女吗?这是你那天晚上亲口对我说的,所以祖姑我就给你找了一户姿色出众的良家姑娘,这小姑娘我亲自见过,身段样貌都是上上之选,等给你讨回来就知道她有多漂亮了,怎么还不高兴吗?”
“祖姑,你就别忝乱了好吗?什么小妾我不需要这个!”荣远航不悦地道。
王梦道:“这可不行,这门亲事是我亲口答应下来的,怎么可以反悔?人家那边喜酒都摆了,你今天就得迎你的新娘子过门。”
荣远航霍然站起来,怒道:“祖姑,你凭什么安排我的人生?”
王梦一愣:“你发那么大的火干什么?你喜欢美女,祖姑帮你讨一个回来,这还有错了?”
“那好,我承认喜欢美女,”荣远航干脆豁了出去,说道:“不过我也不是什么美女都看得上眼的,我说过,喜欢的是你这种,除非你、你嫁给我,否则其他女人——免谈!哼!”
“放肆!”英子大喝。
却被王梦一摆手阻止了,但是荣远航说完这句话迳自对她无视,直接冲出门去了。
“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就跟我顶牛上了?”王梦疑惑不解起来,忽然,她转头问道:“英子,你说,……他说喜欢我,这是真的吗?”
“小姐,我看他是色胆包天了,您是什么身份?他这简直是不顾礼义廉耻,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破孩,太欠收拾了!”英子气愤地说道。
王梦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你看他那样子,真的会喜欢上我吗?”
英子愣了愣,忽然弱弱地答道:“小姐,我又不是男人,又怎会知道男人的想法?”
……
荣远航怒冲冲的走出去,一路发现这王家大院张灯结彩,一遍喜庆,原来这些竟都是为自己准备的。沿着檐廊疾走,忽然看见前面一道月牙门里跨出一个老者,那老者正是王暮杰,荣远航下意识地一闪身,轻轻跳上了拱梁上躲避开来。
他现在的心很乱,府里给他大肆张办,但是自己真的不想纳妾。忖道:“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老子不伺候了。”
于是,避开王暮杰等熟人的视线,迳自走出来王家大院,只想远远的逃开这个地方,他不想再受王梦的摆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