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战大6,天战国,开元行省。
麦穗般的金黄阳光投注在大地之上,将某处偏僻的山林,分成了阴阳两个明显的地界。
阳边,是一处空旷野地,光线充足,即便此刻已进入初冬时分,但照在人身上,却是同样感觉暖洋洋的。而阴边,则是一大片根深叶茂的参天古木,枝杈相互交织,几乎将光线完全挡住了,无法透进来,更是在林间时而有一股不小的凉风吹袭而过,似乎能钻进骨子里,叫人禁不住打颤。
而在密林之中,则是搭建了两间时刻处在风雨飘摇中的木棚。
木棚背阴,房子后面有不少处积水坑,似乎一年四季都是这么潮湿泥泞,偶尔还有不少虫澡乱鸣,几根粗圆头向地下一扎,然后起了个屋山,四周用稻草围合而成,这就成了所谓的房子。
屋顶上铺着霉的稻草,不过透过稻草,依旧可以看到那早已被岁月腐蚀的板子上面,露出大大小小的破洞,四处漏风。那用碎布装订起的窗柩,风一起,那木棚就咯咯作响,风透窗柩,更是出一连串犹如夜莺啼哭般的哀鸣,让人听了心里都忍不住渗得慌,不由心生寒意。
而也就是在这么两间破烂、恶劣的木棚内,却是居住着一对可怜的兄妹。
“咳咳…”
这时,从左边那间稍微暖和点的木棚内,忽然传来这样剧烈的咳嗽声。
房门虚掩着,视线透进去,现在那墙角的木板床上,正卧着一个身穿着粗麻碎衣的少女,约莫**岁的年纪,身形十分纤弱,有着一头乌黑色的长。此刻,她那两只媚如春水的眼睛,暗淡无光,红润的嘴唇也是干裂着,上面布着一道泛着血渍口子,紧紧锁着眉头,在捂着自己的脖子咳嗽着,脸上升起一股不自然的潮红,很明显,她病得不轻。
不过,尽管她的样子看着十分憔悴,但却依旧很容易给人惊艳的感觉,尤其是她眉宇之间显得十分柔和,会让人不禁的产生亲近的感觉。这时,在她身边的瓷碗里,放着一小杯清水,她咳嗽了一阵,感觉有些口渴,顿时吃力的爬起,可是手还没有够到碗,身子就有些支撑不住,胳膊软软的将要垂下。
“小柔!”
正这时,一道瘦小的身影快闪来,赶在那被叫做小柔的少女垂倒在床的那一瞬,准确无误的搂住了她的纤腰,然后将身下的枕头高高垫起,这才将小柔缓缓的平躺在枕头上,语气略显责备的道:“小柔,你这是干什么啊,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需要什么,就叫哥一声,我就在隔壁屋熬药,听得见的。”
说话这人,正是小柔的哥哥,战辰。今年十五岁,两年前与妹妹战柔一路逃荒来到这里,因为父母早亡,又无亲友,所以一直都是他二人相依为命,但又因战柔自小身子孱弱,因此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这些年来,所有衣食住行,都是要担待在战辰这也才不过十几岁的少年身上。
这战辰穿着一身补丁都是不知来回重叠了多少次的灰色长衫,虽然是坐着,但是从他的背影看来,大概有一米六左右,或许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的缘故,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瘦弱,脸上也有些蜡黄,不过那双目之中却是清澈透明,透着一股子坚毅不屈的味道。
“哥,没事的,我好着呢,你就不用担心啦。”战柔病态的俏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低眉看见战辰左手上缠着的绷带,感觉鼻子酸酸的,努力不使自己哭出来。她虽然整天呆在家里,但她也偶尔会在不远的空旷处晒晒太阳,碰到一些路过的村民,每次看到自己都是低声窃窃私语,这样一来二去,她也渐渐知晓了为何哥哥的手会弄成这样。
因为兄妹俩是外来人士,所以根本就享受不了这个村子的任何福利,按照村子里的话讲,当初将这间房子让给自己俩人住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他们在这里无亲无故,为了活下去,所以战辰就到离村子几里外的山亭里砸石头,挣点工钱。
战辰本来身子就瘦弱,而且年龄又小,那种砸石头的活可是实打实的力气活,所以每天干完活,都会累得腰酸背痛,回到家,还要忙着洗衣做饭,上山采药等等,这些都是战辰一个人做,但是他从来都没说什么,而是将这些苦全都一个人扛了下来。每次战柔都劝他要爱惜点身子,但是战辰的回答却总是,“没事妹子,哥哥的身子好着呢,只要你能好起来,就是要了我这条命,我都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三天前,战辰刚刚干完活,就要离开时,却是遇见了几个经常给兄妹俩扣上外姓贱种帽子的家伙,原本战辰不想理会,但是对方却出言中伤妹妹,在战辰心里,别人可以打他,骂他,但是绝对不允许谁说妹妹半个不是,她就是战辰最重要的存在,可以说,她就是战辰的逆鳞,龙有逆鳞,触之必诛!愤怒之余,年少的战辰自然是忍不住的大打出手,而结果也很明显,他直接被狠揍了一顿,并且打折了左手…
战柔知道,哥哥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看着哥哥此刻的模样,她的心里比谁都更难受,可是除了难受,她又能怎么样呢?幽幽叹了口气,伸手想要拍去战辰绷带上的灰烬,扯动绷带时,战辰的手臂上立刻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战柔吓得手一缩,心疼的看着他,担忧道:“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小柔弄疼你了……”
“唔…”
战辰深吸了口气,轻轻按了一下绷带,脸部闪过一丝抽搐,旋即便就是露着一口白皙的牙齿,憨憨的笑道:“我的傻妹妹,没事的,哥一点都不疼,呵呵。”
战辰这骨折,据大夫说,至少要修养一个月才能慢慢复原,而山亭那边的活,则是要求每天跟进,这样下来,他只能暂且将活计搁下,少了一份收入不说,更重要的是,自己若没在山亭干活,按照与村里的约定,那么自己就无法拿到‘固体丸’,没有固体丸,那战柔的病就无法控制,这一点,是战辰现在最头疼的问题。
“薛桂志,你这王八蛋,等着瞧吧,这个仇,我早晚都要十倍报回来的!”
战辰柔和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怒色,那薛桂志便是此事的罪魁祸,也是战辰心中目前的头号敌人。因为自己兄妹二人是远方流落至此,这个村子的村民几乎都是薛姓,自然就成为了排异对象,当初是老村长好心收留了他们,这才有了落脚的地儿,可惜老村长没过几月便一病呜呼。
自此,就再没好心人照顾他二人,经常被薛桂志等人欺负,更重要的是,这薛桂志看上了战柔,但是这薛桂志秉性恶劣,仗着自己父亲是新任村长,平时嚣张跋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战辰自然不愿,所以这才招来薛桂志极大的怨恨。
“哥,疼不疼难道我还不清楚么?”战柔那双灵动的眸子,楚楚可怜的看着战辰,心中的愧疚越浓厚,情绪一激动,竟是又剧烈的咳嗽了两声。
战辰见状大惊,慌忙凑近些扶住战柔的身子,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过了片刻,看到她稍微好些了,这才端起瓷碗,递到战柔嘴边,轻声道:“妹妹,来,喝点水。”
战柔很乖,她知道哥哥做事辛苦,而且因为自己这病,更是拖累了哥哥,但想帮忙却又无能为力,所以很多事上,只要哥哥说的,她都会无条件的去做。顿时接过了瓷碗,小口的慢慢喝了下去。
“唔…哥哥,喝了水感觉好多了呢。”小半碗水喝完之后,战柔甜甜的笑道。虽然现在感觉浑身虚脱无力,头昏脑胀,但是为了不让战辰担心,战柔还是极力的摆出一副健康的状态。
“瞎说。”战辰用袖子擦干净战柔的嘴,然后将瓷碗放下,苦笑道:“这清水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哪能喝一碗就能让你的病好起来了啊?”
说着的时候,他已经是起身站起,道:“妹妹,你现在要不要躺一会儿?”
“怎么?哥哥你要出去吗?”战柔一怔,旋即担忧道:“哥哥,你现在手还没好,不能出去干活,你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小柔…”看着战柔可怜的模样,战辰不禁感觉喉咙有些哽咽,努力保持着微笑,深吸了口气,笑着说道:“你可别瞎想,我属猫的,九条命,就是阎王爷也不敢收我呢,呵呵…你放心吧,哥哥不去干活,我只是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顺手捡点什么药草回来,到时候不用花钱就能给你熬药喝了…”
“真的只是出去转转?”小柔吸了吸鼻子,嘴唇微抿着,对战辰的话显然有些不信。
“那当然了,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再说了,就我现在这样,谁还能要我啊?”战辰无奈道。
“喔,那好吧,小柔相信哥哥。我也有些困了,正好躺会儿,你记得早点回来啊。”小柔点了下小脑袋。
“嗯,那我就先走了。”战辰疼惜的看了妹妹一眼,转过身就要出去。
“哥,你等一下。”战柔忽然急叫道。
“怎么了?”战辰转过身,走到战柔面前,弯腰问道。
战柔费力的起身,抿了抿嘴,关切道:“哥,你看你,你这衣服上的补丁又给磨破了,我先用别针给你别着,等你待会儿回来,我再给你补补。”从旁边的木屉里取出一根别针,将那破掉的补丁穿插上,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开心的说道:“这都入冬了,衣服要有洞,会进风,到时候很冷的,好了,现在没问题了,哥哥你的手还没好,记得千万别出去偷偷干活哦。”
战辰没说话,沉默了一下,摸了摸战柔的小脑袋,重重的点了点头,妹妹的笑容,就是对他最好的治疗,无论自己在外受了多大委屈,只要能看见妹妹的笑脸,那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那我走了。”
战辰说完,扶着战柔躺下,替她盖好被子,这才转身出了屋子,朝着自己那间木棚走去。
…
战辰兄妹俩所在的村子,名叫薛家村,村中住户也就百来户,村外开垦出了许多农田,这里出产的粮食和蔬菜,都要供给到碧阳城,碧阳城在开元行省中虽然算不得大城市,但这里毕竟与另一国家接壤,也自然是两个国家商人贸易的聚焦地之一,碧阳城因此而繁荣,连带的,令城市周围那些村落的百姓生活也比其他地方要好得多。
如果不是薛家村与碧阳城相隔了五座大山,几乎阻隔了任何交通与贸易,那么薛家村村民的生活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艰苦了。但是,这个毫不起眼的薛家村,虽然经济落后,地处偏僻,却是拥有令人瞠目结舌的背景,那便是薛氏家族。
天战国,五大家族之一的薛家!
薛家村的这些村民,大部分都是碧阳城薛家本家的旁支,不过对于流落至此,从未离开过薛家村的战辰来说,这个在天战国拥有着令人惊悚实力的薛家本家却是显得太过遥远与陌生。
曾经偶尔从村民口中得知,这薛家村的旁支,其实也曾经是薛家本家的内族,只不过因为当年薛家村的祖先因为一次任务失败,导致家族损失惨重,所以被逐出本家,流放到了这个偏僻的山落,随后被命名为薛家村,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了大概五十余年。
在这里,几十年来,薛家村的每一个村民都是在竭尽全力的想要再度返回薛家本家,这个愿望,是所有村民为之奋斗努力的最终目标。
不过,付出并不一定有回报,村民们所做的努力,对于庞大无比的薛家本家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所以,每一任村长,都只能将目光放到其他地方,那便是,薛家本家五年一度的‘族比大会’!
这是碧阳薛家最为重要的大会,即便是放眼整个天战国也都是赫赫有名,五年一度,每一次族比,都是族内年轻一辈出人头地,扬名四海的机会。
而族比的诸多丰厚奖励,也是丰厚得惹人侧目。像什么赏金赐宅,配侍授武都是小的,其中最吸引战辰的地方,那便是只要能够闯进族比前五的话,便能获得一种名为‘冰珠精果’的三等灵药,战辰曾经听村中武艺教导官薛雷震说过,这等药物对于疗伤很有效果,若是能够得到,那么对妹妹的病情必然有着极大好处。
因此,族比,成为了战辰眼中最能改变命运和救妹妹性命的曙光。但是令人惋惜的是,因为自己外姓人氏的身份,他却是无法参加村里对年轻一辈武艺教导的课程。虽然他经常在平时干完活之后,便是会到村外那处特地被圈起来的空旷之地,被命名为‘练武场’的地界里,偷看他们练武,虽然经过自己的偷学与勤奋修炼,他有自信能够胜过这些年轻小辈,但是因为连参赛资格都没有,所以他也只能望洋兴叹。
上次被薛桂志这帮家伙殴打,最主要是因为当时的战辰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而且他们仗着人多,并且从不同地方偷袭,这才着了他们的道。
眼下,距离薛家族比大会,还有半年的时间,他现在年龄十五岁,族比大会五年一度,可以说,这是他唯一一次进入碧阳本家的机会,所以无论如何,为了妹妹,为了自己,他都一定要想办法参加,并且获胜!
…
回到自己那间木棚内,没有升炭火,即便是有,也是早就被战辰弄到战柔那间屋子里去了。现在,他的这间木棚,阴冷,潮湿,四面漏风,凉风吹袭进来,让得人鸡皮疙瘩都是生起一层层。
径自走到墙角炉子旁,揭开那破了半边的水壶,看着水烧开了,战辰便赶紧跑到床边枕头下,取出一个黑色的小包裹,缓缓打开,只见得包裹里还剩着丁点的黄色粉末,这些都是固体丸的粉末,一般村里将固体丸下,就是直接吞食,可以起到强身健体,固本培元的功效,这样才能让干活的,包括练武的那些孩童们,将身体打造得更好。
但是此刻战辰的身子依然很瘦弱,因为他从来就没服过固体丸啊!全都留给了妹妹,并且为了省着点用,每次都会将固体丸碾碎成粉,这样兑换成开水,然后才将药液混合在味道浓重的野根汁中,这样妹妹就喝不出其中的味道了。他可不想让妹妹知道这些,因为,他还清楚的记得,教导官薛雷震曾经说过,是男子汉,就应该承担起一切。
只是眼下,这一丁点的药液,已经根本就不能成功的熬出一碗汤药来,自己手臂骨折已经三天了,在这三天,因为没有干活,所以就没有领到固体丸,为了让妹妹的病情好起来,这三天他都是一直前往练武场那边,请求教导官点固体丸给妹妹喝,但是因为村中明文规定,这薛雷震虽然心有怜惜,却也爱莫能助。
“咳咳…”
这时,从隔壁木棚内,再次传来了战柔那令人揪心的咳嗽声。
战辰一怔,心中有些酸涩,走到门边,凝望着虚掩房门里,那躺在床上不断咳嗽的战柔,紧握着拳头,心中暗道:“好妹妹,你放心,我现在再去求下薛教官,不管付出任何代价,就是让我磕头跪下,甚至是要了我这条命,今天我也非得将固体丸给你要回来不可,你等着,你等着我!”
…
破旧冰冷的木棚内,战辰眼眸中,精光闪烁,紧握的手掌,因为大力,竟是让得指尖轻轻的划进了皮肉之中。
鲜血,娓娓长流…
ps:娃哈哈,我又回来了!咱说好的,过几天就开新书,怎么样,我没失言吧?大家行动起来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