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冠冕堂皇的三方合约签署完毕,内容大致为百年之内,三国不可向风城或其它两国发动战争,各自保持“良好”邦交,如有逾越则风城可联合其它二国向另外一国出兵,以此施压稳定三方局势,朝堂上下长河内外一听闻此等奇策委实令人拍案叫绝。
百姓的呼声坚定地站在了提出这样议策的两大战神一方,秦国内战就此打住避免了一场生灵浩劫,加上他们早年在外的威望,风行烈的各种匪夷所思令人惊叹的身份,编织而成的传奇故事在街头巷尾传颂得一时风头无两,支持之声高得倒叫风行烈和凌羽翔有点儿发蒙。
各自收起一份简单的协议书,遥遥处,秦涵身侧的向菊走上前来,眼光复杂地瞧着一身黑色男装英姿飒爽的风行烈,除了那日国宴之上,她便一直是这一身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打扮。如今风行烈所代表的风城在合约签署以后,已经被正式认定为一方独立而强大的势力,地处三国之间的风城连同以前的烈城,几乎算的上一个另类的国家,此时风行烈的身份当然不再是一国之臣。
“风城主,秦王想要与您单独见一面。”向菊恭恭敬敬,心中却在叹息这世界的变化令人措手不及,望一眼远方的整装兵队,尴尬低问道:“另外,我姐姐可还好么?”
那些古怪的事实打击太重,莲姬是天机楼主的消息他竟也从未知晓,一股难言的失落滋味堵塞在心头,毕竟,他们是姐弟,而此时,莲姬同风行烈的关系却显然比他这个亲弟弟来的亲近多了。
还记得小时候的欢笑,一入了朝堂,竟是再也身不由己!
人长大了,就会背负上这样的责任,许许多多的事,再不如年少之时的单纯,他记忆中最可亲的姐姐,如今已然形同陌路……
“她很好,她也希望你能好,只要你们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看出向菊神色之间的端默风行烈目色闪动着替莲姬叹息,亲人之间的感情什么时候已经如此微弱薄凉,竟然连问候都要由着第三者传递来去。
远处,莲姬正同小环和芸菲二女欢颜说笑,风行烈的身份三番五次地惊爆人群,她们一次又一次地吃惊瞪目,却终是愿意跟着她了,云里雾里地随她前往风城,总也比流落青楼之中的好。风行烈并不那么伟大,救不了太多的人,但身边对她好的,力所能及之内她必要护他们周全。
向菊向着那方看了一眼,年轻的眼里洋溢着惶恐,莲姬似有感应地回首,一怔,淡淡轻笑着转身,极为放心。那一瞬间,模糊了眼眶,鼻头酸涩的向菊勉强笑了笑:“是了,莲姐姐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风行烈转眼瞧了瞧身旁已然整装待发的凌羽翔,离别之愁腐蚀着心脉,空虚得叫人难受。
“我该走了。”烈火般的红衣映衬得凌羽翔整张俊脸越发狂肆,优秀得令人嫉妒的男人,上前一步,紧紧拥抱了她一下。
“不怕我到处拈花惹草了?”她促狭地笑。
“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凌羽翔郑重道,扬起自信满满的深刻笑意,狭长眼中,是从未掩饰过的浓烈爱意。
那潇洒的笑感染了她,风行烈同样上前一步,反拥住他,绽开欢颜:“自己保重。”
该说的话,昨夜已经说尽了,他们并非无知稚子,各自的责任,抱怨无用,积极去面对争取,才能把握住手中的事物,不让其溜过。凌羽翔与风行烈不是会为了离别便萎靡不正的人,再见正是未来的开始,冲着他所说的话,风行烈已经有几分猜测到他此行可能会做些什么,幸福温柔荡漾在心间,前途看似茫茫无期,可只要人们愿意,希望永远酝酿于其中。
转身擦肩,不再回头,凌羽翔狂放激昂的高呼声引得一片呼应。
“出发!”
“是!”
风行烈一直向前走着,来到那个颧骨又凹陷了几分面色仍旧那么苍白的男子身前,他身上的温和之意近乎感觉不到了,也没有什么怨恨的情绪,好像一尊没有了灵魂的木偶,活的那么公式化,活的那么凄凉。
“你所中之毒我会尽力想办法为你除去,如果还想多活几日等到那一天,便不要再这么愚蠢地伤身。”皱皱眉,那刺鼻的酒味比起上回重的多了,这两日来,想必秦涵已是成日泡在酒缸里了,本就中了毒,还这么糟蹋自己,简直是不知死活!
“我是在算计你!”秦涵俊朗的容貌早病弱不堪,苦笑着无力地说:“我们之间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田地……你明知道,我是在逼你帮我寻找解毒之法,为什么还要关心我?”她的关心会令他无穷无尽地悔,无穷无尽地恨,为什么她不能同一般女人一样呆在他身笨只是,那样的女子,也不是他所喜欢的风行烈了。
复杂地瞥过他骨瘦如柴的身体,瞥过那把他腰间金黄色的匕首,风行烈无声地叹息,一如既往地在他身旁坐下,极近极近,黑瞳微眯,不打算隐瞒自己的心情:“你不是个好亲人,可你是个合格的君主,大秦有你会强盛,会国泰民安,如今天下大局已定,我没有闲心希望你早点儿死。而且……我心里也希望你能活着,理智上我无法对你妥协,可感情上我却仍然忘不了,曾经有一个人,在我孤独的时候对我说,我们是一辈子的亲人,一辈子的兄弟,一辈子的朋友,我相信,说着这些话的秦涵用的是真心,用的是真意。我从来没有否定过你的真心,你有你的无奈,你生来便是为了帝王霸业,而我生来就无法对感情中的算计心机妥协,这并不是谁的错,只能说,这样的我们不适合。”
此时的秦涵既然已经可以对她吐出真言,风行烈也不愿埋着心中所想,坦荡直言:“我有恨过,有痛过,有无法释怀过,但这一切都是性格使然。从一开始,我就有着预感,君王身侧以我的性子不可能长久,你并不完全懂我,然而,我还是为了你的话留在了你身边。风行烈不是个没有感情的人,这么多年你秦涵二字已无法在我记忆中抹去,心底里,我也不希望你死,你明白吗?”
一丝丝的和煦从白衣的男子身上缓缓绽放,秦涵也不知是什么心情,贪婪地凝视身侧人的轮廓,却无法伸手再如曾经那般将之搂住,大开玩笑。
走到这一步,没有谁错了,只是,世界上总没有完美。
良久,他叹出一口气来,木然却坚定地肯首:“我会做个好皇帝,这也是我一生的目标。”
风行烈从袖中扯出一张薄薄纸片递过去,面对着仿佛回到了从前的那个人,在他温和的气息下淡然一笑:“这玩意儿的配方是麻药,可以制成去痛药物,是我偶尔在医术上看见的,我不知道有没有帮助,或许可以让你毒发时的痛苦减轻些。”
秦涵木讷地接过,转开有些凹陷的眼睛,思索沉吟:“昨夜皇宫来人,我部属也有察觉,天衣阁详细情形我不清楚,只是你倚红轩献舞的隔日,我隐藏的庙宇内有一群高手曾捉了一名青衣男子,提到过天衣阁的字眼。他们似乎要西去青国,我不清楚那些人是什么江湖势力,或许你往那面查探能查到些什么。如今的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一点……”
青国势力?还是江湖势力?风行烈美丽的眼睛低垂了下去,似乎有什么东西略略闪过,却终是没有捉住。
“谢谢。”她沉声谢过,想到柳无歌凌国三皇子的身份,一股难言的危机之感油然而生,总觉得这一切的背后似乎有什么阴谋,甚至可以将他们辛苦建立起的这个相对牢固的三角形态打破,但是苦思之下又觉得此时朝局理应毫无破绽,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见她起身而去,那一瞬间,秦涵猛地把脑袋转回来,眼中的温热几乎夺眶而出。
“你……我……还会再见面么?”
他沙哑着声,却分明已经知道了答案。
“不会了。”风行烈步履微顿,轻柔稻息间扔出一个肯定的回音,黑色的华美风衣摇摆之中,人已走的远了。
秦涵痴痴望着,张了张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
这一去,对于他们来说,必是永别。
风行烈不再是大秦的风王,秦涵却永远是大秦的秦王。
从此天各一方,永不再见,只因,相见不如不见——
昨天偷懒了,汗,嗯再去补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