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丝缝隙地落下,那片窄小牢房无疑成了坟墓,风行烈虽是得胜宅心绪却仍旧很复杂,实际并不如她狂肆笑声中那么轻松,轻叹在通道之中响起。
“看到那个人,我竟然会想到父亲……”
风行影转头一望风行烈,冰冷的气息少有的融化,赞同肯首:“虽然他是我的敌人,可是对女儿的心情却的确让我感觉到了父亲的影子,只是他的做法太过愚蠢,比起我们的父亲差得太远了。”风行影这一生也没有什么佩服的人,除了风行烈和几个姐妹,能够让她敬爱的,只有风擎而已。
风擎无疑是个成功的男人,无论是事业还是其他地方,就连风行烈的人格魅力,很大一部分也是遗传于这个男人。
“放心,我不是个弱宅不会因为感情而左右自己的决心,或许我的确同情过他,但他是你天煞的敌人,也将我绑架至此,若非我有后手留着只怕性命堪忧,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们风家姐妹可从来不售音菩萨。”感觉到风行影的劝慰,风行烈掉转头来,脸上已是一片轻松神态,成功解决了这对父子,无论是对天煞还是对他们帮助青篱征服青国都是有好处的。
姐妹二人相视一笑,多年合作的默契使得她们心如明镜。
“小烈,我们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这块地方彻底废掉了,我用火药炸掉了几个关卡,此时这个地下监狱梁柱已经崩塌,用不了多久就会全面坍陷,我们快点出去吧。”风行影仍是一身黑色紧身劲装,看起来酷劲十足。
“你奠煞部众不要了?”风行烈疑惑到。
发出了一击击退南藩王的幽冥一直站在一旁,此刻方才笑道:“主上,你太低估影姑娘了,她仅用了两天时间就已经将这片地方的南藩部众全部收复,此刻大部队退出了这里,愿意臣服的才能离开,不愿意的早被影姑娘的雷霆手段封杀了。杀鸡儆猴之下,根本没有人敢大肆反抗,他们也太低估天煞主力了!这南藩部众虽然属于天煞三十六部众之一,独立成势,可其中却有着代代相传的一系与天煞主力相应的人脉,别说你想不到,就是南藩王也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条。”
风行烈恍然大悟,心中暗暗佩服,叹服地大为:“原来如此,从他们内部人员开始分化,由内部向你臣服,果然是个好法子。”
风行影笑声凛冽,散发着风家子女中称得上通病的强烈自信:“我只知道,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不是我手上有火药,如果不是我拿着天煞的绝世武学无极密谱,他们会给我好脸色看么?含只有我们强大起来,别人才会对你刮目相看,如果小烈你不够强大,这个世界又怎么会印上你的记号?又怎么能事事顺利?就像这次,如果你没有安排我们在暗中潜入他们的总部,只怕要脱身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现在脱身是不难,可是要面对羽翔他们,我倒真怕了……”风行烈脑筋一转便想到了凌羽翔,当下叫苦不迭,此次她被绑架来,恐怕又要让他抓狂一番。
这次她派遣幽冥和风行影藏身寿礼之中虽是计划好的,但并没有告诉凌羽翔与青篱,风行影二人在这片地宫监牢里势单力薄为了不打草惊蛇根本没有出去打探过,虽说他们的速度非常快,但这地宫硕大,要全面控制也必须一些时日,从被绑架起算到今天,差不多十几天过去,凌羽翔等人恐怕在地上面要找疯了。
“含谁叫你不告诉姐夫,有什么事情也是活该!”风行影毫不客气地说着风凉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自己知道你错在哪里。”
“我……我还不是怕他担心……”风行烈嗫嚅着很没底气地小声道。
“结果呢?结果是他们更担心!”风行影翻了翻白眼,蓦地沉声:“先不说这个,小烈,你叫我们找的人我们找到了,可是情况有点坏。”
“有点坏?”心脏蓦地一跳,话音莫名其妙含着几分。
“具体你还是自己去看吧,他被关在地字十八号牢房,有点十八层地狱的意思,我说的有点坏不是说他现在的状况,而是他脚上绑着的锁链,那锁链硬度堪比百炼精钢,钥匙早就被人丢弃了,眼下这地方就要毁了,我们的时间不多,恐怕没办法带他离开这里。”风行影怪异地瞧了风行烈一眼,眯上了淡漠却不糊涂的眼睛,但并没有点破。
没等她话说完,风行烈的身影已经如风般窜了出去,此时的她并没有内功,却走得非常迅速。
“影姑娘,我们……”
“在这儿等吧,去了也不能拦着小烈,她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挡得了。”风行影敛起娟秀的眉毛,喃喃自语:“那个男人……和以前的小烈太像了,或许因为如此,她才放不下吧……”
风行烈的确放不下,至少,她无法看着那个睁着一双血瞳用哀求的目光瞧着她,不忍伤害她分毫的男子,就这样在这片地方消逝。
地字十八号房同样窄小,环境却与天字房相差太多,阴暗潮湿的幽暗里,仅仅是站在石室之外,未其中,那浓重的血腥味已破开了牢门鼻腔,带起一阵不适恶心。
忍住心头不住的颤动,风行烈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铺天盖地的血色充斥着人的眼部神经,墙壁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天知道在这个地方曾经死过多少人,那只有地狱才会散发出的令人灵魂也恐惧的腥气,就是风行烈也难以忍受地皱了皱眉。
目光顺着血红的墙壁看过去,横躺在的人影突兀地闯入她的眸中,瞳孔骤然一缩,那个人此刻的状态,令风行烈的心头起了一阵大火,甚至有些将管理这个牢房的每个人拖出去凌迟的冲动!
他不再是倚红轩时散发出邪魅气息的优雅男子,也不再是南藩一战中披着重甲带着杀气的冷酷男子,此时的他,紧紧闭着双目,面色惨淡如金纸,全身的衣物破碎不堪,没有一处不带着褐色的干涸血迹!锦缎般的长发形同枯草,杂乱披散了一身一床,那冰冷石床之上,也有一层被血浸透了的红,虽然暗,却极致刺眼,恐怕再如何清洗也无法抹去了。
他究竟在这儿多长时间了?风行烈心口抽搐,难以忍受地一阵心痛。
粗如手臂的黑色长链连在他的脚裸之上,他整个人就是一个血人,没有任何的生气,再没有挣扎的迹象,风行烈的头脑一阵晕眩,咬住下唇,一步一步走过去。
她还记得当初在南藩,他是如此地希望报复,希望复仇,从生死线上一步一步挣扎着爬起来,不肯向天妥协。
她还记得,那日皇宫,他身困于险境,却凌厉果断,毫不犹豫地对自己施展辣手,只为争得摆脱死亡的机会。
她还记得,那天在水潭爆他一寸一寸爬向水潭,不肯放弃地用自己的意志熬了下来,那不长不短的一段路,对那时候的他来说简直就是奇迹。
风行烈记忆中的柳无歌,从来都是个不懂得屈服,不懂得低头,拼死挣扎,同天命抗争,不愿意放弃希望的人。
此时此刻,那个人却无力地躺在那儿,好像再也不会再站起来,再也不会对天怒吼,指责苍天不公,不甘不屈。
一瞬间,风行烈的心简直愤怒到了极点!她不知道青王为什么这么对他,她也不知道南藩王究竟想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消息,但是,那些人必定要付出千百倍的带价!
“谁?”的人,轻轻地动了,艰难地一寸一寸慢慢坐起来,这样一个很简单的动作,此刻的他竟然做得那么艰辛!
然而,他没有逃避,也没有如一滩死水地再躺在床铺上,而是一点一点坐了起来。
虽然,他必须靠在身后的冰冷墙壁上才能保住身体不向旁边倾斜,虽然,他必须大口喘息才能维持住这个简单动作所需要靛能。
风行烈咬咬下唇,已经不知道再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痛。
这才是柳无歌啊!到了这个地步,他仍然不肯向任何人低头,比谁都骄傲,比谁都温情,比谁都期盼希望,明明已经脆弱到了极点,却仍旧在苏醒的一刻将腰杆挺得笔直,曾几何时,她也是如此的固执,如此的不懂变通……
然而,直到现在,风行烈也从未放下过这种不知变通的思想!
“无歌。”轻柔的一叹,甚至带了些无法掩饰的怜惜,风行烈终于站到了他身前,温和地发出关怀的语声:“无歌,我来了。”
“媚娘?是你!真的是你!”喜悦的声音从那个人口中发出,他差点儿没从石面兵起来,但是此刻的他明显没有那个体力,他拼命地翻过身体,摸索着向前爬去,却毫无征兆的从滚落下去,发出一声闷哼。
他的欣喜,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让风行烈感到欣慰,可却在他整个人跌下床铺的一瞬间,如释重负变成了一片惶恐,风行烈只觉得心底像是被挖了一块黑洞,拳头不自觉的握紧,青筋渐渐凸起,眸光里惊骇充斥!
老天!千万别是真的!
风行烈几乎是赶着飞奔了过去,一把将柳无歌的身体托起,让他一半身子靠在自己身上,紧紧凝视着他双眸紧闭的惨败面色。
“无歌,你看看我!是不是我,你看看就知道了!”
柳无歌全身一震,那紧闭的双眸毫无征兆地微微一眨,快到让人反应不及,喘息声越发不堪重负地粗重,整个人都像是随时要倒下。
他的语声却已经充满了温度,即使还是很虚弱:“是你,我决不会认错的,媚娘,就是你化成了灰,我也认得……”
但风行烈却无法再去注意那些,她的呼吸也乱了,乱到了她自己也无法控制的程度!
脑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轰然巨响,爆裂帝痛感觉充斥着大脑,风行烈甚至不顾他身上还有的伤势,一把重重握住他肩头,几乎是怒吼咆哮。
“睁眼!”
柳无歌身形巨颤,绝望地拼命:“不!媚娘,不要!”
“我叫你睁开眼睛!”风行烈银牙咬得咯咯作响,似要碎裂,身上的每一寸都带着狂暴的杀意,让人无法抗拒她的命令。
“不!不要这样媚娘,不要这样……”纵然已经明白再也无法隐瞒下去,可柳无歌还是无法顺从,他抗拒地紧紧闭着眼眸,却不知道淡淡的血丝已经从中缓缓溢出,嘶声哀求:“你说过我的眼睛很漂亮,你喜欢它的光芒,这是我唯一能够留在你心底的东西,我求求你,不要将之抹去,如果说我这个人无法在你心里留下什么,我只求你记得我的眼睛,记得我那双你认为很漂亮的眼睛,我不想你看见我现在的样子!媚娘,你走吧……你走吧!我只是个失败宅我斗不过天,斗不过地,斗不过人,我败得很彻底,我只是个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妖孽,你能够喜欢这世间称为妖物的东西,已经是我最大的荣幸……”
柳无歌一口气说到这里,胸腔中的空气已经抽了个干净,一口气缓不过来,顿时发出了一连串的咳嗽。
他轻轻舒缓着肺中的空气,石室之中只余下一片死寂。
“无歌,别的我不想听,我只要你睁开眼睛。”打破了沉默,风行烈侍执的坚定的,温热的手掌抚上那看起来仍旧很俊美的面部,其中的温暖,让柳无歌忍不住轻轻。
无声的挣扎后,他终于还是在绝望之中沦陷于那一点少到可怜的温柔里。
柳无歌一点一点抬起乌青的眼皮,室内的空气顷刻之间降到零点。
两个漆黑的空洞之中,明亮不复,寒冷在心头纠结,甚至无法在意这可怖的狰狞!
无法遏制的痛心,痛到身体的每一寸筋肉,每一个细胞!风行烈强忍住仰天嘶吼的冲动,狠狠张开已将下唇咬出了血的口,轻声悲切地笑。
“虽然光泽已去,可……仍旧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宝石!”——
都来打死我吧,这个结果是我零时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