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原野之恋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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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最后一年级开学,正值金秋,傅剑玲刚整理好住宿行李,准备返校,家中便来了几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就是杜雅的爸爸和妈妈,他们身边还带着一个陌生小男孩,大约还在念小学的样子。

  傅剑玲的爸爸妈妈很有礼貌地招待了他们,从谈话中她了解到这小孩就是杜雅唯一的弟弟杜小言,傅剑玲诧异不已,把坐在自己面前这个毛手毛脚不太讨喜的小看了又看,眉宇间活生生有杜雅的影子。

  杜雅的父母说这回到武汉走亲戚,顺道拜访一下傅剑玲的爸爸,感谢他当年帮忙安排杜雅的后事,又眼见跟女儿一辈的傅剑玲出落得亭亭玉立,且很伤感地对杜小言道:这个姐姐就是你小雅姐姐唯一的朋友,她死的时候你还太小,什么都不知道。

  晒得黝黑的男孩眼睛却直勾勾盯着茶几上冲咖啡用的伴,说真的,傅剑玲觉得这小孩很有可能对杜雅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杜小言对她还是有些反应的,起码他除了羡慕而贪婪地浏览她家的装潢环境和食物外,就是好奇地打量傅剑玲。

  往后他们又谈及杜小言念书的事,便提出以后想来求傅剑玲爸爸帮忙,安排他初中到武汉来借读。傅成海其实并不怎么看得起这种人,生了几个女儿,个个都不放在心上,就是死了一个也不怎么伤感。两个人嘛虽说都没什么文化,却还知道为儿子的学业四处奔波,动点脑筋,对待儿女惮度可算天差地别。傅成海只有剑玲这么一个独生女,想都不曾想过要再去生个儿子,只道全心全意把女儿养好了,一样是幸福的。

  谈话到一定程度,傅成海打算给杜雅的父母一些更直接的意见,却不想孩子们听见,便提议让傅剑玲带着杜小言四处去玩。杜小言一听要去玩,就雀跃不已,用热切地眼神看着傅剑玲。剑玲一想,决定带着杜小言去见见其他朋友。

  就这样,午间时光,薛涩琪,许为静,韦宗泽都被她叫出来了。由韦宗泽做东,大家在一家叫做天使之城的地方聚餐。

  许为静瞧着杜小言问道:“他哪里像杜雅了。”薛涩琪则冷笑着反问:“你哪还记得杜雅长得什么样!”许为静则搬着手指头算道:“一二三……三年多了嘢,我去世一年我差不多就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你可真没用。”薛涩琪说完又出了个点子,“剑玲,你会画画,不如你来画张杜雅的肖像,也让她弟弟认一下。”便叫服务员拿来纸笔。

  傅剑玲开始一笔一笔在上面勾勒,勾勒出她心目中杜雅的样子。

  “不对吧。雅雅没这么可爱。”许为静说:“她应该是那种有点性感的类型。”

  “唔,我倒不觉得她性感。”薛涩琪接到:“我觉得她点感性。”

  傅剑玲抬头看看韦宗泽:“你觉得呢?”韦宗泽一手托着下巴,仔细回忆了会儿,“从男人的角度来看,她给人的印象是温柔,文静,脑袋里装着很多事的那种姑娘。”

  金秋艳阳之下,他们的话你来我往,让傅剑玲如梦初醒,她突然间意识到一件事情,即死亡意味着被遗忘。儿时建立的感情,长大了便没什么时间去想它,就是偶尔想了,还没办法确信。

  那天大家一起出了点钱,给杜小言买了些东西,这小这才开始哥哥姐姐叫不停,尤其是对傅剑玲,势利的许为静开玩笑道:“这有前途,柿子专拣软的捏,知道讨好谁最能管用。”

  玩到傍晚,杜小言便跟着父母回亲戚家休息去。傅剑玲也背起准备好的行李预备回学校,临走时,爸爸陪她一起下楼,口里还不忘唠叨:“你要记得在学校好好学习,大学毕业之前不许谈恋爱。”傅剑玲也只敢笑一笑。

  其实,此时韦宗泽就在车站那边等着她,他们约好先陪她回学校,放行李,然后再一起去看电影。

  当傅剑玲背着背包走到车站时,看到韦宗泽靠在栏杆边上玩手机,那时候他们都很怀旧,韦宗泽喜欢玩搬箱子,傅剑玲喜欢俄罗斯方块。韦宗泽见到她走过来就收起了手机,主动帮她把背包背过来,然后笑眯眯地问她:“等下宵夜想吃什么?”傅剑玲道:“刚吃完晚饭就想宵夜,你不怕长胖。”韦宗泽道:“把你养胖了再说。”

  有一会儿,车到了,人还挺多,“要不然打的吧。”韦宗泽说。

  傅剑玲摇,两个人便挤上公汽,韦宗泽抓着吊杆,让剑玲顺势靠在自己怀里。拥挤的人群中,傅剑玲默默依靠在他的胸口,吸取着他的气息,渐渐觉得自己安全无比,她不禁用力抱了一下他的腰,他垂头便在她发际亲了一口。一会儿,又亲了一口。

  换一种说法来形容,这班车正将她从父母的襁褓送往另一个天地。

  某个夜晚,他们睡在一起,过后,韦宗泽往往不太有领的情绪,而她却会兴致勃勃说出许多心里话,说完了发现旁边的人正在满足地打呼噜。傅剑玲觉得以后他们俩个结婚了,夫妻间的性生活大概就会是这样的吧,有好奇,有,也有一颗完全开放的心。韦宗泽自和好以后,强大而温柔的行事态度赢得了她全部信任,她总是预想着,等他们一毕业,找好工作以后马上向父母说明。

  然而这种美好的预想都在一个阴雨的早晨停止。

  傅剑玲吐得稀里哗啦,起先没有在意,后来寝室有个做过人流的同学,悄悄问她,你是不是跟你男朋友发生关系了,最好去检查一下,要是例假推迟了没来,搞不好是怀孕了。我当初就是没注意,要是发现得早的话,四十几天内可以药流的。

  傅剑玲被她左一句怀孕,右一句药流给吓得不轻,忙打电话给韦宗泽。

  “我可能怀孕了!怎么办!”

  韦宗泽正在上课,听到这句话,感觉就像是大白天天上忽然炸了一个雷,韦宗泽一下课就跑出来找她。两个人坐在小树林里,默默不语。

  后来还是傅剑玲先开口问,“现在怎么办,我还没毕业,不能生小孩。”

  韦宗泽握着她的手,眉头紧锁,大概正在脑海中想象最坏的情况,最坏的情况就是让她去做人流手术,可是这等于他亲手拿刀在她身体里划,一旦做了,她会终生铭记。

  “我们先去医院检查一下,确认你是不是怀孕了,再决定怎么做吧。”

  “要是真的怀孕了怎么办。”

  “那我全听你的,你要留下这个孩子,我们就结婚,你要是不想留,就……就……做个手术,我们找最好的医生。”

  傅剑玲也知道就这么两条出路而已,只好忐忑不安地和韦宗泽去医院做检查。结果一去了以后,发现有很多女孩的情况都和她差不多,婚前性生活,意外怀孕,然后拖着男朋友来医院检查,确诊以后坐在候诊室里面哭,男朋友怎么劝都不管用。

  一幕幕看得傅剑玲心都冷了,直到护士叫她进去,诊室里白晃晃,早就对一切见怪不怪的医生正在打哈欠。

  “你哪儿不好?”医生问。

  “我那个没来。”

  “有性生活吗?”

  “有。”

  “那去打个B超看一下是不是怀孕了。”

  三言两语就打傅剑玲出来,拿着医生开的B超单子,看到韦宗泽紧张地跑过来问她,“怎么样?”“医生说做B超。”“噢,那我去交钱。”韦宗泽拿着单子就去找交费处。

  那天妇幼医院的人多得要命,傅剑玲和韦宗泽等了很久很久才等到她进B超室,那会儿她已经有点心如死灰的感觉。冰凉的仪器在她的肚子上来回滑动,B超医生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脑,一声不吭。傅剑玲忍不住开口问:“我怀孕了吗?”那医生却笑了一下,“你想怀孕吗?” “我不想。太早了。”剑玲回道。医生又是一笑,从台子边抽出几张纸丢在她的肚子上,“喏,用这个擦一下。”然后打印了一份报告,递给傅剑玲:“恭喜你,你没怀孕,下次小心点。”

  傅剑玲就差当场哭出来。

  拿着B超单子出去,韦宗泽正紧张地朝她看。见她摇,韦宗泽狠狠松了口气。

  “真是吓死了。”他说。

  傅剑玲也这么觉得,“我以后再也不做了。”

  韦宗泽倒不敢抗议,环着她肩膀道:“好了,心头一块大石头掉了,我们好好吃一顿去。”

  出了医院大门,顿觉城市喧嚣,熙熙攘攘,未来的人生才刚开始。

  吃饭的时候,傅剑玲感慨道:“女孩子不懂得保护自己,受伤的只能是自己。”

  韦宗泽看在眼里,听在心里,发觉尽管这次的事只是一场虚惊,但在她心里还是埋下了隐患。同时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他,也感觉到自己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坚强,坚强到能够承担傅剑玲的人生。假如这次真的有了,唯一的结果就是在她的身上留下残忍的一刀。

  这天他们两个都很累,吃晚饭,韦宗泽就把她送回了学校,分别时本想给她一个温暖绵长的吻,她却草草就结束了。韦宗泽不敢再央求她,事后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一进门,看到铺得整整齐齐的床,就想到昨天晚上她留宿过。

  他把整个人往倒去,还能闻到一点剑玲身上才有的那种味道。可他有点怀疑,再这么下去,失去她是迟早的事情。

  “你真是没用。”

  所以当厉洋深更半夜接到韦宗泽诉苦的电话,而且又守于傅剑玲时,他真的很想给他两拳头。“每个谈恋爱的人都会经历一两次这种事,习惯就好了。”

  韦宗泽说:“你没看到她当时的那种眼神,很害怕,很茫然,我就站在她身爆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说得动情,厉洋却忍俊不住:“我求你别这么认真拼命,不然我真的想建议你以后别跟她了,当然,前提是你千万不要告诉我,除了她,你已经对别的女人无能了。”

  韦宗泽不悦道:“我跟你说真的,你还嘲笑我,当心我告诉你那个学跆拳道的女朋友。”厉洋不禁叹息,“真是人间有归途,一物降一物。那你现在不睡觉,半夜打电话骚扰我干嘛?纯粹就是发牢骚?你知道现在几点吗?两点多了!”

  “当然不是发牢骚这么简单。”韦宗泽清了清嗓子,“我是有事要你帮忙。”

  “什么事?”

  “之前你不是说有个亲戚在房地产公司做销售主管吗?”

  “是啊,怎么了。”

  “我想买套房子。”

  “你疯了吧!”

  “没。”

  “你打算找你老爸要钱?”

  “当然不,这就是我要找你帮忙的地方,我想去你公司上班,你上次不是说,你们老板们很欣赏我嘛。”

  “搞了半天你是要来跟我抢饭碗。”

  “我打算先付个首付,然后和剑玲一起供这套房子。”

  “何必呢!你们将来要是结婚,铁定不缺房子。”

  “不是这个问题,你不懂,我要她的心牢牢地和我绑在一起。并竟我和她现在结婚是很不现实的,可是这年头,你也知道,风平浪静,大家都容易倦,一点小事,就可能会使人产生放弃的念头。”

  “这么说,你怕她厌倦你?”

  “我相信她不会的。”

  “我以前总说你是根冰锥子,天生是韦家的种,可今天你倒让我另眼相看了。行,既然你都开口了,就算我的饭碗真被你抢赚那也只能算我没本事。你想什么时间来上班,我会提前和老板说好。”

  “谢谢,我就知道你够哥们。”

  韦宗泽直到确定了到历洋那家公司实习的事情以后,才告诉傅剑玲他开始上班了。其实大四以后,上班,实习,找单位这种话题比比皆是,所以她也没多想,心说自己也该出去找点事做了,直到韦宗泽兴奋不已地领她到汉口一个还未建成的楼盘前,“这里怎么样?离你家很近。”

  “什么着怎么样?”

  “我想买下来。”韦宗泽道,然后拿出一张结构图,指着其中几间房,“我看中了几间房子,你再来选一下,做个最终决定。”

  傅剑玲愣半天没能理清头绪,“我们还在念书,买什么房子啊!还有,你哪来的钱买房子?”

  “我当然不会跟我爸要钱。我打算贷款,先攒钱付个首付,首付就几万块而已,咬咬牙就攒出来了。”

  那时是二零零一年,武汉的房产市场炒房气氛还不太明显,基本上,只要你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负担一套房子并不是什么很夸张的事。买房按需,新房消费者大多是新婚夫妇或渐入城市的农村人

  所以像他们这样,本地土生土长的,大学还没毕业就开始准备买房,在各方看来,都是件奇怪的事。

  “我想给你一个家。”韦宗泽解释道,说完顿一会儿,“不是,我想给我们两个人一个家。”

  你看,他总是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可以牢牢抓住她,还知道说什么样的话,一句就行,足以深深打动她。

  她接过韦宗泽手里的图纸,选了其中一间,就这个好了。

  你同意了。他兴奋不已。

  嗯。我看我也提前找份工作好了。

  你想做哪方面的?

  当然是自己的专业嘛。

  哦,广告策划。我帮你问下我姐,她有朋友自己开了一家广告公司。

  你先让我自己找一下工作啊。

  那多浪费时间,你现在还没毕业,自己找工作的话,很难被公平对待的,锻炼自己的机会也会很少。既然我们现在有现成的资源,你去了以后,对方还可以照应一下,给你更多实践的机会,何必放着不用呢。

  傅剑玲倒也同意了:虽然是歪理,不过你说的对。

  韦宗泽回道:我说的是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最表面的一层。

  这么一来,两个人都开始上班,除了学校的课,就是往公司里奔。

  虽然看过很多电视剧和书,但是人生中第一次踏进公司,第一次参与工作项目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值得庆幸的是,两个人的实际工作能力都很强,都很快赢得了老板的赏识。相比其他实习生来说,韦宗泽的工资已经开始接近历洋,傅剑玲也差不多达到正式员工的待遇。一起拥有一个家,似乎是一件越来越现实的事情。

  那个时候最快乐的事,就是他们空闲时间坐在一起讨论如何装修自己的家。隆冬来临之际,他们的心却不已。傅剑玲即使春节回家,也不忘上网打开小,若是看到韦宗泽的头像亮着,一闪一闪,她就会激动不已。

  提问,原来人是这么容易激动的动物吗?答案是,是的。

  人们对自己所向往的,所努力经营的和付出的一切都容易感到激动。

  春节时,薛涩琪专程到傅剑玲家来玩,剑玲的爸爸妈妈都还比较喜欢她,为了招待她,把屯在冰箱里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夜里又下了一场雪,傅剑玲就留薛涩琪过夜,她猜薛涩琪这时候来她家,也是因为家里有点不愉快。

  “也没什么不愉快的。”薛涩琪洗完澡,坐在剑玲的房里吹头发,“就是中午跟爸爸妈妈一起吃饭,吃完了他们居然各回各家,还问我,今天跟谁回去!回去?我还能回哪儿去!爸爸家里还有个狐狸精,妈妈又是个怨妇加工作狂,我哪儿也不想去。”说着说着,眼睛也红了,“真讨厌,这时候我要是有男朋友就好了。”

  傅剑玲道:“说不定毕业的时候,某个暗恋你多年的人会忍不住向你表白。到时候你别不给人家机会。”

  “那也得看看对方什么样!”说话间,她头发吹干了,开始在剑玲的房间里到处搜,翻翻衣柜,看看抽屉,最后在剑玲的枕头下看到了稀奇东西。是一个画板,上面是室内设计的草图。

  “哇塞,剑玲,这就是你和韦宗泽的新家?”

  傅剑玲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嘘,你小点声啊!被我爸爸妈妈听到怎么办。”

  “噢,噢,对不起。”她降低了嗓门,“好漂亮啊。”又一页一页地翻看:“这些都是你设计的吗?看得我好激动啊,我也想有一个这样的家。真是便宜了韦宗泽那个混蛋。”

  “你真记仇。”

  “可不是,我跟你不一样。”薛涩琪拿着画册,仰躺到:“说真的,剑玲,我觉得你很有这方面的才华,不如毕业以后去当个室内设计,你看怎么样?”

  “你说的可容易,我又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唔,我看完这些,觉得你不去当个设计师就太可惜了。所谓设计,不就是能让人看到以后就希望实现它吗!你完全做到了。”

  说完此话她又是一阵叹息,“其实,我们都快要毕业了,可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许为静那比我强,她很明确说她想做生意,虽然我觉得她不靠谱,但总比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你啊当着面总是不会表扬她的,背着面倒都是好话。”

  “含她那个人给点颜色开染坊,我可不是葛离。”

  “是哦,反正葛离在你心里也只是个笨蛋。”

  “……”

  “怎么了?干嘛突然间不说话。”

  “你是这么觉得的吗?我总是把别人当笨蛋?”

  “哪有,我只是说葛离!”

  薛涩琪瞪眼看了傅剑玲了一会儿,把已经看完两边的画册又一次打开看,“算了,反正他也确实是个笨蛋,情商低下,狗改不了□□,还是个秃子。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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