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眼孟元朗手中提着的人头,黑衣男子扫过那断首处滴答淌着的鲜血,微扬了眼梢,“你为何要这么快将陈立给杀了?”
“陈立不能回去向霍昕交代,他对你起了疑心怎么办?”
手腕一扬,孟元朗如弃物般将陈立的人头丢在了一旁,“若是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会贸然将陈立杀了?”
说着,孟元朗抬脚跨过陈立的尸身,走到书案旁随意拽了一条布巾将自己手中的鲜血,连同剑刃上的血渍一并抹去纺。
接过方才的话语,他继续道,“陈立跟随霍昕数年,对其忠心耿耿,无法用一般的手段就能笼络收归己用。”
“再则,陈立也算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方才似乎发现了些什么。如此,他回去后,必定会向霍昕如实汇报。”
“而现在,我要的是霍昕如从前一般对我全然信任。”
闻言,男子微微挑眉,不禁感叹道,“霍昕一定想不到,欲要将他拽入地狱的人,会是那个抚养他成人的人。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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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是一月有余。
这段时间,霍昕率军来犯,并联合盘踞在千山府的孟元朗于兆县一战。而东陵晟则颁下旨意命凌霄为先锋与叛军恶战。
此番,驻守在燕江府的禁军只有五万人,但霍昕率领的叛军却有二十万之多。
纵使在兵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霍昕的大军依然没有讨得半点好处。
至此,双方已在临近的熙南镇僵持了三日。
位于燕江府青藤州的一间府邸中,青芜正静坐在妆台前绾发上妆,而她身旁则有一名临时派来照顾她起居的婢女,替她打理着一切。
见婢女采芹已为自己梳整好发髻,青芜拿起锦盒中的螺黛朝眉间轻轻浅浅的描去。
一番细琢精妆过后,她执起一支清雅秀致的珠花让采芹替自己戴在了髻间。
看着女子清新可人的秀逸模样,采芹以木梳轻轻理过她披散在肩头的发丝,不禁赞叹道,“萱妃娘娘真好看。”
闻言,青芜浅浅一笑,定眸凝向了镜中倒映而出的怡人娇颜。
柳眉清明,目若琉璃,唇角弯弯动人心。
自别院里颜真替东陵晟疗伤过后,他的身子已逐渐恢复。
这几日,他一直与数名大臣在熙南镇附近的一处静雅府院中同他们商讨应对之策。
眸光不离的注视着镜中的自己,青芜眉眼轻动间,忽觉这份清婉秀美中似乎缺了点什么。
目光落向妆台上摆放的物件,她一眼便瞥见了那个放在螺黛后的丹翠锦盒。
伸手拿过锦盒,青芜用细腻的朱笔在锦盒中点了点后,便朝自己的眉心处描下了一枚丹脂花钿。
唇角再度凝出一抹笑意,她眼梢一挑,问道,“这样如何?”
见眼前女子清丽中透着一丝夺目的明艳,采芹已是连连赞道,“这天上地下,怕是没有女子能与萱妃娘娘斗美比肩了。”
听得她的感叹话语,青芜莞尔一笑之际,却忽闻门口传来了轻缓的叩门声。
“萱妃娘娘在吗?”
一听这声音出自安丘,青芜便寻思着是不是东陵晟派他来的。
下一刻,她已起身来到了雕花木门前,而采芹则是紧随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瞥了眼青芜身后的婢女,安丘朝她行下一记礼后,便道,“萱妃娘娘,皇上派奴才来接娘娘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青芜虽是疑惑,但眼中仍流露出了欣喜之色。
闻言,安丘躬身作出了相邀姿势,并道,“娘娘随奴才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心知他也只是奉命行事,青芜轻轻一笑,便淡淡说道,“那就请安总管在前面带路。”
见自己出门之际采芹也欲跟上同去,她侧过脸朝这女子吩咐道,“你就在此候着吧,本宫一人前去便可。”
“是,娘娘。”看了眼安丘,采芹将头一低,乖巧的应了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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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绵绵的九曲回廊间,青芜正踩着脚下的青石碎影,走在悬耀着明艳灯笼的月夜中,而安丘则是走在她的左侧,替她领路掌灯。
一路在月光灯影中行着,待青芜不经意间朝前方投去目光时,隐约瞥见不远处的五角凉亭内有一抹男人的身影。
眸光倏地一定,她只在分秒间辨认出了那道令她再熟悉不过的侧影。
此时,一旁的安丘已顿住脚步,朝她行礼道,“皇上在那边等着萱妃娘娘,娘娘请吧。”
说完,他便躬身朝后退开几步,随即转身离去。
轻轻挪动过绣鞋,青芜已缓缓朝着东陵晟走去。
此刻,她脚下的步履虽是行得缓慢,可心却如长了翅膀般恨不能立刻飞到他的身边。
忽的低下头垂看自己的脚尖,青芜已在心念挣扎中进退两难。
tang看着脚下影影绰绰的清蓝月光,她在恍惚中瞥见了花落满地的繁华。蓦地抬头望向四周,青芜这才发现此处还生着许多娇柔缤纷的花枝与翠树。
刹那间,回忆便如狂风暴雨般排山倒海的向她袭来。
在她尚未成为东陵烨的颐妃之前,他们也时常如现在这般在王府的花园中静静地坐着,以花为媒,酒为伴。
虽说那时总是她一个人说着,他鲜少开口,可便是他身边的人,也早已认定她是他的女人。
而他,亦是默认。
但即便如此,她仍是以为自己不够好,不足以让他疯狂的爱上自己。
而她曾被流放蛮荒的囚犯身份,则是令她更为自卑,以至于她做了那些永远无法弥补的事。
可现在回想起来,若是她早知他有心帝位,或许自己便不会那样因身份的卑微而过分猜忌,并固执的想要去改变一些事。
“来了,就过来坐吧。”月夜中,东陵晟低沉的嗓音乘着清幽的晚风徐徐贯入了她的耳中,亦断了她的思绪。
青芜微微一惊,便加快脚步走到了东陵晟身旁。
只是,她刚要福身行礼,便听见男人缓声道,“这里没有外人,礼可免。”
闻言,青芜心中顷刻间便**出了一丝甜蜜。
便是那简简单单的“外人”二字,就足以令她这些日子以来心中郁结着,烦闷着,妒恨着的种种,烟消云散。
“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言语间,青芜在东陵晟身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瞥了眼他放在腿膝上的手,她心中一动,便咬了咬唇瓣,鬼使神差般的轻握上了他的手。
此时,东陵晟却不着痕迹的将大掌从她微凉的手中抽出,随后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水递至青芜面前,淡淡道,“夜里风凉,喝杯酒驱寒。”
以双手捧过东陵晟递来的酒水,青芜放至鼻端轻轻一嗅,便眉眼弯弯的笑道,“你还记得我喜欢喝这种酒?谢谢。”
记得东陵晟还是摄政王,他尚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时,他们也曾如现在这般。
那时,她能明显感觉到,这男人心里是有自己的。
思及此处,青芜心头那清清浅浅地甜,已是越来越浓。
只是,在她仰头浅尝杯中酒水之际,却听见东陵晟嗓音清淡地说道,“或许,你该谢的人是安丘。”
瞬觉心头闷闷一钝,青芜已收住动作,略显错愕的看向了眼前男人。
纵使她可以理解安丘侍奉在东陵晟左右,办事得体且面面俱到,就算他知道自己的喜好也不足为奇。
可为什么?他如今便是连骗骗她也不愿了吗?
有些话,她不知是否应该在他面前说出来,但若这样做了,她将会永远失去这个男人。
装傻,或许是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事。
青芜勾唇一笑,轻描淡写的开了口,“那臣妾可要替皇上好好奖赏下安…”
“朕找你来,不是为了说这些。”轻扬凤眸,东陵晟目光无绪的看向了顿显尴尬的青芜,“陆横逸,在太医院资历尚浅,可你却破格钦点他为主治太医。”
“臣妾不明白,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心脏微微一抖,青芜咬唇应道。
“此次,你私自离宫前来黎川府,事出有因,朕可以既往不咎。”眉眼忽然一凌,东陵晟继续道,“你是否该向朕解释一下,你为何会与陆横逸同行,以及你与他之间的关系。”
“解释?你是怀疑我与陆横逸有染?”青芜惨淡一笑,摇摇晃晃的站了起身。
似是一瞬从天堂跌入地狱,她血色全无的脸在清冷的月华下已是苍凉尽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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