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浚又来店里找我。
不是他不好,而是我自己烦。我都跟里欧接吻了,再跟严浚纠缠不清不是有点滥?不行不行!我得跟他做个了断。
“你今天没上工啊?”
还好江仁和已经换地方上班,否则在这里吃饭,难保不会被他撞见。
“有呀!昨晚忙了一夜,今早才收工。”
“你来找我,不怕你前妻找你麻烦吗?”我不想提自己挨过他前妻一巴掌的事。“上次的事,我很抱歉。”原来他早知道她干的好事。“你放心吧!她再婚了。”“那你也再婚嘛!别输给她。”我嘻嘻对他一笑,他没表情,害我很尴尬。“我是想再婚呀!你以为我为什么来找你?”他好像有点生气。
我更生气,他的口气很狂妄。本来对他印象还不坏,这句话破坏了我之前对他的好感。“严浚,”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他的名字。“我是同性恋。”
他愣了好久。
“所以,你上次没办法接受我的吻?”还好他没表现出一副没见识的样子。“我承认你很有魅力。”我还是稍稍安抚他。“本来也想试试,说不定我跟也可以。是你让我有了尝试的意愿,可惜没成功。”
他扯了下嘴角,继续吃东西。
我想我摆平了他。
“形容一下你的长相吧……”莲舟今天对我十分客气,好奇怪。
“很难用文字形容,反正很帅……”
“在哪儿高就?”
想起祁洛勋对我的提醒,我决定立刻退出聊天室,省得被人拼凑出我的背景资料。谁知道网上有多少男扮女装或女扮男装的变态分子?
我低头沉思时,祁洛勋来敲我房门。今天是周末,所以我又回来跟他同居。“干嘛?”
“陪我去买点东西,江仁和跟冯君媛明天要过来喝下午茶。”
之后,我陪他上街,大包小包零嘴抱回家后,我先拆了几包吃。
他陪我看电视,我喂他吃零食。好温馨!
“你如果觉得闷,可以找几个朋友来家里喝茶聊天,不要没事就上网聊天,没什么意义。”他盯着电视念经。
“上网可以胡说八道,可以让精神完全放松;跟朋友聊天不能乱讲话,没多大意思。”我重申自己的看法。“我在现实中算老实规矩的人,所以才想在网上体验另一种生活。”“你不怕伤到别人?”
他认定我只会伤人,不会受伤,好像我是无敌女金刚。
“当然不怕,一切都是虚拟的。”
“狡辩!”他转头看我。“你那么喜欢胡说八道的话,我当你的听众好了?”“你没听懂我的话。”我懒得解释。
面对面的情形下,我如何扮演一个近乎完美的痴情男子,如何理所当然换取痴情美眉的满腔真情和热泪一把,我如何跟人聊得“泣不成声”?
“不准再吃了!”他忽地抢下我手中那包零食。“你还真能吃!愈吃还愈顺口!”我觉得他想找我麻烦。看!他还把电视关了……我又有寄人篱下的感觉。站起身,我向他道晚安。
“才九点而已,你都睡得那么早吗?”他也站起来。
当了好一阵子乖乖女,此刻我有点反应迟钝。
又过了好久,他问我:“怎么没声音了?你不是很爱讲话吗?”
“讲什么?”
“随便。”
“讲笑话可以吗?”
“那我们到院子里讲,像除夕夜那样。”他点点头。
我讲到十一点,终于可以睡觉,累死了。
我也有贤慧的一面。
忙了一上午,我终于煮了锅大肠面线和珍珠奶茶。
我们两人就吃面线当午餐,喔,他还说很好吃!
昨晚睡眠不足,今早又累个半死,吃过午饭我就回房睡午觉。
我交代他不能叫醒我,因为我喜欢午觉睡到自然醒的感觉。他要是敢破坏我这种美好感觉,我就再不煮面线给他吃。
他说没问题,我就是睡到死他也不会叫我起来。
我醒了,不过我不确定是不是自然醒,或许是客厅里的笑声吵醒了我也说不定。我正要出房门却听见祁洛勋又在说我坏话——“你别听你哥说的!他偶尔跟她讲个电话,当然会觉得她有意思,我受的苦可没人能体会。我一度以为她行为乖张是因为她个性有问题,后来才发现她是以能搅乱我的生活为乐。在我发现她已不知不觉长成个成熟大女孩时,这种乐趣已陪伴了她好几年,也许早根深柢固在她血液里……”
“你得为她不成熟的行为负责。”江仁和的声音。“她暗恋你,你却装死了好些年。”“你以为装死那么容易啊?哎!谁规定我必须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就去爱一个十五岁的毛娃娃?更别提我从她身上几乎找不到优点。”
“是吗?”冯君媛的声音。“我觉得她很好呀!”
“现在是啦!”祁洛勋不太甘愿。
“那你还愤慨什么?”
“我……她现在这样,害我觉得我以前对她有点太残忍了。虽然她是我阿姨,但其实只是个小孩,唯一的亲人是她姊。她姊又跟我爸去了国外,跟我住一起未必能使她免于孤独的恐惧。”他停了停。“你们想想,跟我住一起其实很危险的,孤男寡女的,万一我一时萌生了歹念,她不是完了吗?”他又叹口气。“她姊也太大意了,很多都是来自身边亲近的人。”
“你是后悔没骚扰她,还是你想在今后开始对她骚扰?”江仁和的话止住了我就要流出的泪水。“我觉得你很压抑耶!”
“我——你说到哪了!”
“别讲了啦!”冯君媛出声。“她怎么还没醒啊!你要不要去喊她一下?”“她说不能吵醒她。”一会,他又说:“算了!我去叫她起来。你们来了这么久,她再不出来有点不像话。”
那对夫妻笑了,冯君媛说:“哪会?她是阿姨耶!”
听见愈来愈靠近房门的脚步声,我赶紧躲回被子里。
“涮”的一声,祁洛勋拉开窗帘,刺目的阳光使我转身。
他绕过床尾,蹲在我面前。
“刚醒?”
我瞄了他一眼,他这一声还满温柔的;没想到他变脸变得挺快,刚才还狠批我呢!“自然吗?”他拨开我脸上的发丝。
“什么?”
“醒得自然吗?”
“还可以。”
“想起床了吗?”
我摇。在他对别人说了那些话之后,我哪能出去见人?
“人家等着向你请安呢!”
“我不管!你负责编个理由,反正我不出去!”我说了句又趴回枕头上。“不准把奶茶喝光,留一杯给我。”
他没跟我?NFDC4?嗦,转身就要走。
“等等!”我喊住他。“每次你恋情被我成功破坏之后,你有多难过?”“前两次有点难过,后来就没什么感觉了。反正你屡建奇功,我屡战屡败,慢慢也习惯了你的恶形恶状。”他笑说:“后来我干脆不追女朋友,替你省了不少力气吧?”“你还真有点贱骨头!”
他对我粗鲁的批评先是一愣,然后一笑。
“你继续歇着吧!我出去了。”
“下去吧你!”
“觉得怎么样?”徐秉儒问我。
今天他拉我来参观他朋友刚投资开设的舶来艺品店,想游说我到这家雅致的商店当店员。“店长不当来当店员?”我扬声问他。
“要头衔干嘛?我朋友付的薪水比你原来领的多多了!”
这点的确满吸引我的!正因为如此,我才答应来看看。
“这个工作很有挑战性。如果业绩好的话,赚得更多。”
“你干嘛不叫丫丫来试?”
“你比较会讲话嘛!做这个她恐怕不行。”他看看我,吞吞吐吐了起来。“再说……再说她长得也没你漂亮。”
“跟漂不漂亮有什么关系?你朋友卖的是艺品没错吧?”
“有你坐镇店里可以招徕更多顾客上门。”
“你的意思是叫我来当花瓶?!”
“不要生气啦!”他有点害怕。“其实找你来是想帮我朋友的忙。你虽然长得漂亮,可也不是草包,算是色艺双全,一定可以胜任这个工作。”
他的口才真烂,什么色艺双全?我的天!
“还有,这里离祁家很近。你是不是该回祁家住了?”
我是告诉过丫丫可能不会跟她同居太久。徐秉儒还是很够朋友的!
于是,如果我现在就来,那我原来的工作又破不了半年的纪录,很可惜耶!“破了那个纪录会有人颁奖给你吗?你在我朋友店里破纪录好了,破了纪录我颁奖给你。”“你说的?”
“我说的!”他笑了。“来不来?”
“来!”
“我的新老板经常跑国外,所以店里陈列的艺品充满异国风情,各具特色。不过,可能因为价格不便宜,所以欣赏的人不少,买的人却不多。”
我和祁洛勋在院子里聊天,他今天不要我讲笑话,要我讲点别的。
“那你不是很快又要换工作了?”他在暗示我,我老板很快就会关门大吉。“我觉得不会。我老板好像只是为了个人兴趣才开这家店,他不是靠这个赚钱。”我不是蠢蛋,决定换工作之前,该打听的我全打听了。“他很有生意头脑,在店里还弄了个咖啡吧。客人进门之后,通常是先浏览一番,然后就坐下来喝咖啡,卖咖啡很好赚的!通常喝完咖啡之后还会买束鲜花,我们店里另外还有一个鲜花供售区。”
“你又卖艺品,又卖咖啡、鲜花,这钱也太难赚了吧!”
“你自己笨就算了,别把我当蠢蛋好不好?!”我骂他。“我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吗?我只卖艺品,咖啡跟鲜花有别人在卖啦!”
“喔,所以你有同事?”
“嗯,五个,男的女的都有。”我撞了他手肘一下。“我现在的工作场所可是色香味俱全那!哪天你来转转,我请你喝咖啡,要不要?”
“哪天,你说!”
“你真的要来啊?”
“你是随便说说的吗?”
“哪天都可以!我的上班时间很固定,你的上班时间自己订。你想来的时候就来吧!”“去之前我会先打个电话给你。”
“不用。”我看看他。“我喜欢人家给我惊喜。”
“这样你就惊喜啦?”
“你不知道我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吗?”
“是吗?”他看了我一眼,然后看夜空。“比如说,吃个半饱就觉得路边停放的一长排机车,看起来很逍遥、安逸?”
他记得我说过的话?
我看向夜空,我又想起了那些月亮歌。
“你会唱歌吗?”
“高中时代我是合唱团成员。”
“那就唱首歌来听吧!”
“想听什么样的歌?”
“跟月亮有关的。”
他没酝酿什么情绪,清清喉咙就开唱。他有一副好歌喉。弦月在我眼里渐渐成了满月。“完了!该你唱。”
“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偷偷地在改变……”
“你唱得好烂!”
我瞪他。
“不过,你唱歌的时候看起来很美,像月亮一样温柔。”
“你好不容易在我身上找到了优点?”
“不容易、不容易!”他没发现我又偷听了他讲话。
他的眼睛很温柔,我很想赞美他一句,还想问他想不想“骚扰”我。但是,我没那个胆;再说,我的脸皮也变薄了。
“我想进去了。”
“你进去吧!我还要再坐一下。”
等了五天,祁洛勋终于到我店里来参观,还喝了我请的咖啡。
“他是你男朋友啊?”煮咖啡的女同事在他离店之后问我。
“对呀!”我对同事撒谎,看着煮咖啡的男同事——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酷哥,我一不做二不休地追加一句:“我跟他住一起。”
这句其实不算说谎,但我的确有误导之嫌,他们一定以为我的意思就是同居。果然,那酷哥立刻对着我沮丧地皱起眉。
他约了我好几次,也碰了我好几次软钉子。我想,他今后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店里第二大美女身上——卖花女孩的其中一个。
女同事们莫不对我投以羡慕的眼光,说我和祁洛勋是郎才女貌。我感到一股飘飘然的……
“这是利用金属烙在岩石上完成的作品。你们看!石块上还清晰保留着沉积岩的痕迹,烙上这两尾鱼骨图案,是不是很像鱼化石?”
我面带微笑,熟稔地向一对中年夫妇解说艺品。那是我老板不久前从澳洲带回来的艺术创作,我个人也很喜欢。
中年夫妇在爱不释手的情况下,终于刷卡付账,兴匆匆将东西抱走了。
近来,店里艺品销售业绩不恶,咖啡和鲜花更是热卖,店里经常是门庭若市的景况;即使接近打烊时间,咖啡吧上依旧座无虚席,鲜花也早卖完了。
“简瑗,你男朋友来了!”
男朋友?我死了!
我本来蹲在角落整理那些袖珍弥勒佛像,同事的声音吓得我跳了起来。
“我先走了!”我匆匆从贮物柜里抓了背包,对同事说了声抱歉后就立刻冲出店门。“你干嘛啊?还有十分钟你才能下班耶。”
祁洛勋还来不及进来就被我推出店门,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刚卖掉一个很贵的鱼化石,犒赏自己十分钟并不为过!”
阿弥陀佛!让他进来就完了。
男朋友?他下半辈子就靠这个笑话过了。
“你来干嘛?”
“来接你。”
“接我?你出了什么状况?”
“乌鸦!”他骂我。“我好心来接你一起回家,你竟诅咒我!”
我心想,同事们对他的印象也未免太深刻了点,一个月前才见过他一面还记得这么清楚。男朋友?不过一盏茶工夫,他们竟一眼就认出了他。
“如果可能的话,以后我都顺道来接你下班。”
原来是顺道,那就不必了!
“这样不太好吧!我怕我同事会误以为你是我男朋友。”
“你怕我坏了你行情?”
“我行情好得很,十个你也坏不了。倒是你该小心点,我怕我会坏了你行情。”我满想问他,怎么不再去追一个女人好“从一而终”?
“我没忘记我的行情一直是由你‘盘’的。”他故意拖长了尾音,暗示我往日的劣行。“我如果再追女孩子,你确定不会再像以前破坏我好事?”
我太得意忘形了!他八成是来讨好我,好教我日后放他一马。
“我不会像‘以前那样’破坏,”我皮皮地笑,心却在流泪。“我会创新我的破坏方式,你且拭目以待!”
“好呀!”
我们刚走到他车子旁爆他就替我开了车门。
“看样子,你是真的打算追女孩子了。”我坐进车子,等他坐上驾驶座才问:“还会替我开车门?我提供你复习绅士礼仪的机会,你要怎么报答我?”
“算了!”他发动引擎。“既然你还会破坏,那我还是省点力气吧!你也可以少伤点脑筋。”
“我是开玩笑的啦!你当真啦?”
“你不会破坏?”
“不会!”
“那就是说,我该报答你喽?”
“那也是玩笑!谢什么?就当我替自己赎罪好了。”
怪了!祁洛勋当真天天来接我下班。已经一星期了,我每天都擅离职守,打烊前的生意都不招呼,第二天再向同事们道谢,感谢人家鼎力相助。
“你每天提前十分钟下班,老板不会扣你薪水吗?”见我冲出店门,他提醒道。我哑巴吃黄莲。
“你以后不要来接我下班了啦!”我忍痛舍弃被他呵护的感觉。
“为什么?”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如果你能持之以恒天天来接我的话,那我就勉强接受;如果你只是突发奇想地体贴阿姨我几天,那就免了!”
说完,我觉得自己有点奸诈。
“我从没当你是什么阿姨。”他有点愤慨。“是不是你同事已经怀疑我是你男朋友了?”“谁都会做这种推测嘛!要是你再来接我“我就让他们说你是我男朋友喔!”“随你!”
“真的?”
“真的!”他点了点头。
我止不住开心大笑。
“乐够了没?”
“哎,我现在相信冯君平的话了,你脾气真的满好的。冯君媛说得也没错,”我瞄了他一眼。“你的眼睛很温柔,真的!”
“还有什么新发现吗?”
“暂时没有了。你以后真的会天天来接我?”
“如果没什么特别的应酬就来呀!”
我每天笑口常开的,在同事们眼里,祁洛勋是我的“护花使者”,我毫不客气地享受周围投来的羡慕眼神。
当然,我认为自己也没占他便宜,因为他也同样享受别人对他的羡慕或嫉妒。他算什么天才!脑袋还不如我灵光。
我们为什么不早点像现在这样呢?他去追什么女朋友?追我不是很省事吗?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也只享受到他的“温馨接送情”,除此之外没别的了。唉!我还是别太贪心了;只要他没去追别人,他暂时还是我的。
“祁洛勋吗?”我从店里打电话到他办公室。
“有事啊?”
“我今天下班后有约,你自己先回家吧!”
“跟谁有约?”他的口气还真像是我的监护人。
“里欧。”
“谁是里欧?”
“就是上次跟你讲过的那个嘛!在新疆认识的朋友,他又来台北出差了。”“你跟人家约了几点见面?”
“七点,我要请他吃饭。”
他在那头片刻之后对我说:“我六点二十去接你,陪你一起招待他,你等我。”“你去干嘛?人家又不认识你。”
“你的朋友我也该认识一下,远来是客嘛!你先知会他一声,说我想认识他;有机会的话,我们还可以请他来家里作客。”
听他的口气,我是不能不采纳他意见了。只不过这一来,我跟里欧就没戏唱了;说不定不只今晚没戏唱,就怕里欧从此就与我断了。
“他如果问起我们俩的关系,我要告诉他吗?”
“当然!”
“他是我朋友,我是你阿姨,那你不是矮他一截吗?”
“阿姨?”他鄙笑一声。“你不会告诉他我们另一种关系吗?”
“你是说——”
“男女朋友!”他说得倒挺自然。
我这唯一的退路肯定是要断了,因为其实我也满想让大家知道我和他的新关系,包括里欧在内……我好虚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