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长玿成了旭日东升的一名员工,秦旭阳一手拿着电话,坐在家里的沙发椅上,得意地翘着二郎腿:“今天有三幅要出图,你好好把下关。有两个客户要求的模具下午之前要做好,你帮我盯着。还有两份报告,你记得帮忙装订。清楚了吗,关助理?”
电话那头,关长玿忍着笑:“好的,秦总。”
秦旭阳挂了电话,喝了口茶,心满意足。关长玿既是他的助理,又是骨干员工,还是他的顾问。拿一份工资干着三个人的活,不错。
旭日东升的一半员工还是以前金叶子的老员工。大家虽然闲暇时没少八卦关长玿,可到底共事了不少的时间,对关长玿也了解,并不反感。相反,他的专业能力大家有目共睹,秦旭阳虽然时常挤兑他,可在员工面前还是给足了他面子,大家对他还算尊敬。
下班前,秦旭阳叮嘱的几件事都已经完成。关长玿看了看时间,决定提前走。今天晚上,他请了甲方的负责人吃饭,时间定在六点半。他现在没车,未免一会路上堵车,最好早点出发。
饭局定在和平路的君悦酒店,关长玿打车过去,路上有点堵,好在他到的时候,甲方的人还没来。服务员问现在要不要上菜,关长玿让再等一等。
十分钟后,甲方的人来了,一共五个人。关长玿是代替秦旭阳来谈合同的事,对方是外行,可是要求不少。五个人各有各的要求。关长玿一个人应付,疲惫不堪,被对方灌了不少酒下肚,白的黄的加一起,在胃里直打架。
中途,关长玿去卫生间吐了,走到池子边洗手时,他从镜子里看见一个人正倚在墙角,冲他似笑非笑。他的酒立刻酒醒了一半。
他回过头,看着对方。
张书恒笑着跟他打招呼:“关总。”
关长玿微笑回应:“现在当不起这个称呼,叫我老关就行了。”
张书恒:“喝多了吧?”
关长玿:“是喝了不少。”
张书恒又笑了笑,没再说话。他已经不再是关长玿的助理了,他不必仰望着这个男人。他脸上不太真诚的笑已经说明了一切。关长玿走近他:“小张现在在哪里高就?”
张书恒:“高就谈不上,踏踏实实上班,挣一份血汗钱,不敢玩什么花样。”
他话里有话。关长玿忽然笑了一下:“你这幅模样,不敢告诉她吧?”
张书恒脸色微变。他知道关长玿指的是什么。他在莫沉思面前一直是个大男孩的形象,淳朴、上进,还有一点纯真,但绝不是现在这幅犀利的模样。莫沉思可以不喜欢年纪小的,但是她肯定向往那种校园内纯粹的、纯纯的恋爱。他知道,他对莫沉思很了解。
对上关长玿的挑衅,他不甘示弱:“你不必激我,我和莫沉思互相信任。我没有什么不能告诉她的,我们对彼此坦诚。”
……
关长玿被灌得酩町大醉。这一次没有人送他回家,要不是酒店泊车小弟帮忙,出租车都不想载他。
他跌跌撞撞走进小区,保安问要不要帮忙,他摆摆手。回到家,已经快十点多了。屋子里冷冷清清,他又跑到卫生间吐了一回,胃里反酸,还有些痛,一抽一抽的。
结婚第二年,他自己出来开公司,那个时候经常在外跑市场,跑人脉,少不了各种饭局。有一次,他也是这样,喝得酩町大醉,请的代驾送回来。莫沉思还没睡,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等他。
那是她第一次见关长玿醉酒,还是醉成这种走道都困难的样子。莫沉思将他扶到沙发上躺下。她的小手带着一丝凉意,抚在脸颊上说不出的舒服。所以莫沉思要起身时,他顺手就拉住她的手。
莫沉思就冲她笑。她笑得真好看,眼睛弯弯、眉毛弯弯,嘴角也是弯弯的。她说:“我去拿毛巾帮你擦擦。”
她的声音真温柔,像一片柔软的云,轻轻柔柔落在他心上。
他说:“我还要喝水。”
“好。”莫沉思转身,正要走,关长玿没忍住,吐了她一身。
屋子里立刻弥漫了一股难闻的味道。关长玿跑到卫生间又吐了好一会才出来。客厅里,莫沉思正在拖地。她很有耐心,一点都没生气。倒是关长玿,很不好意思。
莫沉思拖好地,看他还站在卫生间门口,便笑道:“桌子上倒了温水,你喝一点,我先去洗一下。对了,你胃疼不疼?”
她身上被吐了不少秽物,确实需要洗一洗。关长玿脑子还有点不清醒,摇摇头:“胃不疼,你去洗一下吧。”
莫沉思进了卫生间,刚要锁门,关长玿脑子里不知道哪根弦动了一下。他伸手推开门,敏捷地闪身进去。
“我也要洗一洗。”他一本正经道。
酒精和黑夜,很容易让人展示真实的自我。或许,他心底其实是很喜欢和莫沉思更加亲密。
莫沉思愣了一下。他继续道:“咱们可以一起洗。”
莫沉思的脸红了。她来推他,一边推一边道:“你说什么醉话呢?你赶紧先出去,我一会儿就洗好了。”
关长玿顺势就靠在莫沉思肩上,摊成烂泥状。他的声音闷闷的。
“莫沉思,我自己洗不动,你要帮我洗,咱们一起洗。”
喝醉了的关长玿跟个孩子似的。莫沉思脾气更是出奇的好。是的,只要表现得像个小孩,莫沉思都会很宽容。所以,那天,莫沉思真的帮关长玿洗了澡。洗澡的时候,关长玿一直不安分,一会儿捏捏莫沉思的腰,一会儿又扯扯她的睡衣,还将手伸进睡衣里面揉捏。莫沉思笑着让他别闹,他却闹得更厉害了。
而此刻,站在卫生间门口的关长玿,将卫生间的灯关了,又打开。卫生间依旧冷冰冰,没有水声,更没有莫沉思嗔怒的声音。
***
张书恒拎着一箱奶和和一袋米敲开了莫沉思的门。莫沉思拦着他:“干嘛呀,这是?”
张书恒嘿嘿笑:“互利互惠,这都是公司发的。我不爱喝牛奶,也不会做饭。我就想趁机能来多蹭几顿饭。”
他不等莫沉思拒绝,立即装可怜:“我在工地上吃大锅饭吃到想吐,做梦都想吃点简单的家常菜,真的,昨天我还做梦在你这里吃饭呢。你做了一盘腌菜炒肉,我吃了两碗饭。”
莫沉思咬咬牙,还是让他进来了。
张书恒想起在酒店偶遇关长玿,对方趴在洗手池,模样狼狈,忽然间就很开心。莫沉思见他坐在简易沙发上,咧着嘴直乐,问道:“你笑什么呢?”
张书恒更来劲了:“嘿嘿,秘密。”
莫沉思下逐客令:“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去了。”
张书恒赖在沙发上唱歌:“我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胸怀像蓝天一样宽广,我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俯瞰着大河在静静的流淌——”
这深更半夜的,周围住的都是教师,莫沉思急了,走到沙发前去扯他:“赶紧起来,别唱了。”
张书恒继续:“几多个烈日骄阳,晒黑了我的脸庞,一番番刺骨寒风,冻裂了我的手掌,牵来一缕晨风,把城市唤醒,摘下一天星斗,把街灯点亮,我用那雨后的彩虹,为城市折出新郎的胸花,我用那飘逸的白云,为城市裁出新娘的裙装——”
他今晚上陪监理吃饭,也喝了不少酒,到了熏熏然的程度,脑袋有一点晃悠悠,却不难受。他唱歌的声音不大,带着男孩子特有的清朗,还有一点……一点调戏的味道。特别是最后那句新娘。
莫沉思一个头两个大,正着急间,张书恒伸手一拉。莫沉思跌进了沙发上,跌到了张书恒身上。二手市场淘回来的简易沙发“啪嗒”一声,断了一条腿。莫沉思趴在张书恒身上,又跌了一下。
张书恒:“哎哟,腿断了。”
莫沉思慌忙站起来:“怎么了?哪条腿断了?”
张书恒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哼哼:“疼。”
莫沉思:“你先别动,我打120。”
张书恒:“沙发腿断了。”
莫沉思:“……”
手机铃声忽然急促响起。莫沉思来不及责骂,掏出手机:“喂。”
“莫沉思,我腿摔断了。”关长玿低沉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轻轻传来,太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