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管事的是老夫人,秋衣迟迟没有送到下人们的手里,最应该问责的便是老夫人,可是素萝却把责任推到了管事们的身上,无非就是给老夫人留面子,又说了府里接连的两件大事,算是给了老夫人一个台阶下。
老夫人自然不会听不出来,虽然不知道素萝突然说起这个寓意为何,可是这件事也着实让她头疼,现在素萝问起,她也正好吐吐苦水,捏着荷花釉面白瓷汤勺轻轻搅了搅碗里细腻洁白的白果粥,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去年干旱,庄子里的收成不好,过年的时候便也没有什么存银,你大姐姐成亲又劝指着府里,与汪家那样的人家还不能失了脸面,这一来二去,便把府里的银子给掏空了,现在又要给你筹办寿宴,府里的下人又该定制秋衣了,这一根蜡烛两头都烧完了,哪里还能剩下多少。”
老夫人说着话,对舒氏也不是没有半点埋怨的,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娶媳妇,媳妇的嫁妆都是自己收着的,等将来儿女成家的时候便能拿出来贴补贴补,就算府里不用贴补,给儿女添点,面子上也能过得去。
而尹府的情况,尹素丽结的又是一门那样的亲事,府里的银子是必定不够使的。
这一点舒氏又怎么会不知道,所以尹素丽成亲的时候,舒氏手里是有些银子的,不说她的那些嫁妆,她还在付氏那里支了一笔,原本是准备等尹素丽成亲后,拿一部分出来给老夫人,也算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为府里分担了一些,脸面上不至于那么难看,另一部分便全部给尹素丽带走。
只是舒氏这样打算的时候,是不知道尹素丽已经把那套首饰给素萝了的,想着往后尹素丽有什么急用钱的时候,那套首饰也能换不少银子,可是后来得知尹素丽做了那样的蠢事,虽然气她太蠢,也别无他法,最后便把支来的银子都给了尹素丽,以至于在老夫人那边便有些说不过去了,也让人觉得尹府娶了她这个媳妇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所以老夫人现在说这样的话,舒氏虽然觉得脸上臊得慌,却半点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总归是她自己的女儿不争气,她这个做娘的也只得受着。
“怎么会这样呢,大姐姐成亲,难道母亲一点私房也没有拿出来吗?母亲这样也太偏心了,大姐姐也是母亲的亲生孩儿,母亲哪能全都留给两个哥哥呢!”舒氏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手头没有银子,素萝且刻意为尹素丽抱不平的说道,还一口一个“母亲”的,叫的舒氏是想反驳也反驳不了。
说道这个,老夫人便更有气了。
大禹朝的规矩,女儿出嫁做母亲的贴补,那是往外送人,心疼女儿的自然要让她带些走,儿子娶媳妇,那可是往里进人,就没有要母亲贴补的道理了,反正到时候都是回到了府里,所以大禹的男子娶媳妇,都是自己家里花银子,也就是花公中的银子。
这么算起来,舒氏嫁女儿,娶媳妇,那就一文钱都不用花了,若是府里有银子,老夫人倒不跟舒氏计较,可是眼下不是没有嘛,所以她老人家就心里不平衡了,厌恶的看了舒氏一眼,偏头对素萝道:“你母亲啊,那银子怕是要留着下崽儿的,哪里会拿出来给你两个哥哥哟!”
“啊,素萝忘了,大禹的规矩,去媳妇是不用花母亲的银子的,都是府里出银子。”素萝闻言故意恍然大悟的说道,看着舒氏脸色一下青一下紫的,别提多痛快了。
舒氏现在是想咬死素萝的心都有了,她也后悔自己为何要答应过来和素萝一起用早膳,这不是自取其辱吗?原本是她是怕素萝会在老夫人面前说些什么,现在看来,她倒是宁愿素萝跟老夫人说些有的没的了,也好过自己在这里被一个小辈啪啪打脸的好。
“你怎么不说话啊!难不成你那些银子,还真等着下崽儿不成?”老夫人现在是越看舒氏越不顺眼了,见她低着头不说话还不愿意放过她,手里的勺子重重的一放,厉声喝问道。
“我……”舒氏被问得说不出话来,她若是有银子,这个时候还真恨不得拿出来,可是她手里哪有现银,铺面田地倒是有,可那些都不是现银啊,让她便宜折现她又如何舍得,将来的事情谁都不知道,她还指着那些铺面和田地呢。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之前为了把素萝的银子拿回来搭进去五千两,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捉襟见肘,被老夫人指着鼻子质问,想来老夫人也是知道她手里这五千两的了,却并不知道她已经花了,所以才会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让她在小辈面前都丢尽了脸面。
舒氏恨,恨素萝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要看她出丑,也恨老夫人不要脸,惦记媳妇的钱,可是现在这样的恨意她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素萝和老夫人一人一句话赶话,把舒氏逼的恨不得钻地缝,素萝看着舒坦,却也知道不能把她逼急了,倒不是怕什么,而是逼急了倒也没意思了,忙笑着打圆场,拉着老夫人的手晃了晃,道:“哎呀,我也就是顺嘴一说,祖母这么就生气了,母亲有银子不愿意拿出来便算了,谁还不要留个傍身的银子的,府里不是缺银子吗?我有啊!”
“你的意思是……”老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儿媳妇的银子都指望不上了,她哪里能想着让素萝把银子拿出来。
听素萝这么说,舒氏也惊得抬起头来,心里不安的感觉更甚了,她睁着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素萝,像是要把她看穿了一般。
素萝却连看也没有看舒氏一眼,笑着对老夫人撒娇道:“祖母为何要这么吃惊,好像素萝有多小气一般,那些银子虽然是亲娘留给素萝做嫁妆的,可是素萝不是还没有嫁吗?那些银子放着也是放着,眼下祖母也正是用银子的时候,素萝怎么能不拿些出来应应急呢!”
“这只怕不好吧!”老夫人听了素萝的话,眼睛都亮了起来,可还是有些顾虑,她不是没有打过素萝的主意的,只是她很清楚,素萝的那些嫁妆都是宫里的宣妃和皇帝给的,她若是真打了素萝的主意,素萝倒是好说,宣妃那里她是怎么也过不去的,到时候只怕会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才打消了这个主意,可是现在是素萝自己开口说要拿银子出来,那就不一样了,只是,她还是需要素萝一句话……
素萝自然知道老夫人的意思,扬唇笑了一下道:“祖母放心好了,这件事素萝是不会告诉宣妃娘娘的,娘娘现在一心照顾皇上,又哪来功夫管我呢!”
老夫人听素萝这么一说,眼睛登时亮了起来,是啊,宣妃现在自己的事情都闹不清,哪里有功夫来管素萝,况且是素萝自己要拿银子出来,即便被宣妃知道也怪不到她。
素萝手里有五万五千两的存银老夫人是知道的,她没有指望素萝全部拿出来,可就光是那零头拿来也够用了。
看着素萝天真的笑脸,老夫人心里乐开了花,直夸素萝懂事,是个好孩子,也彻底把舒氏的尹素丽比了下去。
“这些都是素萝应该做的。”素萝不好意思的道,转头望着舒氏道:“只是素萝现在手头上也没有多少银子……”
“你手头上不是还有五千两吗?难道这么快便花完了?”舒氏像是怕素萝跟她提那五万两银子的事一般,没等她说完便赶紧说道,心急的模样,让老夫人都不由的看了她一眼,自知自己表现的太过明显了,舒氏忙接了一句道:“平日府里也没有少你的月例银子,那可是一笔不小的银子啊!”
素萝早知道舒氏会这么问,不急不缓的道:“母亲之前把那五千两银子给素萝的时候,不就是让素萝练练手自己好好打理的吗?所以素萝便拿那些银子置了些田地。”
“在哪置的田地,多少亩,多少银子一亩?”舒氏不相信素萝说的话,她话音一落便追问道。
“城郊的一块田地,面积不小,连着有上百亩,水田旱田都有,我银子不够,又怕全砸进去手里没有银子花销,就只买了五十亩,二十八亩水田,其他的都是旱田,水田是二十五两银子一亩,旱田是十八两一亩,这些田地一起是一千多两银子,可是我又看上了后面的一个山头和庄子,想着往后也好安排人去打理,便一起都买下来了,一起花了两千多两。”素萝一笔一笔的算着银子,还不忘把尹素丽成亲是自己送的添妆也给算了进去,之前霞青还觉得她对尹素丽太大方了,可是现在看来,她这步棋还是走对了,“对了,可人和霍胤成亲的时候,因为他们都是我私交甚好,他们的事与我也有些关系,大礼自然是少不得的,还有大姐姐成亲的时候,我让人打了些银馃子,算起来也有几百两,不过这也没什么,自家姐妹,只要大姐姐过的好,我这个做妹妹的送多少都是高兴的。”
素萝最后那句话是说给老夫人听的,老夫人是高兴了,可是舒氏就不高兴了,素萝都这么说了,她还怎么好意思去算她的银子,况且素萝卖田置地都是正当的,好不好她也没有去瞧过,再说就显得她有些管的太宽了。
让素萝这么一算下来,她手里的银子满打满算也不足两千两了,这不足两千两的银子,老夫人拿着自然是不够的,且不说给素萝办寿宴,给下人置秋衣、冬衣,现在还只是八月,到过年收租子还有四五个月,若是府里又有个什么大事小情,那不是又没银子了,倒时候再找素萝借银子,老夫人都张不开这个嘴了,所以最好就是现在一次多要一些,以后也好宽松一点。
最主要的是,老夫人是个人精,也看出了素萝的意思,她这会子是想把放在舒氏那里的银子都拿回来呢,这在她老人家看来也是好的,舒氏她是喜欢不起来了,害了他们尹家子嗣的女人,就是再好她也喜欢不起来,更别说她一开始就不喜欢舒氏了,所以她还真不保证舒氏又做错什么事的时候,自己不会一生气便让尹文正真的把她休了,也正是因为如此,素萝的这笔银子,还是在素萝自己的手里比较好。
“依我看,素萝买这些田地不算是乱花银子,就算亏一些,那又有什么,吃一堑长一智嘛,就当是花银子买经验便是了,只是素萝手头上既然没有银子,又有心想帮着府里度过这个难关,舒氏,你就把素萝放你那的银子拿出来吧,五万两的银子,虽然没有写收条,那可是当着我的面给你的,你不会抵赖吧!”想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老夫人就干脆开门见山的问舒氏要起了银子,毕竟说再多都是空的,银子拿在手里才是最实在的,现在只要舒氏把银子拿出来,她便也可以拿到素萝亲口答应给她的银子了。
老夫人的话问的直接,让舒氏彻底明白,自己这个媳妇就算嫁过来二十几年,又给她尹家生儿育女,在老夫人的眼里她也永远不过是个外人,虽然从来没有对老夫人报过什么希望,可是还是忍不住心寒不已。
可是现在这个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素萝的那笔银子她已经给付氏帮她放出去了,现在一时半会要收回来,那不是又要像上回那样亏五千两?舒氏觉得一阵肉疼,尹素丽出嫁的时候,她已经上付氏那支了一部分银子了,现在又要折五千两进去,她哪里还有这么多银子赔进去啊。
舒氏急的心里发慌,脑门子都渗出汗来,若是王嬷嬷在,还能有个人给她出个主意,可是现在王嬷嬷不在了……想到王嬷嬷,舒氏的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什么东西好像一下子想通了。
这一切都是尹素萝的阴谋!
没错!
从一开始,尹素萝把银子放在自己这里开始,尹素萝就是计划好的,她就是想一步步的榨干自己的银子。
尹素丽成亲的时候,那种被银子难住的感觉舒氏已经深深的体会了一回,她还有这么长一辈子要过,她还有两个儿子没有娶媳妇,在这样的家里,若是身边没有银子,舒氏真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不过让舒氏庆幸的是,自己这么快就察觉出了素萝的阴谋,她还有铺面,还有田地,虽然给了一大部分给尹素丽做陪嫁,可是剩下的那些卖了,五千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若是她再晚些察觉,就真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了。
私吞子女钱财的恶名,老夫人的愤怒,尹文正的嫌恶,这些哪一样都不是她现在能够承受的,她现在要好好的,也只能好好的,才能在这个家呆下去,不为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为了她自己,为了她的孩子,她也要在这个家待下去。
所以,五千两银子能买她平安待在尹府,也不算什么了!
想通了这个道理,舒氏反倒冷静下来了,不就是银子吗?这次她就再拿五千两出来便是了,可是今后素萝若是再想打她银子的主意,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怎么,这你还要想吗?你别忘了,那些银子可不是你的,是素萝的生母留下来的,你只不过是暂为保管一下而已!”见舒氏半晌不说话,老夫人怕自己的银子打了水漂,情绪也激动了起来。
舒氏既然已经决定拿出银子来,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幽怨的看了老夫人一眼才委屈的道:“母亲为何要说这样的话来伤媳妇的心呢,媳妇是那种贪财的人吗?素萝的银子我自然是会一分不动的还给她的,只是那银子存在钱庄里,我自然要先去拿回来,才能给素萝的呀!”
“若真是这样便再好不过了,那你现在便赶紧去吧!”见舒氏这么说,老夫人的神情才缓了下来,却不打算让舒氏吃饭了,直接让她去取银子。
在这个府里,舒氏最恨的人除了素萝意外,便是老夫人了,看着这两个人合起伙来欺负自己,舒氏恨得牙龈都要要出血来,却没有半点办法,勉强笑着答应了一声,又冷冷的看了素萝一眼,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祖母不要着急,母亲会把银子拿回来的。”素萝像是没看到舒氏那冷冷的一眼一般,镇定自若的给老夫人布菜,只不过,原本在她心里已经成形的计划,她突然想要改一改了,转头示意霞兰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舒氏的事情办的很顺利,不出一个时辰便把银票送到了素萝的手上。
素萝拿着一叠厚厚的银票,望着舒氏的眼神带着满满的笑意,可是舒氏却觉得格外的刺眼,忍着狠狠撕掉她那张脸的鱼丸也笑着回应,让她好好的保管这笔银子,便再也没有说什么了。
素萝觉得舒氏现在应该很痛吧,毕竟又是一大笔银子折进去了,银子舒氏现在也是很缺呢,可是舒氏不知道,比起银子来说,素萝想让她失去的或许对她来说更加的宝贵,比如她的那条命!
老夫人以为素萝会给自己一笔不小的银子,毕竟五万两呢,可是素萝却只给了她五千两。
拿着这五千两银票,老夫人心里有些不甘,不管怎么说素萝今日可算是利用了她,可是转念一想将来素萝将会带给她的是什么,她便释然了,连连夸了素萝好几句,这才欢喜的带着红嬷嬷离开了依萝院。
老夫人一走,舒氏也想跟着走的,毕竟她现在不想看到素萝那张得意的脸,可是素萝却叫住了她。
“你还有什么事吗?”老夫人走了,舒氏就无须再跟素萝虚以为蛇了,脸也瞬间冷了下来。
“母亲用得着这么生气吗?这可是我自己的银子,让你替我保管的时候,你可是欢天喜地的,再说,这些银子放在外面也不知道生出来多少,还不都是进来母亲的腰包,母亲还有什么可气的?”素萝甩了甩手里的厚厚一叠银票,优雅的往椅子上一坐,把银票放在桌上。
“尹素萝,我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有没有挣你的银子我相信你比谁都清楚!”舒氏咬牙喝道,明明是个小丫头,却精的像鬼一样,连她也给哄住了,让她真以为占了便宜,谁知到最后却折了不少银子。
素萝闻言却笑了起来,眨了眨眼望着舒氏道:“我是很清楚,可那又怎么样,你若是不贪心,不想用我的银子为你的女儿挣嫁妆,你会把自己的银子也赔进去?放印子钱可不是一件万无一失的事情,你应该庆幸我这五万两银子没有亏进去,要不祖母和父亲那里你可不好交代。”
“你胡说什么!”舒氏惊恐的望着素萝,想看清楚她到底是真知道,还是只是诈自己,可是素萝的从容淡定和她脸上嘲讽的笑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知道,她竟然都知道!
舒氏不能淡定了,望着素萝的眼神就像看见鬼一样。
“怎么,难以置信吗?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世界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素萝别有深意的望着舒氏,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舒氏被素萝的眼神震的差点站不稳,素萝明明是坐着的,可是舒氏却觉得她随时都会扑过来要了自己的命一般,一种难以言喻的惧意从心底里升了上来,让她想拔腿就逃,可是脚下像是长了钉子一般,让她根本挪不开步。
舒氏眼中的恐惧让素萝心生愉悦。
怕了吗,这就怕了?很好,她就是要让舒氏每时每刻都活在被人算计的恐惧当中,就像她以前一样,虽然并不知情,却时时刻刻被舒氏和尹素丽算计着,或许,她们算计的还不止她,还有她的生母裕华公主,所以,她现在要一并都找他们讨回来。
让她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欠了债不用还的,现在,就是她该讨债的时候了!
“慢走,不送!”该办的事办完了,该说的话也说完了,素萝单手撑着扶手站了起来,转身往内室走去。
“二夫人,请吧!”霞青依命送客。
舒氏的视线就依然落在素萝即便一瘸一拐,却把后背挺得笔直的身躯上,仿佛看到了裕华公主孤傲高冷的身影,眼睛恨得发红。
果然是母女,都是一样的自以为是,公主了不起吗?公主的女儿了不起吗?她既然能扳倒一个公主,又岂会怕了公主的女儿?
很好!很好!
尹素萝是想要了她的命吗?可惜,她是不会让她如愿的!
“二夫人!”
见舒氏不动,霞兰依然不急不躁的唤了一声,话音刚落,舒氏恨得泛红的眼睛就望了过来,犹如嗜血的恶魔一般,狠狠的瞪了霞兰一眼,挺胸抬头的走了出去。6000
…………
车水马龙的京城大街上,舒府的马车缓缓停在裕德楼门前,舒家三夫人付红玉掀开窗帘看了一眼招牌,让车夫把马车听到后面等着,自己便带着丫鬟下了马车,径直进了酒楼。
付氏刚进门,店小二便热情的迎了上来,问明是尹府小姐请她来的,越发的热情洋溢了,领着她便进了后院,绕过后院左侧的月洞门进入旁边的偏院,见在院子里等着的并不是素萝本人,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一下,转身要走,那人却迎了过来。
“舒三夫人请留步。”霞兰挡在付氏的面前,刚要说话,付氏身边的丫鬟便冲了过来,扬手便朝她推去。
霞兰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那丫鬟的手腕,用尽全力之时,才发现眼前这个丫鬟也是个练家子,见她还要动手,正准备全力以赴应对的时候,却听付氏冷冷喝了一声:“飞燕!”
被唤作飞燕的丫鬟闻言顿了一下,却很快收回手站在了付氏的身后,一面戒备的望着霞兰。
霞兰却她淡淡一笑,表明自己并无敌意,才对付氏蹲身行了一礼,道:“奴婢见过舒三夫人,奴婢名唤霞兰,在尹府二小姐身边当差,今日是我家小姐让奴婢来的。”
“尹府二小姐好大的谱,竟然让一个丫鬟来跟我见面,也太瞧不起我付红玉了!”付氏冷哼一声嘲讽的道。
“三夫人误会了,我家小姐并不是不想来,而是来不了,小姐身上有伤,老夫人严令禁止小姐外出,若非如此,小姐也不会出此下策。”霞兰忙解释道,付氏的蛮横她是听说过的,她代表素萝来,自然不能惹怒了付氏,见付氏像是不相信一般望着自己,忙接着道:“三夫人是我们家二夫人的娘家三嫂,我们家小姐到底有没有受伤,三夫人一问便知,奴婢怎敢撒这么容易被拆穿的谎?”
付氏想想觉得也是,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却又些不耐烦的道:“那你说吧,你家小姐找我来,到底到底又有什么事?”
付氏的不耐烦也是有道理的,任谁被人拿着把柄,要挟也不会有好脸色的,虽然素萝没有明说手上有她什么把柄,可是付氏清楚的记得,上回她和四皇子文瑞曦在城东冒人胡同十八号院见面的时候,被文醇夜撞了个当场,当时素萝就是跟在文醇夜后面的,看样子,二人的关系匪浅,这也就是她为何心有不愿,却还是出手帮了素萝的原因。
可是昨天她不是已经按照素萝说的,把舒氏的银子直接给舒氏了吗,今日要见她到底又有什么事?
相对于付氏的不耐烦,霞兰就显得从容多了,她虽然不知道付氏为何要帮自家主子做事,可是看付氏的样子她也明白,必定是自家主子拿了人家的短处了,要不依着付氏这样傲慢的性子,哪里会听自家主子的。
既然是这样,那她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开口道:“我家小姐说,想请三夫人帮她一个忙。”
“什么忙?”
“弄垮舒家。”
“什么?”付氏以为自己听错了,要不就是眼前这个丫头说错了,眼睛一眯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奴婢既然来了,自然知道三夫人的身份的。”霞兰淡淡一笑道。
“那你还敢说这样的话!”让一个做媳妇的把婆家弄垮,虽然她也很想这么做,好离开那个让她深恶痛绝的地方,可是这种话从一个外人口中说出来,这是几个意思?
“我家小姐让奴婢问问三夫人,难道您真的愿意一直顶着舒家三夫人的头衔过一辈子吗?”霞兰依然不动声色的望着付氏。
“什么意思!”付氏心里用一惊,一脸警惕的望着霞兰,“你到底想说什么!”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替我家小姐传话而已。”霞兰忙道:“我们家小姐还说,武进候府与定北侯府原本便是姻亲,三夫人与武进候又是青梅竹马,虽然中间经历了不少事情,可是既然你们二人现在还有联系,可见并不是没有情意的,武进候夫人病逝已经三年有余,难道三夫人就没有想过……”
“住口!”没等霞兰说完,付氏就厉声喝道,一双原本就锐利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霞兰,像是要把她那张嘴撕裂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