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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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小米刚刚推进手术室,邵泽正坐在手术室外,见他们来了,便站起来,一把拉过了跑的匆忙慌张的辛圆缺。

  “她怎么样了?”辛圆缺十分焦急的问。

  “没事没事,她……”邵泽原本想说比你当年情况好多了,却又停住,只是淡淡的叙述一个事实般道,“她是紧急避孕失败,因为毕业,和男朋友又分了手,孤身外地,所以想来想去,只有跟你还亲近点,便给你打了电话。这是她刚刚进手术室前告诉我的。”邵泽看向辛圆缺,从她苍白的脸色上能够感觉到她此时难平的心绪,目光不经意的带向一边沉默站着注视着辛圆缺侧面的顾聿衡,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邵泽正在走神,辛圆缺却抬头,勉强冲他笑了笑,“邵泽,还有什么手续没办么?”

  “哦,有,让护士带你去吧。”邵泽早已了解如果他包揽下包括缴费的全部事情,辛圆缺肯定会火,何况此时,她不守在门口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便喊来护士,带辛圆缺离开。

  辛圆缺经过顾聿衡身边的时候,轻声对他说了句,“你在这等我就好。”说完就跟着前面的护士走了。

  留下邵泽和顾聿衡站在走廊,目光一经对上便错开,邵泽先坐在了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再对顾聿衡点了点下巴,“坐吧。”

  顾聿衡一弯唇角,走过去坐下,靠在椅背上后才不疾不徐的开口,“上次在宠物医院来不及问你,你是不是就是辛圆缺做阑尾炎手术时的那个实习医生?”

  邵泽笑笑,“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

  “怕是很难不记得。”顾聿衡记得很清楚这个年轻的医生在当时对他女朋友——辛圆缺的有意“骚扰”,后来辛圆缺妈妈去世时,也能见到这个医生“阴魂不散”的身影。

  邵泽隐约听懂了他的意思,却只是一笑而过,仔细想想后又说,“可我跟辛圆缺之间的联系,不只是那一次阑尾炎手术。”

  顾聿衡微微一讽,“当然还有她妈妈去世,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邵泽看他云淡风清胜券在握的样子,心里便不服气,“你就不怕我说我跟她有过那种关系?”

  “你对她有那种心我看得出来,可辛圆缺,她即使想借交男朋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不会碰身边亲近的人。”因为陈易应该已经是辛圆缺悔之不迭触碰过的底线。

  “你觉得你很了解她么?”邵泽真的被他给触怒,辛圆缺在苦苦挣扎、纠结,可眼前这人,却将一切看得那么清楚,只是在逼她,逼辛圆缺就范。这让邵泽深深的为辛圆缺不平。而其他复杂的情绪,盘桓在心底,也是那么不明却催人难受。

  “我认为我该了解她,可是面对她,我时常还是没有把握。”

  这句话是大实话。就是上面关于不会碰亲近之人的那句,顾聿衡在心里对它的定义,也不过是猜测。他唇角扬起半分,再度看向邵泽,“你刚刚想说的话,好像并没有说完。”

  邵泽一怔,轻而长的呼出口气,“你知道圆缺今天为什么会那么激动么?”

  顾聿衡闻言,微微眯了狭长的眼睛,色如点漆的瞳仁注视着邵泽,似是在等他的后续。

  邵泽避开他目光,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皱着眉徐声说道,“辛圆缺当年的状况,比现在在手术室里的女孩要糟糕很多……

  她送进来的时候,全身都是伤,被人打的。

  输卵管破裂引大出血,而且失血过多,看上去,皮肤都是青白色的,在不自觉的痉挛颤抖。

  真的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她保住性命的同时,也只损失掉一只输卵管。

  她那段时间本来就患上了很严重的忧郁症,自闭到了极点,这件事更是雪上加霜,她一个字都不说,对谁都不说话,也不哭,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从早到晚,晚上,需要我或者陈易去轻轻合上她的眼睛,一直将手盖在她眼睛上,她才睡觉。

  陈易你该认识的吧,一个很沉稳的人,为了她几乎疯了。陈易似乎不用问,就知道害她至此的那个人是谁,其实问了也没用,她不会说……陈易打算去报复回来,似乎也成功了,可最后还是只为辛圆缺带回一个消息,那个人已经出国了,跟着你一起……

  辛圆缺听了,还是睁着大眼睛盯着天花板,泪水却安静的流了出来,那是她受伤后第一次流泪……

  之后她出院,开始酗酒,抽烟,因为胃出血再次进了医院,我和陈易联合起来将她痛骂了一顿,然后她倒是乖了,老老实实的接受治疗和心理辅导,一天一天好起来……”

  顾聿衡去满医院找辛圆缺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回响着邵泽的话。这件事,经过陈易和于敏敏不同目的的处理和掩埋,他能查到的东西太少,只知道辛圆缺当初因为怀孕在厕所里流产出了事,之后差点被学校退学……可真相原来是这样……

  原来不是她想流产,而是宫外孕。

  原来她差点因为他的一时失误,而丢失了性命,至今,也无法再是以前的完整。

  原来,在她水深火热备受煎熬的时候,自以为是被伤害一方的他,却远走海外,还被动带走了那个害她的人。

  而他刚刚还对她说,要她放过于敏敏……

  顾聿衡手不自觉的捏紧,想到邵泽说的,“我真不知是谁那么恨她,造谣诽谤,毁她名誉,将她堵在厕所里暴打不说,还将输卵管已经破裂开始大出血的她锁在厕所里……如果不是有做清洁的阿姨忘了水杯在厕所里……”

  心剧烈的抽搐,每一下,都牵动全身,疼到了极点。

  顾聿衡想放弃,放弃他坚持的某个目的……

  可是真的可以么,辛圆缺放在心里试图掩埋的东西还有多少?

  她自己织了个茧子,把受伤的身心藏匿其中,可这样做究竟是能供她一点点康复,还是让原本的伤口,持续腐烂,血流不止?

  顾聿衡打辛圆缺的手机,一直没有人接,刚刚陪她去交款的护士说她是想到处随便走走,那护士便没有再多问自己先回来了。可顾聿衡知道,被触动黑暗回忆的她,一定是躲在某个角落,缩成一团,像模仿那个将她缠裹的茧子,期望不会再面对任何人任何事。

  才给辛圆缺拨完一个电话,正准备拨下一个,邵泽的电话便插了进来,“顾聿衡,圆缺刚刚来电话,说她已经回家了。”

  顾聿衡闻言立马下到停车场,动车子往辛圆缺家里急驰去。

  还好还未到下班高峰期……

  他心里久未出现过的惊慌,即使是七月初晒的马路蒸腾的艳阳高照,也无法让他满是阴霾凉透了的心里暖和起半分。

  辛圆缺,你不能再抛弃我,永远不能……

  刹车,熄火,扯出钥匙,甩上车门,几个迈步冲上四楼,顾聿衡开始拼命的按辛圆缺的门铃和拍门——

  “圆缺,开门!”

  “圆缺,开门好不好?”

  “圆缺,让我看看你……”

  “圆缺,你就当可怜我行不行?”

  “圆缺,你让我等着,可你自己呢?难道又想抛下我?”

  ……

  敲门的手已经几乎麻木,楼上楼下还在家的邻居纷纷打开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可顾聿衡充耳不闻浑然不觉,他眼睛充血,形神狼狈,却只在乎现在在门里的人,不,可能在门里的人,心中的全部想法。

  “圆缺,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让我突然从别人那里知道自己有多蠢?”

  “圆缺,你不开门的话,我再也不会原谅你!”

  “圆缺……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门霍然打开,辛圆缺站在门里半步,手扶在门锁上,抬眼看着面前的顾聿衡。尽管看上去淡然而冷漠,可嘴唇轻微的磕碰,脸上依稀可见匆匆抹去的泪痕,泄露出全部她隐忍和克制下的真实情绪。

  顾聿衡鼓噪着的怒火、惊慌、不安和敌意,在见到她的瞬间,火种全部被掐灭,他近乎恳求的看着她,紧张的目光逡巡遍她全身才对上她雾蒙蒙的眼睛……傻愣愣的问出的第一句话,却是——

  “你,还痛不痛?”

  辛圆缺一震,全身的颤抖在此时再无法控制的愈演愈烈。正当顾聿衡准备伸手去触碰她脸,她却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勾住顾聿衡脖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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