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安哲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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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听到关安哲的名字,慕若琳只有十二岁。

  慕若琳做梦也没想到大金的皇上竟然是父亲的情敌,她趴在窗沿上踮着脚尖往屋里看,母亲正在生孩子,往日镇定自若的父亲却也站在廊下一脸冷色。

  看样子是急得狠了。

  慕若琳想当年自己刚刚穿越投胎过来的时候,慕君睿怕也是这副样子,那时候云重紫身子才刚刚养好就生了第一胎,他嘘寒问暖地跑前跑后,恨不能把母亲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哪怕是以她这个穿越人的目光来看,自己的父亲无论是作为情人还是父亲都是最完美的。

  她的父亲慕君睿,生得一副好皮囊,待人温和有礼,深爱自己的妻子,把全部的爱都给了云重紫,甚至对自己的女儿都从不投入过多的情感和关注。

  输给如此堪称完美的男人,他的对手并不丢人。

  只是慕若琳却从来没想过那个情敌会是大金的传奇。

  慕若琳转过头看向远方,那个输家把自己的一生困在那座囚笼之中,除了众所周知的传奇一生,圣武皇帝至今还未婚嫁,是否又是为了她的母亲?

  忽然间,远方似乎有什么引起慕若琳的兴致,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啼哭声,不一会就见产婆抱着个婴儿出来报喜。

  “恭喜大老爷是个小少爷。”

  慕君睿只是淡淡一笑,却看也不看她怀里的男婴,哪怕他后继有人,他也并不为喜悦停留,飞快地抬腿走进屋去看生命中最最重要的女子。

  慕若琳看到这一幕也微微动容,她不由想起上一世的一句话:最完美的男人已经娶了你的母亲。

  旁边的木头忽然发现慕若琳的目光眺望远方,并不似云锋去看婶子新添的弟弟,难得主动问她,“若琳你在看什么?”

  慕若琳有一双比她云重紫还要璀璨如星辰的眼眸,她从小就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想法和行为很是与众不同。

  “木头,我想去那里。”

  慕若琳指着远处,木头眼皮一跳,虽然看不到尽头却也知道那个方向是哪里。

  木头面无表情地努努嘴,“你进不去。”

  慕若琳不服气地眼角斜挑,叉着腰轻哼:“我一定会进去。”

  慕若琳自己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她就是想去看看那个人,而且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必须去。

  木头沉着脸,不远处地云锋在进屋前脚步顿了顿,侧过头看了眼慕若琳,却一句话也没说。

  很多年后,云锋想过这一幕,他问自己若是可以阻止是否会改变一些人的命运。

  比如慕若琳,比如自己。

  ※※※

  从十二岁起慕若琳就试着用自己最骄傲的轻功想偷偷溜进去,可是事实证明想要进入那座高耸的皇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圣武大帝关安哲可不是一般的人物,随意被人窥探。

  木头跟在慕若琳的身后,面无表情道:“小姐,放弃吧。”

  慕若琳翻了个白眼,反正怎么纠正木头不要叫她小姐已然是不可能了。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失败了多少次,只是每次试着飞进皇宫里,不是被宫中强大的侍卫发现,要么就被暗卫反跟踪过来。

  慕若琳站在墙根底下仰头呸了声,越是这样她越要见识见识那个圣武大帝。

  整整用了四年的时间,无论春夏秋冬,风吹雨打,慕若琳不学别的,只苦练轻功,而木头始终在旁默默地陪着。

  没人知道慕若琳为什么疯了似的学轻功,就连三娘和慕君睿也不知,慕若琳从小就精灵古怪,想法奇特,三娘对这第一个孩子很宽和。

  她相信自己的孩子一定是最棒的。

  彼时,云锋已经跟着云重紫学了四年的医术小有成就,他其实是羡慕木头的,可以陪在喜欢的人身边,哪怕不言不语,不道出自己的心事,只是守护已然是最令许多人遥不可及。

  云锋出门游医的当日,慕若琳趁着全家都去送人,就连跟屁虫木头也甩掉独自翻进那座孤独的城池。

  那一年第一次见到关安哲是圣武十七年,慕若琳已经十六岁。

  她这次很顺利,躲过侍卫,摆脱暗卫,偷偷潜入御书房内,听到脚步声才躲到屏风后,屏住呼吸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道:“你们都下去吧。”

  慕若琳从屏风的缝隙中看到几步之隔的男子背脊挺拔地坐在龙椅上,穿着用金线绣得龙纹紫褐色袍子,身姿颀长高大,全然看不出此人已到了四十不惑的年纪。

  她稍稍侧过头,伸长了脖子才略看到那男子握住毛笔的手指骨节分明,侧脸的轮廓如刀刻般分明冷冽。

  门外有人进来,慕若琳又缩回脖子,只听男子嗯了声,跪在地上的太监声音带着颤抖道:“王上,雪姑姑要不行了。”

  慕若琳看到关安哲的手顿了顿,随即站起来沉默地往外走,步伐不急不慢,从他的反应中丝毫看不出这个雪姑姑在这个男子心中的地位。

  慕若琳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个雪姑姑是何人。

  虽然圣武大帝至今未婚,但他是个男子,一两个暖床的宠姬也未尝没有。

  慕若琳躲过众人跟上前,却不敢靠的太近,刚刚扒在窗棱子下,就有个女子虚弱道:“王上,雪儿无法再伺候你了……”

  关安哲没说话。

  那女子似乎却不在乎,“雪儿这些年来能在您身边是我今生最大的荣幸,我不后悔,若有最后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

  说完,女子剧烈咳嗽起来,声音有些断断续续。

  “请您一定要保重身体……不然雪儿死不瞑目!若……若是有来世,雪儿还想遇到您……”

  这时,关安哲才发出冷冷地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就如方才听到他说的第一句话那般,好似挥退告辞的下人。

  关安哲漠然道:“安心地去吧。”

  门打开又关上,屋子里静悄悄的,连女子都不再咳嗽,呼吸都渐渐弱下来。

  慕若琳听到关安哲那声无情的话,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个男人真真的无情至极。

  听到屋里没了其他人,慕若琳忍不住好奇偷偷打开窗户钻进去,她天生来就胆大,死了一次又穿越过来就没什么再可怕的。

  一个将死之人而已。

  她透过层纱看到床上有个女子平躺在上面,看得出她并不得宠,屋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更别说屋里布置简单,看着也不像宠姬的房间。

  难道是失了宠?

  慕若琳疑惑地往前走了几步,并不刻意蹑手蹑脚,床上的人似乎听到动静,却没来得及问,她已然走到床边,就见床上虚弱的女子在见到她的那瞬间顿时睁大了眼睛,一屁股坐起来。

  若不是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叫回光返照的词,慕若琳当即就要以为她没有病入膏肓。

  女子满面苍白,面如白纸,那是一种病态的白,她看到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直愣愣地从床上弹起来,一把拉住慕若琳的手,“小……小姐!”

  不等慕若琳反应过来,女子拉着她的手下跪磕头,“小姐,你终于来看我了……我已经知道错了……”

  慕若琳皱了皱眉,随即明白了什么,可是她眼前跪着的是即将大行的女子,真相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命。

  雪儿撑着最后一口气啜泣:“小姐,当初奴婢不应该出卖您,您说的不错那个男人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可是奴婢不后悔,若是再选一次……”

  慕若琳的眉头更深,哼了声,“你还是会出卖我对么?”

  床上的女子语塞,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晕死过去。

  “小姐……”

  雪儿泪眼朦胧,觉得眼前一片灰白,有声音从远处传来,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她已经在弥留之际,只有一个执念撑着自己坚持,死死地拉着慕若琳的手,低呢喃:“请您原谅……不然奴婢无法安心……”

  慕若琳虽然她从小就不尚主仆等级,但出卖自己的主子亦如背叛无意。

  她冷冷地抽挥手,冷冷道:“那就无法安心地下地狱吧。”

  难怪关安哲会如此无情,如果此女是个好下人,只要她和云重紫有一点关系,想必关安哲都会善待她。

  可是她出卖了云重紫,就连关安哲也不会原谅。

  雪儿眼睛睁得大大的,最后一颗眼泪流下来,她还记得那年三娘对她说要等她回来,可是她这一去就再也没回到三娘的身边。

  她的心已远,一心牵挂在关安哲的身上,如一颗漂泊的船无法靠岸。

  这些年她的心真的苦啊,可是临死三娘也没有原谅她。

  其实连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觉得没脸再见到那个坚强勇敢的女子。

  还是不要见了,她没脸见三娘,也没了力气再去爱那个男人。

  雪儿的的手颓然地掉在床沿上——死不瞑目。

  一直站在门口的关安哲漠然地望了望天,身边的达魁低头拉着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主子,雪儿她……”

  “主仆一场,你去料理她的后事吧。”

  达魁用力点头,其实他知道的主子对雪儿还是很在意的,只是他的心容不下任何一个女子。

  他略略回头,又道:“那屋里的……”

  关安哲脚步稍稍顿住,冷冷道:“由她去。”

  说完他侧过头看了一眼屋里的女子,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嘴角,转身就走。

  达魁也回头看了眼,见那女子盛气凌人,丝毫和当初的三娘子完全不同,微微叹气,这个小女子这些年真是不消停。

  其实关安哲一直都知道这个小女孩,从第一次想要闯进皇宫的时候,他就在关注她,说实话她和她的母亲很像,却又完全不一样。

  三娘子性子内敛,小丫头却有些调皮和大胆。

  果然是三娘的孩子。

  ※※※

  想到往事,关安哲坐在御花园的台阶上不走了,细细算来也有十几年未曾见面,就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已经过去十几年,有些事不见得还在执著,心里却还是无法放下。

  记得最初的几年,他很是想不开,甚至后悔过把云重紫放走,哪怕她恨自己也要死死地抓牢,这世上只有她懂自己,和自己一样重生又充满了奇迹。

  这些年来,也如关安哲自己所料,他再也没遇到过那个对的人,他心中的怒火和纠结更甚,常年失眠到天亮,他更恨过,疯狂过,想要去杀了她。

  只是想归想,所有的仇恨都在岁月的河流中慢慢冲刷减淡,却冲不掉他的放不下。

  后来慢慢的,关安哲就把大量的时间用在政务上,十几年来他征服了整个北疆,三进三出鬼蜮大漠,不让自己的心只为了一个女人。

  他是世人传颂的圣武大帝,不应该为了一个女人颓废。

  关安哲振兴大金江山,是大金开朝以来最繁华时期,甚至比之前世的盛世,超过比邻大元贸易。

  可这些都不足以填补他内心的空虚。

  现在连最后一个想用心温暖自己的女子都离去了,关安哲并不难过,只是前所未有的感觉到孤独。

  他的心有一丝荒凉。

  秋风逝,落叶扫落在他的脚边动也不动。

  观察关安哲许久的慕若琳忽然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那个男人的魅力不在一手一投足之间,只他那饱含风霜的双眸就足以逆杀天下。

  何况一个女子的心。

  慕若琳忽然有些明白雪儿为什么背叛,她无法诉说的可怜。

  面对这样的男子没有人不会心动。

  慕若琳疾走了几步,好想抱住那个男子,去温暖他,呵护他。

  哪怕他看起来不过是落寞那么一瞬间,就站起来如山峰挺拔般继续前进,哪怕他的刀枪军队足以踏平这天下,可是他的魅力不仅仅是魅惑,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征服。

  母亲为什么没有选择这个睥睨天下的男人呢?

  即使这个问题很傻,选择了关安哲就不会有自己,可是平心而论,连她都无法公平地说关安哲和慕君睿谁更优秀。

  慕若琳看不出关安哲的忧伤,只是他现在的另一种自己无法解释的情绪更加笼罩着她,想要她不断自主地去接近探索。

  她告诉自己只是为了一个真相。

  无非是好奇害死猫。

  ※※※

  雪儿死了,云重紫并不知道,慕若琳常常失踪,云重紫却是知道的。

  起初云重紫也只当孩子贪玩,然而接连几个月都不见慕若琳的影子,云重紫就有了怀疑。

  云重紫问木头,木头不敢说,他是男子重承诺,答应过若琳连父母都不说,就一个屁都不会放。

  慕若琳信他,木头却是因为爱她。

  云重紫找来慕若琳直接问:“你最近到底在做什么?你也是到了议婚的年纪,若是有心仪的男子可以和我们说。”

  慕若琳几乎住在了皇宫,比暗卫还暗卫,近乎贴身跟着关安哲,同他一起早朝,白日他处理政务她就蹲在角落里看从藏书阁里偷来的书,关安哲用膳的时候她就啃凉饼子,夜里就躲在房梁上同关安哲一起就寝。

  但大多数时候到了夜里,关安哲都是在处理政务,他一天睡觉的时间很少,就像是铁打的人一样,睡觉也不安稳。

  每当这时慕若琳的心就如刀绞一样痛。

  听到云重紫问,慕若琳的脸沉了沉,低声道:“我有自己的事情做,母亲这段时间我不回来了,我会照顾自己的。”

  “若琳!”

  云重紫蹙了蹙眉,没喊住慕若琳决绝的脚步,一旁的慕君睿拉住她的手拍了拍,“女儿大了随她去吧,她会照顾好自己的。更何况还有木头不是。”

  云重紫皱着的眉头更深,女儿是自己生的如何不知道她的性格,也不知道她更像谁,胆大心细,又很是执着。

  她自然盼着自己的女儿好,只愿她在这尘世的漩涡中不要太过执着,忘我。

  慕若琳再也没回过家,在大金的皇宫里找了间没人住的房间住下,每日还是按照往常一样跟着关安哲,听他言谈,看他处理政务,越接近关安哲,越觉得他似一团深渊让她不断坠落。

  在她的心中,那杆秤已经发生了倾斜。

  在她眼里,已经容不下其他的男人。

  慕若琳开始故意露出马脚和破绽,试图让这个男人发现自己,可是无论是她发出声响还是落下线索,关安哲都好似没有发现。

  她不知道他是装作不知道还是真的无知无觉,总之关安哲是不可能发现不了自己。

  那一日,慕若琳特意穿了件紫色纱裙坐在秋千上轻荡,有风吹过会扬起她的发梢,飘逸秀美。

  远远地一行人往这边来,慕若琳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人,轻笑道:“王上早啊。”

  关安哲的脸始终千年冰山,没有意外也没有欣喜,略略点头,“早。”

  说完继续走。

  慕若琳直接从秋千上跳下来,屁颠颠地凑上前,笑嘻嘻道:“今早没我陪着上早朝有没有很不习惯?”

  “一切如常。”

  关安哲的脚步快了些,慕若琳也跟得上,呵了声:“其实你早就发现我了对不对,还偏要装模作样。”

  “你很吵。”

  “……”

  慕若琳当没听见,自顾道:“以后我跟着你身边好不好?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关安哲斜睨了她一眼,冷冷道:“当太监?”

  慕若琳差点摔倒,不过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不会反对,嬉皮笑脸道:“就是当太监我也要在你身边。”

  关安哲一句话也没说,脚步没有任何停顿地往前走,只是深邃的眼眸沉了沉,跟在旁边的达魁经过慕若琳的时候只摇了摇头,疾步跟上前低低道:“主子,这丫头还真是有点像你当年……”

  达魁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云重紫的孩子像主子,他这话想说什么,是想提醒主子往事,还是想说若是主子有孩子也会有这么大了。

  他实在不应该往主子的心口窝撒盐,更何况这是云重紫的孩子。

  他跪在地上磕头,他绝对不会让主子再受到任何伤害。

  达魁没有经过关安哲的允许,私下把慕若琳赶出了皇宫,可是赶了几次慕若琳都会偷偷跑回来。

  慕若琳忍无可忍地找到关安哲,气得直跺脚,“关安哲你什么意思,不想让我跟着你就直说,找人暗算是怎么回事,君子坦荡荡你把话说明白了。”

  关安哲头也不抬,“留下来图什么?”

  “……”

  慕若琳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红着脸梗着脖子说:“我什么也不图。”

  “不图?”关安哲放下笔,冷笑着审视对面年轻的生命,“你会后悔的。”

  “不会!”

  慕若琳坚定道:“我一定不会。”

  关安哲垂下眼眸,“记住你说的话,我就允了你。”

  慕若琳当时只是想跟在关安哲身边,并不能意识到这一生的所求得不到,拥有的已失去。

  她略带兴奋地冲出房门,恨不能告诉全天下她站在世上最伟大的男子身边,可是她不知道哪怕他们相拥在一起,心也无法靠近。

  关安哲低头呢喃道:“达魁,容她去。”

  达魁不语,暗自叹气。

  任谁都看得出来那小丫头的眼睛里藏着是什么暗语,可是却没有人猜得到主子会对她做什么。

  唯有云重紫。

  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却无法改变结局。

  所有的人都有自己的执着,主上执着三娘,三娘执着自由。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次又轮到了谁的执着堕入万劫之地。

  ※※※

  慕若琳近乎用一种叫做缠的方式跟着关安哲。

  除了出恭她都仅仅跟随。

  这次的跟随和上次偷偷摸摸不同,她偶尔还能做下杂活,帮关安哲红袖添香。

  关安哲不拦着,也不问她到底想做什么,反正宫里也不缺她一口粮食,哪怕是处理政务也不避讳。

  慕若琳近身跟着关安哲久了,性子也渐渐沉稳,不仅了解大金的国事,偶尔还帮关安哲处理政务,到了晚上她也和关安哲睡在一个寝殿。

  谁不知道王上的寝殿就没有哪个女人能在里面过夜,包括已逝的雪姑姑。

  她在宫里的地位很高,宫人都叫她一声慕娘子。

  宫里传她和关安哲的关系暧昧,有人说她是新宠,也有人说她是王上的私生女,其实她的身份很是尴尬,既没有册封,也没有官位。

  慕若琳不在乎,她本就不在意男女有别之事。

  她光着脚丫子帮关安哲整理奏折,最近关安哲越来越犯懒了,处理完抬起头就看到关安哲倒在软榻上睡着了,慕若琳蹑手蹑脚地给他盖衣服,却被关安哲一把抓住她的手。

  四目相对,慕若琳看到关安哲眼里有一丝恍惚。

  他们相处得久了,哪怕关安哲的一个细微的小动作,慕若琳都知道他是生气还是高兴。

  慕若琳看出关安哲在闪神,沉着脸抽回手,“我不是她。”

  “我知道。”关安哲捏了捏额头,“你永远都不会是她。”

  慕若琳有些气恼地坐在一旁,“王上还是很警觉的嘛,这下你没法否认你其实早就知道我跟着你,你一早就知道我是云重紫的女儿对吗?”

  关安哲漠然道:“你是谁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真的无所谓?”慕若琳冷笑,“我若不是她的女儿,你还会让我留下来?”

  “既然知道何必说出来伤自己呢。”

  关安哲冷酷得近乎无情。

  “你还是没放下她!”慕若琳咬牙切齿道:“可是她已经成婚了!”

  关安哲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目光越来越冷。

  “不需要重复事实,我比你活得明白!”

  “明白个屁!”慕若琳气急败坏道:“这么多年,就算放不下她,你也该为自己着想,这个国家需要您有个孩子……”

  慕若琳的嘴开始喋喋不休,她是真的气得很了,“我不知道当年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已经选择了我的父亲,你就知道自己再也没这个机会。你清醒一些吧!”

  不戳到痛处,关安哲不会觉醒。

  至少慕若琳这么认为。

  其实如关安哲所说他比谁都活得明白,可是恰恰明白才不想被这事实左右。

  他是征服世界征服人心的圣武大帝。

  如此这般,伟大的男人也会钻牛角尖。

  慕若琳一把抱住沉默的关安哲,“既然我像她,那就选我吧。我和所有人不一样,根本不是这里的人,不在乎什么伦理,反正咱俩也没血缘,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反正你也无法喜欢别人,只要我喜欢你就好,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她只告诉了这个男人,自己不是这里的人!

  慕若琳以为关安哲不愤怒至少也会诧异自己的这句话,可是关安哲就像听到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无动于衷。

  关安哲只是想到三娘的人生充满了不可思议,连女儿也都有这奇遇。

  对于关安哲,慕若琳只是云重紫人生中的一个附属品。

  他能想到的除了云重紫还是云重紫。

  慕若琳看到关安哲的恍惚,忽然一把推开他,委屈地怒吼,“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吗?她是不可能回头的,你清醒清醒吧!”

  关安哲面无表情地一巴掌扇过去,“她好不好我不知道,她是你的母亲就必须尊重。”

  慕若琳气得丧失了理智,疼得不是脸,而是自尊,而是心里。

  “她根本没爱过你!你不死心也改变不了事实!”

  关安哲看着慕若琳委屈那样,心里没由来地软下来,这是三娘的孩子啊,如果是他们的孩子,也该这么大了……

  他无奈地妥协,对着云重紫般的脸,他确实无法心狠。

  关安哲忽然觉得自己老了,执着得都累了,他只是放不下。

  一个遗憾。

  如果再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他会悔过,不再做圣武大帝,反正已经做过了嘛。

  关安哲无奈地冲慕若琳招了招手,宠溺道:“孩子心性,说什么气话。”

  “我不是小孩!”慕若琳见他打了自己一巴掌,又要给自己甜枣,当她的心是泥巴随意揉捏吗?

  “我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是我实际上已经活了两辈子,已经和你这般大了,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差距,你可以不接受我!但是不要用这种不平等的目光看待我!我又不是你的孩子!”

  关安哲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差不多和三娘与自己的情况差不多。

  关安哲笑笑,“活了两辈子也没活明白。你以为我为什么这般容忍你。”

  “为……为什么?”

  慕若琳心里一咯噔,抬起手来阻止他,“不,我不可能是……”

  她不可能是关安哲的孩子。

  关安哲皱了皱眉,这丫头比她母亲敏感多了,不等说什么,慕若琳却已经狂奔了出去。

  夏雨寂寥,饶是慕若琳轻功了得,也做不到片雨不湿身。

  她心里有太多太多疑问,只想找到母亲问个明白。

  深夜,慕若琳一身雨水闯进慕家夫妇的房间,慕君睿第一时间起身拔剑,就听云重紫在黑暗中喊他,“夫君,是若琳。”

  慕若琳浑身狼狈,雨水顺着发丝流淌在脚边,她跪在床边,扬声问:“母亲,我有事问你。”

  “你先起来说。”云重紫心疼得发胀,她的女儿,应该被捧在手掌心的女儿,为何要这般折磨自己。

  “不用,问完我就会走。”

  慕若琳抬头看了慕君睿一眼,又垂下头,有些不确定地问:“我到底是你和谁的骨肉?”

  话落,慕君睿已经从另一张脸扇过去。

  慕若琳的脸全部肿了。

  只是夜晚黑暗,谁也看不出来。

  “混账东西!”慕君睿很少发火,他的女儿太不长进了,“你这是要气死你母亲!”

  云重紫眯了眯眼,显然慕若琳是听到了什么,这些日子又去了哪里?

  难道是和……那个人有关?

  慕若琳咬牙,强撑着自己不打斗,“我只想让母亲回答我。”

  云重紫见这女儿如此执着,无奈地叹气,“圣武二年,大元和金国停战,我和你父亲死里逃生,现在是圣武十九年,你今年十七岁。你自己有判断能力,你说说自己是谁的孩子?”

  她的声音清冷,是慕若琳从来没听过的语调。

  自打慕若琳穿越而来,总以为母亲是一个和善的人,不争不抢,温和的不得了。

  哪怕现在她也是那般温和的语调,却让人觉得骨头缝里透着冷意。

  是啊,她自己有判断能力,自小父母对她如此疼爱,她为何还要怀疑。

  慕若琳苦笑,她是真的太在意这个答案了,害怕是另一种事实,狗血得让她分寸大乱。

  她终于明白雪姑姑说的苦。

  真的好冷……

  慕若琳还想再问一个问题,终究还是昏厥过去,被慕君睿手疾地抓上床。

  这边的响动惊动了芍药,云重紫让贴身的丫鬟给慕若琳换了干爽的衣服,她亲自诊了脉,一旁的慕君睿有些着急,担心是自己下手下得狠了。

  云重紫安抚他,“只是急火攻心,惹了风寒。”

  “她为何会这般!”慕君睿恨铁不成钢地叹气。

  云重紫默了默,“她已经长大了有权利选择自己的路。”

  “只是苦了你。”慕君睿搂着云重紫,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何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

  只要自己的骨肉稍有不如意,最苦的其实是当母亲的。

  可是慕若琳显然无法体谅这点。

  云重紫一直守着慕若琳,夜里慕若琳醒来一次,迷迷糊糊地拉着她的手,说起胡话,“妈妈,你是否爱过他?”

  云重紫眼皮一跳,“是谁?”

  慕若琳却侧过头沉沉睡去,云重紫从来都不是一个执着的人,并不追问女儿口中的“他”是谁。

  既然爱已成往事,是与否又有什么重要的。

  只不过都是曾经罢了。

  执着是一种人生,不执著也是另一种追求。

  她可怜的孩子终将要在这场执着中迷失自己。

  云重紫摸着慕若琳的脸叹气,她救死扶伤那么多人,可是却救不了自己的女儿。

  她离开,云锋端着药进来。

  云锋也刚刚从外游医回来,他坐在床边端着碗看着床榻上的女子,许久不见,他们天各一方,过着不同的人生,彼此都有个子长进。

  距离越来越远,他的心却从来没有停止过思念。

  慕若琳真的变了许多,清秀的眉眼中国更添了几丝妩媚和自信。

  他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并不逾越,慕若琳高烧不退,云锋心中一紧,想也不想地喝下苦汁,捏着她的下巴一口口喂下。

  这次,不逾越的心思也躲不过他深深的爱恋,渐渐开始贪恋。

  慕若琳被撬开牙关,连喝几口苦汁,呛了下,猛地咳嗽起来,缓缓睁开眼,就看到云锋端坐在一旁。

  “醒了?”

  慕若琳不语,撑着胳膊就要起身下地。

  云锋拦住,“你还很虚弱。”

  慕若琳通红的双眼瞪着他,“让我走!”

  “若琳你不该如此任性。”

  “云锋,我的事我父母都拦不住!”

  慕若琳下床,虚弱地腿软,但依旧倔强地站起来,“你放我走,我会记住你的好。不放我走,你也拦不住!”

  她是铁了心了!

  云锋张了张嘴,“若琳,你还有父母!”

  慕若琳这才停下脚步,扶着门框,咬咬牙,“你去告诉他们,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别来找我,就当没生过我。我是去还债的。”

  她昨夜挨了两巴掌,已经清醒很多。

  这两巴掌告诉她,那两个男人十分十分地爱自己的母亲。

  她确实无法动摇关安哲的心,既然他一辈子要孤家寡人,孑然一身,只为守护那个女子的一个背影。

  那她为何不能?

  关安哲能做到的,她也能!

  这是慕若琳最后一次回家,哪怕是她母亲去世也没再去看过一眼。

  她狠心,但自认比不得当年母亲心狠。

  让一个男人背负一生爱恨,孤独一生。

  她敬畏自己的母亲,却也恨透了云重紫。

  就如她所说,自己是还债的。

  慕若琳若无其事地回到关安哲的身边,以一个尴尬说不清道不明的身份守护着,不逾越也不过分要求。

  他们并肩作战,上朝堂,下战场,出征北疆,一起进大漠,以天为盖地为庐……

  一呆就又是一个十七年。

  关安哲老了,把毕生的心血都教会给了慕若琳。

  其实他不说,慕若琳也知道,这个男人自始至终都把自己当成孩子,他的孩子一样疼爱。

  只因为爱屋及乌。

  慕若琳心里苦,却不埋怨,因为她能陪伴他走完着余生足以。

  这一日,依旧风和日丽。

  关安哲现在越来越爱回想过去,可是有些事竟然忘了。

  关安哲慢慢地开始变得沉默,强迫自己想起来,他把政务交给慕若琳,她如自己一样有铁腕政策。

  所有该交代的他都已经做了。

  比起上一世,他多活了许久许久,久到他都觉得烦了。

  关安哲闭上眼,努力回想着第一次见到云重紫的时候,若不是她救了自己,他的命早就没了。

  可是上一世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遇到过那个女子。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只希望他们的一切重新来过……

  ※※※

  再睁开眼,关安哲看到达魁跪在身边,紧绷着脸道:“属下护驾来迟,请主子降罪。”

  是达魁。

  是已经死了半年多的达魁。

  不是那个可以和自己唠叨的年迈的达魁。

  关安哲又闭上眼,再次缓缓张开,眼前是山洞,他浑身无力地躺在地上,暖了暖身子,他才坐了起来,达魁立即把身上的斗篷接下来系在他身上。

  所有的一切就如昨日重现,关安哲立即意识到什么,身形不稳地站起来,直接往外走。

  达魁上前要扶他,却被一把挥开,他急喘道:“别拦着我,我要去找她!”

  关安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重生,那年他们相遇。

  其实他都记着,所有的细节,他们相遇的地点,相遇时说的话。

  他怎么可能忘记,怎么可能放弃。

  关安哲直奔出山洞,漫天白雪飞舞,斗篷飞舞在空中,与白雪纠缠,足以让老天都看出他迫切的心。

  当一切重来,他不会再错过。

  悬崖边上,关安哲一把拉住云重紫即将坠落的身体,他从高处俯视,对上那双午夜梦回忘不掉的双眸,轻轻扬起嘴角,不再如初次相见那般冷漠,讨喜道:“好在赶得及,放心我不会再放手……”

  ※※※

  下了朝的慕若琳看到关安哲躺在凉亭的软榻上假寐,淡笑着给他盖锦被,这一次他没醒来。

  慕若琳心里猛地一紧,死死地抓住他的手,喊道:“关安哲!关安哲!”

  关安哲没有半点反应,手是凉的,呼吸都微弱得近乎没有。

  慕若琳不会医,却自小也耳濡目染,摸脉总是会的,她猛地窒息,像是灵魂活生生从体内被剥离,痛得她泪水在眼中打转,跪倒在地上大喊:“不要,不要离开我!关安哲!你给我醒来!”

  对面的人依旧静如死寂,这是一具没有生机的**。

  慕若琳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细心呵护的男人要离开自己了。

  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她无法接受现实,关安哲要是死了,她该怎么活!

  “关安哲……你好残忍!怎么这么冷酷,一句话都不交代就给我翘辫子!”

  “那就再说一句话。”

  男人忽然开了口,像是等了半个世纪那么长久。

  慕若琳又哭又笑,恨不能捶打他,可是又怕他真的破裂。

  “你吓死我了,怎么叫你也不醒。”

  关安哲叹气,缓缓睁开眼,目光没有焦距,“我只是做了一个梦,不愿意醒来的梦……”

  慕若琳顺着他的话问:“是什么?”

  关安哲笑笑,“不太记得了,梦只能是梦。”

  慕若琳也不再追问,絮叨道:“以后可别这么吓唬我了。”

  “什么时候你这么胆小了,让前朝的那些男人看到笑话你,把你拉下马。”

  慕若琳撇撇嘴,扶着他一起往宫殿走,“我才不怕呢,看谁对付谁,反正我有你撑腰。”

  关安哲温和道:“我老了,总有一天要离开你。”

  “胡说!你这年纪在我们那时代还很年轻,不知道是多迷人。”

  “还迷人呢,我都不敢照镜子。”

  慕若琳转移话题,“你可是答应过我,下半年我们还要再进一次大漠,除了这片广袤的土地,世上肯定还有其他的文化,我们一起去发掘……”

  慕若琳喋喋不休,关安哲笑而不语。

  这时,有人背着阳光从前面走来,关安哲率先看到脚步一顿,慕若琳奇怪地抬起头,诧异道:“父亲,你怎么来了!”

  慕君睿脸上不喜不怒,只淡淡道:“我来找王上聊天。”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多年的朝野生涯,让慕若琳足以判断一个人的声音表情的异样,她了解自己的父亲没有大事绝不可能来这里。

  关安哲的目光也越来越沉,冷冷道:“若琳,你命人端些酒菜,我和你父亲好好叙叙旧。你也不必伺候着。”

  “是……”慕若琳迟疑地点点头,“但是你少喝点酒。”

  慕若琳离开,慕君睿叹气,“我倒是白送给你一个女儿。”

  关安哲冷着脸道:“这是你们欠我的。”

  “谁欠谁又有谁说得清啊。”

  慕君睿停了停,等侍从把酒上来,亲自倒了杯递给关安哲,“少喝两杯吧,你最近身子似乎不太好。”

  关安哲端着酒杯摩挲了两边,才缓缓喝下,沉下声音道:“三娘是不是……”

  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发抖。

  大家都是聪明人,慕君睿选择这一天上门来,一定是有重大的事。

  慕君睿仰头喝下酒,苦笑道:“三娘离开前告诫我三点,少喝酒,不能随她而去,也不能告诉你。”

  啪地一声,关安哲手中的酒杯碎了。

  原来那个梦……是预警。

  关安哲的头皮有些发麻,呼吸都急促起来,所有的记忆潮涌而来,他全部记起来了。

  三十几年前,他快要死的时候,云重紫也是病危。

  他们的命始终息息相关,哪怕天各一方。

  “看样子你破戒了。”

  “三娘不执著,却也觉得对不住你,让你这一生孤苦,所以我们的女儿来给你当牛做马我们也没意见。”

  慕君睿苦笑,径自倒了一杯酒,却不给关安哲添满,喝完最慕君睿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你是不是输得不服气?所以我在临死前也来通知你一声,我要去见三娘了,这次大家公平竞争,下辈子谁和她做夫妻全靠本事。”

  慕君睿走得很决绝,关安哲也不拦着他去死。

  可是三娘死了,他的心……好像在这一刻就停止了跳动。

  这一次就让他死在三娘的身边,下一世绝对不会让他捷足先登!

  关安哲冷笑着躺回到踏上,三娘死了,慕君睿也死了,自己爱过的,恨过的都死了,已然没了牵挂。

  慕若琳闯了进来,急切地问:“我父亲来做什么?”

  “叙叙旧罢了。”关安哲摆摆手,“人老了,喝了点酒就容易乏,让我睡一会,不要叫我。”

  关安哲闭上眼,睡得很安稳。

  慕若琳生怕出什么问题,伸出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却感觉不到任何气息。

  她吓得差点喊出来,关安哲忽然又睁开眼,笑道:“放心我没事,你父亲只是想让我劝劝你有空还是回去一趟。你母亲……你母亲她很想你。她应该很高兴你会回去看她。”

  慕若琳迟疑地应了声,见关安哲这次真的睡下了,才退出门外。

  关安哲很快睡着,想要追回刚才的梦,死死地拉住那个女子的手。

  这一次,再也不会放开。

  ※※※

  关安哲打了个瞌睡,醒来就看到云重紫回来,被阮如玉领到自己面前介绍。

  十四岁的云重紫脸上红得像个苹果,嗔怒地瞪着自己,质问道:“表哥?”

  那一年,关安哲借故上街,以表哥身份接近云重紫让她为自己做事,只这一次重来绝不会如此。

  关安哲淡淡喊了声:“表妹有礼则个,这次来是为了履行家中长辈当年婚约,特来向姑姑请婚的。”

  云重紫有些发蒙,一旁的阮氏笑得合不拢嘴。

  婚约是没有的,只是能让自家女儿嫁回本家也是一件幸事。

  关安哲笑得一脸阳光明媚,在最好的年华娶她回家。

  趁着她还爱他,绝不会再错过!

  ※※※

  圣武三十六年夏,圣武大帝薨,留有遗诏十三岁继子关文昱继承王位,封慕若琳为摄政王,辅佐新皇。

  众人无异。

  ------题外话------

  终于信奉承诺了!

  算是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也是我心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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