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给她的那根羽毛明显能让她无所顾忌的接近他而不受到伤害。那羽毛,便是他的全部信赖。毕竟除了那一层天然的炙热保护障之外,他的实力还不到地阶,如果谢非凡起了杀心,分分钟便可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小胖子他,心真宽!
叹了口气,摸着他头上的软毛,抱歉说道,“你不是鸭子,你比鸭子好看多了。”
在这个人迹稀少的地方,竟让她碰上这么一颗纯真无暇的心,也算是不虚此行。
“土包子,今天晚上能陪陪我吗?”
谢非凡征愣,随即看了一眼开始下雪的天,灰蒙蒙的,丝毫不见刚才的春景盎然,难道这里的天气变化,全都要看金乌的脸色?
飞上去挂在天上便晴空万里,落下来便冰雪连绵。
这也太爽了。
谢非凡拉着他胖嘟嘟的小手问道:“晚上是指现在?”
金乌乖巧的点点头。
“那什么时候是白天?”她好奇问道。
“等我睡醒了,去玩一会儿,然后报备父王一声,就可以开始新的一天。”
谢非凡羡慕说道,“日子过得挺不错的。”
金乌拉着她的手开始往前走,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变成原先小胖子的模样。
“没有,土包子,我一点都不快乐,听父王说,我以前有九个哥哥的,可是我一个都没见过,还有母后,她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你没见过你哥哥?”
传说中不是十个太阳一起飞上天祸害苍生么,按理说金乌应该见过他的哥哥,除非这又是一个历经千百年不知真实面目的故事。
“父王说。他们都被巫族的那些混蛋给害死了。”
巫族的那些混蛋?这应该指的是后羿吧。
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这个地方人虽然少,但两族之争还是存在的。就目前来说。金乌和他那所谓的父王属于神族,那个亭子里的画卷禁锢的便是巫族。
听金乌的语气。他对巫族的那些人没什么好感,或者说,两者已经处于不相往来的地步了,不然那画卷里的怪脸一副几千年没人跟他聊天的死样子。
但是,由于某种原因,这空间遗留的神巫二族暂时和平相处了。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这二者保持有力的平衡,不争不吵,安安静静的过了数千年?
打死她也不信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化干戈为玉帛的美好事迹。事实证明,这两族斗了这么久,早就养成习惯了,无关乎血海深仇,争得大约只是个胜负罢了。
冰雪渐渐埋没脚踝,金乌却是一路走来,冰雪绕道,颇有几分潇洒意味。
宫殿在西方。
这是她第二次进入这个大殿了,依旧是长长的廊道,风雪妖娆。
拐角。眼前豁然开朗,十几根白玉柱笔直立在大殿,圆圆的大球放置在中间。金乌拉着她向大球走去,脚尖微碰球底。
一道透明的光芒洒了出来,直直照在后方空中。
谢非凡若有所思,往后一看。
嘶,她暗暗吸了一口气。
“东皇大人?”
一束光,照出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看不清楚五官,但从一神不凡的衣着,飘渺的仙灵之气可以看出。这不是一般人。
不过,为什么要这样才能显示出来呢?
“你终于来了”那光闪烁了几下。忽的黯淡了许多,像是快没电的手电筒一样。尽管语气很淡,她却敏感的听出里面几句解脱之意。
“你是东皇大人?”她再次不可置信的问了一次。
“我不过一抹神念。”那影子毫无感情的说道。
东皇太一的神念?她看了一眼泪眼汪汪的金乌,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怎么这场景有点像生离死别?
“土包子,去昆仑,拿回神族新界,将其与巫族新界合二为一。”
那声音淡淡说道,却含着无上威严,让她耳朵莫名一乍,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而且她终于知道土包子三个字是从哪里来的了,明显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抹神念还喜欢给人气绰号,简直太恶趣味了。
这个想法其实是冤枉了东皇太一的神念,他不过是只被尘封在大球里活了上千年的可怜虫,尽管这个虫子现在看起来不是很弱,她有预感,如果那人真想动手,就跟她要杀金乌一样轻而易举。
神念唤的土包子还真不是喊她的,喊得却是蓝一。
毕竟上次她身死之际,她的灵魂被后土安置在空间里,得养数年,也不过耗了些时间罢了。
而灵剑不一样,它随着她一起来到巫族新界的时候,剑身破的已经不能再破了,这时候的他就好比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一进这个富饶的空间就疯狂的吸收灵气准备重塑剑身,好家伙,一把剑,在这个还未开发的新世界纵情吸收所有对它有利的东西,也不管能不能吃的下,反正只要有用就开始瞎搞,穷人乍富,还能有什么好结果,最后两边都不讨好。
神族的就开始叫它土包子,而巫族的就更看不过眼了,直接擒住它往亭子里一丢,整天用九天紫雷劈,不是想重塑剑身么,好啊,不用点重力活怎么长得好,俗话说得好,不打不成才,蓝一在那个画卷亭整整被修理了十五年。
不过这十五年倒不是一点好处都没得,除了重塑剑身之外,那剑尖处的小闪电标志就是它历经多年雷劈得到的最大好处,那里蕴藏着九天紫雷的一丝雷心,只要天道不灭,它随时都可以依靠那雷心重新复活,如果说是谢非凡赋予了它一抹神智,那雷心便是它的神识。
一把剑,混到这个地步。也是蛮不容易的。
由此,蓝一成功的让神巫两边的人深深地记住了它。
土包子这个称呼才能留到现在。只是,她很不喜欢土包子这三个字。于是她朝着那抹神念恭敬的拜了一拜,认真说道:“姬轩辕澜拜见东皇大人”
那神念依旧表情淡淡。话语冰冷而执拗。
“土包子,去昆仑,拿回神族新界,将其与巫族新界合二为一。”
又是这一句话,谢非凡表情终于崩裂。
原来不过一个投像罢了。
她有些失望的想,随即看着那抹神念,摇了摇头,开口正准备说什么。金乌突然冲上前将她的话打断,“土包子,不要说,父王累了。”
那孩子的眼中带着几分惶恐,连带着去碰大球的开关都有些不利索,她心下一软,终于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父王,有的只不过是那一抹虚无的投像,唯一的智慧或许只存在于不停复述那句话。金乌这些年怕是整天是对着这投像过来的,每天的行礼。请安,聆听教导,只不过是遵循许久之前的生活轨迹。抑或,他存在于他的幻想之中。
在他的幻想中,父王一直生活在大殿里,静静的端坐在那里,令人不可忽视,每一句话都在认真地教导着他,生怕他与他几个哥哥一样遭遇什么不测,而他也习惯倾听这个强大男人的教导,按照他的吩咐做每一件事。
他愿意将这残像分享给她等于向她分享了整个世界。
她如愿以偿的看见了这个小孩孤独荒凉的内心以及那深处最惧怕的一件事。
他害怕他的消失。只要刚才她应下那个要求。
残像便会消失,从此在这大殿。在整个苍穹之中,再也听不见那男人的声音。
金乌无力的靠在大球之上。默默低下头,埋在膝盖里,缩成一团,与外面风雪交加的世界一般,透着几分凉意,与孤独。
她上前,摸着他的头,轻声说道,“放心,睡一觉都会好的。”
金乌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到最后,她终于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
太阳睡着了了呢。
谢非凡柔软的笑了笑,倚在他旁边,开始调息。
…………
与此同时,在巫族新界的另一头,风雪依旧凛冽,不过一落地便化成了水,发出兹兹的响声,如落入滚烫的铁上。青石透着诡异的火红,在地底处,隐约之间传出几声嘶吼。
“放我出去”
就在声音刚落,那火红变得更加炙热,如同地底下冒出的火焰一般,令人生畏。
………
这个夜晚注定不得平静。
画卷亭里的怪脸也开始蠢蠢欲动,图案变得诡异莫测,一阵风吹过,那些飞舞的线条仿佛要飞出去一般。
但终究是没有飞出去,那紫色历雷可不是吃素的。
“轰隆”
地下又多出一个大坑,画卷上隐隐透着几分黑意,冒着青烟。
“哎哟哟,又被劈了,好疼好疼。”
怪脸鬼哭狼嚎,周围画卷依旧沉默。
………
巫族新界开始翻涌出来一股生机,每个沉寂的灵魂都开始活过来,准备寻找永远的安宁。
这个夜晚,金乌却睡得很踏实,梦里的他似乎看见了父王在朝他笑,那真的是一个很飘忽很不真识的笑啊,像个梦一样,他翘起嘴角,随即更深的睡过去。
谢非凡调息体内的灵力,震惊的发现了一件事,在这里,在这个世界中,她仿佛在识海中找到了一抹联系,一抹可以调动这世界所有灵气的联系。
她睁大眼睛,有些缓不过神。
这世界的灵气,任她支配?!
天啊。
难道怪脸说的是真的,她便是巫族新界的主人,而随意调动灵气便是这主人的权限之一?
想法很美妙,但隐约间她就是觉得还有什么不对劲。
……
撤出折灵墨,这个消息一经公布,赞成的人居然还不少,这让黎离有些安慰,原来,族人们本质还是淳朴的。就是那几个少年太不像话了,自以为经过第一次血脉觉醒就天不怕地不怕,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当年他可没这么狂吧,一群半桶水!
那几个年轻人受的便是格鸢的蛊惑,想着能在族会上把他搞下去,实在不行刁难一番也是好的,其他人可能不明白她的小心思。黎离可是一清二楚,他看人看得准,格鸢想让柚易继续执掌大权。
这就是她的目的,看起来有些伟大,爱的至深,可他却听见那女人想的是柚易大权独揽之后,她可以当族内最尊贵的女人,甚至凌驾她父亲之上,到时候凭借着柚易的手段,在人间创建一番势力也未尝不可,何必死守着这么一个地方。
这些想法她隐藏的很深,但是从那双野心深藏的眸里他却看出很多。到底不是最纯正的华胥血脉,一心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黎离看着远处的山峰,脑海里忽然想起谢非凡的眼睛,自从他彻底清醒之后,那双眼睛的清澈与明亮总是让他欣赏,没有任何的旖念,看着她,就好像看着那冰清琉璃的玉石,里里外外透着股子舒爽。
柚易最近很安分,一直在烛九阴的那间房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他去过一两次,每次都被烛九阴赶了出来,他很是气恼,终于决定硬闯进去。
“出来!”
他推开门,对着有些暗的房间沉喝。
房间里一片安静,他皱着眉,开始往里面走,一道屏障挡住他的脚步,他伸手,白光一闪,那屏障破了一个小口子。
“不许进来!”
这是柚易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焦急。
黎离停下脚步,看着黑暗之中那只幽暗的眼睛,沉吟道,“不管你们在干什么,希望注意我的感受。”
“知道了,你很啰嗦哎。”柚易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始发起脾气,只是在黑暗之中,那双眼睛已经被染成血红色,如同恶魔。
烛九阴身上的皮已经退掉一部分,露出里面雪白的肉,泛着晶莹的光泽,柚易拿着它刚退玩的蛇皮往身上披,令人惊奇的是,那蛇皮如同透明衣服一般,紧紧的贴在了他的身上。
贴上去的同时,柚易开始割开手腕,将流出来的鲜血往蛇皮上抹,一点一点,蛇皮竟然消失不见。
良久,柚易一身疲惫的站起身,仿佛完成了某个仪式,他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对着烛九阴说道,“谢谢,我会好好珍惜这条命的。”
烛九阴没说话,那只眼睛散着幽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