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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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午饭的铃声敲响三次的时候,宋雨泽所在的囚室房门被准时打开,开门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狱警,白苍苍的头下是一张被岁月侵蚀雕琢的斑驳6离的沧桑面孔,那只拿钥匙的手苍老的如同一根风蚀几十年的枯藤。整栋楼层的钥匙都掌管在这个老者手中,而且最使人惊奇或者佩服的就是,老者对于时间的精准把握达到了出神入化令人惶恐的地步。每次开锁的时间都可以精确到零点零零秒的误差之内,兴许一两次这样可能还有巧合的存在,但是这样的坚持在持续到十年之上的时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彪悍可以描述了的。

  宋雨泽同这个老人并没有任何的交集,印象中这位老人在他进入监狱的第五个年头,便消失在监狱里。每次见到老狱警的时候宋雨泽的心中都会产生一种很温馨的感觉,从小缺乏父爱母爱的他似乎更容易对年长的老者产生一种汝慕情怀。

  老人在每间房门所持续的时间都可以精准到十秒,但是惟独在宋雨泽这里会更多的停留上一会,有时候可能对宋雨泽流露出一个苍老却亲切的笑意,有时候是悄无声息的怜悯叹息,也有时候是轻轻的拍拍宋雨泽的肩膀,除此之外两人之间并没有其余的交集,可是偏偏宋雨泽就可以在老者这样的简单交流中得到了一种力量,一种同木桌上那本《二十四史》一样可以抵御麻木抵御枯燥的力量。

  老者和善的笑了笑,对着宋雨泽指了指食堂的方向后,转身缓慢的离开。

  这所监狱对于囚犯的一切活动都有着很严格的划分,为了防止监狱内不必要的繁杂问题出现,整个监狱的犯人根据自身的背景和犯罪的程度分配到了一起,像宋雨泽这样没有背景所犯罪行相对不太严重的人自然的被安置在罪行很轻的一处所在。

  整个餐厅宽广而简洁,每个囚犯如同十几岁的孩子一样,乖乖的按照次序依次上前打饭,如同往常一样,按照次序宋雨泽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午餐,两个白面馒头,一荤一素两个菜。

  食堂的其他犯人差不多都已经到齐,熙熙攘攘中给这个压抑沉闷的环境产生了一些活跃的气氛,看了看四周一字排开的饭桌,宋雨泽端着馒头和菜向一角走过去。

  监狱是一个被压缩稀释的小型世界,混迹着形形色色的人员,在这里所谓的交心或者知己是无稽之谈,更何况宋雨泽这个没有丝毫身份地位且惹了大有来头家族的犯人,上一世的他除了偶尔和自己楼道上的犯人聚在一起吃过几次饭之外,其余的时候都是一个人用餐。

  就在宋雨泽来到一个空位前想要坐下的时,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人猛然撞到了自己,他第一时间就明白这个人绝非是无意为之,无论是那撞击的力道,还是撞击的方位,都是早已经做好的预谋,在间不容中宋雨泽很迅捷的把身体移动到了一侧,但是手上的托盘在没有防备中被撞击到,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饭菜碗筷全部掉在地上。

  缓缓弯下腰的宋雨泽默不作声的捡掉落在地上的午餐,食堂有食堂的规矩,每次供应的饭菜有一定的限制,因此假若掉落地上的饭菜你不吃,那么就只能吃晚餐了。所幸地面倒是干净,因此即便两份菜有一大半掉落在地上,但宋雨泽依旧的用筷子慢慢的捡到餐盘上。

  “小子,这真不是故意的,谁叫你走哪不好偏偏走在我的前头呢?”

  “捡,快捡啊,这么好的馒头可不能浪费!”

  “臭小子,那菜最好用舌头在地上舔着吃,要知道咱们这里的饭菜可是很珍贵的呢,狱警可是天天嘱咐咱们,这粮食啊一丝一毫也不能让费掉!”……

  身后传来哄堂大笑和搞怪的声音,对于他们来说,欺负这个刚刚来到监狱的青年是个很有乐趣的事情,毕竟枯燥的监狱中能够放松心情的事情委实太少了一些。

  那个故意撞击他的男子此刻笑的有些上气接不了下气,肥胖的肉随着身体的摆动颤抖的愈猛烈,周围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犯人开始起哄,监狱本就是一个枯燥乏味的所在,偶尔来上个刺激的事情,这些心理变的有些扭曲的犯人哪舍得错过。

  当俯着身子正要捡第二个滚落桌角馒头的时候,宋雨泽感觉视线一黑,一个瘦骨嶙峋古老沧桑的手缓缓伸到了眼前,那张已不可能似年轻人一般伸展自如的手上正放着滚落在最远处的白馒头,白色的馒头顶端明显有一层刮掉的痕迹。

  一张枯黄干瘪的手,一个不染纤尘的馒头。

  “孩子,不脏,还能吃,香喷喷的呢!”声音低沉而苍老,颤抖的腔调分明是经历了几十载的岁月沉浮。

  宋雨泽缓缓的仰起头,看到的是那张沧桑的脸庞和满头的白,身穿警服的老人浑浊的眼睛已经有些眯着,只不过嘴角的那抹弧线让宋雨泽的内心微微动容。

  啪!

  很清脆的声音响起,双眼有些朦胧的宋雨泽看到眼前那个还散着香喷喷热气的馒头重新的滚落到地方,而且随之一直硕大的脚使劲的踩在上面,那副画面似乎像慢镜头一般,从出脚,碾压,回转,收脚,等那只脚离开后,白色的馒头已经被踩的不像样子。

  呃!

  又是一声闷响传来,在嘈杂的喧嚣中并不太清晰,回过神来的宋雨泽看到那个给自己捡馒头的老人可劲的捂住自己的右手,很明显的是因为刚才被弄伤的缘故!

  远处宋雨泽的余光已经看到有狱警慌忙的走了过来,神情严厉的嚷嚷着什么,不过宋雨泽已经不再关注那些。有那么一会的时间,宋雨泽整个的愣神在原地,记忆中是没有这一幕存在的,上一世的他同中年男子谈妥之后,随即便被带出监狱,所以中午自然没有来食堂就餐,因此也就没有眼前这一幕的出现。

  这意味着因为他的重活一次,很多事关自身的事情都会向着迥异以往的轨迹运转。宋雨泽那双眸子缓缓眯了起来,上一世的他在监狱的十年时间里处处谨小慎微,为的就是想法设法的为自己减刑,可结果依旧是逃脱不掉死刑的来临。既然老天都让他重活一次,那他一定不会再让遗憾再一次出现。

  缓缓站立起来的他走到老人面前,很轻巧的拖住老人的手臂,在老人已经脱臼的手臂上轻轻的推揉几下,等到老人的痛楚少减之后才把老人引到一。

  随即,宋雨泽转身,第一次正面面对那个挑拨自己的肥胖彪悍的狱犯。

  他的身体已经微微的有些弯曲,脊背向后张启,只不过这个细节并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

  身后包括那个肥胖狱犯在内的所有叫嚣者突然感觉到自己所身处的空间一下子压抑起来,很深沉很心悸的压抑。

  假如熟悉宋雨泽的人看到眼前这一幕的话一定会劝自己有多远躲多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禁忌与不容世人侵犯的地方,每当宋雨泽真的要飙的时候,那张稍微有些薄削的嘴角就会勾勒出一抹诡异的弧度。

  而此刻宋雨泽嘴角的那抹弧度已经在悄然间慢慢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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